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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没什么好哭的

    三年后。

    一辆马车伴着第一缕天光悄然驶出将军府,在城门开启的吱呀声中徐徐驶向京郊,停在矮山之上。

    秦珘迈下马车时,东方的天宇正巧晕染上丝丝缕缕的橙红粉紫,一抹灿耀的金红水波似的在地平线晃动。

    料峭的寒风拂面而来,吹乱了秦珘鬓边的碎发,扬起了她石榴红的裙摆,勾勒出高挑绰约的身形。

    绣满华裙的茶花摇曳生姿,艳美不可方物,却在那张昳丽灿艳的容颜下黯然失色。

    三年里,柳月目睹着秦珘褪下稚嫩和娇俏,遗忘了笑颜和顽劣,璨璨明眸黯如幽水,成了眼前宠辱不惊的冷淡模样。

    她以为自己真的认了,但霍然重见天日,面对着荒山和孤坟,枯干了两年的泪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柳月垂头侧身擦去眼泪,却是越擦越多,只得借着摆放祭品的由头,背对着秦珘蹲下身去,清瘦的身子在冷风中轻颤。

    秦珘沉默地站在她身后,幽静无光的凤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三座坟墓。

    一座是珍娘的,还有两座衣冠冢,一座秦正巍和萧芸的合墓,另一座是秦珩的。

    三年前,秦珘孤勇西去,在三座尸横遍野的城池中寸寸翻找,连一片残甲都没能寻到。

    直至八十一日后,不忍孤魂无处可归,才决绝回京。

    京中风水绝佳之地,立有将军冢,乃依照礼制所建,棺椁下葬时,皇帝亲临,满朝文武都在,唯独少了秦珘这个遗孤。

    她宁死不去,也不肯拿出任何遗物,只教他们道貌岸然地葬了三个空棺。

    那是秦珘最后的任性。

    她所有的天真骄纵,几近飘零在了那一天北泽寺纷纷扬扬的山桃花中,仅剩的那么一点儿,则埋在了这两座衣冠冢里。

    三年过去,坟上草木稀疏,碑前还有干瘪的祭品,俨然曾有人前来祭拜,秦珘仿佛还能看到碑上未干的血泪。

    久寂的心顿然一疼,秦珘仰头眺望着茫茫云海,秦珩的音容笑貌尤在跟前,疼痛顺着心上的裂口肆意蔓延。

    他怎么舍得呢?

    他们怎么舍得呢?

    “严贼和大夷勾结,大夷佯装南下,严贼以此为借口置西疆于不顾,赌将军绝不可能割城让地,逼将军背水一战。”

    “这一仗,大夷声东击西,出其不意夺西梁二城,严贼派人接管西疆,强夺军功,只恨三位将军以身夺城,徒为贼子做嫁衣!”

    “将军对严贼的野心心知肚明,但将军说,明知是绝路也不得不走,否则两虎一豺,少则三年,多则五年,北瑞必亡……”

    “论阴诡手段,一百个严贼将军都不惧,但他工于心计,使的阳谋,将军……是为北瑞赴死的……”

    ……

    家国家国,所以她就要被扔下吗?小时候是,长大了更连个惦念都不剩了。

    换作是她面临抉择,她会做出一样的选择,但当被抛下的人是她时,她就释怀不了了。

    指甲刺破了掌心,丝丝的疼将秦珘从哀怨中拽回,她眨了眨通红的眼,走上前去擦拭着墓碑。

    柳月跪在边上,哭得悄无声息,若这三年只是一场梦多好?

    几位将军仍在西疆,小姐因为令一众贵女受惊,使得其中两位落水病重而被世家联手找上门,被罚闭门思过三年。

    但从地底漫出,冻透双腿乃至全身的寒意尖利地提醒着柳月,没有美梦,那也不是闭门思过。

    是秦珘回京,守灵七日,亲手安葬了血亲后,敲响登闻鼓,于朝堂之上请求诛杀严杭不成,在勤政殿外长跪三日,怒而行刺严杭,遭受幽禁。

    三年间,将军府死气沉沉,与世隔绝,连只蝶鸟都飞不过墙。

    柳月哭得窒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秦珘能平静地走过来,越是如此,越是让她心如刀割。

    她宁愿秦珘一身尖刺,宁死不屈,撞得头破血流。

    “说好了再不哭的。”

    秦珘擦净碑上的尘埃,手停在柳月头顶,轻轻地揉了揉。

    柳月呜咽出声,忙不迭地擦着泪:“奴婢忍不住……”

    面对着三位将军,就像是找到了靠山,万般委屈都想哭诉给他们听。

    “没什么好哭的。”

    秦珘懂柳月,但真没什么好哭的,她抚着碑上的字,轻轻道:“我会长命百岁,会活得很好很好。”

    所以啊,哭什么呢?

    “这是爹爹和娘亲的遗愿,我会做到的,你们不用担心也不必自责,弃我而去的这笔账,等我百年之后会第一个找你们去讨的。”

    “还有,哥……我会努力护着嫂子,大话就不说了,毕竟可能得是嫂子护着我。”

    “幸好你当初不做人,没让嫂子守寡。”秦珘顿了下,“再叫嫂子好像不合适了,哥,要是有合适的人,我肯定是要把锦瑶姐姐嫁出去的。”

    “等下辈子,哥再慢慢追吧,可不许再这样子了。”

    秦珘低着头,没敢去想秦珩听到这些话的神情,她哽噎了声,拉起柳月,毅然转身:“走吧。”

    “小姐……”柳月紧紧地拽住秦珘,急得声音打颤,“您不再多待会?奴婢下山等您,您……”

    三年啊,哪是几句话诉得尽的?

    “不急在一时,着急的是去见锦瑶姐姐,还有沾沾人气。”秦珘捧着柳月的脸擦去她的泪,“我们自由了,以后啊,住在这都行。”

    柳月一怔,忽地扑到秦珘怀里,嚎啕大哭。

    是,她们自由了。

    昨夜一封圣旨送入将军府,提前四个月结束了秦珘的幽闭,命她今日进宫参加元宵宫宴。

    秦珘轻拍着柳月的背,美目静寂,当初她就活得稀里糊涂,三年过去,京里早物是人非了吧,半日的了解,渡得过晚上的鸿门宴吗?

    她不信幽闭提前结束的缘由是严杭倒了,倘若他这般容易就倒了,她爹娘和兄长何至被逼死。

    她更愿意相信是朝中拿他没辙了,想起了她这个遗孤。

    秦珘讽刺地扯了扯唇角,牵着抽抽噎噎的柳月离开,余光里另一座枯草横生的坟墓一瞥而过。

    那座坟前也有几样枯果,似是前来祭拜的人将多余的祭品顺手摆了过去,就如四年前多出的香。

    “你知道严治的发妻姓什么吗?”

    在拐下山时,秦珘冷不丁问道,柳月抽噎得发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谁?”

    “没什么。”

    不待秦珘凝神去想那些因尘封而模糊的事,便一眼瞧见远处驶来的马车。

    马车的灯笼上,一个“姚”字无声彰显着分量。

    顾姚黎赵,杨林胡沈。

    曾经秦珘满不在乎,听过就忘的东西,在那尝尽世间冷暖,看尽人情世故的三个月里,深刻在印在了脑子里。

    姚家,贵比皇室的豪门巨族,一家之主是大理寺卿,娶的是先帝的胞妹,长公主乐齐安。

    姚家的人,来这做什么?

    待马车停下,看到从车里下来的人后,秦珘凤眼骤缩,呢喃出声:“阿菱?”

    昔日将将绽开的小栀子已然彻底开盛,乌眸雪肌,娇柔明丽,还沾着正相宜的雍容矜贵。

    淡得偏白的藕粉锦衣和雪白的狐裘衬得她两颊的红晕更是生动,却被那双含泪欲泣的杏眼抢了风头。

    乐菱怔怔地看着秦珘,鼻尖轻皱,露出个和记忆中别无二致的笑。

    “阿扬。”

    秦珘嗓子干涩得像着了火,她想给乐菱一个拥抱,想久违地叫她一声,也想朝她笑一笑,可她什么都做不到。

    她紧紧地盯着乐菱的发髻,那是一个极好看的髻子,放在三年前,她会笑嘻嘻地去拨弄几下,缠着乐菱也给她梳一个。

    但现在,她要很用力地攥着柳月才使得出力气,轻轻问道——

    “你……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