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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楼兰来信

    谢恩很快结束了,众人拿着发下来的官服,兴高采烈地回去了,除了狄瑟心里有些忐忑,但也没有什么要紧。

    他们走后,尚修笑眯眯地走上前来,端着一碗温热的小花莲藕,粥上面还撒着芝麻花生枸杞,色彩鲜艳斑斓,让人心生食欲。

    皇帝心里泛起一阵暖流。

    就算现在是六月酷暑,皇帝还是毫不犹豫地喝完了整碗。

    充满爱意的饭菜,总能唤醒人们心中最原始的渴望。

    皇帝想起了太后,名存实亡的太后娘娘,现在还在驱恶寺里不知近况,因为纠结,所以不想去探究,却仍然让江弋派出人手去保护。

    “我一看到你,就会想起颜奕。”

    仍然记得那时候太后的眼神,复杂而多变。

    有挣扎,有狠毒,有杀意,更多的则是愧疚。

    “呵。”皇帝修长的手指转了转手中的玉碗,仿佛看到的是那个他喊了十几年母亲的女人。

    在父皇驾崩以后,她是一直活在对过去的愧疚中吗?

    是因为颜奕,是因为兄姐,还是因为他?

    说起来皇帝对她的感情实在是复杂,就连自己也说不清楚。

    民间有句话,叫生母不及养母大…

    可养母对他,实在没有太多的感情…

    皇帝仔细在记忆里搜索着,许是太久了,他想不起来有什么温情的画面了。

    在记忆里,反倒是一袭白衣的秦墨跟她笑意盈盈站在一起的时候更多。

    在这场闹剧里,受伤的是谁?得利的又是谁呢?

    头疼…

    像春天里骤然炸开的雷电一般…

    皇帝揉了揉额头,把碗放在一旁,拆开了狄瑟躲开众人视线,悄悄递给他的书信。

    楼兰独特的漆封…

    修长的手指慢慢摸索,只见漆封上印的是楼兰文字,一个简简单单的字,意思是敢。

    敢?

    有什么不敢的?

    拆信的一瞬间,皇帝想起了关于秦墨笑嘻嘻按下印子的那一瞬间,一定想着皇帝会被激怒而拆开他的信。

    这么想来倒也很期待他写了什么…

    奇怪,为什么会想看他写了什么?

    抛除脑子里的杂念,皇帝把写着苍劲有力的字体的信纸拉出来。

    里面竟然是那种文字…

    小时候皇帝还不讨厌秦墨的时候,曾经被聪颖而老成的他教过一段时间异国文字,当时他还以为这是楼兰语,傻乎乎跟着好好学了一段,竟然学的有模有样的。

    后来才知道不是楼兰语,再加上对秦墨越来越不满,对这种语言的练习也就搁置了。

    所幸皇帝当时记了一些笔迹,再加上秦墨用的都是简单的语言,皇帝也能翻译出来。

    只是…

    看完之后嘴角轻勾,托着腮点了点脸颊,抬笔给他回了信。

    晚上皇帝回到歆晖宫时,华雒还在昏暗的灯光下给没出生的孩子做小衣服,一针一线,认真极了。

    看到皇帝来了怔了一会儿,手里的针线挨着油灯,燃起一丝火星,皇帝赶紧夺过来放在一旁。

    “傻了?一孕傻三年?”

    华雒把快要成型的小衣服放在他怀里,指尖轻轻捻着刚才被烧焦的线头,耳朵上的红色玉坠一摇一摆,和步摇相得益彰。

    “粥喝了吗?我忘了给你放点儿冰块,喝起来很不舒服吧。”

    “没有的事,我全喝完了,反正长德殿冷的很,喝点粥也算暖胃…哎,你这绣的什么…呃…”皇帝拿起衣服左看右看,就当华雒以为他要把衣服贴在脸上的时候,他终于放下叹了口气。

    “挺好的,绣吧。”

    这是个鸡还是鸭还是鸳鸯…

    华雒捋了捋鬓角,苦恼地说:“我最近有在认字,念书,只是还是很少,柏哥你来起一个…女孩子的名字…”

    华雒放下了线头,扎在了软包上,渴望地看着他。

    “为什么?先从男孩儿开始起名字吧…嗯…我回去想想…男孩儿不太好起名字…”

    华雒打断了他的话。

    “不过呢,女孩儿我也有想过,我想她一辈子快快乐乐的,很简单也很纯真的过完一生,所以我想叫她无忧。”

    无忧…

    “赵无忧…宝儿起的名字很好听。”

    姓赵啊…

    这个尊贵的国姓…

    是她肚子里孩子的归属。

    华雒因为一个姓氏而红了眼眶,在灯光下不太明显,但还是扭过脸不让他发现。

    自己没有姓氏,但依稀记得记忆深处最模糊的地方,那个府宅,姓梁。

    但那不是她的姓氏。

    她只是华雒。

    又偷偷瞥了一眼看着小衣服出神的皇帝,心里一阵温馨。

    这个男人,虽然和他有过争执,有过不愉,但还是给她一个怀抱,一个港湾,和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现在又给了孩子的姓氏…

    温热的吻轻轻落在嘴角,皇帝回过神来,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有些吃惊。

    “怎么了?”皇帝抬头,眼里有一丝疑惑。

    “柏哥,我爱你。”

    “真的吗?”

    微微闭了闭眼睛,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微笑,华雒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句话。

    “无论妹妹这话是真是假,哥哥可都信了啊!”

    为什么会想到这句话呢?

    大概是因为上一次华雒是骗他的。

    而现在他不知道自己是真心的。

    “是真的。”

    皇帝却落寞一笑,“是,我又信了。”

    女人张了张嘴,只听他又说:“那是因为你不知道,秦墨已经在楼兰登基了。”

    华雒假装没有听见话里隐藏的锋芒,微讶地说:“楼兰?秦墨?”

    “对,楼兰王。”

    “哦…”

    华雒垂首,抚摸着鼓起来的肚子。

    两人心照不宣地都没有说话。

    皇帝看着乖巧温顺的华雒,一阵静默。

    自欺欺人…

    大概是吧…

    不过他不想醒过来。

    每天都会以为她爱自己,真正听她说出口的时候又会怀疑…

    这种感觉太不妙了。

    所以不希望她说爱这个字…

    这份爱太沉重,会打破平静,泛起涟漪。

    “妹妹,睡觉吧,多养着总不会错。等孩子上玉牒了你也该…”

    话锋一转,摸着她的发璇,温柔地说:“你也该摆脱奴籍了。对不起妹妹,让你等这么久。”

    “柏哥…”

    “睡觉吧,今天我去奉祥宫,看看谷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