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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岩寺初相见

    近日赶上春围,长公主轻装减行住进了自己供养的寺庙。

    她这是躲藏,决不能让京城的学子们发现她的行踪。不然清净的日子就没了……

    红岩寺建在距离国都十里的矮脚山下,山间绿树成荫,有山溪流经此处,虽没有山河壮美,却别有一番野趣。

    寺庙不大,前殿后院相加不足十间房,总长不足五丈。房子修建的也不甚华丽,黄墙黑瓦藏在绿树中也不显眼,庙中住着一个老和尚并一个小沙弥,另有两个护寺大将,总共四人。算上长公主及其带来的宫人,全寺上下不过十几人。

    长公主名叫赵柔嘉,是当今皇帝陛下的同胞妹妹。按说,她要礼佛,出行仪仗必然是封街封道,几十人至数百人伺候左右才配得上她这身份。

    而且,大齐国的国都有数个寺庙、尼庵,因受皇族或达官贵人供养,如镇国寺、芳华庵等,皆都十分华丽、阔朗,但她此行并非为礼佛。

    华丽庙宇自然称得上她这身份,但满殿的宫人、信徒都会成为别人的耳目。若凤驾至此势必整个朝堂都晓得她的行踪,这可不是她的本意。

    因此,去自己的寺庙就没有这种顾虑了。

    但她为何非要住进寺庙呢?

    这就要说一说当今皇帝,她的亲哥哥了。

    大齐国的这位新皇,登基至今一年有余。是个有抱负的皇帝,纵观朝堂,尸位素餐,不干实事者众。他发下的政令无法下达,好似一个傀儡皇帝。

    新皇如何能忍?他磨刀霍霍准备杀鸡儆猴。

    然,他发现凡在其位皆属公家子弟,为了加强权力更迭他们彼此又是姻亲故旧,千丝万缕的关系他怕动一个就会动摇国本。

    既然杀不了……新皇翻遍史书想了一个法子。

    虽然这法子想看到效果需要一个很长的时间,但好在他还年轻。二十几岁的年纪,他等得起!

    这个主意就是改革科举制度!

    原本科举制度是为朝廷选拔下层官吏而设立,一个没有根基的平民学子考中后选官,最高也不过六品,若想爬到上层很难。而公卿家中的子弟,依靠祖辈荫封最低也是六品官。

    公平吗?

    皇帝眼中无所谓公平。他要的是人才,是平衡朝堂,是他的马前卒。他要愣头青为他把这朝堂如今这风气劈开,要真正的成为一国之主!

    于是,新帝登基第二年的加开恩科,他下旨,符合年龄的,尚无官职在身的勋贵子弟都要参与!

    京城所有四品待提拔的官职都待定,他要在新科举子中选拔。

    这一旨意就像滚热油锅里加了一勺水,学子们沸腾了。要知道即便是勋贵子弟选官,也不是谁都可以选上五品。大多也要做几年下层官,凭资历往上攀登。

    如今皇帝金口一开,这意味着平民学子有入阁拜相的机会。

    因此,这届科举迎来了全国各地的举子,有的是胸有大才的,但更多的是平平无奇的人。

    这些普通学子不敢肖想在朝堂上一展雄才伟略,倒是琢磨出卖色相,做哪位大官的乘龙快婿!

    他们读了几本风花雪月的书便自视甚高,除了名门闺秀皇族公主也想要。

    偏当今陛下年纪尚轻,有数的三个公主女儿最大的也才三岁,还是不受宠嫔妃所生。

    于是,这些学子的目标放到了长公主赵柔嘉的身上。

    最可气的是,什么歪瓜裂枣都敢往长公主府里递拜贴。

    递拜贴也就算了,竟还夹带情诗,有的甚至写得极为露骨。长公主府的女官见了就想进宫告状,要知道长公主身边的女官官比三品,上朝听政尽够了,何况告状?

    偏她们的殿下体谅兄长求贤若渴,上书请求外出避暑。

    皇帝哪里不知这些学子们的小心思?知道自己才能不够,就想做皇帝妹夫。

    皇帝非常愤怒,他唯一的亲妹妹,哪是你们几个草根可以肖想的?!

    但眼下选拔人才是最重要的,妹子深明大义,做哥哥的自然应允。

    可那些个心比天高的歪瓜裂枣逼走了她,这笔账他全记住了!

    长公主出城必有仪仗,若那般张扬,有路子的人自然知晓她的行踪。未免乱了人心,她轻装简行在城门打开的第一时间离开了京城。

    一晃眼已是盛夏,赵柔嘉在红岩寺住了近四个月。

    春闱早就结束了,偏她贪恋山光水色迟迟不归。若不是皇兄催促,只怕真要在山间避暑了。

    离开前,身边的女官、宫女帮忙收拾行囊。长公主在她们忙碌的间隙,一个人溜了出去!

    这矮脚山真的很矮,半山腰可见红岩寺,长公主让人在那里修建了一个六角亭,提名红枫亭。

    如今漫山碧色,自然不见红枫艳绝无双的风采。但站在那里赏山间碧色,听风听雨最能宁静内心。

    她马上要回京了,十六岁的年纪谁都想给她张罗婚事,烦人的紧。

    许是真到了成婚的年纪,许是命中注定。当她站在山道上往红枫亭看去,亭中站了四个年轻人,都是二十上下书生模样的男子。

    他们虽然穿着颜色不同的布衣青衫,但四人中的那一个尤为出众。

    一身青色圆领长衫,乌发及腰,戴一顶碧玉发冠。身形颀长,足有八尺。站在另三人中间,尤如鹤立鸡群。他面容干净白皙,下颌硬朗,眼神却温软,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目光看向一边欣赏山间景色,完全没有注意到被绿树掩映的山道上站了一个人。

    长公主今日穿了一身杏黄罩衫,内里是一件粉色长裙,翠色的披帛一半搭在肩头一半搭在手臂上。头上的装饰也简单,只有一只凤钗插在发间,还是因为即将回宫新插上去的。其余则插了珊瑚、珍珠是为固定头发。

    最出众的,只怕是那飘来荡去的翠色发带。那发带直垂到腰间,细长的两条。

    山间微风恙恙,发带被风吹起格外飘逸,称得她仿佛是这山间秀色酿出的精魄,目光望过来便似在人心上吹过一场甜味的风。

    当然,也有那不解风情的。

    亭中人终是发现山道上多了一名女子,一只愣头青,个子不高脾气却火爆。

    他几步走出红枫亭,指着赵柔嘉道:“你是哪里来得小女子?竟这般不知羞耻的偷看男子?”

    身为公主她是骄傲的,不屑与平民做口舌之争。倒是她看中的那个高个儿拨开看戏的两人,扯了一下那矮个儿。

    “范兄,你这言辞太过冒犯,岂不知这亭子原也不是我们的。快些同我一起向这姑娘道歉。”

    那姓范的一脸不认同道:“萧兄此言差矣!这天下事莫不讲究个先来后到,我等先来,这亭子自然是我们的。她一声不吭站在亭下,就是在偷看我等……”

    “这位公子,虽说凡事的确讲究个先来后到,但终归这亭子是有主人的。”虽然不屑与人争辩,可她也不允许别人一再言语贬低。

    那姓范的哈哈大笑,“主人呢?你且请来我瞧瞧。”

    站在亭中的另外两人中的一个笑着走出来,道:“据,在下所知。这红岩寺、红枫亭乃是柔嘉长公主修建的,莫非……”

    不等他说出长公主的身份,寺庙里的女官、宫女已然追到了?此处。

    月白的披风披在她的身上,兜帽罩住她半张脸,披风上绣着大片的白梅,银光闪烁不是凡物。

    女官站在她身边,目光凶厉的看向亭内亭外的四人,问:“公主,这四人是否冒犯到你?”

    冒犯皇族的罪名可大可小,这四人都承受不起,慌忙跪下。

    “学生见过长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长公主最后看了那高个儿一眼,转身就走。她那披风仿佛画卷铺地,她的声音在山间回荡,仿佛天籁。

    “没有,回宫吧!”

    有太监高唱:“长公主起驾回鸾了!”

    四人再拜,头也不敢抬。

    等人走远了,四人才陆续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