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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处世何艰难

    黄昏时分,地面温度蒸腾使得卧房里没法久坐,必须要下人洒水祛热才可。大长公主带着侄女离开卧房来到荷香园的湖心亭,荷香更浓,夏虫藏在潜水处叫声更使万物静谧异常。下人用竹帘缎纱隔绝水蚊子,并在亭子里洒了水,放了冰。

    沁凉的空气带着荷花特有地清香,姑侄俩相对而坐,体会难得的惬意清凉。

    “姑姑有话直说就是,想教训也可。”长公主吃着水果沙冰,脸上带着几分倔强。

    大长公主笑了,“我一向晓得你不是吃亏的性子,万料不到你竟这样吃不得亏。”

    “若是换个人,或者换个时辰侄女都不至于这样。她敢在姑姑寿辰这样的大日子算计我,就是没将我赵氏皇族放在眼里!她既已出招,我岂能容她!”长公主愤愤,“姑姑若因这件事骂我,我是不服的。”

    “不骂你。”大长公主笑道:“你这样有主意想必以后也吃不得大亏,姑姑放心的很。”

    “姑姑不怪我耍弄心机?”长公主很好奇

    “若是不耍弄心机,这件事绝不可能善了。”大长公主脸色阴沉,“你做得对!”

    长公主笑了,但紧跟着满脸羞愧道:“我只怕萧峥听说了这件事,会将我看成那种心思深重的女儿家。若是……”

    “若是惹他不喜可如何是好?”

    长公主红了脸,“世人多想女儿如餐风饮露的仙女,不受尘世半点污浊,岂不知女儿家活得艰难。”

    “这话说的不错。”大长公主认同的点点头,“男人多半喜欢柔弱,楚楚可怜的女子。但那样无害纯情的兔子多受人欺凌,至于你……你能装一时装不了一世!而且,萧峥看你终究不同于徐家的那个丫头,你大可不必太在乎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

    “姑姑这话从何说起?侄女要同他过一辈子,还是期望他能多喜爱我一些。”

    “你将萧峥抢到手,在他那里会是个什么形象?与匪类无异。先入为主,倒不如将他对你的期待降到最低,这样你们以后生活在一起,你身上一点点地好在他眼里都是极好极好的,这样于你更有益。反正他想退婚是不可能地,合离更是妄想,若想日子好过必然是转圜对你的初印象,你到可以光明正大,但也不要有恃无恐。”

    “……”长公主没有反驳她觉得姑母说得对,只是这界限该如何把握她要自己多衡量。

    “其实,于其担心萧峥如何看你,不如想想如何在仕林中立一个良好印象,何经营你的名声。”

    “这不打紧。”长公主不以为然道:“我又不做官。”

    “这你可说错了。”大长公主道:“书生的笔是刀,书生的嘴是锯,你若在他们那里没个好名声,风吹草动都敢参你一本。还会写些话本子辱你生平,让民间也误会你,曾不见口沫也能杀人!”

    “口沫杀人?姑姑这话从哪里听说的?”长公主不怎么相信,她笑着道:“只怕是哪个下人编了什么可怕故事故意吓唬姑姑。”

    “你这丫头,谁敢编故事吓唬本宫?自然是本宫亲见的。”大长公主无奈叹息,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发生在二十年前,那时大长公主带着孩子们在自家别庄小住。别庄临近的一个村子里,一名双十年华的小妇人刚失了丈夫。

    原本大家都很同情小妇人突遭大难守了寡,谁曾想那死者下葬时小妇人一身孝衣格外惹人怜,便因此惹来一串麻烦,最后使得那小妇人想不开投了湖。

    刚巧大长公主就住在附近,听说湖里死了人,便着人去打听事情始末,才发现这小妇人其实是死在了别人的口舌之上。

    故事要从小妇人丈夫下葬后说起,先是一群生了妒忌心思的村中农妇胡乱造谣,说她男人死得蹊跷,别不是病死的而是给人害死的?

    无根无据的猜测到了村中的汉子嘴里又变了模样,那些人有鼻子有眼的说小妇人可能是外头有了汉子。这一猜测立即有人响应,那人信誓旦旦的说,曾在夜半上茅厕时,看见她家院墙上有陌生男人进入。

    再后来事情扩散,引得外人直接面对面质问她,JIAN夫是谁?

    哪有什么JIAN夫?可相信的人多了,便有人瞎猜,誓要给她攀扯一个JIAN夫出来……就连小妇人的娘家都怀疑,她是不是真有龌龊丑事。

    小妇人不堪受辱,想不开投了湖。事情到这一步总该被这些人放过了吧?竟也不行,有人说那小妇人是为了维护JIAN夫,怕有人查到心上人头上才投湖的……大家接受了这个说法,并大骂那莫须有的JIAN夫没有担当,而在这个没有担当的男人面前,自己显然比那JIAN夫更加高尚。

    大长公主叹息一声,“世人多愚昧,他们只愿相信自己认为的真相而不去求证。柔嘉,答应姑姑守着一丝底限,不要让人过多的揣测你。姑姑不想看到你被人胡乱造谣,有些规矩要遵守不要仗着皇族公主的身份而挑战约定俗成的规矩,好吗?”

    “……”赵柔嘉其实并不能很快领会姑姑话里的含义,但她对那个故事的结局非常在意。她问:“那些村民犯了口业,死后要下拔舌地狱的!”

    她在红岩寺住的那些天也不是没有收获的,起码佛法上的因果及十八层地狱的惩罚,她总是知道的。

    大长公主被气笑了,一指头戳在赵柔嘉额头上说:“你呀!还是这样,凡事都要求一个邪不胜正德结果。世上哪有那么多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至于,那些村民,他们死后如何本宫不清楚,反正活着的时候也不好过就是了。”

    “姑姑惩戒了他们。”

    “算不得惩戒,只是给了一点由头,让他们将那小妇人的尸骨好好葬入丈夫的坟。”

    “什么由头?”

    “就说菩萨给我托梦要我救一救她坐下的童女,我来晚了。而他们这些村民害死了仙人,若是她神魂归位不晓得要不要来报复。村民们害怕,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好好给那小妇人安葬了。”

    这样的结局虽然不完美,总算也让那些村民有所忌惮,赵柔嘉满意了。

    大长公主叹息一声,心想:终归还是个孩子,嫉恶如仇,希望坏人受到应有的惩罚,好人都有好结果。这样的性子应该不遭人厌烦吧?想到这里,大长公主着人从她房间里取来了一只宝匣。

    打开宝匣,除了房契地契还有商铺,大长公主说:“这是姑姑给你的添妆,东西不多却也不会使你丢了面子。”

    长公主吃惊,道:“这些应不算是正日子给我的吧?”

    “自然另有陪嫁。”

    “……”

    姑姑这么舍得,姑父以前怎么承受的了?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长公主说:“姑姑不必另给,侄女每年还有好多俸银……”

    “你的是你的,这是姑姑给的。同你那些没甚干系,你尽可以都收着。”

    “姑姑……”

    “你是要不听长辈的话?”

    “不敢!”

    “给你你就收着。”

    “是。”赵柔嘉没再推拒。

    姑侄俩坐在亭中闲聊,大宫女前来禀告,说皇帝下旨,萧国公府上二公子同长公主成婚的日子已定,只等二人先后进宫谢恩。

    大长公主说:“你皇兄只怕听说你落水的事了,等萧峥进宫谢恩他怕是要敲打敲打他。”

    赵柔嘉站起身,“姑姑我要回府了。”

    “身为妹婿被敲打敲打不是应该的嘛!”大长公主道:“你这丫头着慌什么?!”

    长公主笑笑没有辩解,只蹲身行礼告退。

    “去吧!真是女生外向!”大长公主无奈地笑笑,挥手将人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