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乱兵（4）
“薛小娘子？”
薛绾倩闻声转头：“灵府妹妹！”
灵府两步上前：“你怎么从内衙出来了？如今前面乱得很。”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相信薛绾倩能领会。
作为崔元庭的官眷，她得好好留在内衙，否则此刻谁也没有精力看顾她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
薛绾倩脸上的神色微微变幻，对灵府道：“我身在内衙，外面什么情形也不得知，只知道乱军已经到了这里。”
“这种情况，我怎么还能待得住？自然要出来看看有什么能够做的。”
灵府微微蹙眉，薛绾倩的诚意和能力放一边，但她这般美貌，又是这样的身份，而前衙又是各色人等混杂，万一出了什么情况，她该怎么向崔元庭交代？
现在也抽不出人手护着她。
看出灵府的为难，薛绾倩道：“灵府妹妹，你不要觉得我娇养在深闺就什么都不会做，我能做的事很多。”
“况且，这里是表哥的治下，表哥不在，我当然要替他看顾着。”
一番话让灵府无处反驳。
她想了想道：“薛小娘子，你想帮忙的心意固然是好的。可前衙如今人员杂乱，而且从上到下没人认识你，你要如何行事？”
薛绾倩一时语塞。
灵府后面有一百件事等着，自然没空在这里与她拖延，抬脚就往前走。
薛绾倩便跟在她身旁：“那你帮我安排一下，我听你的，行吗？”
堂堂大小姐，姿态放得这么低，灵府也不好拒绝了。
刚走到大堂院落，一股极难闻的污糟味道就冲鼻而来，是那种混合了血腥味与汗臭味，还有饭菜伤药等等的复杂气味。
薛绾倩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
灵府回头看了她一眼：“你真的可以？”
薛绾倩一向明艳娇妍的面庞此刻皱在了一起，好容易才忍住没呕吐出来。
她对灵府点点头，咬牙道：“……可以。”
灵府：“这些伤员都是昨夜守城受伤的民壮，薛小娘子切莫再做出刚才的举止了，否则会伤了人心。”
“好！”
薛绾倩双唇紧抿，她不信徐灵府能做到的，她做不到！不能认输！
见她一意坚持，灵府唤来阿云：“薛小娘子也想出一份力，你来安排吧。”
阿云看了看跟在灵府身后的薛绾倩，有些不确定地望向灵府。
这位大小姐能做这些？她能不嫌脏累？
作为前官家小姐，阿云可太能理解薛绾倩们难以忍受的点了。
若不是自己曾经被迫和众多官婢一起经过了关押和做苦工，一次次突破原本的极限，阿云也接受不了这样的气味和环境。
她是被迫练出来的，薛绾倩却是怎么回事？
灵府叮嘱阿云：“你和你的娘子军帮着照看点。”
薛绾倩从安儿手里接过一块帕子，当即蒙了脸：“我自己会留心的，我来是帮忙的，不是来增加你们负担的。”
“那就交给你了。”对阿云说完这句话，灵府就抬脚去了别处。
阿云拿了一些止血伤药和麻布交给薛绾倩：“薛小娘子看哪个大夫需要这些，就给打个下手。”
安儿和岚儿习惯性地想接过薛绾倩手上的物什，阿云淡淡地瞧着她俩。
薛绾倩道：“不用你们，你们也去帮忙。”
阿云又拿了东西给她俩。
薛绾倩脚边不远处，大夫正在给受伤的壮丁拔出腿上的箭头，薛绾倩见状，俯下身子候在一旁。
大夫手头一用力。
“噗——”
一股鲜血喷涌而出，溅了薛绾倩一脸。
“啊！！！”
她惊得失声尖叫。
大夫不悦斥责：“喊什么喊，还不快用伤药把血止住！”
薛绾倩已经慌了神，手抖得不行，伤药没撒到伤口上，倒撒了一地。
大夫郁闷地“嘿”了一声，接过伤药自己处理。
薛绾倩花容失色，只想立时把脸上浓厚的血腥洗掉。
大夫见她根本是帮倒忙，烦躁地喊了一声：“来个顶用的！”
一个中年妇人忙走过来，接过薛绾倩手上的麻布。
薛绾倩被晾在一旁，又惊又惭，手脚都不知放在哪里好。
恰逢阿云从库房那边回来，见到这一幕，她上前道：“薛小娘子，我带你去净面吧。”
薛绾倩愣愣地点头，美眸中蓄了晶莹的泪珠，忍着没让它掉下来。
阿云领着薛绾倩去了一间房，给她倒了水净了面。
看她这样子，阿云估计她肠子都悔青了，这外面的脏累活哪是她见过的，于是试探问道：“姑娘要不要回内衙休息一下？”
薛绾倩用着细布擦净了脸，缓缓地摇了摇头。
她才出来这么会儿的功夫，就这么回去了，无异是向所有人表示她不行了。这么个要紧的时候，徐灵府能够统摄大小事务，她却只能被人保护躲在内衙么？
表哥回来，必然会知道这些，到时候高下立现，她岂非逊色太过？
见她花容失色却还要坚持，阿云也不免高看了她一些，于是道：“大堂那边确实够乱的，薛小娘子想要帮忙，不如去更适合的地方。最近库房里收了许多重要物资，却没人整理清点，不如您带着您的婢女过去看守库房吧？”
毕竟库房没有这么多惨烈的伤员，她也是设身处地替薛绾倩考虑了。
薛绾倩思索了片刻，轻轻颔首：“好。”
阿云又道：“那就劳薛小娘子列出单子，凡有需用，都会有人拿着司佐或者坊正里正的签单来凭单领取。”
薛绾倩一一应了。
……
城楼之上，壮丁们捡拾落进来的弓箭，高县尉与灵府眺望不远处驻扎的乱军营寨。
经过昨夜一战，乱军显然探得城内虚实，知道城中并无兵员把守，也绝不会主动开门迎战，故此驻扎得很近。
事实上，只要离城墙有一箭之地，他们就是很安全了。
“看规模，这支乱军数量至少有近三千人。”高坤喟叹，“我们最多挺得两三日，若再无援军来救，恐怕……”
灵府知道他没说出来的话。
事实上，坚持两三日也很难，必须要拿出十足的准备和巧妙的退敌策略，才能保住城墙这道防线。
看这个形势，乱军大概率今夜还会来袭。
礌石、滚木、箭矢都消耗了不少，灵府凝望着敌营，心中无比忧烦——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楚邑县内能发动突袭的力量都不具备，还有什么能出奇制胜的招数？！
一路郁郁回到县衙，阿云忽然迎上，道：“姑娘，信鸽回来了！”
薛绾倩闻声转头：“灵府妹妹！”
灵府两步上前：“你怎么从内衙出来了？如今前面乱得很。”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相信薛绾倩能领会。
作为崔元庭的官眷，她得好好留在内衙，否则此刻谁也没有精力看顾她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
薛绾倩脸上的神色微微变幻，对灵府道：“我身在内衙，外面什么情形也不得知，只知道乱军已经到了这里。”
“这种情况，我怎么还能待得住？自然要出来看看有什么能够做的。”
灵府微微蹙眉，薛绾倩的诚意和能力放一边，但她这般美貌，又是这样的身份，而前衙又是各色人等混杂，万一出了什么情况，她该怎么向崔元庭交代？
现在也抽不出人手护着她。
看出灵府的为难，薛绾倩道：“灵府妹妹，你不要觉得我娇养在深闺就什么都不会做，我能做的事很多。”
“况且，这里是表哥的治下，表哥不在，我当然要替他看顾着。”
一番话让灵府无处反驳。
她想了想道：“薛小娘子，你想帮忙的心意固然是好的。可前衙如今人员杂乱，而且从上到下没人认识你，你要如何行事？”
薛绾倩一时语塞。
灵府后面有一百件事等着，自然没空在这里与她拖延，抬脚就往前走。
薛绾倩便跟在她身旁：“那你帮我安排一下，我听你的，行吗？”
堂堂大小姐，姿态放得这么低，灵府也不好拒绝了。
刚走到大堂院落，一股极难闻的污糟味道就冲鼻而来，是那种混合了血腥味与汗臭味，还有饭菜伤药等等的复杂气味。
薛绾倩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
灵府回头看了她一眼：“你真的可以？”
薛绾倩一向明艳娇妍的面庞此刻皱在了一起，好容易才忍住没呕吐出来。
她对灵府点点头，咬牙道：“……可以。”
灵府：“这些伤员都是昨夜守城受伤的民壮，薛小娘子切莫再做出刚才的举止了，否则会伤了人心。”
“好！”
薛绾倩双唇紧抿，她不信徐灵府能做到的，她做不到！不能认输！
见她一意坚持，灵府唤来阿云：“薛小娘子也想出一份力，你来安排吧。”
阿云看了看跟在灵府身后的薛绾倩，有些不确定地望向灵府。
这位大小姐能做这些？她能不嫌脏累？
作为前官家小姐，阿云可太能理解薛绾倩们难以忍受的点了。
若不是自己曾经被迫和众多官婢一起经过了关押和做苦工，一次次突破原本的极限，阿云也接受不了这样的气味和环境。
她是被迫练出来的，薛绾倩却是怎么回事？
灵府叮嘱阿云：“你和你的娘子军帮着照看点。”
薛绾倩从安儿手里接过一块帕子，当即蒙了脸：“我自己会留心的，我来是帮忙的，不是来增加你们负担的。”
“那就交给你了。”对阿云说完这句话，灵府就抬脚去了别处。
阿云拿了一些止血伤药和麻布交给薛绾倩：“薛小娘子看哪个大夫需要这些，就给打个下手。”
安儿和岚儿习惯性地想接过薛绾倩手上的物什，阿云淡淡地瞧着她俩。
薛绾倩道：“不用你们，你们也去帮忙。”
阿云又拿了东西给她俩。
薛绾倩脚边不远处，大夫正在给受伤的壮丁拔出腿上的箭头，薛绾倩见状，俯下身子候在一旁。
大夫手头一用力。
“噗——”
一股鲜血喷涌而出，溅了薛绾倩一脸。
“啊！！！”
她惊得失声尖叫。
大夫不悦斥责：“喊什么喊，还不快用伤药把血止住！”
薛绾倩已经慌了神，手抖得不行，伤药没撒到伤口上，倒撒了一地。
大夫郁闷地“嘿”了一声，接过伤药自己处理。
薛绾倩花容失色，只想立时把脸上浓厚的血腥洗掉。
大夫见她根本是帮倒忙，烦躁地喊了一声：“来个顶用的！”
一个中年妇人忙走过来，接过薛绾倩手上的麻布。
薛绾倩被晾在一旁，又惊又惭，手脚都不知放在哪里好。
恰逢阿云从库房那边回来，见到这一幕，她上前道：“薛小娘子，我带你去净面吧。”
薛绾倩愣愣地点头，美眸中蓄了晶莹的泪珠，忍着没让它掉下来。
阿云领着薛绾倩去了一间房，给她倒了水净了面。
看她这样子，阿云估计她肠子都悔青了，这外面的脏累活哪是她见过的，于是试探问道：“姑娘要不要回内衙休息一下？”
薛绾倩用着细布擦净了脸，缓缓地摇了摇头。
她才出来这么会儿的功夫，就这么回去了，无异是向所有人表示她不行了。这么个要紧的时候，徐灵府能够统摄大小事务，她却只能被人保护躲在内衙么？
表哥回来，必然会知道这些，到时候高下立现，她岂非逊色太过？
见她花容失色却还要坚持，阿云也不免高看了她一些，于是道：“大堂那边确实够乱的，薛小娘子想要帮忙，不如去更适合的地方。最近库房里收了许多重要物资，却没人整理清点，不如您带着您的婢女过去看守库房吧？”
毕竟库房没有这么多惨烈的伤员，她也是设身处地替薛绾倩考虑了。
薛绾倩思索了片刻，轻轻颔首：“好。”
阿云又道：“那就劳薛小娘子列出单子，凡有需用，都会有人拿着司佐或者坊正里正的签单来凭单领取。”
薛绾倩一一应了。
……
城楼之上，壮丁们捡拾落进来的弓箭，高县尉与灵府眺望不远处驻扎的乱军营寨。
经过昨夜一战，乱军显然探得城内虚实，知道城中并无兵员把守，也绝不会主动开门迎战，故此驻扎得很近。
事实上，只要离城墙有一箭之地，他们就是很安全了。
“看规模，这支乱军数量至少有近三千人。”高坤喟叹，“我们最多挺得两三日，若再无援军来救，恐怕……”
灵府知道他没说出来的话。
事实上，坚持两三日也很难，必须要拿出十足的准备和巧妙的退敌策略，才能保住城墙这道防线。
看这个形势，乱军大概率今夜还会来袭。
礌石、滚木、箭矢都消耗了不少，灵府凝望着敌营，心中无比忧烦——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楚邑县内能发动突袭的力量都不具备，还有什么能出奇制胜的招数？！
一路郁郁回到县衙，阿云忽然迎上，道：“姑娘，信鸽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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