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风起（2）
内衙后门大开。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在道边。
仆婢们抬着箧笥，拎着包裹，一样样地放进马车。
邵伯和程瑞打点指挥着男仆们套好车后，便候在一旁。
崔夫人被丫鬟扶着上了车，接着是薛绾倩。
经过崔元庭时，她忍着泪意看着他。
崔元庭见此情形，宽慰地对她笑笑：“上车吧，外面冷，路上照顾好自己。”
薛绾倩柔顺地点了点头，嘴唇微动，万般不舍都只化作一句：“表哥一定要保重自己。”
“嗯。”
在岚儿和安儿的搀扶上，薛绾倩上了马车。
可帘子刚要放下，她却一把挑开来，跳下马车。
“表哥……”
她娇呼一声，泪盈盈地扑抱进崔元庭的怀里。
崔元庭被弄得一愣，张了张手臂不知往哪里放，想推开表妹，却感受到怀里的人儿泪湿占襟，终是不忍。
于是轻拍了拍女孩的背，温声道：“大姑娘了，可不好这么哭了……”
薛绾倩抬起一双朦胧的泪眼：“表哥，我放心不下你！”
崔元庭将她身子扶直了，温和地笑着宽慰道：“表哥心里有数，不要瞎操心。”
薛绾倩哪肯罢休，如小时候一般，俏生生地弯起白玉似的小拇指：“咱们拉勾。”
她心里有个呆念，凡是表哥和她拉钩的事，都没有不作数的，所以这一次，她也要……
见此，崔元庭好笑又无奈地伸出手：“好，拉勾。”
两人孩子似的拉了勾，崔元庭哄小孩儿似的对表妹道：“这回总安心了吧？”
……
车辚辚，马萧萧。
楚邑县往南的官道上，无数百姓牵着牲畜家当，带着家小，向着未知的远方行路。
人群大多沉默，一种低压压的气氛笼罩在他们上空。时不时的，他们会停下脚步，回望楚邑的方向，眺望着，眺望着，眼见熟悉的故乡一点点地看不见了。
一辆马车中，灵府陪着瞿氏和田妈坐在其中，众人神色皆是不同程度的萧然。
马车由一个穿着便服的兵丁驾驶，旁边，孟武和另外一名兵丁随车护送。
原本崔元庭派了更多的人手，但灵府不肯要。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能多留下一个人给他用，她也能安心一分。
两人僵持之下，灵府勉强接受了现在的安排。
天色将晚，众人找了一家店宿下。
因往南逃难的人很多，这间客店人也很挤了，大厅里都坐满了人。
办理住宿的时候，就听厅里的人议论纷纷。
“你们可知那薛家几十口死得有多惨吗？那些男的尸体被切得东一块西一块，女的都受了凌辱……”
“这田昇真是霸道又毒辣呀，听说他这一次征战四州时，竟然把战败将士的头颅割下，堆在一起摆成骷髅台！”
“这次真是令人担忧啊，我看最危险的就是镇守汴宋这一路的官军了，明眼人都知道田昇下一步一定会全力攻打汴宋。”
“这还怎么打啊？田昇手下那些骄兵悍将可是在睢博之乱前就身经百战，那等强悍的战力哪是河南道这些团练官健能比的！”
“嗐，要我说这镇守的将官可就惨喽，弄不好又是身首异处……”
孟武办好了住宿，转头就见灵府出神地站在那里。
“灵府姑娘，房间办好了，咱们去二楼，条件有限，只弄到两间房，我和兄弟们睡马车就行。”
灵府醒过神，忙道：“天寒地冻怎么能睡马车，两间房也够用，你们几个委屈挤一间，我们娘几个一间就可以了。”
孟武还要婉拒，被灵府否决了。
拿着钥匙，几人刚要上楼，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道：“灵府妹妹？”
灵府循声望去，见二楼拐角处，龙景楼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灵府快走几步来到她面前：“龙姐姐，你怎么也在这儿？”
龙景楼先是笑了笑，随即叹了口气：“河北的消息一出，人心惶然，但凡有能力躲避的都要避一避了。”
她侧过身子，让灵府看到她身后跟随的军士。
“喏，这是刺史派来护送我的人，他给我亲自写了官牒，将我迁去扬州教坊暂避。”
“扬州？”
“嗯，东南那边还是安全的，当初睢博之乱也没能乱了东南。”
灵府垂眸沉思，片刻后，她问：“姐姐有多少护卫人马？”
“不瞒妹妹，有二十多人。”
“这么多？”灵府诧然。
龙景楼别有意味地一笑，凑近她耳边：“你以为刺史他那么好心，如此看重我？非也，我只不过是负责帮他运送他庞大家财中的一只隐藏队伍罢了。”
灵府了然点头：“原来如此，那姐姐这一路的安保必然十分严密了。”
龙景楼点了点头，问：“妹子，你这也是要南下？”
灵府似是在想着什么，突然她抓住了龙景楼的手：“姐姐，灵府有一事拜托姐姐，望姐姐答应？”
“咱们是什么交情，妹妹有事尽管说。”龙景楼毫不犹豫地道。
灵府似已下定决心：“我这次出来，原本是要送我阿娘去南边安全之地的。”
“可上天有眼，让我在这里遇见姐姐，妹子有个不情之请，烦请姐姐让我阿娘随你这一路人马同去扬州，不知可使得吗？”
龙景楼爽快笑道：“这有何不可？咱们人多好照应，咱们姐妹说说笑笑也避免了旅途寂寞。”
“不，姐姐，你没明白我的意思。”灵府诚恳地望着她的眼睛，“我就不随你们南下了，我阿娘就拜托姐姐替我照顾这一路了。”
龙景楼的神色不由得郑重起来：“那灵府妹妹你呢？”
灵府垂下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里的一切情绪，轻声道：“我要回去。”
龙景楼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什么？回去？你可是糊涂了，你可知过几天楚邑甚至整个汴宋会发生什么样的可怕情景？你怎么会想要这个时候回去！”
灵府摇了摇头：“我已经想好了。”
龙景楼后退了一步，认真端量她的面色。
半晌，她试探道：“……是为了他？”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在道边。
仆婢们抬着箧笥，拎着包裹，一样样地放进马车。
邵伯和程瑞打点指挥着男仆们套好车后，便候在一旁。
崔夫人被丫鬟扶着上了车，接着是薛绾倩。
经过崔元庭时，她忍着泪意看着他。
崔元庭见此情形，宽慰地对她笑笑：“上车吧，外面冷，路上照顾好自己。”
薛绾倩柔顺地点了点头，嘴唇微动，万般不舍都只化作一句：“表哥一定要保重自己。”
“嗯。”
在岚儿和安儿的搀扶上，薛绾倩上了马车。
可帘子刚要放下，她却一把挑开来，跳下马车。
“表哥……”
她娇呼一声，泪盈盈地扑抱进崔元庭的怀里。
崔元庭被弄得一愣，张了张手臂不知往哪里放，想推开表妹，却感受到怀里的人儿泪湿占襟，终是不忍。
于是轻拍了拍女孩的背，温声道：“大姑娘了，可不好这么哭了……”
薛绾倩抬起一双朦胧的泪眼：“表哥，我放心不下你！”
崔元庭将她身子扶直了，温和地笑着宽慰道：“表哥心里有数，不要瞎操心。”
薛绾倩哪肯罢休，如小时候一般，俏生生地弯起白玉似的小拇指：“咱们拉勾。”
她心里有个呆念，凡是表哥和她拉钩的事，都没有不作数的，所以这一次，她也要……
见此，崔元庭好笑又无奈地伸出手：“好，拉勾。”
两人孩子似的拉了勾，崔元庭哄小孩儿似的对表妹道：“这回总安心了吧？”
……
车辚辚，马萧萧。
楚邑县往南的官道上，无数百姓牵着牲畜家当，带着家小，向着未知的远方行路。
人群大多沉默，一种低压压的气氛笼罩在他们上空。时不时的，他们会停下脚步，回望楚邑的方向，眺望着，眺望着，眼见熟悉的故乡一点点地看不见了。
一辆马车中，灵府陪着瞿氏和田妈坐在其中，众人神色皆是不同程度的萧然。
马车由一个穿着便服的兵丁驾驶，旁边，孟武和另外一名兵丁随车护送。
原本崔元庭派了更多的人手，但灵府不肯要。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能多留下一个人给他用，她也能安心一分。
两人僵持之下，灵府勉强接受了现在的安排。
天色将晚，众人找了一家店宿下。
因往南逃难的人很多，这间客店人也很挤了，大厅里都坐满了人。
办理住宿的时候，就听厅里的人议论纷纷。
“你们可知那薛家几十口死得有多惨吗？那些男的尸体被切得东一块西一块，女的都受了凌辱……”
“这田昇真是霸道又毒辣呀，听说他这一次征战四州时，竟然把战败将士的头颅割下，堆在一起摆成骷髅台！”
“这次真是令人担忧啊，我看最危险的就是镇守汴宋这一路的官军了，明眼人都知道田昇下一步一定会全力攻打汴宋。”
“这还怎么打啊？田昇手下那些骄兵悍将可是在睢博之乱前就身经百战，那等强悍的战力哪是河南道这些团练官健能比的！”
“嗐，要我说这镇守的将官可就惨喽，弄不好又是身首异处……”
孟武办好了住宿，转头就见灵府出神地站在那里。
“灵府姑娘，房间办好了，咱们去二楼，条件有限，只弄到两间房，我和兄弟们睡马车就行。”
灵府醒过神，忙道：“天寒地冻怎么能睡马车，两间房也够用，你们几个委屈挤一间，我们娘几个一间就可以了。”
孟武还要婉拒，被灵府否决了。
拿着钥匙，几人刚要上楼，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道：“灵府妹妹？”
灵府循声望去，见二楼拐角处，龙景楼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灵府快走几步来到她面前：“龙姐姐，你怎么也在这儿？”
龙景楼先是笑了笑，随即叹了口气：“河北的消息一出，人心惶然，但凡有能力躲避的都要避一避了。”
她侧过身子，让灵府看到她身后跟随的军士。
“喏，这是刺史派来护送我的人，他给我亲自写了官牒，将我迁去扬州教坊暂避。”
“扬州？”
“嗯，东南那边还是安全的，当初睢博之乱也没能乱了东南。”
灵府垂眸沉思，片刻后，她问：“姐姐有多少护卫人马？”
“不瞒妹妹，有二十多人。”
“这么多？”灵府诧然。
龙景楼别有意味地一笑，凑近她耳边：“你以为刺史他那么好心，如此看重我？非也，我只不过是负责帮他运送他庞大家财中的一只隐藏队伍罢了。”
灵府了然点头：“原来如此，那姐姐这一路的安保必然十分严密了。”
龙景楼点了点头，问：“妹子，你这也是要南下？”
灵府似是在想着什么，突然她抓住了龙景楼的手：“姐姐，灵府有一事拜托姐姐，望姐姐答应？”
“咱们是什么交情，妹妹有事尽管说。”龙景楼毫不犹豫地道。
灵府似已下定决心：“我这次出来，原本是要送我阿娘去南边安全之地的。”
“可上天有眼，让我在这里遇见姐姐，妹子有个不情之请，烦请姐姐让我阿娘随你这一路人马同去扬州，不知可使得吗？”
龙景楼爽快笑道：“这有何不可？咱们人多好照应，咱们姐妹说说笑笑也避免了旅途寂寞。”
“不，姐姐，你没明白我的意思。”灵府诚恳地望着她的眼睛，“我就不随你们南下了，我阿娘就拜托姐姐替我照顾这一路了。”
龙景楼的神色不由得郑重起来：“那灵府妹妹你呢？”
灵府垂下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里的一切情绪，轻声道：“我要回去。”
龙景楼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什么？回去？你可是糊涂了，你可知过几天楚邑甚至整个汴宋会发生什么样的可怕情景？你怎么会想要这个时候回去！”
灵府摇了摇头：“我已经想好了。”
龙景楼后退了一步，认真端量她的面色。
半晌，她试探道：“……是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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