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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一章 新的发现

    “我发现了这个!”徐恕没有卖关子的心情,他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直接递给了郑瑞。

    郑瑞心中疑惑,取出信笺来看,却见此信既无台头也无落款,再看那信封上也无任何字迹。郑瑞不禁抬眼看向徐恕,眼带疑问。

    徐恕面无表情的道:“这是我在原来的府尹职房里翻检到的,你看了便知。”

    飞速的扫视了一遍信中寥寥百字,郑瑞的面色渐趋凝重。

    这信上所言内容大致如下——

    吾膝下空虚,独一孙儿,自小宠溺。不想,吾孙交友不慎,为二歹人引入歧途,使其听信谗言,行差踏错矣。此二人,乃阿谀谄媚之小人,惯会投其所好,狐假虎威。甚者,假吾家之名望,行为不法在前,逼死人命在后。吾孙虽自小顽劣,但从未有为非作歹之念,不至行如此丧心病狂之事。吾本欲遣人捉拿真凶以结此案,奈何此二人狡诈,竟逃之夭夭,不知所踪。若元家之案追根究底,必引火烧身,累吾孙担‘指使行凶’之名。吾膝下子息单薄,几代单传,念吾花甲之年,恳请临渊手下留情,莫再追究。

    吾素知临渊之正,必不肯苟且行事。然则,如今惶惶多事之秋,后族风雨飘摇之际,吾虽为远支,奈何同在长安,亦不得安宁,万不可再横生枝节。临渊若觉此事棘手,不妨听吾一言。吾听闻,元家已家破人亡,管家亦携款而逃,再无半个苦主,亦无亲友之累。君亦受命查英国公谋逆之案,不妨便宜行事。如此,便可不再有牵累无辜之险。吾知,吾之所为,实不当人子,奈何膝下空虚,家中不宁,兼之虎狼环饲,实难为也!吾厚颜请托,望临渊念及多年情分,不吝援手。且受吾一拜!

    信中所言句句恳切,充分体现了一个为了顽劣孙儿不惜低声下气托情的一个祖父的形象。但,这一字一句,看在郑瑞这个当事人眼中,只觉得刺目非常。他心中又怒又恨,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一封信,掐灭了他元家平冤昭雪的希望,让他这个元家传人不能正大光明的认祖归宗!

    “这是长安韦家写给魏铭的信?”郑瑞切齿道。

    没想到郑瑞只扫了一眼便做出了判断,徐恕讶异于郑瑞反应之快,但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微微点头,表示肯定。

    郑瑞还待再问,却见酒楼的博士上来了,便警觉的收住了话语,向那博士看去。

    那博士躬身与郑瑞和徐恕行了一礼,恭敬道:“二位郎君,真是不巧,小店要打烊了,不知二位郎君可需小的去雇车马代步?”

    “不必。”

    郑瑞看了徐恕一眼,见他似乎并无需要,而他上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在车辕上打瞌睡的阿莫,于是回绝了博士的好意。

    郑瑞将那封书信放入了怀中,转身上前将熟睡的王三娘抱了起来便准备下楼去。

    见状,徐恕皱了下眉,欲伸手制止郑瑞的‘轻薄’行为,但手伸到半空却又缩了回来。

    他今日来找郑瑞,想要告诉他,自己发现的新线索,却被思源斋的小厮告知郑瑞去参加春闱了,他这才想起来今日是一年一度的科举取士的日子。如此,他只能下次再找机会通知郑瑞此事了。不成想他竟鬼使神差的从贡院大门前路过,又那么不凑巧的看到了在酒楼二层的窗户里对着贡院大门望眼欲穿的王三娘。

    好像自从去岁端午节,看到王三娘与郑瑞在船舱里甜蜜叙话的情形后,他就没有再去找王三娘了。他不是不想去找,而是害怕自己再撞见那么令他心碎的场面。但他心中始终不愿承认,自己与王三娘青梅竹马的感情,竟然比不上她与郑瑞短短一年的相识。他想不通,却也不想如闺中怨妇一般去质问王三娘,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这样做,何况他无权干涉王三娘的选择。

    他曾经一度因为自己官宦子弟的出身而感到优越,相较于郑瑞这等商户出身的人,他有这个资格。他一直坚信,就算郑瑞再如何花言巧语,他的身份也不允许他成为王家的女婿,成为王三娘的丈夫。所以他认为自己是最有希望娶到王三娘的人。

    可是,随着郑瑞从一无是处的商贾之子,转眼间成了武皇赞赏的洛阳名人,并得了国子监学生的身份,之后顺利通过了乡试,如今又闯进了春闱的大门……他的优越感开始渐渐瓦解。若是此次郑瑞再得个进士出身,那么他再也不能安慰自己说,郑瑞这家伙根本没有资格站在王三娘身边!而是他,这个曾经人人夸赞的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将失去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王三娘见到他的时候很欣喜,一如他们以前那样。徐恕不禁有些错觉,好像王三娘还是那个为他包扎伤口,缠着他喋喋不休,在他面前耍赖调皮,与他无话不谈,还时不时关心他,甚至崇拜着他的,那个天真无邪的女孩。直到,他端坐在她面前,听着她喋喋不休的与他谈论着另一个男子的一切时,他终于猛然惊觉,一切都已经变了。对面的女孩,已经不再属于他。

    他无言的陪了她一整个下午,直至月上中天。她望着贡院大门唠唠叨叨的念着她心里的他,却始终不曾回过头来看他一眼,他仿佛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那颗不知好歹的心,终于渐渐的冷却了下来。

    原来,他一直都是那么的自以为是,或许从头到尾,她都未对他动过心,只是他一直不愿承认罢了。

    目送着郑瑞抱着王三娘离开,徐恕怅然若失的长叹一声。

    郑瑞唤醒了阿莫,顺手将王三娘安置在了马车中。回头见徐恕抱着娇小的还留着口水的铃铛出来,不禁轻笑了一声,示意阿莫接手。徐恕看了一眼袖子上残留的口水,神情颇为无奈。

    两人决定一起护送王三娘回家,于是跟在马车后边并骑而行。

    “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经历了一下午的心潮起伏,此时的徐恕显得格外的平静。

    郑瑞也不跟他客气,问道:“你可知,写信的到底是何人?”

    “此人在信中道自己是‘后族远支’,联想七年前,当时属于后族外戚的,除了武家就是韦家,而信中又言‘后族风雨飘摇’,那么除了当时正受到陛下打压的韦皇后的父亲韦玄贞一家,不会再有他人。所以此人定是长安韦家之人。”

    徐恕的分析头头是道,郑瑞点头,又问道:“你能查出是哪个韦家的何人所写么?”

    “只是猜测,不能为凭。”徐恕谨慎的提了一句,才继续道:“我询问了一些州衙里的老人,据他们所言,当年魏铭审理元家的案件时,有个御使曾经上门来找过魏铭,之后不久,元家的案子就被定为了逆案。当时因为傅老爷子名声在外,他都破不了的案子还是挺招人注意的,故此,当年州衙里的人大多闻听过此事,便有传言说元家是得罪了那位御使,才被划成了谋逆。”

    “看来钱辉与我说的传言是真的。”郑瑞道,“可有人记得那御史的名姓?”

    “当年的老门卒已经不再了,便是还活着,这么久以前的事哪里还能记得清楚。”徐恕摇头道。

    “魏铭能因为一封信而违背良知做下此事,可见写信之人与他关系匪浅。”

    “正是,所以我从魏铭的故交旧友中查找线索,其中姓韦的有五六人,而符合信中所言‘花甲之年’的,则只有一人!”

    “谁?”郑瑞神情紧张,又有些迫不及待。

    “韦文,此人原是尚书省左丞,颇有些权势。当年他曾主持过一届明经科省试,而魏铭便是那一届取中的头名,与韦文是门生和座主的关系,之后两人来往频繁,交情可见一斑。”徐恕顿了一下道,“其子韦滔,当年所任职务便是御史中丞,并且膝下仅有一子,名为韦检,是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韦文?韦滔?韦检?”郑瑞念着他们的名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他们现在何处,可在洛阳?”

    徐恕颇为遗憾的看了郑瑞一眼道:“不用找他们了,前几年,他们全家都被流放了,据说都死在了途中!”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席上了郑瑞的心头,本以为找到了仇人,却发现仇人已死,他忽然间有些茫然无措起来了。过了许久,才想起来问:“怎么会被流放的?不是说他们家很有权势?”

    “再有权势,沾上了‘谋逆’二字,还能如何?”徐恕淡然道。

    “被人告发了?”

    “当年诬告之风正盛,韦检此子又是个不知悔改,行为不检的,自然被人拿捏了错处,终于还是祸及全家,也算是报应不爽吧!”

    郑瑞冷哼一声,但心里却没着没落的,他还是不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个韦家与他们元家根本没有任何交集,怎么会指使人逼死他父母呢?这一点他实在想不通!

    “别忘了,信中还提到了两个‘歹人’!”徐恕提醒道,“若是韦文在信中所言属实,那么逼死你母亲,烧死你父亲的真凶,应该是此二人!”

    郑瑞立马醒觉过来,没错,虽然韦家已经得了报应,但却还有七八个可能害死他父母的凶手,特别是这两个‘歹人’。郑瑞又想起了那个‘独眼’贾蔺,他很可能就是当年的凶手之一。也许他可以通过此人顺藤摸瓜的牵出其他人,到时候他一定要亲自手刃这班凶犯!

    两人说话的功夫,王家宅院已在眼前。

    几人行至王府侧门,此处门楣宽阔,可供车马出入。他们甫一到达,便听见那侧门支支扭扭的打了开来,王家老管家王福带着几个仆人正候在门内。几人顺势入了门里。那王福一看到阿莫,便问小娘子何在,听说小娘子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话说,这几日王家主母崔氏带着王家的长媳孟氏及襁褓里的长孙,前往城外的白马寺吃斋祈福去了,所以家中没了正经的女主人管事。从来不让人省心的王小娘子立刻就成了脱离老虎控制的‘猴王’。

    王三娘自作主张的‘早出晚归’,还央着王福帮着打马虎眼,王福被逼无奈只得先答应下来。没想到这小娘子这么过分,今日出去之后这么晚才回来,他又不敢拿这事去烦扰阿郎和郎君,只得派了人去寻,自个儿则呆在这里焦急不已的候着。

    不过,当王福看清了送王三娘回来的郑瑞和徐恕两人后,他着实惊讶了半天。话说这是几个意思,这两人怎么会凑在一块的?不是据说为了他们家小娘子都翻脸好几回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