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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成妖的王太子

    十几个官差押着一人涌进了刑房。

    天色已近黄昏,刑房里十分昏暗,只有几支蜡烛摇摇晃晃闪烁着微光。官差们将那人脱掉上衣,用绳子吊在刑具上,那早已从他身上解下来的襁褓婴儿正在某个官差怀里哇哇大哭,惹得众人生厌,索性将他丢在了一张旧桌上。

    矮矮胖胖的刀笔吏拿着纸笔凑到他跟前,见此人垂着脑袋,满身伤痕,怕是刚才被官差们收拾的不轻,故而清了清嗓子,开始了盘问。

    “叫什么名字?”

    “沈劫...”

    “为何被抓进来...”

    “杀人...”

    “听口音不是凉州人氏吧..家住哪呀?”

    “青垣城...”

    “你这剑从哪买来的?”

    “我是剑客...”

    “那孩子是哪来的?”

    “....”

    “你为何要杀白双京?”

    “....”

    “杀我同门,他早就该死...”

    沈劫这最后一句话说的咬牙切齿,怒火在他的心中又升腾起来,他抬起了头,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眼中浓重的杀意。

    沈劫看到众人有些惊恐地神色,心道不过是一群鼠辈而已。兀自大笑起来,众人在他的笑声中面面相觑...

    “啪!”

    “啪啪!”

    一人突然从众官吏后面闪出,拿起墙上一根鞭子对着沈劫就开始狠命抽打,鞭子上的倒刺划破皮肉,顷刻间让他皮开肉绽。

    很明显,神沈劫的笑声让他十分不爽。

    鞭子打在身上的灼烧感让沈劫疼的几乎就要喊出来,可他的理智还比较清醒,这人手上的力道十分刚劲,是个练家子。

    “赵...赵大人...别打啦,出了人命咱们不好交差啊..”

    刀笔吏带着几个官差连忙拉住来人,夺下了他手中的鞭子。那人一把推开官差,迈步走到了沈劫面前,此人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却生得剑眉虎目,杀气腾腾,沈劫看到他冒着火焰的双眼,以及喷到他脸上的鼻息,活脱脱像是一头野兽。

    “小子,你给我听清楚,本大爷不管你是给你哪个死人同门报仇,也不管你是哪个草甸子跑出来的剑客,你在本大爷的地盘上杀了人,照着敕云城的规矩,你脖子上得挨一刀!”说完,他围着沈劫踱步,上下打量着沈劫满身的伤疤:新的、旧的、流血的、结痂的,蜿蜒附着在他满是肌肉的身躯上,他又补一句:“不过你还算识相,没有拒捕,否则本大爷当场就可以砍了你!”

    他双眼死死的瞪着沈劫,沈劫也不惧他,与他对视,脸上依旧挂着有些轻蔑的笑。

    这时,刀笔吏开口:“这是咱们敕云刑司的吏首赵臣赵大人,你最好老实点!乖乖签字画押,少受点皮肉之苦!”

    沈劫笑道:“你们杀不了我。”

    “哦?”赵臣挑了挑眉,对他的话不以为然,却也略带好奇的问:“我想知道为什么?”

    沈劫视线离开了赵臣,看向自己胡乱扔在地上的衣服,意味深长的一笑。

    赵臣眯起眼,喉咙中闷闷的一句:“给我搜!”

    .....

    一个纸包和一块金色令牌被摆到了刑桌上。

    赵辰拆开纸包,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字,他看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忽然猛地将拳头往桌上一砸,转头咬着牙说:“你揭了敕云王的王榜....”

    沈劫看到他这幅模样,笑意更浓道:“正是。上面说只要能为王太子去除邪祟,赏黄金,封官爵,免一切重罪。”

    沈劫把“免一切重罪”故意说的慢了一些。

    “你早就算计好了一切后路..”赵臣满脸怒火,眼前这个贱囚公然在敕云城杀人行凶,挑衅自己的权威,今夜本可以好好折磨他一番,可千算万算,他居然还能找条缝隙钻出自己的手心。

    “不过...”赵臣转怒为笑:“王太子的邪祟倾尽一城之才都祛除不得,你一个满身猪圈味的异乡客能有什么法子?你别以为揭了王榜就能从我这大牢里逃出去,如若你祛除不了王太子身上的邪祟,你还会回来的,只不过到了那时,就不是脖子上砍一刀那么舒服了...我要将你剥皮挫骨,碎尸万段...”

    沈劫道:“愿如你意。”

    “给他松绑,好吃好喝伺候着!明日带到敕云王府!”

    赵臣气愤的说完,忽而注意到了桌上放着的金色令牌,他拿起端详,上面用遒劲的笔体刻了三个大字:

    护国令。

    他原本愤怒的脸上多了一丝邪邪的笑意。

    “原来是你...有点意思...”

    话说沈劫带着男婴在准备好的客栈落脚,要了许多酒菜。男婴只有月余大小,沈劫又无处寻个奶娘回来,只得给他盛了点米汤喂饱,哄他睡下。

    将自己那身沾满血污的布衣脱下,又将身上被赵臣打伤的地方涂抹了药膏,那赵臣虽是下手颇狠,但跟自己多年来行走江湖所遇到的对手相比,还是差了点意思。

    白双京在他左肩砍得那一剑着实伤到了筋骨,幸亏及时用内功止住了血,不然自己怕是还没等到官差来抓,就一命呜呼了。

    他将伤口小心用纱布包好,换上了准备好的新布衣。转而想起白天在剑馆庭院内剪花的青年。

    那时自己与白双京激斗正酣,白双京虽然年事已高,剑法却丝毫不落下风。可那青年却只一击,便让他失足倒地。

    然而他却丝毫没有看清那青年是如何出招的。

    他与白双京是什么关系?

    他为何对白双京下杀手?

    他又为何在白双京的剑馆里修剪花草?

    一切都太奇怪了。

    ......

    第二天正午一过,便被几个官吏带到了街上,一队车马早已在此等候,沈劫上了马车坐定,见怀中男婴已然醒着,不哭不闹,看来昨天刑房里发生的一切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想到这里,他稍稍感到安慰。

    ......

    王宫大殿中,敕云王秦政坐在一张雕刻着金睛猛虎扶手的王座上,神态透出高傲。他身着华丽,体格健壮,头发斑白,脸上蓄须,身旁坐着雍容华贵但神情有些憔悴的王后,背后站着两个仆人。

    此刻他半闭着眼听完大臣的介绍,沉吟了一阵子,缓缓开口。

    “外地来的?”

    “回王爷,正是。”沈劫躬身行李。

    “剑客?”

    “正是。”沈劫回答的很恭敬。

    “你与白双京的恩怨本王已经知晓,既然揭了王榜,你的罪过就先暂且搁置,如果你治好了王太子,本王可免了你的死罪。”

    “谢王爷。”

    秦政捋了捋发白的胡须:“你对王太子的病症有何见解啊?”

    沈劫恭声道:“在下仔细读过王榜,上面写王太子殿下‘双目红肿,面堂发乌,嗜生肉血腥’,府上太医诊治为邪祟入体,可依在下判断,这根本不是什么邪祟,而是...”

    “是什么?但说无妨。”秦政对他的吞吞吐吐有些不耐烦。

    “是妖物夺舍。”

    “大胆!”秦政怒喝一声,猛地站起,整个殿中登时余音回荡,所有大臣仆人们慌忙跪倒,直呼息怒。

    沈劫却依旧站的笔直,好一身胆气!

    “王太子自小有朔阳之气庇佑,怎会被妖物缠上,本王看你就是个江湖骗子!来人,把这人给本王拉出去喂狗!”

    左右侍卫上前就要绑人,沈劫却突然大声道:“敢问王太子是否时常半夜嚎哭,时有兽语,凶相獠牙,伏地而食,逾墙而走?”

    秦政站在那里登时就愣住了。

    一旁的王后惊吓的倒抽一口冷气,心道王太子的病状举动只有宫中少数几人知晓,他一个外人怎会了解得如此清楚?

    莫非他真有神通?

    “你怎会知道..”秦政瞪大了眼睛,惊讶的问道。

    沈劫不语。

    秦政恍然明白,连忙挥手:“你们都退下。”

    众人纷纷离开大殿。

    秦政招呼仆人为沈劫赐座,又拿出酒食和瓜果招待,为自己刚才的怠慢致歉,一番落座后,沈劫开口。

    “这妖物乃是蛮人边境处的尸气堆积附着在鸟兽身上所形成,名为‘鬼头尸鹃’,身为鸟型,头似无常,在下当年随军抗击蛮兵时曾遇见过,伤我将士不计其数。”

    秦政听闻疑惑,与王后对视一眼,道:“这王宫中戒备森严,怎会有此等妖物?”

    沈劫道:“此妖物只是行尸躯壳,并无意识。平时依靠吃腐食为生,远离人烟。自己是不会主动靠近阳气重的地方,除非有人带进来或召唤其到此。”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陷害王儿?”王后面露担忧。

    “此时先不着急定论,当下燃眉之急是先帮王太子袯除妖物。不知王太子现在何处?”沈劫心中有了主意。

    秦政道:“王儿近来病情愈发严重,已连伤数人,本王只得将他关入王宫后面的废园中,免得他再出来伤人。沈大侠可有医治之法?”

    沈劫点头:“确有医治之法。当年在军中有高人传授过袯除妖物之术,在下愿意拼死一试。明日乃是月圆之夜,容在下今夜在宫中歇息一晚,待万事俱备,明晚便入废园为王太子袯除妖物。”

    王后喜极而泣:“如此甚好!王儿性命有救矣!”

    这时,沈劫身着的斗篷之下忽然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他慌忙拨开斗篷,只见那胖娃娃已经哭的小脸通红。

    “这...”秦政看到沈劫居然带着一个刚满月的娃娃,甚为不解。

    “这娃娃只是在下受人之托,临时照看而已。”沈劫解释道。

    王后连忙让沈劫解下襁褓,她将娃娃抱在怀中,心疼地说:“这孩子一定是饿了,娘亲不在身边可怎么行。我宫中还有女婢和奶妈,不如这两天让他先跟随我居住。”

    沈劫听闻大喜:“如此甚好。”

    终于解决了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王后抱着孩子先行离开,秦政邀沈劫缓步来到殿外。

    “刚才听闻沈大侠跟随过军队抗击蛮人?不知大侠是师出何门?”

    “沈劫自幼住在未然山,是武长老门下弟子。当年抗击蛮军时,跟随师兄弟投在青垣王帐中。”沈劫颔首。

    “老三?”

    秦政脱口而出,随之一愣,苦笑道:“你瞧瞧我,记性都变差了。我们几个早就不是那北齐皇城里的皇太子啦,现在只是自封为王,苟延残喘。”

    沈劫想说什么,却没开口。

    秦政望着缓缓西落的太阳,还是自顾自的说:“可是我还是愿意叫他老三,当年咱们北齐被蛮人接连围攻,结盟各国皆不派兵增援,我们十位皇子接父皇圣诏出征外土,当时众人各有算盘,就只有老三带着你们这些江湖豪侠冲在最前面。他不怕死,也不在乎皇位,整日浪荡于江湖,结交朋友,一辈子只想逍遥自在。可自从昊德那孽障篡位登基,筑起天壁,妄图把我们这些皇兄挡在外土和蛮兵同归于尽。这么多年了,也只有老三还没放弃,想带大伙回家。”

    沈劫听闻十分认同,心中感慨万分,说道:“不错,青垣王这十几年来一直在派人寻找能人异士,希望能穿越天壁。”

    秦政用力的点头:“父皇生前最疼他,这事也只有他能办...对了,听说当年在他帐下有一人,号称神威之勇,一人一剑大破蛮兵五千人马,助他垓心脱困,老三回城后特赐护国令,蛮人皆称其为‘北齐之鬼’,不知可有此事否?”

    沈劫一愣,支吾道:“额..确有此事。”

    “此人现如今可还在他帐下否?”秦政问道。

    “在下不知..”

    秦政听闻摇摇头,不禁感叹:“如此,便可惜了...这敕云城,如若是有此等人才为本王所用,那该是何等美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