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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窥一角而见冰山

    回去的路上,言小诺很是悲伤。从内心深处无端喷涌而出的悲伤。窥一角而见冰山,今日言小语的遭遇,深深触动了她。如若不是她出言而后慕容熙力挺,文府肯定就不认这门亲事了,而等待言小语的,只有死路一条。自己呢?自己与言小语一样同为庶女,言小语至少还有一个侯爷的爹,自己比她还不如,由不得她不认。

    言小语等在院门口,一见颜氏回来即刻迎了上去,她的小脸惨白,眼神慌乱。颜氏没好气的啐了一口:“恬不知耻的贱蹄子!”扭着屁股进屋了。言小语又眼巴巴的瞧向言小诺:“九妹!”

    “谈妥了。等着嫁过去吧。”言小诺淡淡的回答。悲伤到没有心情挤兑或是安慰。

    慕容熙目送着言府的马车走远,他的小诺真的变了。不是小诺变了,是他与小诺变了。见面时的冷淡,分别时的无视,无一不在宣示着他俩短暂的过往已成云烟。

    慕容熙也很悲伤。小诺真的同意了做自己的侧妃?为何他一点也没看出来小诺有将自己放在眼里,他想亲口问问,可是几次张口都又吞了回去,尤其是从文府出来后,小诺的眸子里那般的悲伤,她的悲伤就像一道魔咒,轻而易举的将自己吞噬,深入骨髓。

    这夜,慕容熙悄悄的蹲守在言府院外的一处高枝上,破败的院落里,昏暗的灯光下,一抹瘦弱的身影久久的呆坐着,恍若远古的石雕,散发着悠远冷绝的死寂。

    一个月后,言小语潦草的嫁进了文府,一顶四人花轿,没有唢呐酒席,没有高朋满座,虽是正妻,一应规格与妾室无异。

    足之秀的生意果然也很不错。第一波的热卖过后,言小诺开辟了新的鞋面,将缎面或是棉布裹于麂皮上,于是乎同一种款式有了不同的颜色和花样,更好搭配衣服。于是又有了新的一波疯抢。时已初秋,言小诺开始着手研制粗跟女靴,女靴不止可以有单皮的秋款,还能轻易做出保暖的冬款,那些日日练习细高跟行走的贵女们如获至宝,为了抢鞋只差没有打起来。

    颜氏很是知书达礼的未曾干扰言小诺的运营,言小诺颇为满意,开始从柜房拿出银两贴补家用。颜氏喜极而泣,再三确认言小诺不愿搬离鸿雁阁后,大手一挥把鸿雁阁里里外外修葺粉刷了一番,还找来了园丁打理那个破败的院子。言小诺吩咐园丁种上了月季和木槿。

    这年九月,太学开考,三日后放榜,言志勋考了第三十九名,言志谦第二十八名。双双进学,举府欢庆。就连言老太太也喜极大好了。颜氏杨氏纷纷喜笑颜开,大有扬眉吐气之姿。适逢几日后言老太太六十大寿,颜氏雀跃的想着要办次宴席了。办席自然少不了请客,请客自然少不了瑞王爷。瑞王爷自然是一请便来。请动了瑞王爷后,颜氏放出话去,一时沉寂了些许年的言府还当真请到了不少勋贵人家。

    言府一派喜气洋洋,三位老爷也鲜有的人模狗样母慈子孝起来。

    宴会的事自有颜氏张罗,言小诺近日也无事,与祖母请安寒暄后便带着小桃上街了。她要挑一件称心的礼物送与祖母。或者有合适的再挑一件送与六哥罢,她想着。

    九月的天气最为舒适,菊花与芙蓉斗艳,空气中都是淡淡的清香。言小诺给祖母挑了一个成色不错的翡翠镯子,路过一个佩剑店时,不由驻足。那时的男子都流行佩剑,即便是太学的学生,佩剑都不离身,俨然成了男子标配,言小诺走了进去,细细挑选。不多时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

    “哟,我道是谁呢,竟是言九小姐,这是给谁挑佩剑呢?”语气中尽是挑衅与不屑。

    言小诺深呼吸一口,把不悦敛了换之文雅温和的微笑这才转身,果然是华阳公主。还有,慕容熙。

    “民女见过公主王爷。”言小诺不卑不亢的微微行礼。

    “小诺!”慕容熙直觉的就伸手搀扶。言小诺不着痕迹的错开了伸过来的手,心里暗骂:你个笨蛋,可别替我拉仇恨了!

    慕容熙的手僵在半空中一时有些无所适从。不过他的大手很快被一只精致白皙的小手握住了。华阳公主一点就着的性子瞬间爆发:

    “熙哥哥!什么卑贱玩意你也要扶,就她,配吗?”

    言小诺只道出门不利,怎的就遇上了这么个祸害,只想当做听不见,赶快买了佩剑走人。却听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公主,我欲要扶,她自然配。请公主注意言辞,再有无礼,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完了。芭比Q了。言小诺真恨不得有个地缝可以遁形。果然,华阳公主更是怒气冲天了:“熙哥哥!她算个什么东西啊!你竟然为了她如此待我,我可是你的准王妃!”

    “本王本就无意高攀。公主大可让皇上收回成命。”慕容熙冷冷抛下一句,却又转身走到故意背对着他俩装聋作哑的言小诺身边。听到脚步声的言小诺也顾不得挑选了,拿着佩剑就往柜台方向走去:“掌柜的,就要这把了。”

    慕容熙追了个寂寞,背向他的言小诺看不到他眼里的失落与痛惜,只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华阳公主已然满脸的泪,千娇万宠的堂堂公主何以受过如此奇耻大辱。而且,熙哥哥已然不再唤自己为蓉儿,他叫自己公主,自称本王。曾几何时,他们变得如此遥远陌生了。难道赐婚不是将他们捆绑在了一起而是生生将熙哥哥推离?

    悲愤让华阳公主忘记了发难。此刻的她,想死的心都有了。当然,她不会这般轻易寻死,谁让她活不舒坦了就弄死谁,这于公主而言才是正常的逻辑思维。

    言小诺付了银两对二人微微颔首飘然出了铺子。仿佛公主与王爷此刻的愁肠百转都与自己毫无瓜葛。只是这初秋的风,终究不似来时那般惬意舒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