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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晴天霹雳闻婚期

    没过几日,太医启奏,承庆宫恶疾已经得到了有效控制,不复传染,古清华便顺水推舟下旨开禁。

    当日,邵卿身为正皇夫,自然该过去看看,慕天南也随着一道去了。

    苏浚瘦削了些,脸色有些苍白,有些虚弱和憔悴,由太监扶着才勉强走动得了几步,邵卿难免说些好好休养之类的客套话,慕天南亦笑着搭腔,态度十分亲切和气,却不动声色暗暗打量苏浚。

    日子仍旧如流水般过着,朝堂上古清华与议政王双方依旧明里暗里的提防争斗,宫里三位皇夫相处得却一派祥和。

    不觉到了二月初。初六这日,天气甚好,湘琳闲着无事,欲往梅园采摘几枝腊梅供瓶把玩,刚刚绕过一道假山,望见前边卵石甬路上,一队小太监正在首领公公指手划脚的指挥下搬运各色名花。

    湘琳不觉止住脚步,半眯着眼向那边打量,小太监们搬运的盆花都是莳花局暖房里培育出来的各色名品,有牡丹、芍药、芙蓉、海棠、玫瑰、金丝桃、大丽花等,开得锦绣灿烂,五颜六色。

    湘琳不禁纳闷:眼下没什么节日、也没听说要办赏花会啊,这是闹的哪一出?

    湘琳想着,脚下移步,往那边走了过去。

    “哟!湘琳姑娘,您怎么来了!”领头公公见了湘琳忙陪笑着抢上前来说话,诸小太监们也都小心翼翼放下了手中的盆花,规规矩矩向湘琳垂首躬身问好。

    她是古清华身边地位仅次于苏姑姑的女官,且又是从小与古清华一起长大的心腹婢女,古清华有意无意在众多场合又格外抬举她,宫里自然无人不识她、无人敢轻易怠慢了她。

    湘琳随意摆摆手让小太监们随意,与首领太监侧身站在道旁说话。

    “公公,这是在做什么?这些花儿是要搬到哪里去?”湘琳努了努嘴。

    首领太监眼底闪过一丝怔忪,片刻猛然回神,有些奇怪的望了湘琳一眼,不信道:“湘琳姑娘——不知道么?”

    湘琳蹙眉望着他。

    “小人多嘴!”首领公公身子恭了恭向后退了半步,自己轻轻扇了一下腮上,低声陪笑道:“这是正皇夫吩咐摆到春晓亭那边的,说是明日与两位侧皇夫一起要请陛下赏花呢!”

    湘琳忍住笑,奇道:“正皇夫好端端的请陛下赏花做什么?”古清华这些日子周游在邵卿几个身边,应酬得不亦乐乎,难不成,连素来循规蹈矩、心如止水的邵卿,也春心荡漾了不成?湘琳暗暗好笑,古清华心里,只有一个苏浚,她岂能不知?

    首领公公明显又是一怔,怕湘琳生气,只得继续耐心解惑,垂首陪笑小心翼翼道:“听说,几位皇夫恐怕陛下近日心情不佳,是以借着赏花好替陛下排解排解。”

    湘琳盯着他,神情略显出了几分阴沉。眼睛里明明白白的写着:把话说清楚!

    笑话,古清华近日心情不佳需要赏花排解?她天天陪在她身边,她怎么会不知道!

    “听说,樊国太子要大婚了……”首领太监小声说道。

    “你说什么!”湘琳徒然失声喝叫,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瞪着那首领太监,脸色瞬间白得毫无血色。“嗡!”的一下,她脑子里瞬间空白,胸口有什么忽的一下往下沉去,沉到了底,心,跟着也不见了!空空的,整个人都空了!

    怔忪间,天地似乎也变了颜色。

    “你说什么?”湘琳声音带着颤抖,带着暗哑,轻飘飘的,她的脚步也有些轻飘飘的,向首领太监逼近了一步,双眼直直的瞪着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一字一字道:“你,再说一遍!”

    “湘琳姑娘……”那首领太监及搬花的太监们都吃了一惊,不认识似的望着她,为她神色所逼,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嚅嚅道:“樊、樊太子据说要大婚了呢,奴才,奴才也是、也是听人说的,奴才、奴才——”

    眼前因惊恐意外而显得格外惊慌失措、诚惶诚恐的一双眼睛令湘琳恢复了几丝清明,胸口骤然绞痛,五脏六腑仿佛翻了过来,浑身血液也僵住了似的,她胸口大起大伏,好好的吸了几口气,缓缓神,勉强向那首领太监微微一笑,将自己那已经跑调颤抖得不成样的声调硬是拉回来,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陛下,陛下是该,好好,散散心了!”

    “湘琳姑娘!”首领太监望着她的目光充满着敬佩复杂——她对陛下如此忠心,听到这个消息比陛下还要难过,做奴才做到这一份上,完完全全发自真心的将主子的喜怒哀乐当成自己的喜怒哀乐,难怪陛下这么看重她!恩,她之所以不知道这个消息,想必也是陛下怕她替自己难过而有意瞒着的吧,陛下与她的感情,还真是——

    首领太监自叹不如,同时,暗下决心将湘琳奉为偶像!

    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忍不住劝道:“您别替陛下担心,陛下如今有三位皇夫,——咳,老奴多嘴,老奴多嘴!”说着,他不由得又抽手轻轻扇了自己两个嘴巴。

    陛下的事哪能拿来随便议论的?宫里人喜欢八卦,并不代表喜欢因八卦而惹祸。

    湘琳倒被他呕得不觉笑了笑,她空洞洞的声音飘飘道:“放心,我不会在陛下面前告你的状!好生着,这些花,都矜贵着呢!”

    “是,谢湘琳姑娘提点,奴才省得!”首领太监忙做出虚心听讲的姿态,点头答应表示受教。

    湘琳瞧也没瞧他一眼,怔怔的点了点头,一脚深一脚浅的慢慢离去了……

    难怪!难怪!湘琳嘴角抽起一抹冷笑,难怪这几日,古清华看她的神色有些躲躲闪闪的,她原先还不觉,现在想起来——原来如此!

    只是,湘琳心中徒然恨意大起,忍不住紧紧的握着拳——她不说,难道她便不会知晓吗?这宫里,有什么是瞒得过人的!连一个莳花局的太监都知道了,而她这个最应该知晓这个消息的人,竟还被她瞒在鼓里!

    古清华!湘琳咬牙拂袖,大步往紫宸宫回去。

    湘琳绷着脸,双目直勾勾的一路疾步蹬蹬蹬返回紫宸宫,一路上宫女太监们见了下意识忙忙侧身闪避不迭,众皆愕然且讶,不知发生了何事惹得湘琳姑娘如此。

    与苏姑姑在紫宸宫外殿擦身而过,苏姑姑正端着茶盘出来,见了湘琳这般不禁脚下一顿,诧异道:“湘琳你——”

    “陛下在御书房吗?”湘琳面无表情,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前方,瞳孔无焦。

    “在。”苏姑姑点了点头,忍不住又关切道:“你这是——”怎么了三个字尚未出口,湘琳已经一阵风越过她,径自往御书房去了。

    古清华正在执笔俯身奋笔疾书,突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如泰山压顶而来,周围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凝固了!古清华情不自禁身子一僵,下意识抬头,毫无意外的对上一双锐利似剑愤怒得要喷出火来的眸子。

    古清华手中握着笔,一手抚着案上的纸,动作僵住了一动不动,眼睛一眨不眨与湘琳对视着。半响,古清华眼皮轻轻一转,低声道:“你已经知道了?”

    湘琳冷哼一声,沉着脸一步一步向她走过去,咬着牙颤抖着声音道:“为什么,要瞒着我?”

    “湘琳!你冷静点!”古清华搁笔起身,不觉紧紧握住湘琳的手,触手冰冷湿滑,古清华望着她急道:“我,我不是想瞒着你,只是——不知该如何对你说……”

    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簌簌而下,湘琳转身,抬手拭泪,一开口,鼻音窸窣,道:“拿来!”

    古清华黯然一声轻叹,乖乖的将放置在抽屉里最不起眼一角的大红烫金封面的樊国国书抽出来,递到湘琳面前。

    湘琳伸手来接,手有些抖,终是咬牙,猛的将那耀眼夺目的国书抽了过去,打开只扫视一眼,便又“啪”的一声猛然合上,抵着胸口,双肩耸动,无声的哭了起来。

    字字触目,字字惊心,原来,是真的!

    “湘琳,湘琳,你别哭!”古清华忍不住轻轻拥着她,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想了半响,低声道:“湘琳,古清华……已经纳了皇夫,跟樊太子是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的了,湘琳,樊太子是樊国帝后的独苗,于国于家,他必然要娶妻生子的呀,湘琳!”

    “纳皇夫的是你,不是我!”湘琳猛的推开她叫了起来,脚下踉跄几步,她神色一滞,凄然笑着喃喃道:“不错,是我,是古清华……太子哥哥——”湘琳脸色唰的变得一片雪白,眉间紧蹙,闷哼一声紧紧捂住了胸口,像是随时都要喷出一口血来。

    “湘琳,你——”古清华看得心头沉甸甸的,睁大着眼凝着她,声音也有些放空的感觉:“湘琳,你冷静点,坚强些,湘琳……”古清华既替她难过又震撼于她与樊其英的感情,她以为她能够放得下,原来,完全不是这样的!

    “你说,”湘琳苍白的容颜上挤出一丝欲笑不笑的笑容,怔怔的望着古清华,呓语般喃喃道:“当初,古清华纳皇夫时,太子哥哥的心,是不是跟我现在一样,这么痛,这么痛。”湘琳眼中的泪不断的流下,她哭道:“这样,我和太子哥哥,算不算有难同当?”

    古清华眸中一黯,默默凝着湘琳,胸口沉甸甸的似有千斤重,压得她似要喘不过气来。真奇怪,明明,这件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湘琳……”古清华涩然道,一开口,便觉嘴里满满的苦涩。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湘琳的声音轻飘飘的,她望着她,泪光迷蒙,璀璨似破碎的琉璃,她怔怔站了起来,仿佛被抽去了三魂六魄,身子下意识晃了晃,整个人看起来轻飘飘的,“你放心,”她幽幽道:“我懂!”

    “湘琳……”古清华木木的站在那里,一步也挪不动,眼睁睁看着她拭干净泪,理了理鬓角碎发,垂头恍恍惚惚的闪出门去。

    湘琳脚下轻飘飘的,怔怔望着前方,目光散乱不聚,失魂落魄出了紫宸宫,心里痛得深切了反而麻木不觉,她脑子里混沌沌一片,由着脚下信步走去。一路上,宫女太监们见了,无不惊异,面面相觑,然后敛神屏息垂首侧身避让不已。

    冰河乍开,冻水回流的初春,空气里仍是充满着清洌洌的寒意,尤其是在湖畔,一阵一阵的风时断时续的从湖面呼啸而来,带着浓重寒意的水汽,呜呜咽咽,叫人身上冷得发颤,心头也发酸。

    湘琳呆呆的站在水边一棵光秃秃的垂柳旁,愣愣的望着眼前因寒冷而异常清亮的凝碧的湖水,风吹过,湖面漾起一圈一圈细密的涟漪,而她的心,在这一刹却仿佛静止,只剩下一片空白。

    满心满脑里只有一句话,太子哥哥要大婚了!太子哥哥,从此再也不属于她,而将会是别人的夫君,他们会一起生活,齐眉举案,相敬如宾,然后,子孙满堂……

    她呢?她将孤独终老,什么也没有!甚至,连属于自己的名字,也失去了!

    湘琳凝着水面的影子,脚下情不自禁往水边走去,她轻轻抬手,抚摸着冰凉苍白的脸颊,粼粼波光间,她依稀看到倒映湖面那张惨白憔悴不成模样的脸。

    “呵呵!”湘琳惨然低笑,直勾勾的瞪着湖面,不是那由小到大伴着她的那张娇媚灿烂、容光焕发的脸。这张脸,这么熟悉,又这么陌生,看一眼,心上多一分刺痛,不是古清华、不是清华公主、不是清华妹妹,而仅仅是一个宫女!是啊,太子哥哥怎么能娶一个宫女呢?他的妻子,应该是世界上最美丽、最高贵、最温柔的公主,她曾经是,现在,已经不是了!

    泪水盈盈,轻轻一眨,顺着脸颊缓缓滑过,胸腔中的恨意与绝望如暴风骤雨中大海翻腾起的滔天巨浪重重席卷而来,瞬间将她淹没。她咬着唇,喉间发出暗哑低沉的悲泣,她忍得好辛苦,忍得心好痛!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忍着?她原本就应该是个死去的人啊!

    是的,她早已死了,死在紫宸宫中,死在那华丽的龙榻之上,现在的她,只是活在梦中而已,既是这般幸苦心痛的梦,为何,还要继续做下去……

    湘琳脑子里混混沌沌,像是受了蛊惑一般,一双毫无生气的眸子直勾勾的瞪着湖面的影子,不由自主,一步一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