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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前路漫漫需忍辱

    这熟悉的味道,已不知多久没有闻过,这亲切的菜肴,也不知多久没有见过了!他们以为自己早已忘记,却不知家乡的味道存在灵魂身体深处,是永远不会褪色的,只要看一眼,闻一下,所有仿佛冰封沉睡的记忆和感觉统统被勾起,再也抛却不下!

    苏浚脚步缓缓,微微扭头瞟了他们一眼,没有再说什么,默默退了出去。乡情永远值得尊重,他不愿意看到他们这般情绪外露令他们感到尴尬。

    小半个时辰之后,苏浚方重新进来,老包和汪海容对他的态度不知不觉中友善了许多,特别是老包,看他的眼神也没有什么敌意了。

    “汪大当家、包先生,两位请随我来吧!”苏浚笑了笑。

    “是去见静姑娘吗?”

    “这是去哪儿?”

    汪海容和老包同时开口。

    苏浚一听汪海容提静姑娘三个字心底就不太痛快,此刻也是一样,他强忍着耐心道:“不是,是去参见陛下。你们此行,不正是要跟陛下商量正事吗!”

    “去、去见陛下?”老包吃惊的叫了起来,汪海容也挑了挑眉。

    “这、这个——我这把老骨头,就算了吧!”老包为难的嘿嘿笑了笑,紧张得顿时有点手足无措。

    虽然明白这一趟来是要与朝廷进行谈判的,两人都卯足了劲,可一来就要见陛下,这个,还真是太劲爆了点!

    “我们——还没有准备好,是不是,明日再拜见陛下?”汪海容迟疑一下,也不禁说道。

    “没有那么多时间了!”苏浚不容拒绝,斩钉截铁道:“陛下今日自知府衙门将你们强行提了过来,不出明日,沥州城整个官场都会传遍,不出三五日,整个南疆官场也会传遍!在此之前,陛下必须要尽快见你们,要拿出对策,为你们和东南官场谈判搭桥牵线!”

    “跟陛下谈判——不是,跟陛下商量——也不是,总之,我的意思是见过陛下之后,由陛下拍板不就行了吗?为何,还要跟东南官场谈什么?”一提起东南郡官府,老包心底便下意识的涌起一阵不舒服,特别是在经历了今日之事后,他对东南官场上下更是厌恶到了极点。

    “你开什么玩笑!”苏浚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多则一月少则十天,陛下终究是要回朝的,还能一直呆在这儿不成?到时候,接管你们的是东南官府!”

    “此事万万不可!”老包急道:“苏公子,这,这不是把我们的命白白送在人家手心里攥着吗!”

    “所以,陛下才要立刻召见你们,彼此商量个法子!”苏浚有些不耐烦瞪了他一眼。

    “可是——”老包仍想做最后的努力,结果被汪海容拦住了。汪海容劝叹道:“包叔,别为难陛下和苏公子了!苏公子所言甚是,陛下乃一国之君,要管的又不只有南疆,陛下为咱们打算到这一步,已是天大的恩典了!”

    总算说了句像样的话!苏浚投过去略略赞许的一瞥,道:“走吧!”

    老包嘴动了动,瞧瞧汪海容,只得苦着脸跟上。

    苏浚领着他二人出门之后便沿着回廊一路往玉华宫去,路上所遇小宫女太监们无不侧身垂首侍立一旁避让,汪海容不禁瞟了苏浚一眼,暗暗有些狐疑他的真实身份。

    苏浚直接带他们进了玉华宫左殿一间收拾得甚为雅致精巧的书房中。汪海容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女子背对着他们站在对面,正仰头看挂在壁上的地图。那女子身穿一袭橘红曲裾,裙摆迤逦曳地,裙裾下摆露出里层襦裙一层淡粉色的角边,裙裾上用银色丝线勾勒绣出层层环绕而上的如意流云纹,只见她身姿修长挺拔,云鬓高挽,露出修长白皙的脖子,鬓角摇曳着几点金翠珠玉,耳垂下一对寸长的水滴状碧色翠玉珠子。

    乍一看,儒雅端庄,大气温婉,并不显得盛气凌人。

    汪海容一颗略为忐忑的心立刻平复了一大半,一旁的老包紧张的精神也无声松懈了下来。

    “陛下,汪大当家、包先生带到。”苏浚示意他二人站定脚步,他上前几步,向那背影拱手禀道。

    “罪民汪海容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汪海容和老包随即一撩袍子跪了下去,俯首拜道。

    “嗯,”古清华轻轻点头应了一声,然后,盈盈转身,黑宝石似的眸子狡黠一转,流光婉转之间,她轻笑道:“汪大当家,别来无恙啊!”

    细碎的脚步声带起裙裾窸窣慢慢近来,汪海容和老包感觉到女帝陛下在向他们走来,两人心中既紧张又期盼,不料,她当头竟是这样一句话。

    老包瞬间呆住了,汪海容也呆住了。这熟悉的声音,他相信他没有记错,下意识的,汪海容抬起头,一张熟悉又陌生的俏脸笑盈盈的望着她,头上嵌着珍珠的金丝芙蓉冠流光溢彩,晃得他眼前一阵黑一阵白,他瞪大了眼直愣愣的瞅着古清华,脸上的震惊之色无法用言语形容!

    他脑子里一阵眩晕,一时之间也忘了什么规矩礼数之类的,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是静姑娘!是静姑娘!”

    古清华嫣然一笑,微微抬手,道:“汪大当家好记性!两位起来说话吧!”古清华说着转身,往御案后坐下。

    汪海容还在发愣,对古清华的招呼置若罔闻。

    老包惊疑的瞪着他,脸上神情千变万化,他忍不住偏头凑近汪海容,胳膊肘轻轻顶了顶他,低声问:“大当家的,你说,你说陛下是,是你前几天见过的静姑娘?那个女官?真的假的!这个,这个,这个——”

    老包这个了半天也没这个出下文来。他心底的震惊不下于汪海容。

    谁会想到,堂堂女帝陛下,竟会这么大胆子乔装改扮去冒险?她是太自信还是根本不懂何为害怕?

    难怪!一个普通的女官,又怎么会有她那样的见识和气度,那样的口若悬河,那样的从容自若,让他仅仅一面便大为折服。这个世上除了义父,她是第一个。

    是他太笨了,他早就该想到才是!

    汪海容没有吱声,他的脑子里乱成一团,那种混乱的感觉让他感到气血紊乱,胸口发闷,五味陈杂。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该是怎样的反应才是正确的、应该的。他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就只有一句话在循环:“静姑娘是女帝陛下!静姑娘是女帝陛下……”

    “汪大当家、包先生”,苏浚咳了咳,道:“君前奏对,不得窃窃私语,此乃大不敬。陛下让你们起来说话,还不快起来。”他走近他们几步,俯身低声道:“若是有外人在,你们这般无礼,是要遭人弹劾的。”

    老包茫然,不懂苏浚说的是什么意思,汪海容肚子里到底有些墨水底子,心中一惊,忙收拢跑得天马行空似的思绪,垂首应了声“是!罪民——谢陛下!”然后站了起来。

    “此处无外人,你们坐下说话!”古清华笑了笑。

    老包听了抬脚便欲往御案前边右下方摆着的软缎坐墩坐下,汪海容瞟了一眼站在御案旁边的苏浚,眼疾手快轻轻伸手拉住了老包暗暗一捏,向古清华拱手躬身道:“罪民不敢当!请陛下恕罪!”

    古清华眼底闪过一丝赞许,笑了笑也没有再坚持。

    他们纵然原本匪气十足,但是招安之后,很明显一样一样都要改过来的,尤其是那种自由散漫、大大咧咧的形式做派第一个便要改,否则,将来满头的小辫子都不够人抓的。如果海盗群中多有几个汪海容这样明白事理的头领,那么她也可以省很多心思。

    “汪大当家果然守信!”古清华笑笑,意味深长道:“朕原本还以为,见不到你们呢!”

    汪海容脸上一热,不好意思道:“罪民大意了,若非陛下相救,恐怕罪民还真见不着陛下了!”

    “说起这事,等会你们可真要好好谢谢朕的老师沈太傅,若不是沈太傅凑巧经过看见,朕还就当你们失约了呢!”古清华笑道。

    汪海容闻言生生打了个冷颤,暗叫侥幸!如果真是那样,崇安岛上的弟兄们定当他们入了陷阱受了害,而陛下这边则认为他们没有投诚的意思,双方这一误会起来,这个结恐怕就打不开了!

    “是,罪民正该谢过沈太傅。”汪海容的语气里虽由衷,却也隐含着几分疑虑。沈太傅,何许人也?

    古清华看出了他的疑惑,笑了笑,说道:“朕的沈太傅跟你们汪家可是颇有渊源呢,汪老爷子跟他是朋友,这会子,他该是跟汪老爷子在一处吧,等会朕送你去见他们就是了!”

    “多谢陛下,”汪海容眼睛一亮,小心翼翼问道:“家父和兄弟——可都还好?”

    古清华呵呵一笑,傲然道:“在朕的保护下,自然还好!你放心便是!”

    “陛下厚恩,罪民——无以为报,陛下但有吩咐,罪民无不遵从差遣!”汪海容的声音有些颤抖。

    古清华面上表情似笑非笑,细长的柳叶眉下凤目半眯,她半认真半玩笑道:“哦?你就这么相信朕?不怕朕耍什么花样么?”

    “陛下不会的。”汪海容说的十分肯定。

    古清华的目光不着痕迹的飘向老包。

    “我——呃,罪民也信陛下!”老包颇有几分肝胆相照的豪气,说道:“陛下一看就是好人,这个——罪民相信自己的眼光!”

    苏浚在一旁用力咳了几下。

    古清华神色一凛,道:“那么,朕是否可以认为,崇安岛上各位当家的态度,都跟你们一样呢?”

    面对着古清华突然之间变得锐利的炯炯目光,汪海容心头下意识的一凛,他亦敛容正色想了想,说道:“罪民相信,他们盼着招安、盼着撤消禁海令的心跟罪民一样强烈。”

    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十分巧妙得体,古清华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放心,只要咱们双方合作,朕许给你们的承诺,一个都不会少!何况,”古清华微微仰头,目光悠悠凝视着前方,轻叹道:“撤消禁海令对我大息也有天大的好处!”

    汪海容听出了古清华言外之意,心里不觉“咯噔”了一下,他试探着道:“陛下,不知陛下,想要罪民们怎么合作?”

    古清华深深瞥了他一眼,那一眼有些沉重无奈,更多的是坚信和鼓励,她沉吟良久,方道:“你们和东南郡官府之间的恩怨,到底是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想要消除之,恐怕非一朝一夕功夫。况且,处处都保不准有小人,朕纵然能控制大局,亦不能保证每一个人都能有那般的胸怀冰释前嫌、倾心结纳,尤其是那些因海盗为乱失去亲人的官兵们。此事的难处,你们可都明白?”

    海盗也有海盗的江湖,也有明争暗斗、权力倾轧,古清华这番话说下来,别说汪海容,便是豪放粗迈惯了的老包亦能深深理解。两人的眼光不觉都黯淡了下去。

    “汪大当家,包先生,”苏浚咳了一下,慢慢道:“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凡事不能光顾眼前,当为子孙后代计,你们说呢?”

    汪海容和老包心中霍然一震,两人下意识相视一眼。

    汪海容心头一横,咬牙道:“陛下放心!罪民回去会跟兄弟们解释清楚,将来,无论什么样的刁难和委屈,兄弟们咬牙忍着就是了!”

    古清华心中暗暗舒了老大一口气。她本来就打着这个主意。此事,非得有一方要受委屈不可,这一方,也只能是海盗一方。如果他们不肯受委屈熬过这一过渡期,那么永远也不能容融入进来。

    “你们放心,”古清华道:“朕心里有数,会好好做好安排,不会让你们受太大的委屈的!”

    “有陛下这句话,罪民便放心了!”汪海容说着深深一鞠躬:“罪民代兄弟们谢陛下庇护!”

    古清华笑了笑,这么一说,她将来想不庇护倒有些不行了。

    “不过,兄弟们恐怕不会轻易信了罪民的解释安抚,毕竟,”汪海容抬头望了古清华一眼,思索斟酌着道:“双方积怨已深,朝廷突然示好,兄弟们免不了——会有几分疑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