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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嫌疑人的口供

    还是那个一样令人庄肃的审讯室,杨从军的妻子姚玉芬面无表情地坐在中央,她淡定地环顾四周,双手放在大腿上,其中右手指尖在腿上轻快地拍动着。她看上去感觉都有50岁的样子,黑白相间的头发扎在后面,十分稀少,脸型消瘦,眼眶凹陷,嘴唇泛白,很是让人生怜,肉不经风的外貌体型根本与凶横二字挂不上边。

    “从她的外表看,根本不像杨从军口中的母老虎啊。”龙爷说。

    “你也这么觉得?”芊芊说。

    “我们作为专业的刑侦人员,不是一早就不应该以貌取人的吗?”神父插话说,一贯的冷冰冰。

    “话是这么说,但我总感觉杨从军在家都会是虐待她的那个,饭也不给吃的那种。芊芊,你以后可要大眼识人啊,男人,除了我没个好东西,等下像她那样,多可怜啊,要不,我就委屈点,你跟我,我会对你好的。”龙爷这张嘴,真的什么话都能往外吐,要是曹昱现在在这,肯定又要教训他了。芊芊知道他爱开玩笑就没有理会他,神父也没有说话,就将尴尬留给了龙爷自己。

    过了许久,曹昱从外面回来了,经过办公桌拿了他那本老古董后就边走边示意芊芊一同到审讯室。

    “警官好!”曹昱和芊芊一进门,姚玉芬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对他们说,就像是一个乖巧的学生看见了老师。过分有礼搞到他们都有点不知如何给反应。

    “你坐,你坐。”芊芊对姚玉芬说。三个人都安稳地坐下后,芊芊一直在观察她。

    “姚玉芬对吧,知道我们为什么叫你过来吗?”曹昱说道。

    “不知道。”

    “陈雪,你认识吧?”

    “陈寡妇,住对面那女人,她怎么了?”

    “我们在她家后院发现她的尸体。”曹昱特意将语速减慢,并双眼直视对方。

    “我知道。”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她是不是表现得太淡定了?”芊芊在一张A4纸上写出了这样一句话递给曹昱,曹昱稍微停顿了几秒。曹昱看着她,她语气正如她此时的脸,不动声色,不起任何一点涟漪。

    曹昱又停顿了一会儿,他在本子里比划了几笔,不知在写了些什么。

    “你和她关系怎么样?知道她之前和谁结过什么怨吗?”

    “我和她不熟,我对她的事情不感兴趣。”

    “那小山谷就那么几户人家,这么多年,你跟她竟然不熟?”曹昱有点狐疑。

    “她是我们那出了名的那个,谁愿意跟她熟,不就是往自己脸上抹灰吗?”

    “那个是哪个?说清楚一点。”

    “这你们还不懂吗?她每天没个正经人的样,穿得那个叫难看,招摇过市,整天在男人堆里吃吃喝喝,这样的人你们觉得会有人和她来往吗?”姚玉芬语气中带着轻蔑,她身体稍稍往后靠,右脚翘在了左膝盖上,双手分别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挪了挪屁股,薄如纸的脸上像是被抹上一层冰冻的结霜,除了僵硬就没有丝毫的变化了。

    “或许,这就是她能制衡杨从军的原因吧,看上去真的有点难相处。”坐在曹昱旁边的芊芊心里嘀咕着。

    “看来,她在你们那里不是很受待见,既然如此,那你会不会担心你家那位……”芊芊说到这时观察到了她眉头紧锁了一下但又立马舒展开来,回答道:“他……他不敢。”只见她放空了几秒后瞬间变得急躁,她下意识地身体往桌上前倾,同时抽出双手摆放在胸前,左手握紧右手的大拇指并上下摩梭着。

    “那当晚,也就是本月5号你丈夫杨从军是什么时候回的家?还有之后他有没有出去过?”

    “呃……哎?你们到底几个意思啊?”姚玉芬对警察突如其来转变的问题略显诧异。

    “我们查实死者即陈雪生前与你丈夫即杨从军有长达两年的亲密关系,这点你是否知情?”曹昱交叉着双手,身体往后倾靠,他仔细留意着姚玉芬的反应。

    “你到底在说什么?”她诧异地问,而且声线明显提高并夹杂着愤怒:“他敢?我不信,他绝对不敢做出这样的事……”

    “你先别激动。”芊芊安抚道:“我们只是例行询问,你照实回答就可以了。”

    “说!”曹昱俨然说道。

    姚玉芬迟疑了一下说:“他每天晚上都会在家吃晚饭的,所以那天应该也是,具体时间我不记得了,就是吃晚饭的时间,大概晚上6、7点吧,然后就没出去过,在家看电视。到了晚上10点左右吧,我们都困了,陆续上床睡觉了,就这样。“

    “你们一个晚上就都在家里看电视,没去其他地方?”

    “是的呀,我们一般都是晚上吃完晚饭就在家看电视剧,到晚上10点多就洗澡睡觉,每天几乎都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她眼神坚定地看着曹昱,神情快速恢复了平静,仿佛前面什么也未曾发生,一如刚到时的从容。

    “你确定?”

    “怎么不确定,荒山野岭的地方除了在家看电视还能去哪。警官,你们应该去抓凶手啊,问我这些有什么用?警官,你是怀疑我们吗?我们都是普通村民,怎么能做出杀人这种事。”

    “半夜11点到凌晨3点,你除了睡觉还做了什么?”

    “睡觉就睡觉,能做什么?呃……大概3点左右的时候我起身上了趟厕所,这,是不是也要也要说一下?”她声音很小,想做错事的小孩。

    “嗯!”芊芊点点头。

    “除此之外呢?当时杨从军在做什么?”曹昱继续问道。

    “没有了,上完厕所我就回去继续睡觉,他睡得跟猪一样,应该是连我起身上厕所他也不知道。”

    “你在上厕所的时候,没有听见或看见对面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大半夜的,除了一些虫子那些在叫,就没有其他声音了,厕所就在我房间不远,只隔了一个厨房,我没有花多余的时间出去外面,连客厅也没走过去。”

    “对于陈雪被杀害,你怎么看?”

    “我能怎么看?我怎么看重要吗?这种臭......人,可能是到处得罪了吧。”那个“臭”字在空中反射了一圈最终吞没进了姚玉芬的口中。

    “那你知道她得罪什么人了吗?”

    “我刚才说过,我跟她不熟,对她的事情也不感兴趣。”从姚玉芬口中说出的寒气,已经溢于言表了,简直和神父不相上下。同样,曹昱觉得再问下去也是徒劳,也没有有效的相关信息,就让她回去了,在走出刑侦大楼的那一刻,姚玉芬长呼一口气,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里屋一眼,仿佛在说:“这个地方,再也不要来了。”

    “我觉得她有点问题。”走出审讯室,芊芊对曹昱说。

    “哦?说来听听!”曹昱对芊芊的敏感有点小惊喜。

    “具体我也说不上,首先是她整个过程中表现出的过分淡定,然后就是觉得她某个反应有点……有点刻意。”

    “继续!”曹昱非常有兴趣,他没有想到这个年轻的女孩看到了和他一样的东西。

    “中间她表现的激动状态明显是故意为之,当意识到我们对她的怀疑时,立马变回之前的冷静,接下来都是她极力证明自己的言语,全然没有对杨从军的怒气和责备。当我问她知不知道杨从军和死者关系时,她首先是定格了一下,然后才做出了激动及愤怒的行为,而不是一听到就激动,说明她潜意识对这个信息并不感到惊讶,很大程度上是之前已经知道了,但要表现出现在才知道的样子,所以下一秒才可以让自己激动愤怒,而且她眼神比较飘浮,很难不让我怀疑她在撒谎,另外不知你有没有留意到她的左手一直在握紧自己的大拇指,这是人在不安的情况下会产生的动作,而她却表现得异常的镇定,整个可以装出来,但是潜意识下的微动作是没办法假装的。虽然我们现在还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她和这起命案有关,但是最起码能确定的是她对于杨从军和陈雪的事情是已经知晓的,至于她为什么要对我们撒谎,是否她真的刻意隐瞒那晚发生的事情这需要我们再去调查。”芊芊向曹昱分析自己的看法。

    “嗯嗯,非常好!”曹昱边听边颔首称赞。

    曹昱将记事簿翻到刚才记录的那一页摆在芊芊的面前,然后打了个电话说:“龙爷,你来跟一下姚玉芬这条线,查一下她之前有没有和死者有过什么冲突,查一下她案发当天的情况,还有这几天盯紧她看她有什么异样。”芊芊看了本子上简约的分析,跟自己刚才说的几乎是一模一样,她两只明亮的眼睛顿时发出光来,她与老大的分析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她内心已经在举办着一场庆祝的派对了。

    “老大,你怀疑她?”龙爷在电话那头有点半信半疑。

    “让你去,你就去,别废话。”

    “老大,你就不能让芊芊去吗?我手上又要跟之前的交通意外案,还有查陈雪儿子的下落,你哪里看我闲了?”

    “荒山野岭,你好意思放心芊芊一个女孩去?”

    “老大,我可以的。”芊芊说道。

    “你看你看,她自己也说可以。”龙爷从电话中听到芊芊的声音。

    “你去不去?”曹昱一脸严肃。

    “不去!”龙爷内心是接受这个任务的,但就是硬要抬下杠捉弄捉弄曹昱。

    “要不这样,我现在帮你写好辞职信交......”

    “唉唉唉,去,我去,我去。”龙爷微笑着截断了曹昱的话语。

    芊芊有点难为情,一是让龙爷代替了自己的工作,二是感觉到了曹昱对自己工作的不认可。明明刚刚自己才得到了他的赞赏,为什么?为什么不让她去跟进姚玉芬那个线索?一路上,芊芊都觉得委屈但又不敢言。

    经过几天的暗地观察,龙爷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看法,觉得曹昱这次是多虑了,他迫不及待想回局里好好挫挫他的锐气。

    “老大,我早就说过杨从军他老婆没可疑,这不,浪费我几天时间。”龙爷哼着小曲走进办公室,一见到曹昱就诉苦抱怨。

    “你这么肯定?说说吧!”

    “跟踪了几天,每天早上她会到屋子前的菜地里浇水、除草,偶尔会跟路过的人闲聊几句,然后进屋休息一段时间看会电视就准备做午饭,吃过午饭后喂喂鸡啊狗啊什么的,就又摊在那看电视,等到大概下午3点左右就去山上捡一些木柴什么的,回来还是做饭看电视睡觉,我看不出有什么可疑的,就一普通农村妇女的生活。杨从军就天天出去喝酒,到吃晚饭才像个烂泥一样回来。”

    “她没接触过其他人吗?”

    “你指杨从军?”

    “不是。”

    “哦,她基本都在家里,所接触的都是家人,除了路过的一两个村民就没见她见过什么了,反倒是杨从军,每天只有饭点回来,基本都在外面,他更可疑,要不我再去跟跟他?”

    “先不用,如果没什么特别的我看我们还是着手调查第二名死者的身份,目前线索有限,希望能从她身上找到更有利的证据。”龙爷听曹昱这么一说,简直不要太高兴,他已经几天没有睡个好觉了,蜷缩在狭窄的车里虽然能勉强睡觉,但腿却伸不直,能躺下来又翻不了身,更个偷渡走难的人似的。

    “你啊,等下还是回去睡觉吧,看你这黑眼圈……”神父走过来对龙爷说,然后就顺手把龙爷回来刚倒放在桌上还没来得及喝的水给喝了。

    “唉唉唉,我还没喝了,饮水机就在你边上你自己不会倒,非要喝我的,你故意的吧!”芊芊探头向他们看去,只见龙爷坐在位置上一手扯着神父的衣角,另外一只向上伸直想去阻止。

    “哎?不对不对……”龙爷突然站了起来,举起的右手稍稍放下保持在了下颚的位置,食指轻轻在空中滑动着,想必是突然想起些什么重要事情了。

    “怎么了?”曹昱问。

    “我好像发现了个奇怪的地方,杨从军家后面就是山,他老婆为什么近道不去,偏偏要去对面山头捡木柴呢?而且,捡的也不多啊!”

    “什么意思?”曹昱继续问道。

    “我刚才不是说她每天下午都会去捡一些柴回家吗,其实量不多,这样一想,她可以直接去她家后面就大把这些木枝,为什么她去的地方却是对面陈雪家的后山,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我怎么一开始没有想到呢?”

    曹昱他们的脸立刻严肃并沉默思忖着。

    “为什么?为什么?陈雪家已经被警戒线封锁,除了警方,任何人都不能进入,而从她家后山,是能看到陈雪家情况的,她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要去观察陈雪家情况呢?”芊芊分析说。

    “不对,山泥倾泻已经将陈雪家后院都洗劫一空了,后院已经不是之前的模样,除了泥,就是泥,有什么好观察的?”龙爷说。

    “洗劫一空,哈,这词也能被你用在这,服了。”神父调侃道。

    “不然用什么词?你来啊,来啊?成语......”龙爷又跟神父杠起来了。

    “严肃点!”曹昱喝止住他们。“现在回想起来,她似乎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对,肯定是。”

    “小子,怎么不早说,差点就错过了这个线索,明天我去,你先回去休息吧!”曹昱拍拍龙爷的肩膀催促道,因为他太清楚这种连续几天蹲点的痛苦,但龙爷的身子明显没有自己的耐扛,那双写满抗议的熊猫眼真让人无法直视。

    第二天一早,曹昱就出发来到杨家坳,正如龙爷所说,与其说姚玉芬的生活比较规律,还不如说是平淡无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其实,这也是我们每个人的生活。生活,仿佛只是地外高级文明为人类设置的复制与粘贴的无聊生存竞争游戏,在这场游戏中,他们同时制定了不可触碰的各式各样的规则和不可逾越的上限,有些玩家不服其中的规则选择中途离场,有些玩家寻找到了通关的秘密,处于游戏的顶层,享受着玩乐的快感,剩下的玩家都在迫不得已与无可奈何中勉强继续。下午3点,虽晴朗的天气太阳在这里显得格外温柔,曹昱透过车窗看见姚玉芬手里拿着一根绳索出门,横跨过远处的马路,她没有继续沿着稍宽通往陈雪家的泥路,而是经过一段田间小路往陈雪家后山背部走去。她一边上山,一边用脚盘挪着一些低矮的小植或草丛,时而也会蹲下往更隐蔽的植丛探去。

    行走在这苍翠挺拔的山头,让曹昱的思绪一下回到了儿时的时光。

    小时候,他和姐姐会跟着同村的几个小男孩经常到山上,有时会爬上大树去找鸟窝,有时会在树下挖个洞烩番薯,有时还会跑到山下的河坝上游泳。他还记得,每当几个男生执意要去游泳的时候,姐姐就会偷偷地将他们的衣服带回家,等他们兴高采烈地上岸后找不到衣物,就会灰溜溜地到处找遮蔽的东西代替,然后走在村里被大人们嘲笑。虽然很让人尴尬,但那是曹昱最快乐的时光。

    姚玉芬从山背走到山前,由于山体面向陈雪家的前方部分坍塌,她小心翼翼地沿着塌方处向下走去。曹昱跟上前,他躲避在几棵粗大的树干后面,他向前望去能清晰地看到陈雪的后院,警戒线依旧包裹其中,命案的关系,没作业完的抢险人员也只好停工作罢,留下的却是一片狼藉。忽然间的几声震动让曹昱从视线转回到姚玉芬的身上,但此时她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前进了几步四处望去,除了绿茵蓊郁和鸟虫迤逦就别无一物了。他拿起手机一看,是芊芊给他留的一个讯息,他看后匆忙从原路返回,驶车而去,讯息显示:老大,赶紧回来,第二名死者身份已确认。在曹昱原路返回的途中,突然脚下踩到了异物,在枯叶覆盖的地面上,一个白色透明塑料袋露出了一角,曹昱蹲下查看,是用塑料袋打结装好的一矿泉水瓶黄色液体和一个紫色廉价打火机。

    “这该不会是姚玉芬要找的东西吧?”曹昱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