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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穷酸书生,树上吊着的人

    疤瘌眼说话不紧不慢,却每一句都冷冰冰的,令人心惊胆战。

    “看你黄皮寡瘦,睡睡钉板床吧,舒服得很。”

    铁猴的脊背骨上,嗖嗖发凉,钉板床……一根根铁钉扎进皮肉,就自己这副骨头架子,一会就散了。

    “长官,小人确实是好人……”

    “呸,不打,永远没实话。”

    身后的士兵,一把揪住铁猴的肩膀,往刑具上拉。

    铁猴吓得身子打坠溜,大叫,“长官,饶命,您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侯长福,”疤瘌眼拉着长声说:“现在我给你两长路,一是上刑收监,二是罚款抵罪,你选哪一样?”

    嗯?

    事情有转机。

    铁猴眨巴眨巴眼睛,明白了。

    这不是公然索贿嘛。

    反正自己也不是他们要抓的罪犯,就算是打死了,顶多臭块地皮,还不如勒索几个钱,榨出点油来。

    这事没得选择。

    “长官,小人愿意罚款顶罪。”

    “二十块大洋。”

    “我……长官,小人是个穷汉子,在牙行跑腿打杂,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那就上刑。”疤瘌眼根本就不想跟他废话。

    “别,别,”铁猴咬着牙答应,“长官,小人任罚,只不过,我出来是替老板送信的,身上也没那么多钱呀。”

    “好办,你先打个欠条,签字画押。过几天把钱拿来。”

    嘿!

    这个疤瘌眼,显然是索贿老手了。

    还让打欠条……他奶奶的,勒索民脂民膏,熟练得很。

    那么疤瘌眼不怕铁猴打完欠条拍拍屁股就走,日后赖帐吗?这里有分教,但凡乡间普通民众,都有保甲登记,出门要带路引,你是哪乡哪村,干什么的,家里几口人……人家掌握得清清楚楚。

    铁猴又不是土匪流民,有家,有职业,到时候不愁找不到他。

    当下疤瘌眼拿出一张纸来,写下一张欠条,让铁猴按了手印画押。

    “侯长福,限你十日内还钱,否则抄你的家,连带着你做工的牙行,都逃不了干系。你要明白,我是看你是本分人的面上,网开一面,给你免了牢狱之灾,怎么样,够意思吧?”

    “是,谢谢长官。”

    铁猴一脸苦涩。

    心里把疤瘌眼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

    出了衙署的大门,拐过一个街角,铁猴回头狠狠啐了一口,“呸!”

    真他娘的,老子平白无故,欠了人家二十块大洋。

    他满怀沮丧,匆匆奔向城外。来到南城附近的时候,看见前面一片人声喧哗。

    有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一丈多高的树枝上吊着一个人。此人以“四马攒蹄”的方式两手两脚绑在一起,吊在树上,耷拉着脑袋,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树下,有一群老老少少,正在议论。

    “快拿梯子来,把人放下来。”

    “怎么回事,他被谁吊上去的?”

    “这不是李府的管家么?他怎么被吊树上了。”

    有一个身穿长衫,手拿折扇的人,摇头晃脑地说道:“诸位,此乃中了‘搜魂大法’之兆也,你们看,引君脸色象猪肝,嘴角冒白沫,定是得罪了巫婆,被搜魂了,暂且动不得,小心巫婆怪罪下来,牵连于己。慎之,慎之。”

    此时秋季,天气凉爽,根本就用不着扇扇子,但这个人手拿折扇,显然是“故作风雅”,而且说起话来头脑乱晃,就是一副“穷酸书生”的模样。

    再看他的长衫,又破又旧,有两处还打了补丁。

    世上有这种读书人,功不成,名不就,虽然肚子里有墨水,其实除了“之乎者也”之外,身无一技之长,还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不肯下田或是做工,因此穷困潦倒,甚至揭不开锅。

    旁边有人斥责道:“什么搜魂大法,他这是晕过去了。赶紧救人要紧。”

    另一个人道:“哼,救不救,也没什么,李府这个管家也不是什么好人,平时仗势欺人,吊在树上晒一晒,活该。”

    议论纷纷。

    忽听有人高喊,“抓住那个穷酸,就是他,不要让他跑了。”

    只见两个穿对襟短衣,头戴小帽子,家丁服饰的人,各执一根短棒,匆匆跑来。

    边跑边嚷嚷。

    手拿折扇的穷书生,立刻拔腿就跑。

    他脚下的动作倒是飞快,“滋溜”一下就钻到人群里,左拐右绕,跳过一段矮墙,没影了。

    那两个家丁,在后面拿着棒子追赶。

    “抓住他,截住他——”

    家丁边跑边喊,但是树下的诸人,并没有人响应家丁的话,好几个人反而转身离去。

    铁猴刚好走到近前,看得清清楚楚,他心下明白,这两个追赶的家丁,一定是“李府”里的,而众人没人愿意帮忙,看起来这李府的人缘也不怎么样。

    抬眼,瞅了瞅吊在树上的那个“管家”,只见他脑袋垂下,昏迷不醒,但是胸脯微微起伏,还有呼吸,应该只是晕厥过去。

    至于那穷酸书生说的“搜魂大法”什么的,自然是胡说八道。树上被吊的管家,多半与他有关。

    此类打架事件,与自己狗屁关联也没有,不必多管闲事。

    赶紧出城要紧。

    刚走出几步,忽然一阵脚步声响,只见穷书生从另一个胡同里,又跑了回来,边跑边嚷,“不好啦,李府里贩卖人口,大家来看啊,谁要买,赶紧看看货色——”

    再看他的身后,追赶的家丁,只剩下了一个,气喘吁吁,衣服上沾了不少烂泥,颇为狼狈,而且帽子上粘了一截草标,看上去怪模怪样。

    草标,这是“出卖”的标志。在人的头上插草标,就表示——我要卖掉这个人。

    树下的人们,一阵哄堂大笑。

    谁都知道,这个家丁一定遭了书生的戏弄。

    “踢踢沓沓”脚步声响,书生和家丁,一前一后,又顺着胡同跑远了。

    不多时,另一个家丁,追了过来,他的模样比刚才那个插草标的,更为狼狈,帽子掉了,脑袋上似乎被烂泥湖过,一片污渍,裤子还沾了一片泥水。

    人们更是乐不可支。

    有人戏谑地喊叫,“快跑呀,一会就追上啦。”

    “哈哈,”

    “嘻嘻,”

    大家象是看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