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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羌蕊走不是,留也不是,又开始无措。

    左手指搭上右手肘,还没摩擦,距离金钰最近的门开了。

    有光从打开的门缝进来,又很快消失。

    两人四目相对,关于昨夜的记忆瞬间回拢。她将目光锁在他身上,紧紧地,眼底全是担忧的神色。

    鸷垢大步迈过来,将她拥回房,门在身后阖上,隔绝一众探寻又好奇的目光。

    "身体还难受吗?"

    "你有没有不舒服?"

    异口同声的发问,关心溢于言表。

    她红着脸摇摇头,其实还难受的,可一想到他昨晚阴鸷的模样,担忧的神色溢于言表。

    他手伸过来,她下意识一避,看到他眼底垂落的落寞,立马上去凑上去抱住他:"下不为例,知道了吗?"

    他贴过来,心头满是愧疚,在她耳边低语:"对不起..."

    不用她说,他都猜到自己昨晚有多混账,一只癫狂如入了魔的野兽,把所有蛮力都用在她身上,清醒与癫狂互相撕扯,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她几乎没了命。

    所有的急救都用上,她却还是连呼吸都微弱得不行。这一刻,他懊悔得想一死了之。

    他脱下白大褂抱住她,从医院专属柜中找到自己的黑色T恤给她套上,又大老远跑到商场,等九点开门,给她买裤子和洗漱用品。

    羌蕊见他脸上有还未褪去的红印,心一揪,轻柔抚上去:"怎么伤的?"

    昨晚吗?

    大掌拉下她的手,将没几两肉的身子搂紧,骗她:"不小心撞到的,没事。"

    昨晚给她上药的时候,猛抽自己好几个耳刮子,警告自己不论再怎么发狂,都不能再伤到她:"还困吗?再睡一会儿?"

    羌蕊在他怀中摆摆头,又仰起头亲他一夜未眠的乌青眼睑:"你陪我吗?"

    后又笑笑:"病人更需要你,我可以照顾自己。"

    其实她更想让他好好休息,昨晚的他满眼阴戾,髣髴凭一人之力砍杀了千军万马,脚下尸骸遍野,堆积如山,诡谲多变的脸色让她心生惧怕。

    他把枕头放下来,枕上去,又将她靠上胸口,静听自己的心跳:"还有一个小时的午休。陪我睡会儿,好吗?"

    鸷垢累极了。

    今晨又送来一批血肉模糊的病患。

    他们是附近一家生鲜养殖场的员工,不知怎的水管爆裂,各种品类的海鲜满天飞。平日里看起来没几两重的海鲜,砸下来居然破了个血窟窿。

    凌晨值班的养殖员工,全身不同程度的外伤,伤到了骨头的,立即安排手术进行骨头缝合,而被割破肉的,也需要血管缝合,麻醉,打破伤风针...

    一整个上午,大家都在忙里忙外,他呢,全靠一口气吊着神经,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一天一夜没休息,体力耗尽,生怕那口气散了,整个人也瘫下来,不省人事。

    "鸷医生,要一起去吃饭吗?"

    哦,都中午了。

    她的小丫头不知醒了没醒,睡得香不香,身体难不难受...在科室外徘徊许久,却始终没有勇气进去。

    人生第一次如此害怕面对她,从未担心她会责怪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自信。

    她醒了,第一句话就是喊他的名字。

    她的声音温软如棉花,类似闽南语,在他的心头如雨水敲打着。

    忍不住想要见她,那双如被水洗过的葡萄般的杏仁,在瞧见自己的刹那,眼眸亮起璀璨的光泽。

    没吃饭的两个人,相拥而眠。

    阖上眼,忙碌救人的身体仍然紧绷着。突然,一双娇小的掌心不动声色抻过来,轻柔按摩着他的肩膀,助他放松,不知不觉呼出一口深气,精疲力竭。

    身体好似沉了下去,一阵冗长的梦,纷繁杂乱,一股脑儿涌过来,将他拖进无边无际的深海中,浮浮沉沉。

    "你拿什么条件来跟我谈?"

    谁在说话?

    耳膜一阵一阵的疼,像被锥子狠狠敲打。

    波纹般浮开的画面里,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男人背对着小孩,手指不停地在桌面敲打,周身笼罩着一股低阴阴的......像戾气,又或者更像阴翳厉魔。

    男孩眉骨突出,仇恨蒙蔽了他的眼睛,拿出唯一的筹码:"我的命。"

    男人笑,语气轻挑讥讽,周遭仿佛冰冻了三尺,让人深觉着发自内心的彻骨的寒冷。

    黑袍裹在他身上,上头的图案脉络像烈火一般的涌动:"我要你的命有什么用?"

    男孩面无表情,垂下的双手攥紧成拳:"留我在身边,你不会亏。"

    "你对自己的作用还真是信心百倍。"

    无数的爪子黑压压伸过来,上头遍布荆棘和尖刺。轻轻一划,就有鲜血汩汩喷出,溅满眸眶。

    纵横交错的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身披厚重坚硬的魔甲,在乌云翻卷的天穹中肆意驰骋,傲视天下。

    他漫天嘶吼,爪下遍处是尸骸。有一个母亲,是千年龟精,怀里抱着一个堪堪出生的小乌龟,眼里一片澄澈懵懂,在它逼近时,忽然咧嘴大笑,咯咯咯的笑意在整个凝聚成血海的地方,竟是如此的悦耳。

    女龟精依依不舍把孩子放下,抽出一把刀,血液浸红了残月下的夕阳。

    那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功名威望、美人江山,只要有心,就唾手可得。

    可是用什么换来的呢?

    刀口舔血、阴谋诡计,踩着无数的尸山战马,遍体是伤痕。

    你问值得吗?

    真是个好问题,从古至今,无人能解。

    天穹骤然劈下一道闪电,雷鸣紧随而至。从天而降的暴雨如洪水,又急又快,仿佛天即将要塌下来。

    耳边有铺天盖地的咆哮,紧接着是鬼哭狼嚎。

    他们像一头头暴怒的狂兽,牙龇目裂般瞪着他,山峦般倾覆而来,欲将他大卸八块。

    "不要---"

    一头散发着晕白纯光的仙鹿跃了进来,光芒迸射,挡在他的面前,无惧无畏替他受尽各种撕心裂肺的折磨。

    鸷垢倒吸一口冷气,整张脸氤氲在午后的流光中,胸口因未散尽的惧怕而剧烈起伏着。

    抬腕看表,不过睡了二十多分钟,却仿佛沉睡了上千年。

    视线扫射四周,怀中的重量早已不见。心有余悸的念头还缠绕在脑髓,好似嵌进了骨头伸出。

    "你干嘛呢?慌慌张张的?"

    金钰拽住四处乱跑的鸷垢,"四室病房的359号病人,术后有排便不畅的情况,应该是......"

    "羌蕊呢?"

    鸷垢揪住他的白大褂,遍布红血丝的瞳孔仿佛要迸出眼眶,要不是两人穿着白大褂,还真以为是来闹事的病患家属。

    "你怎么了,这是......"

    "告诉我!"

    金钰指了个方向,哽在喉头的气息瞬间被解放。有气无力半跪在地上,咳嗽不止。

    "金医生你没事吧?"

    好几个认识他的护士走过来,心有戚戚讨论着鸷垢刚才的变化。实在是被他如鬼厉般的模样吓坏了。

    过了饭点,食堂排队的人渐次减少,可菜色也没有几样可以挑选。

    到她时,还有最后一份红烧狮子头。

    隔壁恰好有个花衫阿姨,与她指了同一个方向。

    她头发花白,眼角还有残余的泪痕,强忍着伤心的情绪,有碎发垂下来,不想让旁人过多关注。

    两个打饭阿姨看着她们,羌蕊手势一转,煞有其事说:"卷心菜,阿姨,我男朋友最不喜欢吃肉。"

    委婉又避开尴尬。

    花衫阿姨对她笑了笑,颔首,算是道谢。

    因为一个善意的谎言,羌蕊此刻正像做贼一样琢磨着去哪里给他买肉吃。

    身后搭过来一条手臂,用了力,捏紧她的肩骨:"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不吃肉?"

    感觉他像是松了口气,肩膀的力道还在加大。

    他醒了?

    羌蕊脸上染了两**霞,第二个念头不是'他居然听到了';,而是:"怎么才睡了半个小时?"

    下午还要巡查病房,赶忙拉着他坐下,打开包装盒:"你先吃着,我去给你买鸡腿。"

    长臂将她拽了回来,按着她坐下,找借口:"今天不想吃肉。"

    也好,今天就当一次素食主义者吧。

    "有什么菜?"

    谜底揭晓,苦瓜炒鸡蛋、酸菜萝卜丝、粉丝炒青椒、爆炒卷心菜...

    这些素菜,让梦中的血腥场景再次闪现,可也被青黄的菜色一块又一块压了下去,太阳穴疼得撕裂。

    见他脸色有些僵,她下意识抚上手肘:"是不是不喜欢吃?"

    手被他牵着,抬起来的时候被拽下,十指扣得紧紧的:"挺好的,就是有些多。"

    "不多不多,你下午忙,耗体力,得多吃些。"

    碗里越堆越高,成小山包了。

    看他吃得津津有味,羌蕊趴在手臂上,笑得心满意足。喜欢看他吃饭,一种家的归属感油然而生。

    "你也吃。"

    夹了块味道还不错的萝卜丝给她。

    羌蕊咬着筷子,吃两口就不想吃了。怕他饭不够,还想给他盛。

    "不用,这不是有现成的饭吗?"

    说着把她的剩饭倒进自己的碗中,男人吃饭很快,一转眼的功夫,餐盒就见了底。

    羌蕊把玩着他衣服上的白色纽扣,羞答答开口:"小姨说你不喜欢其他人碰你的私有物品,也讨厌..."

    吃别人剩下的东西。

    他来了一句:"在我眼里,只分你和别人。"

    空荡荡的地方被她喂得满满当当。

    拍她的小脑袋瓜:"明白了吗?"

    羌蕊点头如捣蒜,踊跃去给他盛汤。

    他不放手,摩挲她的掌心:"还有五分钟,陪我走回去。"

    她自然不会放过两人独处的机会。

    走呀走,手机铃声响了,是爸爸。

    身子靠在他身上,自然被他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他没说话,就静静听她用软糯糯的声音回答。

    "我爸爸说..."

    突然有些难以启齿,可还是忍不住要跟他交代,"想问你哪天有空,一起吃个饭。"

    是的,她把两人的关系委婉告知了自己的父母。

    明明才在一起没多久,却想永生永世陪着他,分秒不离。

    这个念头不是偶然,打从见他第一眼开始,起初她被这不切实际的念头吓了一跳,不断想办法压下来。可它就像是弹簧,越压制,反而蹦得越高。

    见他默然半晌,一直没出声。

    羌蕊怕他误会,绞尽脑汁想要解释,可发现浮现在脑海中的每一句话,都像极了狡辩。

    支吾着,吞咽着,手足无措。

    猛然撞上他的胸口,气息压过来,吻如同雨点般落在她的额头、眼睫毛、鼻尖和嫩唇上。

    医院正楼下,廊上几个台阶,到处人来人往。

    他捧着她的脸,旁若无人的亲着,瞳孔清且亮,把她宝贝得不行:"追你的人是我,求婚的人是我,见家长也该是我提出来。"

    "可他们已经来了......"

    羌蕊捂着红彤彤的脸,盯着他胸前的灰色衬衫,纹理脉络的线条都快要把眼睛看穿了。

    鸷垢琢磨了下,问她:"周末,后天,可以吗?"

    "好。"

    时间一晃即过。

    周六当天,羌蕊搂着父母的胳膊进了两人约好的饭点。约好了下午五点,但是父母习惯早到,没到四点就来了。

    她紧张得手心一直在冒冷汗。

    借口上厕所,悄**给他发微信:我好紧张,高考都没那么紧张过。

    那头没回。

    等了三分钟,微信还是静悄悄,像是石沉大海。

    时间从四到五,距离约定的时间超了二十多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

    父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最后打过去,机械的女音回答她该用户已关机......

    羌蕊的心像是掉进了深海中,怎么也打捞不起来。

    "爸妈,他从不会爽约,一定是医院临时出了什么事情。晚饭不能陪你们吃了,我先去找他。"

    羌蕊拎起包,踏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奔出饭店。

    骗得了他人,骗不过自己。

    刚才一闪而过的画面拽拉着她的心弦,好似几匹烈马套在她的肢体上,将她五马分尸。

    找到他所在的科室,他不在,金钰也不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所有认识的人仿佛在一夕之间都人间蒸发了。

    医院里的人都用看异类的眼光在看她:披头散发,一只脚的高跟鞋断了鞋跟,特意化了妆,却被途径的消防车水洗褪了大半,脸色白得吓人,像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