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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心如坠冰海

    可惜,这两个天台之间的距离太远,她还差好一段距离。

    魏巍还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觉眼前一晃,楚辞早已跃过好几个天台,从他眼前坠了下去:"手给我---"

    羌蕊艰难伸出手,脸颊在跌落时不知被什么东西划伤,刮骨一般的疼。

    事实证明,越轻的东西,飘得越远。

    戏袍接住两人的刹那,魏巍还自我安慰着:他是个礼仪绅士,不能见死不救。可在他决定救人的这一刻起,他就与他们形成统一战线,无法进行逃跑计划了。

    呜呼哀哉!

    "我有办法让鸷垢清醒过来,相信我!"

    羌蕊握住楚辞的手,澄澈的眼睛里盛满闪闪发光的东西,那是能融化冰山的熔浆火焰,是踽踽独行在黑暗中的一道引路灯。

    更是一份毋庸置疑的奉献之爱!

    楚辞挣脱她的手,面色沉静,像一位擅长指挥疆场的将军:"魏巍,出发吧。"

    魏巍几不可闻叹了口气,认命般灵活摆动,避开前方的惊涛和阻碍,又在为自己默哀,真不知他们哪里来的信心和勇气。

    尤光源见到楚辞打过来的眼色,继续做鱼饵。当鸷垢忽然发猛力追过来的时候,羌蕊像荡秋千般跃起身,跳到鸷垢的头顶上,轻柔拍着伤痕累累的壳:"别再伤人了,好吗?"

    起初鸷垢还发了狠似的要摆脱她,可羌蕊髣髴强力胶一般,怎么都甩不掉。

    渐渐地,鸷垢开始冷静下来,只是那双长在头顶的眼睛,游目迷离,遍布猩红的血丝。

    羌蕊亲着它,从眼睛到下巴,一下又一下,毫不停歇。不论它是什么样子,她既然认定了它,心意绝不会变。

    与此同时,金龙跃海飞出,尖锐的凄楚叫声刺破耳膜。帝居破腹而出,威风凛凛中,手中持着幽光浅浅的谣迷石。

    难怪金龙在退化成小虫后还有如此大的威力,原来是吞了谣迷石。

    金龙苟延残喘在水里甩动,一双眼睛带着不甘与怨愤,尾巴击溅起漫天水花,髣髴要将整个海炸了一般。

    楚辞接过双目失明的苗圃,后者惊恐万状啜泣着,泪水混合着鲜血,痛得无以复加。

    "我要整个伯庸城,给我的冰冰陪葬!"

    金龙干嚎着嗓子,却再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主帅一倒,身后的虾兵蟹将也纷纷投降。

    高涨的海水退了,数千人遇难,而伯庸大学的凶杀案也水落石出。

    警方逮捕伯庸大学的校长时,他的手中还握着离世冰冰的高中毕业照,眉眼弯弯,捧着****,笑不露齿,真像花圃中一束纯白无瑕的白玉兰。

    穿着小学校服的孙儿追过来,满脸泪痕抱住他,死活不让警察把他带走。

    这些年,他创办了不少慈善机构,全都是冰冰当年的一句话,他付诸实现了。这个小男孩就是所有资助对象中,唯一一个被他带回家的孩子。

    因为他的眼睛里,拥有一抹耀眼的光。

    那是冰冰曾经拥有的东西,他想守护这抹光,就像当年守护冰冰一样。

    "如初,"校长金龙低下头,揉着他的小脑袋瓜,"记得我为什么会给你取这个名字吗?"

    如初点点头,双手背在身后,站得板正又笔直,哽咽着鼻音解释:"一如往初,爷爷希望如初不论经过多少年,都能初心不改,成为一位善良有担当的男人。

    "可是爷爷......"如初又泛起哭腔,抽噎得不能自已,"如初舍不得您呀......"

    金龙点了点他的心口,随后抱住他,紧紧地:"爷爷没有走,只要你还惦记着爷爷,爷爷就永远活在你的心中。"

    抬头看天,不论前一天是多么的昏天黑地,洪水退去后,又是好一日的晴空万里。

    "冰冰没有入轮回。"

    那日它兵败如山倒,欲与毫无灵术的楚辞玉石俱焚。

    最后一刻,他的心如金玉漏斗般,随着她的这句话而变得起伏不平。

    难怪遍寻这么多年,他始终找不到冰冰的魂魄。

    嘴唇翕合着,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她在何处?"

    楚辞指了指他的身后,不再多言。

    金龙回头,是漫无天际的海,远一些,是层峦叠起的山峦,再往上,就是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的天空。

    电光石火间,他看了眼自己的影子。

    巨型龙身逐渐化成人形,他佝偻着背,虚影晃动中,上头多出来一道纤细的身影,眼眶瞬间泛红。

    是冰冰!

    是他的宝贝孙女冰冰!

    她始终陪在他的身后,不曾离开。

    一切似乎尘埃落定,又更像一波又起。

    羌蕊最近总是心神不宁,归根究底,还是因为鸷垢。

    那天的事,她瞒着他,说洪水来临的当天他太累,在家里休息,因而错过了与父母相见的机会。

    也幸好他没有来,不然他们都会被洪水冲走。

    可鸷垢却用沉默回应了她。

    乌云托着月上拱的后半夜,孤影落在沙发上,好似这道影子天生就该与孤独为伴,没有资格享受狂欢所赠与的快乐。

    羌蕊察觉到冷,把空调关了,肩上披着他的外套,睡眼朦胧趴在他的肩后,细语软糯:"明天就是中秋节了呢。"

    他没说话,乌黑的瞳孔里似乎多了道什么,又很快消失不见。

    羌蕊抿着唇垂下眼帘,这样冰冻又僵硬的气氛,从他醒来到现在,半个月了,没有任何改善。

    这已经是她能够承受的最大极限。

    在月色下闪着晶光的戒指,王冠的脉络清晰闪亮,她咬住下唇,鼓起勇气开口:"我爱你......"

    "我们分手吧。"

    几乎同一时间,两人打破沉默,却是南辕北辙的一番心境。

    羌蕊虽早有准备,却还是觉得心痛到无法呼吸:"如果你是因为自己是......我不答应!"

    手指触到他的衬衫,被他不留情面闪过:"我没有跟你商量,是告诉你决定。"

    "你明知道这样会让我难过,为什么还要那么做呢?"

    为什么?

    鸷垢避开她的目光,找了个无法挽回的借口:"我腻了。"

    腻了?

    "可你当初......"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喜新厌旧,换女人如换衣服,这是男人的天性,谁也受不住新鲜的诱惑。明白吗?"

    捏抬下颌的指腹用了力,拉近他,呼吸交缠着,却没了往日的温柔情意。此刻的他,更像个放荡不羁的士族贵公子。

    羌蕊无法相信,逼回眸眶里的眼泪,语气笃定:"我不分。"

    "不,你跟他们不一样。这个理由没有说服我,我不分手!"

    脊背后多了份力道,手掌揿住两根骨头,将她压向他,阴恻恻的眸光冷如深海里的冰凌。

    他要亲,她没给。

    他神色淡漠哼了声,笑声在耳边回响:"见你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开个小玩笑,不要当真。"

    她揪紧他的衬衫,仰头去看他的表情。

    浅笑,有的。戏谑,也有的。

    唯独少了那抹认真。

    横亘在眼泪与理智中的那根线彻底崩了,她抡起拳头就是一砸:"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你知不知道刚才我有多害怕?你个骗子,怎么可以拿这件事情来随便开玩笑..."

    晶莹的泪珠沿着两颊滑落,她越说越语无伦次,像个小结巴,最后干脆一声不吭,捂着脸默默掉眼泪。

    鸷垢拍着她的肩膀,见她越哭越凶,还收不住了,故意叹了口气:"看来明天跟你爸妈见面的计划就算泡汤了。"

    "跟我爸妈见面?"

    羌蕊鼻尖通红,还翕合两下鼻翼,"怎么没跟我商量呀?"

    "现在不就是在商量吗?"

    "可我爸妈已经回乡下了。"

    "没见到我这个准女婿,他们怎么甘心就走?"

    还真是信心满满。

    羌蕊脑子还有些转不过弯来:"我爸妈还在这里,他们怎么都不跟我说?"

    真是罪该万死,她这个做女儿的,居然连爸妈的行踪都不清楚。

    鸷垢揉了揉她的小脸蛋,亲了两口:"自古以来,都是人月两团圆。他们打算跟你一起过中秋,也无可厚非。"

    上次的水灾把他们吓得够呛,这半个月也过得提心吊胆。没跟女儿说,也是为了不想让她担心,让她安心上课。

    "明天陪你把他们接回来,我亲自下厨。"

    羌蕊泪中带笑,埋在他的胸口笑了:"要是小姨和幽静也在,就更好了。"

    一家人,团团圆圆。

    "你确定?"

    不清楚他为什么这么问,可见他又是一脸玩味的表情,干脆不搭理。

    他搂紧她,自顾自道:"让他们见面,你就非嫁我不可了。"

    双方家长见面,可就该谈八字彩礼之类的精细活了。

    她把玩着他的纽扣,心说:除了你,我就没想过嫁给别人。

    衬衫刚才被她揪得皱巴巴的,现在知道给他抚平了?可惜,完了。

    一手搂住女子的肩膀,另外一只手从膝盖下绕过去,在她的羞涩笑声中,卧室的门被长腿阖紧。

    中秋当日,羌蕊把爸妈接回公寓,看不到他的身影,心头惴惴,不安的疼着。

    今早出门前,金钰来了电话。打不通鸷垢的,就打到了她的手机上。

    语气还挺开心的,说医院临时召开高层会议,其中一件大事就是提前将他转为正式医生。

    要他务必到场。

    鸷垢直接回拒:"不了,我今天还有其他的事情。"

    "什么事比给这更重要?"

    实习半年多,没毕业就给予正式医师的资格,这对很多从医人员来说可是梦寐以求的。

    偏这小子不识好歹,非要说自己还不够资格。

    "你去吧,左右不过个把小时。"

    羌蕊拿回被他直接挂断的电话,笑着说,"开完会,正好可以买条鱼回来。"

    爸妈喜欢吃鱼,鲈鱼味美而鲜嫩,是他们的心头好。

    可目送他离开,心空落落的,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身体抽走。从她接爸妈回来,将近半日,他还是没有消息,尤其有了之前的一次,更让羌蕊坐立不安。

    后来她才想明白,有谁会在过节当日召开如此紧要的会议?

    门开了,他回来了。

    羌蕊悬着的心在看到幽静的刹那,有些发蒙。

    她挽着鸷垢的胳膊,动作亲昵,好似热恋中的情侣一般,向她道歉:"其实我是小姨收养的,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明眼人一听就懂。

    "小蕊,到爸爸这儿来。"

    羌爸爸像一座大山,将羌蕊护在身后。可羌蕊没看幽静,只把目光投向鸷垢,期待他接下来的解释。

    她谁都不信,只信他。

    "这件事,我本不该瞒你。"

    一句话,如凌冽的寒风,把羌蕊最后的希冀刮得一干二净,支离破碎。

    接下来,他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讲到了二人被血缘羁绊、挥剑斩情丝,再然后就是她远走异国他乡,两人在前不久突然知道彼此并没有血缘关系,堆积了二十多年的情绪一下子爆发,终于得偿所愿,成功在一起。

    羌蕊还是不信,咬着牙对上他的眼睛:"跟我在一起,你的情是真的、心是真的、连付出也是真的。鸷垢,你不用骗我。"

    "她怀孕了。"

    四个字,髣髴火山爆发,岩浆留下来,将最后一根好不容易存活下来的小树苗连根拔起,"孩子是我的。"

    "够了!"羌妈妈拽着唱独角戏的女儿,眼眶也因心疼得红了,"女儿,我们回家,我们回自己的家,乖啊。"

    羌蕊纹丝不动,双脚髣髴被无数条藤蔓缠住,提不起半点力气:"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有没有骗我?"

    他低下头,用从未有过的陌生眼神看她,忽然轻佻一笑:"既然你这么爱我,不妨试一试古代的一夫多妻制?"

    "滚!"

    羌爸爸怒不可遏之下,当场就给了他一拳,后牙槽渗出不少血,半边脸都肿了。

    幽静扶着他,想要起来解释什么,被鸷垢拽到身后:"叔叔,阿姨,是我先对不起你们的女儿,我道歉。我这个做事有原则,关于分手费---"

    "用不着!"

    羌爸爸发了狠,直接用肩膀撞开他,拉着怔愣不动的女儿和老婆,愤愤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