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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黎明前是我,而你,是曙光!

    伏深握了握妻子的手,敲响女儿的房门:"芰荷,爹爹有话跟你说。"

    片刻,传来芰荷刻意压制的沙哑低音:"我困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停了一会儿,忽又听到陈品淳的声音:"芰荷?"

    她抓了抓脑袋,不敢再埋头装死,娘亲现在怀着身孕,医生也提醒,女人在这个年纪生产,极有可能会面临血崩,所以在此之前,必须得仔细认真的修养和调理。

    门开了,她低着头,乱蓬蓬的长发遮住红肿的视线,推开几步让他们进来。

    知女莫若母,陈品淳摸了摸她的衣服,还是湿漉漉的,忙从柜子里给她找衣服换。

    一家三口坐在圆桌旁,芰荷喝着母亲给她熬的姜汤,有些烫,便小口小口的啜。

    伏深又一次打头阵:"最近经常出去跟同学玩?是跟那个叫闵珊的丫头?"

    她摇摇头,反正他们迟早也会知道,也不打算撒谎:"不是同学,是新认识的朋友。"

    "怎么认识的?哪里人?男的女的?品行如何?"

    对于伏深的急切,芰荷倒是意兴阑珊:"在糖果店认识,伯庸人,是一对夫妻,开了间客栈,两人一冷一热对我倒是蛮照顾的。"

    她知道隐瞒伏白的消息是不对,可还是私心的不想把他分享给任何人。

    姜汤有些辣,剥了颗糖吃。牙齿咬在硬邦邦的糖上,隐隐泛酸,还发麻。

    再问,她怎么也不肯开口了。

    陈品淳从她手中接过毛巾,动作轻柔替她擦拭头发。三个多月的肚子,绯红色的旗袍已然遮不住:"明天你佳婉阿姨一家人会过来,陪我们一起过年,你这些天就在家陪陪客人吧。"

    芰荷沉沉闷闷应下。

    夜深了,伏深小心翼翼把门带上,搂着妻子迈过湿滑的台阶。瞧见她失神游移的模样,握了握她的手:"在想什么?"

    还能想什么?

    廊道上的灯影斑驳细长,从眼睛流过,似乎夹杂着什么黑森森的影子,陈品淳心头一惊,腹中的孩子也跟着一吓,胀痛难耐。

    这可把伏深吓得不轻,连忙将妻子横抱起来,吩咐下人备车。

    车子停在门口,陈品淳疼得看什么都是虚晃无力,隐隐约约间,好似看到了对面荒宅里的火光,一闪即逝。

    她没看错。

    伏白进了这座废弃的宅院,走进穿廊,驾轻就熟到了一处亮堂的房间。

    这间房间,不论早晚都点着蜡烛,而且是三个架排各立一面,壁面映得通红,沿着墙角看过去,目光锁着被铁链箍紧四肢的男人。

    他披头散发,衣衫褴褛,一双如洪水猛兽般的浅棕色眼睛髣髴能把整个世界撕碎。

    伏白走过去,距他不过两三步的距离,每次与他相见,都会迎上一双凶狠的怒目。

    默不作声把手上的东西摆好,烧水、洗茶壶、滤网、取茶叶、浸泡...修长的手指翻覆,一系列动作完成得行云流水,袅袅清香充盈一室,对面的男人嗅到熟悉的味道,也渐渐平静下来。

    "想喝吗?"

    伏白端起一个瓷杯,男人如捣蒜般接连点头。

    喝完一杯,他又怯生生递过来,像个要糖吃的小孩,眼睛里闪着光。

    伏白匆忙别过脸,眼睛湿红。

    在剑桥第二年,顾少君见他每日生活除了看书就是看书,生活极其枯燥乏味,便搜肠刮肚绞尽脑汁骗他去酒吧。

    那时的酒吧经常有sleepover,三五成群,吆五喝六,大学生群体居多,年轻张扬,像是有无限的活力,激情四射。

    他不喜欢喝酒,愣着脸,又是一张东方面孔,没人拿他当回事。

    顾少君明白他的性子,也不勉强他,撒开腿到处玩。至于伏白,问服务生要了个暖水壶,把茶跑在紫砂壶里,在震耳欲聋的嘈杂声中,翻看专业书一丝不苟的做笔记。

    几个打扮成熟的妩媚女人走过来,一来见他一副生面孔,夹在成熟与青涩的两端,棱角明晰的轮廓吸人眼球,二来被他摆在大理石桌面的茶具吸引,借机上前攀谈。

    他翻着书没搭理,女人们胆子大,各自拿起茶杯尝了起来,起初有些苦涩,喝到后面,带了些许甘甜,唇齿留香回味无穷,顿时就上了瘾。狐一番呼朋唤友,大家都聚过来,你一口我一口,一壶茶就这么没了。

    跳完舞的顾少君甩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回来,顿时被眼前的场面惊到,了解完一切,顿时哭笑不得。

    再后来,身边的朋友无数次明言暗示,让他带上伏白,他不敢再擅自做主,就把他们的话进行转述。

    伏白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把装在罐子里的茶叶拿出一部分,让他给朋友分。再后来,聚会就变成了品茶。

    一群金发碧眼的小洋人,放弃激情四射的热舞和烈酒,凑在圆桌前如饥似渴的喝茶,恣意又享受,那场面,简直不要太壮观。

    后来再一回想,他与顾少君竟一次都不曾做过茶友。不是自己有课就是他有聚会,匆匆来去,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那几年关于国与国之间的隐秘消息,都是顾少君用一个千疮百孔的胃换来的。他甚至与顾家断绝了关系,只身回国。一番慷慨激昂的报国志,最后却被倾盆大雨浇息所有的热情。

    好不容易站起来,他果断选择参军。

    从南到北,一路打上来,他恢复了当年的意气风发,找到了生命的意义。命运又一次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曾经的肆意,换来如今这具残破的身躯,器官的衰竭,昭告着他将不久于人世。

    这一切,他都瞒着自己。

    直到那如魔鬼般狠厉的黑雾生灵占据他的身体......

    杀了黑雾,他得救,却也活不了几天。不杀黑雾,他的意识会逐渐丧失,却能活下去。

    举棋不定间,就拖到了现在。

    仰头灌下一杯茶,森冷至骨,好似冰刃从头到脚刮了个彻底。

    晃着身体走到庭院外,萧瑟的枯枝像中了邪一般四处乱散,树影凛冽又婆娑。无意抬头,对上一双深邃如海的眼睛。

    原来喝茶也能醉人,他勾起一个自我嘲笑的弧度。

    "你该回去了。"

    帝居清冷的嗓子在夜风萧条中变得清晰可闻。

    伏白醒了个神,再定睛一看,他并肩站过来,双手插兜,黑色的风衣映衬修拔的长躯,双肩又平又直,衣角正迎风晃摆。

    这么晚了,他怎么会在这儿?

    "我会回去。"

    帝居不答,只凝视前头的砖瓦白墙,意有所指:"这天,很快又要生变了。"

    伏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眉头一紧,是伏家的宅院。

    今晚的夜色,雨后格外森寒,看似平静的浅云上,流淌着不为人知的暗潮汹涌。

    密室内,被关押的梼杌气若游丝摇头:"杀了我吧,关于他的任何事情,你们休想从我口中撬出半个字。"

    楚辞手里攥着千面阎罗留下的浅蓝色布帛,唇角勾起一个没有笑容的弧度:"他很得意吧。先是设计,让白矖姐姐沉睡在极寒之地。而后又以末栀牵制吾伯,让他尸骨无存。一步步把我身边的人丢进死亡的深渊中,让我伤筋动骨的疼了一场又一场。至于你,也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梼杌没说话。

    "我从没想过你会向我坦白那个人的名字,也不会用你的死来威胁你,我根本不屑于做这些。"楚辞咬着牙根走到他面前,星光般的眼睛里多了股陌生的东西,"可你欠下的债,我会一笔一笔跟你清算!"

    布帛变成一条荆棘长鞭,握在细瘦沉痛的手上,带着尖锐的怒意。

    不知过了多久,楚辞从昏迷中醒来,温热的胸膛让她得到了一丝安抚,动了下,往他怀里深钻。

    双手传来刺疼,被绷带紧紧缠住,她借着月色翻掌看了两眼,眼色微微沉了下来。

    腰上紧了紧,她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四目相对,胸口滑动着诸多情绪,却无法宣之于口:"我......"

    那股死灰复燃的魔气,逐渐开始掌控她的意识。隐约的画面里,有自己阴冷噬心的狰狞。

    他的下颌贴过来,在楚辞脸上摩挲着,新长出来的胡茬落在颊边,又痒又麻:"你没有伤害我。"

    千言万语的安抚,敌不过这稀松平常的六个字。

    纵使你的入魔堕渊,只要我在,就不会让你成为厌恶的样子。

    只要我在!

    楚辞喉头一片沙哑,抬起头,吻住他的下巴。他也低着头,攫住温软的红唇,指了指逐渐亮起的天色:"你看,黎明前的曙光。"

    又亲她的眼睛,柔音中带着无限的宠溺:"黎明前是我,而你,是曙光。"

    清亮的光线在紫眸中染上了颜色,给予她震撼人心的瑰丽与壮美,他们坐在一座不知名的山巅上,远远眺望。这一刻,谁都没有说话,除了彼此的呼吸。

    "帝居。"

    "嗯?"

    她坐在朝霞万丈的光泽中,对他伸手:"我爱你。"

    十指紧扣在一起,好似寻觅多年的锁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枚钥匙,咔嚓一声,开了。

    他深吻着她,唇齿相依间,用舌尖抵开她的牙关,交融缠绵,情义深浓着说:"我也爱你。"

    只是情到深处,爱到浓时,接下来面临的便是无法避免的下坡路。这两颗心,从这一刻开始,逐渐走向偏离的轨道。

    人声鼎沸的***,行人如流水般摩肩接踵而来,一张张面孔从眼前掠过,让芰荷有些应接不暇。

    "Hey,beautifulgirl!"

    芰荷神色僵滞,好似被一股猛力拽拉,回到了十岁那年的火锅店。曾有这么一个人,裂开腮帮子,露出白洁整齐的牙齿,松垮着衣服对她打招呼。

    像倒带般的影像闪动在脑海,却在对上那道笑意盈盈的视线时,眼底沉黯了下。

    不是顾少君。

    "栋泽,别吓妹妹。"

    眼前打扮时尚的少妇,顶着一头漂亮的卷发,偏转的眼睛里狠狠给独生子一个警告。

    她叫佟佳婉,是娘亲陈品淳的闺中密友。

    教训完儿子,佟佳婉亲昵握着芰荷的手,笑吟吟说:"三年不见,我们芰荷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

    芰荷一向不擅应对,只能回她一笑:"董姨夫没有来吗?"

    "他临时有事,过几天来。对了,你娘怎么突然就住院了?"

    "爹爹说,不小心摔了一跤。"

    "这也太不小心了。对了,你定亲了吗?"

    额......

    人来人往的,女孩子脸皮薄,在公开场合说这个好像不太合适。

    董栋泽站在一旁,端着一副桀骜不驯的脸,站姿也是松松垮垮:"娘,您要叙旧,何必要在这个人多口杂的地方?您不嫌挤我还嫌乱呢。"

    佟佳婉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分说把行李全都丢给董栋泽,自顾自牵着芰荷出了***。芰荷下了节台阶,回眸,含笑朝董栋泽颔了下首,感激他的解围之情。

    正在哀怨叹命的董栋泽被这么个回眸一笑,打乱了建造许久的城墙,手忙脚乱拎着箱子,耳后根红得一塌糊涂。

    佟佳婉赶去医院的时候,陈品淳恰好睡醒,两姐妹几年不见,欢喜极了,天南地北的聊,很快,又转移到两个孩子的身上。

    佟佳婉说:"我这个儿子,成日里不着家,不知在外头捣鼓着什么,一点都不让人省心。还是生女儿好,是个贴心的棉袄。"

    正说着,芰荷把洗净的提子端到两人面前,又提醒娘亲该喝水了。

    陈品淳喝了温水,笑着说:"我自己的女儿,当然贴心。正因为放在心尖上,才更想找个疼她懂她的丈夫。"

    芰荷微微皱眉,怎么突然聊到自己的事情上了。

    佟佳婉早猜到陈品淳的小心思,却故意笑她:"京城里那么多优秀的高门显贵,你跟姐夫就没看得上的?看来呀,你们的眼光是越来越高了。"

    "那当然。"陈品淳脸色红润,难得甩掉自谦的包袱,与有荣焉道,"我们家虽然比上不足,比下还是有余的。而且女儿又争气,小小年纪就拿了不少设计大赛的奖,京城里的媒体铆足劲头想要采访她,都被我们给拒了。"

    果然是闺中姐妹,什么事都可以拿出来说。

    芰荷禁不住夸,红着脸拽了拽陈品淳的手:"娘,您别说了。"

    佟佳婉笑:"这是害羞了。"

    陈品淳附和:"她呀,最怕被夸了。"

    又是一团和气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