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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星沉听到张旭的话,眼泪卡在眼眶中,蒙着一层水汽的眼睛又大又闪亮,“我以后一定听话!”

    看她这样,张旭觉得又好笑又心疼,笑道,“那就好,我们去找根师兄和小癸吧。”

    他们所在的岸边,在瑟江上游,距离堕叶林有少许距离。

    张旭和星沉沿着江岸一路向下,直奔堕叶林而去。

    堕叶林还是原来那副样子,浓雾弥漫。

    不过现在张旭修为大增,这点迷雾已经遮不住他的双眼,他能看清楚林中一切。

    这林子并不大,上回张旭他们进来居然觉得很大,兜兜转转很久才能勉强走完一圈。

    现在看来林子应该有玄机,只是当时张旭修为浅,看不出来,张旭他们之前也是误打误撞找到了地宫入口。

    果然,张旭在林子几个方位上,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质地像石头,又像木头。

    要么镶嵌在石壁上,要么隐匿在树梢中。

    想来这些石头状的东西应该与阵法结界一类的东西有关。

    在张旭看来,这布阵之人水平很一般,借助外物布的阵,都如此粗陋。

    以他当前的修为以及对阵法的了解,都能一眼看清关窍所在,不用辛苦破阵,就对整个堕叶林的情况一览无余。

    上回去过的地宫口,这次掀开一层树叶就能进去。

    无涯地宫这帮人也太敷衍了,原来的时候好歹还有个禁制在上面,需要花点力气解开。

    现在居然都不设防了,多少有点摆烂了。

    张旭怀疑是不是他们被地狱火烧了,损失惨重,都来不及处理这些状况。

    那这样的话,莫树根和小癸应该会稍微安全些。

    和上回一样,顺着洞口下去,沿着地道行走。

    走了几丈远,张旭觉得应该到无涯地宫门口了,但是仍在泥土地道中。

    总不至于是无涯地宫那些人怕再有外人进来,索性连自家大门都拆了?

    再向前一段距离,才看到无涯地宫蓝灰色大门。

    门前的青砖上留着血迹,张旭知道那是他自己的血。

    只是张旭明显感觉大门到上面出口的距离与之前不同。

    这是什么神通?

    还能移动大门?大门看上去也没有移动修葺的痕迹。

    此时无涯地宫的大门除了颜色不太常见,已经没了阵法保护,与寻常大门并无太多区别。

    没了阵法,张旭试着推也推不开,只能提剑破门。

    星潮左右几下划过,白色剑气扫过,闪动着红光的剑尖劈在门上。

    大门却纹丝不动,甚至灰蓝色的门上,没有丝毫痕迹。

    真是奇也怪哉!

    张旭头一回遇到暴力手段开不了的门。

    但是开不了就是开不了,也没辙。

    现在上面没了阵法,上回画阵法开门的路子也不好使了。

    可能是经过上次的事,他们大加防备,闭门不出了。

    也可能是之前那次,被张旭烧得太惨烈了,现在里面休养生息。

    他们不出来没事,但是莫树根和小癸也出不来,那问题就有点大。

    张旭考虑,此门不开,那就再去回风城看看,说不定会有线索。

    带着星沉走出堕叶林,又到了瑟江边。

    这一路上居然一个人都没有遇到,张旭甚是疑惑。

    他们初次去回风城那天,瑟江两岸许多渔人,江上往来船只不绝,有渔船也有客船。

    渡口那里行人尤其多,有贩卖货物做生意的,有进出城办事的,也有不少妇女会在河边浣洗衣物。

    还有很多小摊贩,支起摊子,放几张桌凳,供行人休息。

    他们的摊子不大,但是吃的喝的基本都有,简单的一碗面,几样做法并不繁复的糕点,一碗便宜解渴的茶。

    但是今天这些都没有。

    渡口上用绳子帮着几条空船,往常商贩摆摊的地方,只有几张桌椅。

    此时不过巳时,按理渡口不至于如此冷清。

    张旭想找个人问都找不到。

    莫非城里出了变故?

    张旭站在渡口望城里,虽然还是有阴气鬼气笼罩,但是较之从前,没太多变化。

    行至城门处,城门也紧闭。

    进不去无涯地宫的门,还能进不去你回风城的门。

    张旭单手抱起星沉,脚尖轻点,纵身一跃,立于城头。

    宽阔的中央大街,此时也寥落无人,耳边的风声衬得更加寂静。

    张旭带着星沉直接去了齐远峰家中。

    一是当天夜里走了没回去,可能会让齐老丈担忧。

    二是张旭想看看齐远峰家的水井里,有没有悬魂珠,他想帮帮那位善良可怜的老人。

    路过迎客栈,门口像是换上了新灯笼,想来没了邪门事,掌柜喜气洋洋,添点新气象。

    几步转过巷口,就到了齐远峰家门口。

    门自然紧闭着,张旭轻敲大门。

    过了半晌,就在张旭以为齐家出事了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

    开门的是齐老丈。

    “小仙长你们回来了?”齐老丈看到张旭愣了下,又看到星沉,才认出来他们。

    他原先见张旭的时候,张旭都戴着面具,此时张旭这样站在他门口,他自然认不出来。

    老人急急拉张旭进门,还朝门外看了看有没有人看到。

    张旭不解地看着他,“老丈,怎么了?”

    齐老丈欲言又止,看着张旭和星沉满身血污,重重叹气道:“你们不该回来!”

    “怎么说?城里究竟发生了何事?怎么家家闭门不出?”

    “唉!是神官大人说,乱世妖邪已出,让我等千万不要乱走动。”老人说道。

    “乱世妖邪?”张旭觉得有些好笑,他们沧波神祠那些人,不是更邪门?

    齐老丈见张旭反问,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好像在说,你怎么还会惊讶。

    张旭是真的不知道,乱世妖邪是怎么一回事,总不可能是他吧。

    “乱世妖邪”老人声量陡提,看看周围,又压着声音道:“就是你们!”

    “嗯?”张旭很震惊。

    还真有这种事,莫名其妙就成了妖邪,还是乱世的那种。

    “小仙长不知道?”老人扯着张旭进屋。

    “此事还需老丈告知。”张旭是真的不知道。

    “前天的时候,神祠倒啦!二位神官大人震怒。

    听说跟神祠倒塌有关的,是个身穿道袍,肩上站着只丑陋灰鸟的年轻人。”

    “小癸不丑!”听老人这么说小癸,星沉第一个不答应,那可是她的小宝贝疙瘩。

    “星沉。”张旭拦住星沉,让老人继续说。

    老人略带歉意地笑笑,继续道:“跟你们同行的那位小仙,额,年轻人,还同李神官大打出手,杀了不少神役。”

    因为莫树根的缘故,沧波神祠毁了,信奉神明的齐老丈,不太愿意继续称呼莫树根为仙长。

    张旭想,看来莫树根和小癸从地宫出来了,目前安然无恙。

    “那之后呢?”张旭追问。

    “那年轻人不知所踪,听说神官大人追去了清平镇。”

    “他们不是离开回风城了吗?你们为什么还要躲在家中?”张旭不解。

    “神官大人站在神祠说,让我们不得离开回风城。”

    “他说的话你们怎么听到的?”星沉问道。

    “咦,神官大人本事大着呢!他站在神祠说的话,回风城的人都能听得到。

    起初还有人不信邪嘞,偏要出城去,结果出去就没了。

    还是得听神官大人的话,神官大人又不会害我们。”

    张旭又问:“不是不让你们出城,你们怎么连家门都不出?”

    齐老丈摇头叹息,“这两天,城里闹得越凶了!原来只是晚上不太平,现在白天也闹,大家都不敢出门。

    神官大人说,是因为神祠倒塌,没有东西镇压,这些邪祟才如此猖狂。”

    张旭明白了整个过程,问他:“既然如此,老丈为何还要让我们进门?”

    他和星沉这两个莫树根的同伙,是害神祠倒塌的罪魁祸首,也是神官嘴里的乱世妖邪。

    老人笃信所谓的神明,居然还会放他们进来。

    齐老丈看了看张旭和星沉身上的血污,眼神不定,显得很心虚,“当然是怕的,我听到有人敲门,就猜到可能是你们,犹豫半天,不敢开门。”

    难怪刚才张旭敲门,半天没人应,不过老人倒是坦率,直言害怕。

    “不过...老朽虽然不了解你们,但我看你眼神、听你说话就不是个坏人。

    还有和你一起那个小伙子,虽然言语粗俗了些,倒也看得出为人端正。再者,呵呵呵。”

    老人说道此处,笑道:“那天你们出去的时候,我同这小姑娘聊过几句。

    她说自己原是清平镇的小乞儿,你们救了她,一直带在身边,肯这样做,那就更不是坏人了。”

    “多谢老丈信任,我还有一事想问你,令郎现在如何了?”张旭没有忘记齐远峰的事。

    “唉。”老人摇头,老泪纵横,不说齐远峰的状况,只道:“他要是去了,老朽也无心苟活于世了。”

    张旭沉默,他不知道要不要跟老人说沧波神祠的人做的事。

    过了会儿,他才开口道:“老丈,若我说,你家的事,是有人故意为之,你可相信?”

    “什么?!”齐老丈吓得手杖落地,哭道:“老朽一生与人为善,不曾得罪过人,小儿经商也是本分老实,什么人竟会这样害我?”

    “不是寻常人,正是沧波神祠的神官。”张旭打算照实说,老人信与不信另说。

    齐老丈发怔,道:“不可能的,神官大人是好人,他们帮了我们很多。”

    张旭简要讲了迎客栈发生的事,告诉他迎客栈水井里的悬魂珠。

    又说了谭钧的事,谭钧在这一带很有名,老人应该知道他。

    又说了一点,他在无涯地宫看到的悬魂珠星空。

    老人听完久久不能回神。

    张旭道:“我说的真假,我们去院里一看便知。”

    若不出他所料,齐老丈家的井里,应该也有一枚悬魂珠。

    而且沧波神官至今未来过老人家中,所以张旭猜测,老人孙子和赵氏的魂魄应该还在悬魂珠当中。

    齐老丈半信半疑地答应他去井旁验证。

    张旭随手施展了一个护咒,将星沉与老人护在其中。

    右手双指并指,使用水之气,指尖一点蓝光,指向水井。

    立时有东西被从水中拉上来。

    悬魂珠。

    由于里面只锁着赵氏与齐老丈孙子两个魂魄,所以这颗悬魂珠墨色很淡。

    只能看到白色的珠身上两缕墨色缠绕,旁边还有极淡的一缕。

    不一会儿,两缕墨色渐渐在悬魂珠上凝成人形。

    只能看到大致轮廓,一名温婉柔弱的女子与一个两三岁的孩童。

    老人看到珠身上出现的人形,又是忍不住恸哭,“方儿,我的方儿!我可怜的孙儿!”

    “小仙长!求求你救救他们!让他们去往生吧。求求你了。”

    老人放下拐杖,跪地求张旭。

    张旭赶紧在老人跪倒前扶住老人,“快请起,先救令郎。”

    “小儿还有救?”老人激动地泪水都顾不上擦。

    “我试一试。”张旭看向悬魂珠。

    旁边那缕极淡的墨色,可能是齐远峰的魂魄。

    因为某种原因,齐远峰的魂魄并没有完全被悬魂珠吸走。

    而是留了一部分在体内,这就导致他,虽然活着,却如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甚至不能自理。

    张旭将悬魂珠内那缕墨色牵引出来,只见墨色在空气中化作一个极其浅淡的人影,与躺在床榻上的齐远峰一模一样。

    张旭将魂魄送回齐远峰体内,并且用自己的水之气帮他巩固神魂。

    甚至最后在他的丹田经脉中留下一丝水之气,助他早日恢复。

    齐老丈一动不动地盯着张旭施术,星沉也专心地看着。

    “嗯,差不多了。”张旭收回水之气。

    这是榻上的齐远峰缓缓睁开双眼,眼神不再涣散。

    老人喜极而泣,抱着齐远峰痛哭流泪。

    “远峰啊,我的儿!你终于好了!”

    齐远峰仿佛大梦初醒,“爹,我没事了,您别哭了,都是孩儿不孝。”

    齐老丈激动地向齐远峰介绍张旭,拉着张旭的手一直喊救命恩人。

    “谢谢仙长!大恩没齿难忘。”齐远峰在老人的催促下,对张旭行跪拜大礼。

    “不敢当,举手之劳而已。”张旭拦住他。

    老人向齐远峰讲了这一年的经过。

    齐远峰对老人满是愧疚,道:“是我不孝,让您受苦了。”

    据齐远峰说,他这一年就像是在做梦,有时候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白茫茫的世界里,没有边际。

    这个世界里,他偶尔会见到去世的妻儿,为了遇见妻儿,他常常在茫茫世界奔走,只为见到妻儿。

    有时候他又会看到年迈的父亲拄着拐杖,还要照顾他,可是他却动不了。

    张旭知道,他所说的白茫茫的世界,正是悬魂珠内。

    他的魂魄被分为两半,有时候感受到的是悬魂珠里的一半,有时候是身体中的一半。

    只是张旭疑惑,为何悬魂珠只能吸走他一半魂魄。

    “齐兄,你可曾有过什么奇遇?譬如去过神仙洞府,或者遇上过奇人。”张旭问道。

    “这个......”齐远峰思索,“对了!七年前我去东岗镇贩货,有一日夜遇大雨,回客栈的途中遇上一位道长,身穿单薄衣衫淋在雨中,我就邀他回客栈,一起避雨。

    第二天雨停后,道长要走,留下一条红绳,说是作为答谢。

    那条红绳我一直留着,拿它串玉佩,就是......”

    齐远峰在屋子里一阵寻找,“就是此物!”

    张旭看他手里穿着玉佩的红绳,确实隐含道蕴。

    想必是当初齐远峰接连遭受妻儿去世的打击,没心思收拾自己,玉佩也放着没有佩戴,才导致悬魂珠有可趁之机。

    张旭从自己的随身空间取出一块白色灵玉,笑道:“既如此,我便锦上添花,再送齐兄一块玉佩,避祸驱邪。”

    齐远峰连连称谢。

    “仙长...我的妻儿还有救......”

    “峰儿!”齐老丈严厉地打断他。

    张旭已经帮了他们一家太多太多,又怎么能再为难张旭去救活已经死了许久的人呢。

    张旭摇头道:“抱歉,齐兄,我救不了他们。”

    现在的张旭当然做不到活死人,肉白骨。

    张旭不知道,传说中快成仙的娄也鸣是否能复活已故之人。

    齐远峰脸色苍白,似有些站立不稳,道:“仙长哪里的话,我就问问,就问问。”

    然后失魂落魄地站在一边。

    张旭于心不忍,但是生老病死,只要跳不出红尘、证道长生,谁都躲不掉,他也不知如何安慰。

    至于悬魂珠里的魂魄,他不敢让齐远峰再见。

    就算见到,也只是一团梦幻泡影罢了,里面的生魂甚至受悬魂珠影响,已经异化,说不定还会伤到齐远峰。

    “齐兄已经无恙,我们便告辞了。”

    老人知道张旭想马上去清平镇寻莫树根和小癸。

    “小仙长大恩大德,老朽没齿难忘。”齐老丈紧握张旭手臂,郑重道。

    张旭却是一笑,“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若非老人心地善良,根本不会遇上张旭等人。

    老人即使有着所谓的信仰,也不盲目相信,而是自行判断事情对错,人物黑白。

    这样的人,张旭很是愿意帮他。

    更何况,齐远峰有幸不死,主要还是因为他自己为人和善,广结善缘。

    “张旭,我们是妖邪吗?”出了齐家,星沉问道。

    “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齐爷爷说有人说我们是妖邪。”

    “别人说我们是什么,我们就是吗?这不过是那些人愚弄人心的把戏而已。

    我们是什么,是什么样的人,别人说了不算,自己说的才算。”

    “哦。”

    张旭打算先去神祠看看,莫树根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到了沧波神祠......只能说神祠遗址。

    这哪儿是倒塌,分明就是给人拆了之后还炸了一遍。

    甚至看不到完整的砖块柱子,地上全是碎屑。

    张旭惊呆了,根师兄也太能折腾了。

    怪不得被人追到清平镇,怪不得别人说他是乱世妖邪。

    这场景任谁看了都会懵。

    张旭在碎屑上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有。

    苦笑道:“根师兄做事真是干净利落。”

    可不就是干净利落么,神祠供奉的沧波匾都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看来得直接去清平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