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星落平野暗
“什么也不做？”李思存想过赵仲远知兵而号令井然有序的场景，也想过赵仲远志大才疏瞎指挥一通的场面，唯独没有想过，赵仲远还有第三种选择。
赵仲远笑着点点头：“嗯，什么也不做。营中自有各个都头、队长，该如何就如何便是了。李先生不如趁此机会休息休息，日后这种机会可不多了。”
李思存看着赵仲远、董瑜和东方奕进入营帐之中，心中起了一分波澜，暗暗叹一口气：“奋威军中能人倍出，看来并不易与。唉，要报母亲之仇，怕是要大费些心思了。”
一个副都头跑过来问道：“李先生，替李指挥的赵先生有什么吩咐么？”
“你们该训练便训练，该警戒便警戒，一如李指挥在时便是了。”
那副都头一愣：“赵先生没有要做什么吗？比如练兵什么的？”
“没有。赵先生休息去了。”
副都头还不死心：“东方都头呢？他可是‘暗羽’之首，俺们很想听听他的教导。”
李思存的声音已然有了几分无奈：“东方都头跟着赵先生进去休息了。”
看着那副都头满脸的不可思议，李思存心下再次苦笑，暗道：“往往人一得权，便算是再谦和之人，也要威风那么一下子。若换了旁人，爱出风头的集合全营训上一训，低调的至少也要召集什么都头队长的见上一面，宣示这两日的权威所在。”
李思存看着赵仲远所在的大帐门口紧闭，不由在心中赞道：“居高位而不骄，得其权而愈发清醒，这种人当真是难得的很。圣人云，先之劳之，无倦，将大作为当成治人之道；这赵仲远却丝毫不担心旁人说其无能，毫无作为，却能最大限度将营中无主的影响降到最低，真奇才也。”
李思存一步一叹，自回去休息不提。
此时，被李思存称为“奇才”的赵仲远却在百无聊赖喝着茶，接受董瑜又一轮的诊脉。赵仲远和东方奕说些武功上的事情，由着董瑜在一旁冥思苦想。
董瑜早已问过赵仲远和东方奕两人，知道了云未、周岩的情况，听到并无大碍，方才放下心来，也不急着去见云未，当下只是专心给赵仲远诊脉。
良久，董瑜放开赵仲远，长叹一声，埋怨赵仲远道：“都怪你强运真气，体内筋脉已是再难修复，虽性命无碍、武功未失，只是折损阳寿，而且恐怕过几年便诸病缠身，这些年练武打熬的苦痛隐忧恐怕都会一齐爆发出来。”
赵仲远笑道：“老董，这话你已然说过一次了。”
董瑜怒道：“谁与你说笑？”
赵仲远脑海中又掠过郭琰的身姿面容，长叹一声，现在回想起来，实在分不清当时执意离去，到底是因为担心云未多些，还是不知如何面对郭琰多些。
“只盼着她能找到属于她自己的英雄，只盼着她……”
赵仲远突然觉得有些沮丧。
他突然发现，自己对郭琰仿佛并不只是当作小孩子、小妹妹一般的感情。
他想起郭琰倔强的眼神，银牙紧咬，梨花带雨却昂着头的样子。
他想起郭琰哭着吼道，“我只是喜欢和你在一起而已，又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赵仲远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郭琰的事情，此时，赵仲远的心中已然满是羞愧。明明自己爱的是路秋月，今生今世都会只爱她一个人，可是为何……
赵仲远也未曾忘记，路秋月依偎在自己怀里，轻声说着，“要时时想起我”。
赵仲远突然有些恨自己，恨自己意志不够坚定，恨自己在爱着秋月的同时却时时想起另一个女孩子。
“造化弄人……”赵仲远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个词来，不禁无声苦笑。两个女子都是如仙子一般，郭琰说得对，她并没有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罪大恶极的是赵仲远自己才是。
赵仲远片刻的失神落在董瑜眼里，还以为是自己说的话刺痛了赵仲远，当下也是有些自责，叹道：“老赵，俺发誓，只要俺还有一口气在，俺便会再寻良法。”
赵仲远一愣，知道董瑜会错了意，不过心中着实感激，笑道：“人生在世，若能与朋友快意江湖十年，岂不好过蝇营狗苟百年？老董，我都看开了，你怎么却反而有了执念？有这工夫，不如赶紧给我开一副安神的药，我最近几日一直睡不太好。”
董瑜也知道自己失态，收拾好情绪，恢复了往常神态，笑道：“兵荒马乱的，你若能睡好觉才是出奇了。正好来了大沽河南，索性休息一番便是了。我也给你一副安神的药。”
东方奕凑趣道：“我也睡不太好。”
董瑜白眼一翻：“睡不着眯着。”
赵仲远哈哈大笑起来。三人便胡乱吹牛，晌午用了饭后，又继续说些各自知道的奇闻异事。东方奕从军之前只在金陵城外活动，进金陵城都只能是一年一度的大事，更何况别的远处？而赵仲远早年间行走江湖，董瑜更是跟着师父行游四方，见过的听过的也多，直将东方奕说得一愣一愣的。
神威营中众军士本来还提心吊胆等着代理指挥使审阅，谁知赵仲远三人只是不时要上一壶茶水，天色将晚依然在胡吹乱侃，连见面的意思都没，何况训练审阅？
神威营众人都是李自明、林大风、郑三江带出来的兵，性格也都相近，初时有些忐忑，不过见赵仲远并无耍威风的意思，也便不管他们，只按照李自明在时的情况，该训练便训练，该警戒便警戒。
千百年来各个帝王家追寻的“垂拱而治”，让赵仲远先行实现，当浮一大白。
用过晚饭，赵仲远三人皆是有些疲惫，董瑜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咱们这样高谈阔论，像那些腐儒一般。不如出去逛上一逛，如何？”
东方奕沉吟道：“此处南北对峙，恐怕……”
赵仲远点了点头，不过心中着实想要去转转，又因为是云未特意交代的好好带神威营，不好说出口来。
董瑜笑道：“大沽河这么长，咱们又不去向河北诸府府军怀里撞。他们大多屯在西南庆源府边上，咱们绕开便是了。”
赵仲远心中一动，想要去郭家楼看看的心思愈发强烈，点头说道：“对，咱们可以向另一边走，向东南去。若真遇到了河北诸府府军，大不了咱们回头便走就是了。”
东方奕一愣，不曾想到赵仲远也是同样心思，不禁苦笑道：“云将军将神威营托付我等，虽然我等不瞎掺和，只是人还是要在的吧？”
董瑜笑道：“你别拿云将军压俺们。俺们又不是弃营而逃，只是出去转转。云将军有没有说不能转转吧？”
赵仲远笑道：“不如东方兄弟便留在营中，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人在。若真有事，便燃起火来，我等不会走太远，知道有事，自然赶紧回来，误不了事的。”
东方奕苦笑连连。董瑜大笑着拍了拍东方奕的肩膀：“有劳了。等明日俺或者老赵留下，让你也出去耍耍。”
赵仲远和董瑜悄然出门，门口的守卫军士正要说话，被赵仲远制止，悄声说要出去一下，不要告诉别人。赵仲远乃是代理指挥使，那军士早见过了；董瑜又是在世华佗，在奋威军中可以说是超然存在。这两个人结伴出去，那军士又怎敢说些什么？
当下，赵仲远和董瑜悄然牵了马，离了军营。
董瑜问道：“老赵，咱们向哪里走？东南荒凉的很。”
赵仲远笑道：“向北不多远便是大沽河，西南又是河北诸府的地方。咱们走远些，向东南，到肃宁最好哩。”
董瑜笑道：“俺本以为俺想走远些，没想到你更是厉害。肃宁离咱们这里逾百里，跑快些过去也要一个时辰，你是今夜不打算睡了么？”
“反正也是难以入眠，还省了你一副安神药剂，何乐而不为？”
董瑜心中豪情顿起，一扬马鞭，先行向前，回头喊道：“夜间走马，最是难行，既考验马，又考验人。老赵你可别被甩下太远，省的一路上无人说话！”
赵仲远佯装怒道：“老董，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是如此耍赖之人！”一扬马鞭，追了上去。
此时天上虽然并无明月，不过满天繁星，洒在这一大片平野之上，也算不得黑暗。两人并辔而行，董瑜看着天空中的繁星有些出神：“明月若出，又有繁星什么事？不过只敢在角落里闪着罢了。”
赵仲远听出董瑜言下怅然之意，笑着问道：“可是想起了什么心事？”
董瑜叹道：“俺小时候，做过许多梦。如若刚听了村头说书先生，晚上俺在梦中便成了权倾一方的大官或者是战无不胜的将军；如若刚看了教书先生偷藏起来的图形画本，俺在梦中便是落魄才子怀才不遇却遇到了美丽佳人；如若是刚刚看了些历史演义，俺在梦中便是一代帝王，部下谋士百数，猛将千员，远近咸伏，四海归一。”
赵仲远也是一叹：“我也常做这样的梦。”
董瑜长叹一声，仰望着天空：“不过后来才发现，俺只不过是一颗星星而已，即便有时候看起来很亮，那是因为月亮还没有出来，一旦出来，俺便只是众星拱月之中小小的一颗星星罢了。”
说到此处，董瑜看向赵仲远，半是戏谑办事认真说到：“唉，若俺是天纵奇才，此时应当是武林盟主才是。”
赵仲远见董瑜如此，忍俊不禁：“便算是做了月亮，那破晓之后，依然要躲得远远的。白昼有日，夜晚有月，均是明亮非凡。不过星光也是不可或缺，否则此时的我们，便当真是行在一片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了。人外有人，武林盟主只有一个，但是意气相投的朋友却有许多，总好过什么武林盟主。”
董瑜笑了笑：“俺只是略有感慨，你倒好，这一通道理讲了下来。”
两人趁着星光，放慢了速度向前行着，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各怀心事沉默前行。
“我只是去看一眼救命恩人而已，不是去见郭琰……不，我只是去看一眼郭家庄，如若往常一样安在，便连郭老爷子和叔孝都不用见，直接回转便是了。”
赵仲远心中略感惆怅，辨认了一下方向，只见前面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条河，赵仲远算了算路程，知道是易水到了。
易水到了，郭家楼也便不远了，若没认错，一炷香的时间也就到了。自己深更半夜到来，若让郭琰看到……
郭琰！
自从离开郭家楼，这个名字便一直如梦魇一般绕在赵仲远心间，无论赵仲远如何想要忘记都办不到。这种感觉，就仿佛当初与路秋月分开之后的感觉一模一样。
赵仲远突然打了个冷战，想着路秋月，心中不敢再向前，勒住马停在原地。
董瑜看了赵仲远一眼，奇怪问道：“怎么了？”
赵仲远苦笑一声，说道：“咱们回去吧。”
“嗯？不去肃宁了？”
赵仲远勉强笑出来：“不去了吧。咱们离得太远了，若有些什么事，云大哥那里不好交代。”
董瑜沉思片刻，问道：“老赵你……是来见人的？”
赵仲远蓦然间被董瑜说破心事，脸色涨的通红，急道：“不要乱说！我有什么人可见？我没什么人可见。”
董瑜看赵仲远大是窘迫，更加确信了赵仲远的确是来见什么人的，只是走到一半，又不想去了。董瑜也知道横江飞将和幻花剑仙之间羡煞神仙的侠侣姻缘，长叹一声，说道：“好，咱们回去吧。”
两人沉默着调转马头，向后行去。天空中飘过一片片乌云，遮住了大多数的星星，天色顿时一暗。董瑜仿佛自言自语：“要下雨了。”
赵仲远心乱如麻，也仿佛自言自语：“对啊，要下雨了。”
董瑜深深看了赵仲远一眼，感受到赵仲远的挣扎，心中长叹一声，决定将今夜之事烂在肚里。
“日后若真有什么人要见，夫妻俩白日里光明正大去，显得正式。”
赵仲远浑身一颤，默不作声前行。
赵仲远笑着点点头：“嗯，什么也不做。营中自有各个都头、队长，该如何就如何便是了。李先生不如趁此机会休息休息，日后这种机会可不多了。”
李思存看着赵仲远、董瑜和东方奕进入营帐之中，心中起了一分波澜，暗暗叹一口气：“奋威军中能人倍出，看来并不易与。唉，要报母亲之仇，怕是要大费些心思了。”
一个副都头跑过来问道：“李先生，替李指挥的赵先生有什么吩咐么？”
“你们该训练便训练，该警戒便警戒，一如李指挥在时便是了。”
那副都头一愣：“赵先生没有要做什么吗？比如练兵什么的？”
“没有。赵先生休息去了。”
副都头还不死心：“东方都头呢？他可是‘暗羽’之首，俺们很想听听他的教导。”
李思存的声音已然有了几分无奈：“东方都头跟着赵先生进去休息了。”
看着那副都头满脸的不可思议，李思存心下再次苦笑，暗道：“往往人一得权，便算是再谦和之人，也要威风那么一下子。若换了旁人，爱出风头的集合全营训上一训，低调的至少也要召集什么都头队长的见上一面，宣示这两日的权威所在。”
李思存看着赵仲远所在的大帐门口紧闭，不由在心中赞道：“居高位而不骄，得其权而愈发清醒，这种人当真是难得的很。圣人云，先之劳之，无倦，将大作为当成治人之道；这赵仲远却丝毫不担心旁人说其无能，毫无作为，却能最大限度将营中无主的影响降到最低，真奇才也。”
李思存一步一叹，自回去休息不提。
此时，被李思存称为“奇才”的赵仲远却在百无聊赖喝着茶，接受董瑜又一轮的诊脉。赵仲远和东方奕说些武功上的事情，由着董瑜在一旁冥思苦想。
董瑜早已问过赵仲远和东方奕两人，知道了云未、周岩的情况，听到并无大碍，方才放下心来，也不急着去见云未，当下只是专心给赵仲远诊脉。
良久，董瑜放开赵仲远，长叹一声，埋怨赵仲远道：“都怪你强运真气，体内筋脉已是再难修复，虽性命无碍、武功未失，只是折损阳寿，而且恐怕过几年便诸病缠身，这些年练武打熬的苦痛隐忧恐怕都会一齐爆发出来。”
赵仲远笑道：“老董，这话你已然说过一次了。”
董瑜怒道：“谁与你说笑？”
赵仲远脑海中又掠过郭琰的身姿面容，长叹一声，现在回想起来，实在分不清当时执意离去，到底是因为担心云未多些，还是不知如何面对郭琰多些。
“只盼着她能找到属于她自己的英雄，只盼着她……”
赵仲远突然觉得有些沮丧。
他突然发现，自己对郭琰仿佛并不只是当作小孩子、小妹妹一般的感情。
他想起郭琰倔强的眼神，银牙紧咬，梨花带雨却昂着头的样子。
他想起郭琰哭着吼道，“我只是喜欢和你在一起而已，又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赵仲远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郭琰的事情，此时，赵仲远的心中已然满是羞愧。明明自己爱的是路秋月，今生今世都会只爱她一个人，可是为何……
赵仲远也未曾忘记，路秋月依偎在自己怀里，轻声说着，“要时时想起我”。
赵仲远突然有些恨自己，恨自己意志不够坚定，恨自己在爱着秋月的同时却时时想起另一个女孩子。
“造化弄人……”赵仲远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个词来，不禁无声苦笑。两个女子都是如仙子一般，郭琰说得对，她并没有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罪大恶极的是赵仲远自己才是。
赵仲远片刻的失神落在董瑜眼里，还以为是自己说的话刺痛了赵仲远，当下也是有些自责，叹道：“老赵，俺发誓，只要俺还有一口气在，俺便会再寻良法。”
赵仲远一愣，知道董瑜会错了意，不过心中着实感激，笑道：“人生在世，若能与朋友快意江湖十年，岂不好过蝇营狗苟百年？老董，我都看开了，你怎么却反而有了执念？有这工夫，不如赶紧给我开一副安神的药，我最近几日一直睡不太好。”
董瑜也知道自己失态，收拾好情绪，恢复了往常神态，笑道：“兵荒马乱的，你若能睡好觉才是出奇了。正好来了大沽河南，索性休息一番便是了。我也给你一副安神的药。”
东方奕凑趣道：“我也睡不太好。”
董瑜白眼一翻：“睡不着眯着。”
赵仲远哈哈大笑起来。三人便胡乱吹牛，晌午用了饭后，又继续说些各自知道的奇闻异事。东方奕从军之前只在金陵城外活动，进金陵城都只能是一年一度的大事，更何况别的远处？而赵仲远早年间行走江湖，董瑜更是跟着师父行游四方，见过的听过的也多，直将东方奕说得一愣一愣的。
神威营中众军士本来还提心吊胆等着代理指挥使审阅，谁知赵仲远三人只是不时要上一壶茶水，天色将晚依然在胡吹乱侃，连见面的意思都没，何况训练审阅？
神威营众人都是李自明、林大风、郑三江带出来的兵，性格也都相近，初时有些忐忑，不过见赵仲远并无耍威风的意思，也便不管他们，只按照李自明在时的情况，该训练便训练，该警戒便警戒。
千百年来各个帝王家追寻的“垂拱而治”，让赵仲远先行实现，当浮一大白。
用过晚饭，赵仲远三人皆是有些疲惫，董瑜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咱们这样高谈阔论，像那些腐儒一般。不如出去逛上一逛，如何？”
东方奕沉吟道：“此处南北对峙，恐怕……”
赵仲远点了点头，不过心中着实想要去转转，又因为是云未特意交代的好好带神威营，不好说出口来。
董瑜笑道：“大沽河这么长，咱们又不去向河北诸府府军怀里撞。他们大多屯在西南庆源府边上，咱们绕开便是了。”
赵仲远心中一动，想要去郭家楼看看的心思愈发强烈，点头说道：“对，咱们可以向另一边走，向东南去。若真遇到了河北诸府府军，大不了咱们回头便走就是了。”
东方奕一愣，不曾想到赵仲远也是同样心思，不禁苦笑道：“云将军将神威营托付我等，虽然我等不瞎掺和，只是人还是要在的吧？”
董瑜笑道：“你别拿云将军压俺们。俺们又不是弃营而逃，只是出去转转。云将军有没有说不能转转吧？”
赵仲远笑道：“不如东方兄弟便留在营中，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人在。若真有事，便燃起火来，我等不会走太远，知道有事，自然赶紧回来，误不了事的。”
东方奕苦笑连连。董瑜大笑着拍了拍东方奕的肩膀：“有劳了。等明日俺或者老赵留下，让你也出去耍耍。”
赵仲远和董瑜悄然出门，门口的守卫军士正要说话，被赵仲远制止，悄声说要出去一下，不要告诉别人。赵仲远乃是代理指挥使，那军士早见过了；董瑜又是在世华佗，在奋威军中可以说是超然存在。这两个人结伴出去，那军士又怎敢说些什么？
当下，赵仲远和董瑜悄然牵了马，离了军营。
董瑜问道：“老赵，咱们向哪里走？东南荒凉的很。”
赵仲远笑道：“向北不多远便是大沽河，西南又是河北诸府的地方。咱们走远些，向东南，到肃宁最好哩。”
董瑜笑道：“俺本以为俺想走远些，没想到你更是厉害。肃宁离咱们这里逾百里，跑快些过去也要一个时辰，你是今夜不打算睡了么？”
“反正也是难以入眠，还省了你一副安神药剂，何乐而不为？”
董瑜心中豪情顿起，一扬马鞭，先行向前，回头喊道：“夜间走马，最是难行，既考验马，又考验人。老赵你可别被甩下太远，省的一路上无人说话！”
赵仲远佯装怒道：“老董，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是如此耍赖之人！”一扬马鞭，追了上去。
此时天上虽然并无明月，不过满天繁星，洒在这一大片平野之上，也算不得黑暗。两人并辔而行，董瑜看着天空中的繁星有些出神：“明月若出，又有繁星什么事？不过只敢在角落里闪着罢了。”
赵仲远听出董瑜言下怅然之意，笑着问道：“可是想起了什么心事？”
董瑜叹道：“俺小时候，做过许多梦。如若刚听了村头说书先生，晚上俺在梦中便成了权倾一方的大官或者是战无不胜的将军；如若刚看了教书先生偷藏起来的图形画本，俺在梦中便是落魄才子怀才不遇却遇到了美丽佳人；如若是刚刚看了些历史演义，俺在梦中便是一代帝王，部下谋士百数，猛将千员，远近咸伏，四海归一。”
赵仲远也是一叹：“我也常做这样的梦。”
董瑜长叹一声，仰望着天空：“不过后来才发现，俺只不过是一颗星星而已，即便有时候看起来很亮，那是因为月亮还没有出来，一旦出来，俺便只是众星拱月之中小小的一颗星星罢了。”
说到此处，董瑜看向赵仲远，半是戏谑办事认真说到：“唉，若俺是天纵奇才，此时应当是武林盟主才是。”
赵仲远见董瑜如此，忍俊不禁：“便算是做了月亮，那破晓之后，依然要躲得远远的。白昼有日，夜晚有月，均是明亮非凡。不过星光也是不可或缺，否则此时的我们，便当真是行在一片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了。人外有人，武林盟主只有一个，但是意气相投的朋友却有许多，总好过什么武林盟主。”
董瑜笑了笑：“俺只是略有感慨，你倒好，这一通道理讲了下来。”
两人趁着星光，放慢了速度向前行着，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各怀心事沉默前行。
“我只是去看一眼救命恩人而已，不是去见郭琰……不，我只是去看一眼郭家庄，如若往常一样安在，便连郭老爷子和叔孝都不用见，直接回转便是了。”
赵仲远心中略感惆怅，辨认了一下方向，只见前面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条河，赵仲远算了算路程，知道是易水到了。
易水到了，郭家楼也便不远了，若没认错，一炷香的时间也就到了。自己深更半夜到来，若让郭琰看到……
郭琰！
自从离开郭家楼，这个名字便一直如梦魇一般绕在赵仲远心间，无论赵仲远如何想要忘记都办不到。这种感觉，就仿佛当初与路秋月分开之后的感觉一模一样。
赵仲远突然打了个冷战，想着路秋月，心中不敢再向前，勒住马停在原地。
董瑜看了赵仲远一眼，奇怪问道：“怎么了？”
赵仲远苦笑一声，说道：“咱们回去吧。”
“嗯？不去肃宁了？”
赵仲远勉强笑出来：“不去了吧。咱们离得太远了，若有些什么事，云大哥那里不好交代。”
董瑜沉思片刻，问道：“老赵你……是来见人的？”
赵仲远蓦然间被董瑜说破心事，脸色涨的通红，急道：“不要乱说！我有什么人可见？我没什么人可见。”
董瑜看赵仲远大是窘迫，更加确信了赵仲远的确是来见什么人的，只是走到一半，又不想去了。董瑜也知道横江飞将和幻花剑仙之间羡煞神仙的侠侣姻缘，长叹一声，说道：“好，咱们回去吧。”
两人沉默着调转马头，向后行去。天空中飘过一片片乌云，遮住了大多数的星星，天色顿时一暗。董瑜仿佛自言自语：“要下雨了。”
赵仲远心乱如麻，也仿佛自言自语：“对啊，要下雨了。”
董瑜深深看了赵仲远一眼，感受到赵仲远的挣扎，心中长叹一声，决定将今夜之事烂在肚里。
“日后若真有什么人要见，夫妻俩白日里光明正大去，显得正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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