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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听圣旨

    梅越闻言莞尔一笑,说道:“将军这费尽苦心达到的平衡状态,想必将军也知道并不能维持多久吧?两家仇怨太深,不是简单的谁都奈何不得谁便能维持住的。”

    云未笑着点了点头:“不错。大宋荒奴并不可能同时强盛且长存,除非双方都有足以同归于尽的威慑力。但是,要一个相对的和平就够了。起码如若今后两方君主皆不犯错,便依然可以谁都奈何不得谁,那便够了。”

    “为何一定要将军做?大宋近万万人,总会有人做的。”

    云未笑道:“军师又来试探于我。若人人皆如此想,那便真的无人能做了。若我非此等一意孤行不顾生死之人,军师又怎肯安安分分做我的梅大军师?”

    梅越笑了起来,片刻后却终究是叹了口气:“我有时候还是怀念将军刚刚将我诓骗到奋威军中之时的时光。”

    “你当时可是羞涩得很,见谁都自称‘小生’。”

    “我原打算走的路,不过是考取功名,出仕一方,造福一方,落个清廉能干之名,儿孙不求闻达,只做个安稳后生便是了。一生如此顺顺遂遂过去了。”梅越眼神飘向远方,嘴角挂着微笑。

    “谁知遇上了云某人,将你的路硬生生撞歪了。”

    梅越忍俊不禁:“若无将军,我此时可能已经是福州的一方大员了。”

    “也有可能是琼州。”

    “我又没有犯什么大错,怎么可能去琼州?”

    “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犯个错什么的不在话下。”

    两人相视大笑,都是感慨万千。

    梅越长叹一声:“将军看到那李思存,是不是又想起了我?所以才那么容易信了李思存?”

    云未一笑:“军师信不过他?”

    梅越白了云未一眼,语气中略带嗔怪:“你又信得过他了?这个人肯定有问题,你还让他在李自明左右,真不怕他将李自明诓骗走了?”

    “若是旁人,李思存可能诓骗他做些事情,不过自明却是万万不会。若论才智,自明并不出众,不过自明在大事之上,定会问过我的意见,十年来皆是如此。”云未笃定说道。

    梅越哈哈大笑:“你再三说小事不必问过你,自明却事事皆当作大事。”

    云未长叹一声,想起十年前李自明冲动之下做的事情,自己好不容易才善后完成:“错过一次,便不再错。从这方面来说,自明也算是半个圣人了。”

    “自明自然是靠得住的,不过你真信得过李思存?他明明有问题。”

    “虽然有问题,不过翻不起什么波浪,那便不能算是问题。我让仲远和东方暗中观察过了,他们的评价倒也算一致,我还未来得及和军师说。”

    “什么评价?”

    云未一笑,学着东方奕的语气说道:“若有所图,不过所图应与荒奴无关。”

    说罢,又学着赵仲远的语气说道:“看不透这个人,仿佛跟大宋和荒奴都有仇似的,难不成是除了大宋和荒奴之外的西域国家之人?”

    梅越笑弯了腰:“将军少年时结识的都是些妙人。赵家兄弟粗中有细,一眼便能看穿问题所在,我觉得这个评价贴切得很。”

    云未点了点头,又继续说了下去:“我又命亲卫都探查了河北诸府,暗中打探李思存的存在,通过他的描述,还真找到了他的家乡,乃是常山府一个叫做郭家庄的地方。”

    梅越沉吟道:“可靠么?他姓李,却是郭家庄。”而后不禁又自己笑起来自己,“啊呦,我又犯糊涂了。若他说自己是李家庄的,反而更不可靠。亲卫都打探到了什么?”

    “郭家庄全村被荒奴屠杀,无一幸免。邻村有人知道这郭家庄的确有一户姓李的,乃是一个后生带着他的老娘,白日耕作晚间读书,因此中了秀才之后便再无动静,两试不中。”

    梅越边听边点头:“如此说来,倒也和李思存相吻合。”

    一抬头,梅越看到云未带着微笑满含深意看着自己,一愣之下,脱口而出:“怎么?亲卫都还发现了什么?”

    云未摇了摇头:“没有了。郭家村无一幸免,全被不知何人所杀……”

    梅越猛然间知道了云未的意思,满脸震惊神色:“云将军是说……对了,我想起来庆源府军全军覆没之前,大名府在常山府打了一个胜仗,莫非……莫非……”

    云未长叹一声。梅越着实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大名府军竟然会做出屠杀大宋臣民之举,一时间甚是犹豫。

    “大名府军倒也不至于杀了全庄子的人假扮荒奴军邀功领赏。依我看,常山府大捷倒也真实存在,只是被隐去了一些东西。”

    梅越左右思量,长叹一声:“荒奴人围了郭家庄里的大宋臣民,大名府府军围了荒奴人。怪不得,怪不得。李思存对大宋和荒奴都是极度仇恨,看来便源于此。”

    云未又是一声长叹:“这才是我为何不忍的缘由。我不知道,他一介书生,要经历了什么才要自甘堕落,成为一名阴谋家,只为了复仇。”

    梅越叹道:“罢了罢了,反正李思存对进攻荒奴一事也是极为上心,便先不管他了。河北诸府那边,再看缘法吧。”

    “为恶的少有受到惩戒,为善的总是吃亏,自古皆然。不过我辈武林中人,要的只是惩恶扬善,国家做不得的主,自有侠客去做。”云未笃定说道。

    梅越笑道:“便如赵家兄弟这次自作主张去召集武林人士一样?”

    云未想起赵仲远,不禁笑了起来,而后又是一叹:“我欠仲远太多。等他这次回来,我定要让他回去,到时候还望梅军师帮个小忙。”

    梅越笑道:“一如出征之时骗周家兄弟的小手段么?”

    云未笑道:“正是。”

    云未知道,赵仲远心意坚决,只可智取。不过一般的小手段,赵仲远定然不会上当,要让赵仲远心神乱了自己归去,云未决定不厚道得搬出路秋月来。

    “秋月,不要怪你云大哥。若此次征北之后尚留的性命,定会登门致歉。”云未心中想道。

    此时,门口传来传令兵的消息:“魏将军和罗将军发来消息,燕山之南少有荒奴兵士了,他们的哨马已然触碰到了燕山边缘。山上情况不甚明了。”

    云未让传令兵给魏猛、罗安带去谢意。云未站起身来,踱步片刻,叹道:“若是希祎……”

    说到此处,闭口再不肯言。梅越长叹一声:“若是希祎面对这种情况恐怕也好不到哪去。燕蓟之地虽是大宋国土,只是失去日久,人心不复,希祎在蓟州遭此大难,也怪我考虑不周。”

    云未叹道:“今日收复燕蓟之地,不知要用多少时日理顺河北诸府和燕蓟之地。好在若能据燕山而守,荒奴想要过来便是千难万难,大宋也有的是时间。”

    “怕只怕……”

    梅越说了半截,云未心中却很清楚,梅越说的是怕圣上对此不太在意,还是沿行老的政策,不仅不治河北诸府,将收复的燕蓟之地也当成新的河北诸府。

    如此做也不能说是罪大恶极,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招绝妙好棋,不过终归相当于放弃了河北诸府的人心。云未认为这是得不偿失,不过左相大人周南却坚持推行。

    云未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问梅越道:“不思已然出发了么?”

    梅越点头道:“已然出发小半日了。”

    云未长叹一声:“希望不思保持他一贯的机变,给咱们奋威军留下一些火种。麒麟也出发了么?”

    梅越又点了点头:“孟小友已然出发了,走前还向我再三保证定将信原封不动交给韩将军和孟将军。”

    “麒麟很是靠得住,不过这次之后恐怕会心中埋怨我们很久吧?”

    两人相视一笑。云未又想起什么,问道:“沈家那个护卫如何了?”

    “什么也不肯说,但是也不寻死,该吃就吃该喝就喝,我觉得他比刚被我们捉到之时还胖了几分。”

    “中山王恐怕也已察觉到了,不过应该还不知道是我们捉了他。若真如你我推断的那样,中山王与荒奴私相交易的乃是大宋镔铁武器,那他的罪过可就太大了。”

    梅越长叹一声:“罪过大是大,不过咱们自身难保,又不可能扳倒中山王。”

    云未面露忧色:“大宋便如一艘风雨飘摇中行驶的楼船,外面一看光鲜亮丽,内里却已是腐朽不堪。偏偏撑船的还是毫无经验的新船夫,还以为自己的船多么牢不可摧。”

    “若将军成功,可让这破船外的风雨停歇,应当也能留足时间修补吧。”

    云未长叹一声:“但愿如此。军师若有空了,多与希祎说说话,安抚一下他的情绪,让他乖乖回京去。”

    梅越苦笑两声,缓缓说道:“恐怕窦都头不会乖乖回京的。窦都头遭此大难,虽然口上不说,心中肯定介意,若我们当真让他乖乖回京,他定会认为我们嫌弃他是个废人了,只怕……会出什么事。”

    “唉,希祎一直要强,我也是怕他会想不开,这才迟迟不肯提这事情。本以为军师有办法,现在看来……罢了,且如此,走一步再看一步吧。”

    云未和梅越又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最终并未发现什么漏洞。云未长叹一声:“万事俱备,下一步便是正式征北了。我自当叮嘱亲卫都,有从南面来的信使、信件,一定要亲自拦截,不得漏过一个来。原先的三张让我回京的圣旨,已经皆被我藏匿起来,接下来更不能出任何问题。”

    梅越笑道:“亲卫都办事向来滴水不漏。”

    云未长叹一声,看向窗外,呢喃道:“终于要出发了。岳……唉,希望人世间再无纷争。”

    次日清晨,奋威军大宴,而后户部侍郎安世康于点将台上宣读圣旨,台下密密麻麻站着征北军的普通将士,抬着头看着安世康。云未只是在各指挥使大会上让安世康宣读了圣旨,不过想着还是要让一众普通兵士也听上一听,这才有了这一幕。

    安世康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人头,有些口干舌燥,良久,咳嗽一声,朗声宣读起来。安世康说得一句,亲卫都四名壮士再用尽全力同时吼上一句,声音传遍蓟州城内外,不绝于耳。

    众军士听完安世康宣读的圣旨,互相之间交头接耳的声音越来越大,最终在整个蓟州城内外传的,都只是一句话:“杀荒奴。”

    “杀荒奴!杀荒奴!”

    云未听出将士们声音的背后,除了激昂,还有一分恐惧。是啊,大宋荒奴百年恩怨,大宋一直是受到欺压的一方,从来如此,无一例外。大宋已经习惯了守城,只要不让荒奴打进来太深,那对于大宋来说就是胜利。

    现在呢?突然间大宋收复了燕蓟之地,而后圣旨还要冲击荒奴本土。这给了众将士极大的心理震撼。

    云未嘴角含笑,望着台下的军士,不禁有些神往。若真能击破荒奴,将荒奴赶出几百里外,或者干脆彻底击垮荒奴,便如同大宋击垮了岭南诸部落一样,将荒奴人纳入大宋的臣民版图之内。

    若真有那一刻,云未的姓名将会永远刻在大宋史书之上,与前朝的双李、古时的卫霍齐名。

    这倒在其次,在云未的心里,他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以这种另类的方式,也算是给了岳姑娘一个交代。

    安世康抹了抹脑门上的汗,双手捧着圣旨,将圣旨交到了云未手中。云未一身戎甲,费力地三拜九叩,身上甲胄叮当作响,而后接过圣旨,朗声道:“臣奋威军主将云未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定当一鼓作气,扫灭荒奴!”

    台下众将士在古木林、牛空、宁卓的带领下,开始大吼:“一鼓作气,扫灭荒奴!”

    第三遍时,所有台下的将士们已经全都开始举起武器兵刃怒吼,声震于天。

    云未接旨后站起身来,举起圣旨,听着台下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声,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