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梁木之
国子监没有午休，用餐的时间也被限制在了半个时辰。吃完午饭的学生们大多会三五成群地在成贤街上散步消食，提提精神。街上也有几个小贩，卖些甜果子、话本之类消遣的物什。几年前国子监封了成贤街，想禁了这些摊贩，可封街之后，学生们就跑出四牌楼消遣，可让国子监丢了些颜面。所以此后，国子监就给商贩们颁了许可文书，只要摊贩们交足了税，就可以在成贤街营业。但因成贤街收税十二，比外面高许多，所以街上的摊贩寥寥无几。
元晟和姜毓彤逛到了一个卖话本的摊贩前，想看看有什么新书。两人一眼扫去，都是些看过的本子，其中也包括了那本《上古诸神纪》。元晟饶有兴致，拿起来翻了翻，看着姜毓彤：“你还记得在天香茶楼的时候，你与那说书的先生为了这本话本争执吗？”
“当然，”姜毓彤笑笑，“那说书先生就是说得不对。”
“哦？那在‘长齐兄’看来，这话本上写的才是真实？”元晟揶揄道。
”小王爷，你相信天上有神仙吗？“
”当然了，你就是啊。“
”不是，“姜毓彤强忍着对元晟翻白眼的冲动，”是像书里后焰、少荼这样的真神，造物的神祇。你相信吗？“
”信，为什么不信？“元晟这才认真思考姜毓彤的问题，”人这一世，苦多而乐少，要不是为着来世能做个神仙的话，人在这世上受这些苦干什么？“
”那如果，像少荼这样的神，就像个人一样，在你身边，你会如何？“
”我会求他，带我离开这个凡尘俗世，去更好的地方，没有烦恼的地方。“
姜毓彤似是并不同意他的想法：”那人间的所有牵挂，你的家人、朋友，你都能抛下？“
元晟想了想，答道：”如果你跟我一起去，我就都能抛下。“
哎，早知道不问他了。
姜毓彤也不知道这小王爷是中了什么邪魔，对自己竟如此执着，难道就因为自己救过他？她偶尔也会问问自己，对元晟是否也有同样的情感，可每次一想到他，姜毓彤只觉得他是个跟屁虫弟弟，无法对他另眼相看。
两人各怀心事，慢悠悠走回学堂。
———
下午的课是策论和骑射。
两人来到策论的学堂，课桌已经被其他同窗收拾了出来。半天下来，姜毓彤已经习惯了这些学生对小王爷的殷勤，也就不再拘泥，自然地坐了下来。她照例环顾整个学堂，在靠窗的角落发现了中午那位祝廷纭。
学生渐渐走进学堂，在各自的课桌上落座。
姜毓彤往后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正后面的，却是许久未见的彭公子。
忘了这厮在国子监上学了。
她心想着，本来到国子监找线索就任务繁重了，需要完成自己不熟悉的功课不说，现在还遇上这个家伙来给自己添堵。万一这家伙认得自己，可就麻烦了。
然而彭公子只道前面这位是秦王妃外家李长齐，也不多看她一眼，只敷衍做了个揖，给元晟行了个礼。
”小王爷，”姜毓彤悄悄凑过去，指指后面说，“中书彭舍人，应该是太子党无疑。你看这货，根本都懒得搭理你。”
元晟笑笑：“离他远点，免得他认出你。”
———
下了课，学生们开始往操练场走，去练习骑射。
姜毓彤让元晟先走，把其他学生引开，自己去堵祝廷纭。不多会儿，学堂里的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那祝廷纭像是在有意等着她一样，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迟迟不离开。
姜毓彤走近他，找了个临近的桌子坐下：“这位同窗，可是祝廷纭？”
“长齐兄有礼。”
姜毓彤有些吃惊：“你记得我？”
“中午在饭堂，长齐兄问到了梁木之。我想，你应该会来找我。”
“是，”姜毓彤不跟他打马虎眼，“我唤你祝兄可好？”
祝廷纭点头，示意姜毓彤直说。
”祝兄，今日见你在饭堂，手上拿的可是褚遂良的《倪宽赞》？“
”长齐兄好眼力。看来长齐兄也是爱书法之人，只是本朝崇尚端正稳重的字体，喜欢褚遂良字体的怕是没几个人。“
”所以说，祝兄见过这幅字？“姜毓彤从袖中拿出梁木之的策论作业，摊开在祝廷纭的桌子上。
祝廷纭显得有些吃惊，瞪大眼睛问姜毓彤：”长齐兄，梁木之的这张作业，你是从何而来？“
姜毓彤不想和盘托出，便编了个谎：”梁木之是国子监的学生，他的作业，典籍厅就有。“
”不，“祝廷纭打断她，”我去过典籍厅，里面梁木之的所有作业和试卷全都不见了，你这张绝不可能是从典籍厅找来的。“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销毁了梁木之的作业和试卷？这跟你说梁木之没有回乡，是不是有关联？“
”长齐兄，“祝廷纭像是久旱逢甘霖，终于遇上了一个相信他的人，”你也发现了，这梁木之与在下一样，平时都喜欢写褚遂良的字体，这张策论作业就是。你可记得今年殿试后，三甲放榜，状元是谁？“
姜毓彤想了想，当时弟弟姜毓泽从国子监放学回家，吃饭时提过，说状元是一个从未听说过的进士，叫梁同。此人没有在国子监上过学，是从云州直接考上来的。当时国子监的贡生都感叹，本以为自己的对手就是国子监这些同窗了，没想到各地卧虎藏龙。
”梁同？“姜毓彤试探地问祝廷纭。
”当时状元及第游街，我们都看见了，他长得与那梁木之简直一模一样。“祝廷纭低声凑近姜毓彤，”而且，他也写的是褚遂良。“
”你见过他的字？“
”他及第之后，得了翰林修纂，编了一套专给国子监教课用的《大学》，他亲笔提的序。“
姜毓彤想起了上午上课的书本，赶紧回到座位，从包里拿出来那本许博士讲的《大学》。翻到扉页，果然，褚遂良字体，落款是梁同。
“所以你说，梁木之没有回乡。”
“没错。”
姜毓彤想了想这许多线索，试图分析出前因后果。
”他是监生，按例不能参加殿试，所以，他换了个身份，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得了进士，直接一甲夺元。“
”我也是这么猜的。可是长齐兄，他有这个本事，为何不直接参加乡试、会试，在国子监当个监生是为什么呢？“
对啊，为什么呢？
姜毓彤还没想明白，只对祝廷纭说：”祝兄，现在我们还不能确定梁同就是梁木之，希望今日你我的谈话，不要有第三个人知晓。“
祝廷纭拱手：”那是自然。“
元晟和姜毓彤逛到了一个卖话本的摊贩前，想看看有什么新书。两人一眼扫去，都是些看过的本子，其中也包括了那本《上古诸神纪》。元晟饶有兴致，拿起来翻了翻，看着姜毓彤：“你还记得在天香茶楼的时候，你与那说书的先生为了这本话本争执吗？”
“当然，”姜毓彤笑笑，“那说书先生就是说得不对。”
“哦？那在‘长齐兄’看来，这话本上写的才是真实？”元晟揶揄道。
”小王爷，你相信天上有神仙吗？“
”当然了，你就是啊。“
”不是，“姜毓彤强忍着对元晟翻白眼的冲动，”是像书里后焰、少荼这样的真神，造物的神祇。你相信吗？“
”信，为什么不信？“元晟这才认真思考姜毓彤的问题，”人这一世，苦多而乐少，要不是为着来世能做个神仙的话，人在这世上受这些苦干什么？“
”那如果，像少荼这样的神，就像个人一样，在你身边，你会如何？“
”我会求他，带我离开这个凡尘俗世，去更好的地方，没有烦恼的地方。“
姜毓彤似是并不同意他的想法：”那人间的所有牵挂，你的家人、朋友，你都能抛下？“
元晟想了想，答道：”如果你跟我一起去，我就都能抛下。“
哎，早知道不问他了。
姜毓彤也不知道这小王爷是中了什么邪魔，对自己竟如此执着，难道就因为自己救过他？她偶尔也会问问自己，对元晟是否也有同样的情感，可每次一想到他，姜毓彤只觉得他是个跟屁虫弟弟，无法对他另眼相看。
两人各怀心事，慢悠悠走回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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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课是策论和骑射。
两人来到策论的学堂，课桌已经被其他同窗收拾了出来。半天下来，姜毓彤已经习惯了这些学生对小王爷的殷勤，也就不再拘泥，自然地坐了下来。她照例环顾整个学堂，在靠窗的角落发现了中午那位祝廷纭。
学生渐渐走进学堂，在各自的课桌上落座。
姜毓彤往后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正后面的，却是许久未见的彭公子。
忘了这厮在国子监上学了。
她心想着，本来到国子监找线索就任务繁重了，需要完成自己不熟悉的功课不说，现在还遇上这个家伙来给自己添堵。万一这家伙认得自己，可就麻烦了。
然而彭公子只道前面这位是秦王妃外家李长齐，也不多看她一眼，只敷衍做了个揖，给元晟行了个礼。
”小王爷，”姜毓彤悄悄凑过去，指指后面说，“中书彭舍人，应该是太子党无疑。你看这货，根本都懒得搭理你。”
元晟笑笑：“离他远点，免得他认出你。”
———
下了课，学生们开始往操练场走，去练习骑射。
姜毓彤让元晟先走，把其他学生引开，自己去堵祝廷纭。不多会儿，学堂里的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那祝廷纭像是在有意等着她一样，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迟迟不离开。
姜毓彤走近他，找了个临近的桌子坐下：“这位同窗，可是祝廷纭？”
“长齐兄有礼。”
姜毓彤有些吃惊：“你记得我？”
“中午在饭堂，长齐兄问到了梁木之。我想，你应该会来找我。”
“是，”姜毓彤不跟他打马虎眼，“我唤你祝兄可好？”
祝廷纭点头，示意姜毓彤直说。
”祝兄，今日见你在饭堂，手上拿的可是褚遂良的《倪宽赞》？“
”长齐兄好眼力。看来长齐兄也是爱书法之人，只是本朝崇尚端正稳重的字体，喜欢褚遂良字体的怕是没几个人。“
”所以说，祝兄见过这幅字？“姜毓彤从袖中拿出梁木之的策论作业，摊开在祝廷纭的桌子上。
祝廷纭显得有些吃惊，瞪大眼睛问姜毓彤：”长齐兄，梁木之的这张作业，你是从何而来？“
姜毓彤不想和盘托出，便编了个谎：”梁木之是国子监的学生，他的作业，典籍厅就有。“
”不，“祝廷纭打断她，”我去过典籍厅，里面梁木之的所有作业和试卷全都不见了，你这张绝不可能是从典籍厅找来的。“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销毁了梁木之的作业和试卷？这跟你说梁木之没有回乡，是不是有关联？“
”长齐兄，“祝廷纭像是久旱逢甘霖，终于遇上了一个相信他的人，”你也发现了，这梁木之与在下一样，平时都喜欢写褚遂良的字体，这张策论作业就是。你可记得今年殿试后，三甲放榜，状元是谁？“
姜毓彤想了想，当时弟弟姜毓泽从国子监放学回家，吃饭时提过，说状元是一个从未听说过的进士，叫梁同。此人没有在国子监上过学，是从云州直接考上来的。当时国子监的贡生都感叹，本以为自己的对手就是国子监这些同窗了，没想到各地卧虎藏龙。
”梁同？“姜毓彤试探地问祝廷纭。
”当时状元及第游街，我们都看见了，他长得与那梁木之简直一模一样。“祝廷纭低声凑近姜毓彤，”而且，他也写的是褚遂良。“
”你见过他的字？“
”他及第之后，得了翰林修纂，编了一套专给国子监教课用的《大学》，他亲笔提的序。“
姜毓彤想起了上午上课的书本，赶紧回到座位，从包里拿出来那本许博士讲的《大学》。翻到扉页，果然，褚遂良字体，落款是梁同。
“所以你说，梁木之没有回乡。”
“没错。”
姜毓彤想了想这许多线索，试图分析出前因后果。
”他是监生，按例不能参加殿试，所以，他换了个身份，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得了进士，直接一甲夺元。“
”我也是这么猜的。可是长齐兄，他有这个本事，为何不直接参加乡试、会试，在国子监当个监生是为什么呢？“
对啊，为什么呢？
姜毓彤还没想明白，只对祝廷纭说：”祝兄，现在我们还不能确定梁同就是梁木之，希望今日你我的谈话，不要有第三个人知晓。“
祝廷纭拱手：”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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