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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自哀叹而起

    故事,因人而起,因人落幕。

    有的故事,受众人祝福,一路高歌凯旋。

    有的故事,历经坎坷磨难,却仍半路夭折。

    有难以忍受者,愤愤不平者,遍识无味者希望故事就此停止或是从未发生。

    大抵是很久之前,雷诺察觉关于自己的故事无法再继续,为了完成,他学会了阅览他人的故事,借此来描摹想要的结局。

    如同这次,一场毫无关系的战争,一幕幕人间悲剧,仅仅只是置身事外,只为了目睹故事的落幕。

    天邻近傍晚,下着小雨,乌云却遮蔽着整个天空,想要洗尽尘埃的气势,似是暴魇的前奏。

    身披黑色雨袍的男人缓步在断壁残垣之间,本该融入环境的人影却显得格格不入。

    雷诺身着的雨袍并不普通,那是能象征身份的东西,在那上面刻画着水汽循环的纹路,幽暗的环境中发着蓝色微光,亦是他能够肆无忌惮行动的护身符。

    环顾四周,不仅仅是建筑损毁严重,如城镇般的大地撕裂后被一块块的掀起,丘陵与沟壑倒翻,尘土覆盖于天地间,很难想象这在不久之前还属于一个文明程度很高的族群。

    什族,那是一个完成多个星球支配,甚至能跨出星之群落,进入星际空间活动的强大势力,在势力等级划分中,被划入第三等位星族。

    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也依旧遭受到了毁灭,只因对手的规模更为庞大,庞大到同时与三四个像什族这样的势力开战都游刃有余。

    不到一个月,战争便已结束,公义与不屈并没有取得胜利,侵略者悏族镇压了几乎所有的反抗,强欺弱,大压小,依然是世界的真理。

    雷诺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也无异议,他即没有介入其中的理由,也没有能左右结局的力量,只不过是个无动于衷的看客罢了。

    大雨终究还是落了下来,落在了黄昏的结尾,生机断却的大地。

    无视脚底的泥泞,雷诺加快了步伐,不停的东张西望找寻着什么。

    要说对尘埃落定的故事还有什么兴趣的话,那大概就是希望在历史的车轮之下,有一些幸存的“漏网之鱼“吧。

    想看一看失去一切之人在此之后会有怎样的挣扎,倘若有人加以阻碍,那他出手协助也能在情理之中。

    然而在这样级别的战争很难留有幸存者,不同于只能刀兵相接的普通交战,这是能进行广域歼灭战的高能级战场。

    而能够支撑这样交战的,则是姑且被称为魔法般的存在。

    魔法,原本只是原始幻想中才存在的概念,然而在漫长进化中,生命的位格趋于庞大,获得了能够支配宇宙现象的力量,因为比较贴合,所以便沿用了已有的这个概念。

    凭借着魔法在一百多亿年间的发展,将庞大天体才具备的威能用于攻击微小的生命,最为恐怖且效率的攻击方式就此诞生。

    整个地表的狼藉便是证据,或许还是挟族留了情,没有对星球的结构进行破坏,所以杀戮才止于其上的族群。

    晃荡到了后半夜,大雨到了倾盆的地步,总算见到了人影,只不过并非是活着的。

    什族的残军,在多轮的轰击中幸存了下来,然而却并没有躲过挟族大军的扫荡,尽数折在了这里,倒得七零八落。

    雷诺叹了口气,纵身跃到了附近一块突起的大地上,猛地一踹,土地瞬间四分五裂,将所有的尸首给掩埋了起来。

    就当是无心之举吧,雷诺这样想着,他到是不担心会引来挟族的注意,如此恶劣的环境,挟族怕是不会为了扫荡少数的“余孽“而下大功夫。

    雷诺沉默了数刻,便打算继续游荡,他的耐心是有限的,只希望在耐心耗尽前,能碰到比较幸运的人。

    “嗯呀,没想到这种鬼地方会遇到有名的乞讨之族的人,真是不幸运啊。“

    突然响起的人声,停止了雷诺的脚步,兜帽下呆滞的灰色眼眸略显惊色。

    一道人声伴随着巨响从天而降,落到了雷诺身后不足二十米的地方,溅落的碎物从身旁擦过。

    天空的雨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炽热的气息和耀目的火光从身后出现,泥泞的地面在瞬息之间便干涸龟裂,仿佛数年没有经过滋润一般。

    “这是?“

    雷诺抬起头,雨并没有停,只不过落在很远的高空便被蒸发了,说明附近有一个很剧烈的热源,而那一个热源就在……。

    终于,雷诺转身望向了身后的来人,那是一个身着有火焰纹路服饰的男人,亦留着火红色的短发,嚣张而又富有活力的面孔,更引人注目的是,其右手掌上,捧着一粒耀眼的火光。

    体积上只是仍块火炭便会四处分散随时熄灭的小火星,但却散发着及其恐怖的能量,初步估计,一座大型火山爆发所具备的威力才与其匹配。

    而持有那粒火光的人,毫无疑问是个危险度很高的人,而其所持有的身份,则让危险度更上一层。

    “簇拥之火?隐族人?“雷诺的神情终于变得惊愕起来,要说他自己作为局外人在此是合乎情理的,那此人作为事外人便是没有任何道理的。

    雷诺感受到了危险,雨袍下的手动了动,本想抓住雨衣下的长剑,但那就意味着进入了临战状态,这样毫无疑问会将结果推向冲突,思考之下便没有进行任何行动,先行观望。

    “不错的表情。“红发男子盯着雷诺的错愕的样子,露出一丝得意,而后脸色又阴沉了下来:“以至于我还以为你是什么了不起的角色?“

    男人脸上尽是不满,并不满足于雷诺做出的表现,如此近的距离,如此迟钝的反应,即使放到换天位的水平来讲都是致命的。

    “什么……意思?“

    雷诺眉头微皱,充满疑惑,听那人的话,似乎在这里遇到他不是偶然,而是特意冲着他来的。

    但又为什么会特意找他?他并不是那种很特别的人才对。

    雷诺怀揣疑问试探着问道:“有何贵干?没记错的话,我们两族现在处于半敌对关系吧?“

    出于某种原因,雷诺所在之族与隐族关系有些紧张,且还在不断升温,此时此刻的遭遇,在他看来,恐怕并非个人行为。

    红发男子无趣的笑了声:“当然有事,不如说,如果不是那家伙有意托付,我也不会专程跑一趟。“说罢,红发男子左手一动,一件物件被抛出。

    雷诺顺手接住,定睛一看,那是一把赤红色刻有火焰纹样的短刀,没有锋刃,倒像是饰品。

    “这是?“

    雷诺思索片刻,眼神从短刀移向红发男人身上,一般来说,这样的饰品是用来象征身份用的,而像这样的给出,则是象征着。

    挑衅!

    不解从心中升起,唯有被认同的对手才会有如此待遇,雷诺并不认为自己展现了这样的价值,只是沉默看着对方,想看他到底意欲何为。

    “别紧张,这不仅仅是给你的。“红发男人顿了顿随后又道“此乃我隐族年轻一代向你们祁族同代发出的挑战,这是预告函,希望你们好好提防一下。“

    呃……

    雷诺眼皮跳了跳,红发男人貌似很平淡地说了件很大的事,等他反应过来,立马又将短刀扔了回去:“东西你给错人了吧,我可代表不了祁族一整代人来接受这份挑战。“

    红发男人接回短刀,看到被拒,脸色阴沉了下来,立马举起了右手的火光对向雷诺。

    危险!

    雷诺在火光被抬起的那一刻,便已经纵身向后跃起,跳到了百米外的丘陵之上,右手抓住雨袍下的长剑剑柄,只差一步便可出鞘。

    然而冲突却并没有这样发生,红发男人手中的火光又被收了回去,刚才的动作仿佛像是在试探?

    红发男子冷笑了笑,刚才的反应,总算像了点样。

    “不错的反应,不过还不够。“红发男人稍微摇头,随后望向雷诺没好气道:“本来我也想场面隆重些的,不过有个家伙说这样更合适,所以,你还是好好的收下吧。“

    短刀再一次被扔了回来,雷诺再一次望着手里的红色饰品一脸无奈,这可是个麻烦的东西,哪怕只是拿在手中。

    不过这是个重要的消息,作为族中一员,自然有着义务,那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件事传回去才行,权衡之下,雷诺还是将短刀收了下来。

    “好吧,我会将他移交给适合他的人的。“雷诺望着红发男人,一脸正色道:“如此,事就完了吧?我们便该干嘛干嘛吧。“

    雷诺说完话就要脱身,既然想要祁族看到那把短刀,就意味着红发男人没理由会拦他,他是安全的,更加放肆一点也可。

    “不急。“

    一句不想听到的话响起,雷诺对此充耳不闻,依旧不急不缓地脱离现场,只是做好了发生冲突的准备。

    滴滴答答!

    走了一阵,周围的燥热在某一时刻消失,雨水得以再次滋养脚下的这片土地,然而热源并没有完全消失,即使没在看,雷诺也能感受到。

    红发男人没有阻拦雷诺,也没有离去的意思,而是选择缩减手中火光的威能,在雷诺身后不远静悄悄地跟随。

    一副颇为怪异的画面,很难想象两个应该是敌人的人,彼此间能如此和睦默契。

    行了很长时间,雷诺没有问红发男人为何跟着他,红发男人也没问雷诺留下来要干什么,只是走了一段没有故事的路。

    然而不断做无意义的事是足够消磨耐心的,最先没耐心的是雷诺,因为他始终没找到战争的幸存者。

    以亿为单位的庞大族群,被消灭的如此干净,让人难以理解,但却在情理之中,毕竟不是普通的战争。

    说到底,雷诺所为只是出于兴趣,只是好奇活下来的人究竟该干些什么,而不是出于责任必须完成的事。

    那样的人雷诺知道,只是出于私心否定了其行为,或许肯定自己的判断也是他此行的目的。

    雷诺停下了脚步,环望四周累累残垣,最后又锁定了一直跟着他的红发男子。

    沉默许久,雷诺发问道:“不知阁下如何看待这场战争呢?“

    无法获得答案,雷诺只好询问同样只能思考人,只是雷诺也在思考问的人是否合适,但终究没有其他的选择。

    “唔……“

    红发男人听到雷诺突然发问竟一时语塞,那不是他会想的问题,也不是他跟来的目的。

    原本他的任务在打招呼之后就该结束了,但若仅止于此便无法称其为出色,他要试探出被认定为对手的能力是几何。

    简单地出手试探是最简单了当的,但他不被允许单人情况下出手,导致他不得不采取观察这种浪费时间的方式。

    他并不擅长这种需要静心才能进行的事,耐力快要抵达极限了,若不是雷诺地突然发问,他或许会在不久后无功而返吧。

    等缓过神来,心中所想便脱口而出:“一场符合预期的战争。“

    “哦,这样啊。“

    雷诺心中默认了红发男子的所答,这是任何人都能轻易得出的结论,毕竟交战双方实力差距过大,接着,雷诺又发问道:“倘若这是所有什族人都知道的结果,那是否应该从一开始就该放弃抵抗呢?“

    话语中带着冰冷,让红发男人心中一颤,那并不是常人会问出的问题,相比起问题本身,眼前人以何种心情出现在这里才更难理解。

    意识到有些失态的红发男人回了回神,心思回归于问题才发现有些眉目的答案并不多合适。

    “因为无法接受自己的毁灭所以才要尽最大的挣扎?因为以往的人是这样做的,所以才会那样做?“

    雷诺摇头,抛出的答案皆被否定,这些都不适合回答,因为他也能轻易得出这样的结论,他想要的,是绝对理性的回答。

    最后,红发男人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那终究不是我所经历的,也许经历的人已经没有思考这个问题的必要了吧。“

    “嗯,这样便好。“雷诺点了点头,问题并没有得到解答,但眼前是怎样的人却已了然于心。

    雷诺叹了口气,转身缓缓望向高空,那里一片漆黑,只有雨落凡尘,便再无他物,那是他所熟悉的景象,谈不上讨厌,只是很无趣。

    “我打算离开了。“雷诺再次看向红发男人:“没有异议吧?“

    “哦~“

    丝毫不觉意外,红发男人只是象征性地应了声,只是有些遗憾自己没有达到目的。

    红发男人突然想起什么,努力思索了会儿记忆,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叫雷诺吧?“

    “嗯,确实如此。“雷诺不顾落雨,掀起了兜帽,显露出一丝笑容。

    阳光的金色短发,俊朗的面容,然而灰色的眼眸中却没有多少活力,整个人看起来是一种即成熟可靠又不求上进的感觉。

    与记忆重叠,尽管只是资料堆里不经意的一瞥,但还是凭借那显眼的发色记了下来。

    确认无误后,红发男人露出得意的笑,随后拇指指向自己:“是就好,我叫灼弈,下次见面大概就会剑拔弩张吧,尽管是比较无趣的相遇,但你还算有点意思。“

    雷诺微闭眼眸,重新戴上兜帽,没有做声,只是默许了灼弈的话语

    “看来,我也没必要跟着了。“

    灼弈缓缓腾空而起,卷起一阵风雨,自上而下看向雷诺,厉声喊道:“这是最后的宣告,无论是这次还是以后,胜利的都会是我们隐族!“

    未等雷诺反应,红发男人便在瞬息之间陡然加速,恍惚下的时间,火光便突破厚厚的云层消失不见。

    犹如坠星划过般迅捷,正如其所在的位阶之名。

    掠空位!

    风暴凌乱了雨线,打湿了脸颊,良久后,雷诺取出那柄赤红的短刀,心中若有所思。

    “漫长的开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