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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雨乡

    约莫又过了两个星期,雷诺终于回到了祁族的主聚集星区,波光星河中一处比较靠近星河中心,结构稳定的星集(集中的星落群,即星团)。

    数十座星落拱卫着的,祁族核心中的核心,是中心星落的一颗巨大行星。

    原本是距离宿主太阳较近,被潮汐锁定的气态巨行星,祁族的先辈对其进行了改造,施展伟力将大部分气体给吹扫空后,留下了直径超过五万千米的裸露岩石星核。

    之后一枚数千公里粗的巨大铁钉将星核钉穿,铁钉的一端建造了巨大的圆形祭坛,用以监视整个星河动向观测台,而另一端则是建造了巨大的螺旋水城,雨乡——望雨渡。

    由于城市永远的面向太阳,为了应对炽热,突破重力束缚限度的厚厚云层将星球的一侧包裹,天空中永远地飘着平衡温度的雨水,以至于地表早就没了一块陆地,取而代之的是平均深度两万米以上的深邃海洋。

    天梭降落在望雨渡边缘的停泊区,雷诺打开舱门,微凉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习惯这种环境的人会有沁人心脾的感觉。

    雷诺一脚迈出,此时雨下得正急,使劲地拍打着身上衣袍,抬头一瞥,看不到尽头的巨大城市弥漫在气雾之中,为它减去了不少生气。

    但繁荣掩盖在死寂之下,这座城市就是这样,从一万二千米的顶部开始,螺旋向下的九层巨大桥路构成了城市的框架,而居民区则是隐藏在了桥路的下方。

    祁族是由不同的家氏族为主体组成的庞大群体,实力威望足够的氏族会获得参议政事的资格,会推选出代表一方的议事长老,与祁族的族长一同组成运行族群发展的政体机构,议会制度的天候枢。

    城市被分为九层,最高层是以天候枢为核心的官方行政区,余下的八层分别又分成四个区域,由执政的不同氏族负责运营的民生区,作为考察其是否有后续参政资格的标准之一。

    雷诺要去的是第八层东侧的城区,由祁族最大氏族的雨家负责管理,托了上一辈人的福气,雷诺在这片区域姑且算有一座宅邸。

    雷诺锁好天梭后顺着望雨渡的外围向上飞行,巨大如中小型星球的城市巍峨瑰丽,即使是以掠空位的速度也飞了好一会儿,能好好的观摩这座城。

    透过桥路间隙,才能够看到灯火通明的城市,每个城区都大的离谱,相当于平常所见的数万城市相连的规模,因此数量众多的灯光聚集起来会映的人眼疼。

    雷诺理想中的城是在休息时会很寂静的那种,然而这座城昼夜很是模糊,环境多数都处于晨晖的样子,偶尔云多时也会很暗,但并不妨碍这是座不眠之城。

    好在望雨渡的外部,建筑层面相对古朴的样貌雷诺很中意,每次回来都有处在奇幻世界的感觉。

    最后雷诺落到了八层东区的边缘,这里离他的宅邸较近,但雷诺也不着急回家,此处有一个他经常光顾的酒馆,他要在这儿等个人。

    熟络的找到酒馆隐蔽的后门,抖了抖雨衣上的水,就这么径直的走了进去。

    酒馆不大,吧台加五六套木制桌椅,灰暗的灯光,稀疏的几位客人,很符合边缘区域店面的行情。

    “欢迎光……,啊!雷诺先生,真是好久不见。“吧台处一个服务员打扮的年轻人看到来人是雷诺后,欣喜地打了个招呼。

    “嗯,雨老板鸿业。“雷诺平静地应付了句,顺手脱下雨袍,将之挂在墙角衣架上,露出里面单薄的衣衫。

    唯一服务员兼调酒师的雨桐,同时还是酒馆的老板,因为经常光顾的缘由,和雷诺还算是熟络。

    见雷诺神情依旧,雨桐无奈笑道:“嗨~先生说笑了,能够一直运营下去我就很知足了。“

    雷诺默默点头,摸了个角落坐下,示意按老规矩来后,便见雨桐忙活起来。

    由于地处偏僻,酒馆一直勉强营业,但老板很热爱他的事业,每每问起都是很享受的样子。

    回味了下氛围后,雷诺没有忘记目的,便问雨桐:“雨夜最近有没有来过?“

    “雨少爷吗?“雨桐停顿了下,随后笑道:“当然,大少爷又开始挂牌巡逻了,经常来的,估计也是想巧遇您呢。“

    雷诺哦了一声,便不在言语,要等的人身份比较特殊,他并不想主动去找,好在有这么个双方都常造访的场所。

    不一会儿,一壶砌好的红茶和一盘冰块端了过来,雷诺提起茶壶倒了半杯,随后又加了几块冰后轻揺了几下后一饮而尽。

    虽说是来酒馆,但雷诺并不爱饮酒,只是想喝上几杯提神的茶水,然而他也不爱喝太烫的东西,又没有等待的耐心,于是就有了热茶加冰的神奇操作。

    等了有一会儿,酒馆的后门响了,很少有顾客从那个方向造访,雷诺知道等的人来了。

    “老板,一杯超大杯冰川蔓延!“

    随着声音而来的是留着小辫的蓝发少年,身着黑色的风衣,手里拿着老旧的雨伞,脸上洋溢着享受的笑容。

    雷诺再饮一杯茶水,见来人的心情不错,心道一切还是老样子啊。

    雨夜,当今祁族族长的儿子,雨家的大少爷,理论上的身份相当的高,不过祁族虽然是由氏族组成,但氏族只负责商业上的运营,管理机关则是甄选的有能力的个人来组建,因此,他的官家身份只是城市巡逻队的临时小队长。

    但雷诺清楚,以雨夜的能力,能够担任的职能可以很大,负责巡逻不过是闲暇之余的兴趣罢了。

    “嗯呀呀!这不是稀有怪物吗?捕捉,捕捉!“雨夜一眼便看到了有显眼发色的雷诺,当即乐开了花,急忙凑了过来。

    “唉……,你还是喜欢说莫名其妙的话“雷诺有些受不住,不过还是很平静地说道了声:“好久不见。“

    “嗯,很久没见,差点以为你葬身宇宙了呢。“

    雨夜挑了离雷诺很近的位置坐下,久别重逢,难掩心中喜悦。

    感受着雨夜的热情,雷诺心里犯着嘀咕,感觉对不起这份期待。

    因为生活方式以及理念的不同,雷诺自然而然地认真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没有必要深交。

    两人本该形同陌路,但在雨夜锲而不舍地努力下,终归是相处的不错。

    “我在等你。“雷诺言简意赅地说。

    “猜到了。“雨夜得意地说:“不然一壶茶你不会喝的这么慢。“

    “那就好。“

    雷诺从怀中取出红色短刀,一把拍到了桌子上,慢慢移到了雨夜身前。

    “礼物?“

    雨夜颇为诧异,自己从来没收到过雷诺的任何东西,今天算是头一遭,立马抓到手里好好揣摩,直到意识到这把短刀的造型十分地眼熟。

    “嗯,可以说是大礼。“雷诺不急不缓地补充道,仰头饮茶之余,目光飘向雨夜,想要看到想象中的变化。

    “隐族的东西?“

    雨夜惊地站起身,连忙询问:“你从哪里得到的?“

    “当然是有人主动送来的。“雷诺扬起嘴角,颇为得意。

    “是给你的。“

    “你知道这把短刀代表的意义吗?“雨夜不解,接着追问。

    “当然。“雷诺回答:“所以说是给你的!“

    “雨夜,来自隐族的对手来了!“

    雨夜终于理解状况,慢慢坐下,但又觉得不可思议,又问:“不对呀?你的踪迹我都不知道,隐族是怎么找到你的?“

    “呃……“

    雷诺早就想过了这个问题,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是有预订拖船服务的,毕竟宇宙中什么意外都有,我不可能不准备一些措施。“

    为了防止天梭出现不能使用的情况,雷诺付了一大笔钱给负责宇宙拖船业务的商会,提前预留了方位与时间,以做后备。

    细想之下,便有可能是商会中有人出卖了他的信息,才导致了行踪的暴露。

    雨夜似是恍然大悟,拍手称赞其手段高明,但转念一想,隐族的攻势早已开始,便是满眼的阴霾。

    “有趣,即使隔着星河……,隐族的手伸的真长!“

    喃喃自语间,雨夜变得极为认真,询问了雷诺遭遇隐族人的过程后,便有了迫不及待想要较量的想法。

    看着雨夜一腔热血,雷诺默默倒完了最后一杯茶水,他作为祁族普通一员的职责已经结束,之后的事对他便无关紧要,出于对个人的回馈,特意提醒道:“隐族这次如此管弯抹角,恐怕另有他谋,绝对不止想要一决优劣那么简单!“

    “嗯,虽说他们能掀起的风浪还是有限,但我会尽快与父亲商量的。“雨夜应声回道,心中也多了一丝谨慎。

    “那么就到这里吧,我事说完了,便不叨扰了。“雷诺将茶杯放下,站起伸了个懒腰,已有离开之意。

    而此时雨夜点的调制酒才端上来,抚摸着冰凉的杯身,犹豫不决的雨夜才问道:“如果我们不敌,你会相助吗?“

    雷诺顿了下,本想拒绝,但看着满是期待的目光,随后无奈说道:“我可没力挽狂澜的本事,不过若真不利,暗地里帮些小忙还是可以的。“

    “唔,头一次见你这么爽快呢。“雨夜愉悦地打了个响指,他知道雷诺说话比较委婉,几乎算是同意协助了。

    而同时他十分清楚,雷诺其他方面也许很平庸,唯独实力是令人信任,毕竟从相识的那一天就已经领教过了,那至今都记忆犹新的教训。

    看着雨夜心情大好,雷诺只得叹气地摇头,他绝不是个喜欢揽事的人,但他知道自己很难不被波及,只得先应承下来再说。

    再一次的道别后,到吧台处付了帐,又要了一壶茶水,披上雨衣,从来时的后门出去。

    依旧是冷清的边缘街道,由于风向使得这片遮蔽的区域也处于了落雨之中,雷诺深吸了口气,比起回家,他想到了自己想做的事,大步跨过街道,一跃而下。

    屋内,雨夜目送了雷诺的离开,这才品了口酒水,冰凉感刺激着肠道,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很好,最后一次摸鱼,明天开始努力!“雨夜这样为自己打气道。

    ……

    雷诺下到最底层的城区,在临海的店铺租了一副渔具,随后便独自出海,一直行了数百公里。

    仔细寻找一番后,见海上飘着一座有十几米宽的无人水亭,便心安理得地占了上去。

    望雨渡城外的海中有很多这样的漂流亭,供游玩的人使用,算是很有祁族特色的景物。

    而此时正值大部分人的休憩时间,无人搅扰,正适合来一场安逸的“夜钓“。

    雷诺坐在水亭边缘的石阶上,离外面落下的雨帘只有一面之隔,将茶壶和鱼篓各放到身后的左右边,接着从怀中取出了一颗水晶球,将魔力注入其中之后顿时放出强光,之后便随手将它丢入了水中。

    随着球体的没入,水亭处暗了下来,只有水中还泛着道道微光。

    水晶球会半漂浮在水中一段时间,利用光亮吸引来趋光性的水生动物,为垂钓创造条件。

    熟练地在钩上挂上了饵,挑了一个合适的角度,随后甩杆入水。

    盯梢了会儿落雨点波的无聊场景,回头将目光落到了望雨渡上,云与雾缭绕的巨大都市,即使隔着数百公里都犹如近在咫尺。

    即是熟悉,又是陌生,他喜欢新鲜事物,也喜欢回顾旧物,即便见识过了诸多奇特的世界,但这座城却有太多的地方没有光顾过。

    也许一个人不需要太大的世界吧。

    雷诺缓缓闭上双眼,意识渐渐模糊,边钓鱼便打盹,是他在无聊时最爱干的事。

    希望梦中能遇到些满意的故事。

    ……

    波光星河南区,一处不起眼的星落,这里栖息着二等位的挟族。

    经过多日的修整,挟族已经从胜利的狂欢中回归平淡,但有一人的心始终在忐忑不安。

    时间已经超出预期,想要等待的结果却未出现。直到委派中的一人灰头土脸而归,与那触目惊心的九十九具遗体。

    铭邱脑中一阵天旋地转,看到此情此景,任谁也能猜到结局。

    强忍着怒火,铭邱质问道:“为什么?你们可是我族的精锐,难道还比不过区区一个祁族人?“

    伏跪在地上的那名小队长眼中无神,直到听见问话才从悲痛之中缓过来,只见他迟缓地压低身体,酝酿许久才勉强压出声来:“我,我等失职,辜负大人期待,甘愿受罚,只是非我等怠慢,那个祁族人绝非我等可敌……“

    “不敌?那你为何会活着回来?“铭邱不悦,接着追问。

    那名小队长低下头,回道:“惭,惭愧,我是被放回来传话的。“

    “哦?“

    铭邱眯着眼,表示继续,小队长接着说道:“只说'

    世界留给弱小者的机会不多',要我等不要犯错。“

    “又是这样!“铭邱听后勃然大怒,相似的话他还从隐族的人口中听到,在他看来,那是同为一等位星族的傲慢。

    正此时,一名传讯官快速走来,行礼相告:“族长,我们在介川宇宙城附近的一艘民间商船被袭,一百五十七名同胞多数遇难,仅十三人侥幸逃脱,据传是什族幸存者报复所为。“

    铭邱将情报快速过脑,得出结论。

    整个星河虽是一等位祁族主宰,但在其松散的统治下,二等位族才是区域的霸主,平日里几乎无人敢惹,这也造成了在外活动的民间船队很少配备武装来保证安全。

    而什族残党的报复也属正常行为,毕竟有着灭族之恨,但却不甚聪明,几乎是拿最后的希望来发泄情绪。

    “向所有在外活动的组织发出警告,让他们小心些。“铭邱无心多理,草草布置道:“另外,迟儿在附近练兵,就交由他负责剿灭什族残党。“

    “是!“

    传讯官领命离开后,铭邱再次将心思放回,本来是一项很严重的事故,一个不好便会被祁族盯在眼里,存亡不由己。

    铭邱盯着那名奄奄一息的队长,为如何处置发愁,为了掩盖证据自是什么都不留的好,但失误是自己失察造成的,他不想苛责为族之大业而努力的族人。

    然后很快他就衡量好了结果。

    “传令,授予第三舰团所属第一特别行动小队荣誉勇士称号,对于牺牲深表痛惜,全部予以厚葬。“

    铭邱示意周围士兵开始处理死难者尸体,随后对那名小队长冷漠说道:“对于失职,不予追究,你下去修整吧。“

    在其他人员搀扶下,小队长一瘸一拐的离开了,然而还未等铭邱放下悬心,又一名传讯官慌忙赶来,带来惊天霹雳。

    “族长,隐族来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