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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月溪

    银发少女猛地睁眼,她看到雷诺离得很近,近到不过一掌之隔,但此时相较起羞涩与恼怒,更多的是震惊。

    雷诺的手在她兄长的伤口间来回摆弄,她本想斥责不尊重临死之人的尊严之时,却莫名其妙地止住了嘴。

    不知为何,她还抱有一丝期待,一丝侥幸,一丝奢望,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少女目不转睛,在时刻关注兄长情况的同时也将雷诺的面容尽收眼底,看到那一丝不苟的模样,不知不觉就感到心里暖暖的。

    “如果不是因为外族人的先入为主,我大概会觉得他是优秀之人吧……”少女突兀地想道,正当她回神之时,雷诺起身了。

    “好了,现在输血应该没问题了。”雷诺一手摩措着眼睛说道,他刚用磁线进行了一场精密的缝合手术,导致用眼过度正难受的慌。

    “啊嘞?”

    少女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她不觉得两只手就那么来回扑棱了两下就能有用,可当她确认骑士伤情之时,流血确实被止住了。

    细小的魔力纤维完成了细胞级别的啮合,连血管缺失的部分也被补足了,除了依旧缺少肉与脂肪的血洞没法填充,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了致命之处。

    但是银发少女还不敢怠慢,一心为骑士输血,不过她体型本来就娇小,身体里一共也没有几斤的血液,再加上至少浪费掉的,是完全不可能供两个人使用的。

    好在少女是有魔力剩余,就算血液全部输光也是能活的,魔力可以代替血液的传递功能,但缺少也造成的不适感并不容易克服。

    其实上她就是这么做了,等给骑士输送到足以维系生命时已几乎不剩,她那漂亮的脸蛋变得十分苍白,如果之前给人的感觉还是俏皮少女的话,那么现在就是极度病弱美少女。

    当确认骑士脱离危险之后,银发少女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险些因此气力不足而倒翻过去。

    她的兄长得救了,但是功劳是那个不知名的金发少年的,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也必须正视才行!

    银发少女放眼去寻找,却看到雷诺已经退回来原先的位置,或者说还会更远,因为雷诺是背对着她的。

    雷诺在准备离开。

    “请等一下!”少女连忙叫唤,伸出一只纤手试图挽留。

    “还有什么事吗?道谢就免了……”雷诺驻足下脚步,但并未回头,他做了能做的,剩下还干什么是和他无关的。

    “唉?”

    少女迟疑地伸回了玉手,此刻雷诺表现出的冷漠让她胆寒,但她明白,只有雷诺能救她们了。

    于是,在经历了一场思想斗争之后,她鼓足勇气开口道:“我想你应该是祁族人吧?”

    “嗯?你为何这么说?”雷诺怔了一下,回过头来,面露出疑惑,他现在没有携带任何表露身份的物件,理应不会被那么容易发掘才对。

    “凭直觉。”少女回答。

    “直觉?”

    “嗯,仅凭一人便敢游历在第二星族的炮火之中,我想不会是普通身份的人能做到的。”

    “而且那术式的精湛程度,完全不像一般星族能够使用的。”

    少女展露出一抹自信,苍白的脸颊上多了些笑意,看得让人感觉即美好又心疼。

    实际上她也不能确信,完全是在赌,毕竟只有那个庞然大物才能让挟族忌惮,才能值得她的期待。

    “那可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术式……不过你很聪明。”雷诺阴沉下脸,磁线不过是他觉得有用才习得的旁门左术,完全不值得承载,不过他对于身份倒没打算隐藏。

    果然……

    少女心中一阵窃喜,自己的猜想得到确认之后就该开口求助了,可她到嘴的话始终无法说出,害羞地难以启齿。

    “能……能……能否……请你…………”少女支支吾吾地说着,急得两只纤细小手直握成粉拳,修长的指甲嵌进柔嫩的掌心,掐地一片紫红。

    她平时不怎么求人的,作为一个衣食富足的贵族大小姐,从来就没缺过什么东西,哪怕是真的想要什么,只要稍微撒撒娇,她那疼爱自己的父亲都会满足。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基本上没人再会顺从她,尤其是身为陌生人的雷诺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实在有些棘手。

    她害怕被拒绝掉,她害怕被拒绝之后该怎么做,好不容易才燃起的希望该何去何从。

    当然,她也知道一直这样是不行的,她正在努力改变,只要,只要再给她一些时间。

    “你是想说让我救你们一命吗?”

    就在这时,猜出大概意思的雷诺直接替她说了出来,只是他现在实在没什么心情,言语依旧淡然。

    “唉!”

    少女惊诧了一下,一脸呆呆地看着雷诺,她清楚自己的心思不难猜出,可真正被戳破时不免有些羞耻。

    她娇羞地搂住自己的臂膀低下头,半响后才“嗯”了出来。

    少女好看的眸子中闪烁着期许,她透过垂下的银色发丝偷偷瞄去,等待着雷诺的回应。

    只不过雷诺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或者说比之前更加糟糕,这其中不仅有着顾虑,还有着一些埋怨之意。

    从少女那面料细腻款式高雅的长裙以及名贵的首饰不难看出,她的身份高贵显赫,即使不是王族也是有爵位人家的千金小姐,换句话说就是海泽防御架阵的最后受益者之一。

    没错,雷诺怨什族放弃了他的民众,哪怕知道这是无奈之举,哪怕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苛责,可他也难以理智。

    最终,他的怒火宣泄到了无助少女的身上。

    “哼!我已经救了你兄长一命,再要求未免有些恬不知耻了吧?”

    “啊……!”

    雷诺的话很重很重,少女的脑中一片嗡嗡之声,她轻张着檀口却是无言,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泪水再次盈出了她的眼眶,就仿佛这世界上的所有委屈都让她受了,此时她多么希望自己的哥哥能够苏醒过来,护着她说上一句“谁敢欺负我妹妹,我就和他拼命!”

    但是现在她的哥哥才是需要被保护的人,当重新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少女的心一横,扑通一声伏跪在地。

    “拜托了!请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只要你答应,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少女苦苦哀求道,她将身体蜷缩在一起,面颊几乎贴近地面,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说出如此耻辱的话语。

    而另一边的雷诺,他正因为举足无措而显得无动于衷,他确实不擅长在打交道中掌握分寸,所以有时候难免说出伤人的话语,只不过他同样不擅长道歉,换句话说就是拉不下脸。

    雷诺其实并不是一定会放着这两人不管,只不过由于对方属于有一定的见识的人,不能贸然使用空间术式,要救扶只能带着她们从挟族眼皮子底下撤出星落这一办法,所以有着犹豫。

    只不过少女迟迟得不到想要的答复早已焦急万分,她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唯一能作为交涉筹码都也只有她而已,所以她再次狠下心舍弃羞耻。

    “如果你觉得我没有诚意的话,那么……”

    一双芊芊玉手将丝带轻解,白色的衣裙划落,裸露出大量白皙的肌肤,少女那副凌乱的模样,显得格外妖娆。

    “喂!你干什么?别这样!”雷诺发现事情的不对劲,赶紧撇开眼睛大声制止。

    然而少女似乎会错了意,以为自己的诚意不够,继续下拨散乱的衣物,几乎要将隐秘部位露出。

    “住手!未免有些太难看了。”雷诺低吼道,他有些气愤,虽说他从未认为自己是多么高尚的人,但这样就把他看得太扁了。

    “别担心,我什么都不在乎的,只愿您能施舍卑微的我等,只要……”少女一意孤行,她明白,只要再进一步她的人格将不复存在,可哪怕如此,她也已经做好了觉悟。

    她的心即将死亡,唯有两行泪水送别。

    可就在这时,雷诺终于爆发了,他大吼着,义愤填涌,连连指责。

    “这算什么?献身?你都觉得自己廉价了,我会需要?”

    “你这是侮辱我吗?或者说你觉得高星位的人都是如此?认为我和杀人夺地的挟族是一类人?”

    “你兄长要是知道你干这种事,怕不是要当场自尽吧?”

    “……”

    雷诺越说越上头,少女越哭越凄厉,她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因为“不检点”而被唾骂,这一刻,她那柔弱的自尊心彻底被击溃,但也因为已经到了破罐子破摔的地步,她积攒的压力终于宣泄而出。

    她扯着沙哑的嗓子,拼命地喊出:“那你要我怎么样啊?难道要让我死在这里吗?”

    “家族也好,王族也罢,灭族的仇恨也无所谓,我只是想和哥哥一起活下去,这到底有什么错?!”

    “还有你,混蛋东西!究竟怎样才肯答应,倒是给我个痛快啊!”

    一阵宣泄之后,少女气呼呼地轻喘着鼻息,似乎还觉得委屈,又掩面而泣了起来。

    “呵……啊……哈……?”

    雷诺从少女开始发泄时就已经哑口无言,他不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么大错,竟让少女如此难过。

    莫非女孩子的心都是这么脆弱?而某个性别为女的生物才是例外?

    开过小差之后,雷诺知道,就凭现在的这份愧疚,就不得不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而这个答案,实际上少女已经自己给出,一个拼尽全力努力或者的人,不应该没有一条继续下去的路。

    只不过雷诺现在还有点纠结,到底怎样才能把话说得自己不会难堪呢?

    雷诺叹了一口气,他径直来到少女跟前,蹲下身来与她对视,用缓和后的口吻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唉?!”

    少女愣住了神,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抬头一看发现雷诺就在咫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冲力,又被吓得呆住了。

    “我是在说,敢问小姐芳名……?”雷诺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连忙调整自己的措辞,可又突然觉得像是登徒子爱说的话。

    “不……我……其实……”这一切反转地太突然了,导致少女没反应过来,结果一情急之下,便将姓名脱口而出。“月溪玲,我叫月溪玲!”

    “月溪……么?”雷诺一手托起下巴仔细揣摩,虽然少女确实有个好听的名字,但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姓氏之上。“月溪……月湖……月……”

    “月溪和月湖都是什族的银月十二家族,同属的还有月江、月汕、月渊……”看着在独自琢磨的雷诺,不知该怎么办的月溪玲干脆做起了什族的科普。“顺便一提,作为王族的月海也在其中。”

    “呃……”雷诺尴尬地回过神来,只是感觉很突然,之前的紧张气氛一下都没有了。

    “抱歉,各种意义上的。”雷诺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其中有晾开少女的,也有企图对之前的无礼进行蒙混过关的。

    “啊!不,没什么……”月溪玲受宠若惊似地连连摆手,她那苍白的脸颊硬添了一抹红色,正在为之前的大胆行为感到羞愧。

    突然间她又意识到自己还衣冠不整,顿时整个人都吓得怔了一下,月溪玲那紧提丝带的两只小手在自己的娇躯上不断蠕动,试图悄无声息地恢复完好。

    “那他叫什么呢?”雷诺似乎心领神会,把目光转移到旁边的骑士身上询问其姓名。

    月溪玲趁此机会赶紧系好衣裙丝带,恢复好着装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才不紧不慢地说出:“兄长名叫月溪涯,他曾担任王族公主的近卫骑士。”

    “曾经吗?难道现在不是了吗?”雷诺感到一丝困惑,哪怕什族已然不在,王族不在,但只要身份没被剥夺那应该永远都是才对。

    “是的,他的称谓在不久前被公主直接下令剥夺了。”月溪玲眼眸中闪过复杂之色,有些嘲讽意味地说道:“那位殿下说兄长不配和她一起陪葬,于是就赶走了他,不过也好,我们也不用奉陪什族到最后。”

    “原来如此!”

    被月溪玲这么一说,雷诺恍然大悟了,那冲天而起的什族游船以及月溪涯声嘶力吼的惨叫都联系上了,以及……

    雷诺不免多看了月溪玲一眼,发现这位银发少女似乎有着一些自己的想法,她把个人和族群的命运分得很开,甚至如有必要都能舍弃后者的地步。

    雷诺不想评价这种观念好坏的问题,毕竟家与族的优先级全看个人,没有绝对的先后。

    “我叫雷诺。”雷诺突兀地自报姓名,然而起身拉开一些距离。

    “哦……好的?”月溪玲迟疑地应了一句,满是不理解,她不清楚雷诺究竟要干什么。

    雷诺深吸了一口气,先是背过身去,然后再问:“你还走得动路吗?”

    月溪玲撑起身体,感受了下腿脚的灵活度,才道:“基本上没什么问题。”

    “是吗?”雷诺迈开步伐,做了个挥手的姿势:“我可不会等哦。”

    “啊!”

    月溪玲惊讶地捂住小嘴,一双眸子中尽是喜悦之色,那分明是让跟上的意思,表明雷诺愿意搭救。

    “是!”

    少女赶忙将不省人事的骑士搀扶起来,步步跟紧雷诺的步伐,向着海泽之外走去。

    雷诺虽然嘴上说着不会等,实际上步子放得很缓,几乎与散步无异,完全是在照顾月溪玲拖着一个累赘。

    就这样,他们从隐蔽区走到了开阔区,雷诺依旧一副昂首阔步的样子,丝毫没把盘旋的挟族大军放在眼里。

    月溪玲虽然有些顾虑,但既然雷诺没表露出什么,她也只能当做没有问题。

    但既然白色头发的目标出现了,挟族士兵就不可能无视,他们大量地朝这边汇聚,意图发动攻击。

    而就在这时,雷诺也终于走了动作,他的手中出现多把短剑,脚步却依然在前进。

    挟族士兵发生了冲锋,一道微弱的雷光也在悄然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