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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曼联传统(下)

    安歌拍了一张照片发了过来,球票的票面上写着100英镑的字样。

    100英镑啊!折算下来800多块的RMB。安歌这张不是票面高的,老特拉福德最便宜的球票大概50英镑,这也要400多。

    球票的变迁可以反映俱乐部的变迁,斯特雷福德看台,历史上被称为“人民看台”,也是最有红魔传统的一个看台。这个看台的票价相对便宜,70年代末16岁以下的球迷进入这个看台只要90便士,1英镑都不到。90便士就能看到科佩尔、罗布森、麦克格拉斯们的演出!

    现如今只有老特拉福德最年长的球迷还记得,“16岁购票通道”前总是站着一个警察,从队伍中拖出一个又一个明显超龄的球迷,低廉的票价总能吸引劳工阶层的兄弟。他们会告诉远道而来的球迷,70年代曼联成绩不好的时候,老特拉福德的气氛仍然是全世界最好的,不像海布里、白鹿巷和克拉文农场,他们混进了太多灰帽子(中产阶级)。

    曼联已经变了,安歌走进老特拉福德,看到了一个接近满座的球场,却听不到朴茨茅斯球场里那些喧嚣得近乎疯狂的声音。一些坐席的观众还没有到位,还有几分钟就开赛了,要知道朴茨茅斯比赛前30分钟就已经全部满座了。

    安歌的手机里收到了一则阿诺斯编辑好的信息,解答她的疑问:“他们中的很多人,是来看娱乐表演的啊。观光客变多了,赤诚的曼联球迷少了,一家三口来看曼联的比赛,还是一场不重要的足总杯,就需要支付接近300英镑的成本,没有多少本地人会进来傻叫的。”

    阿诺斯说了一个哪怕是弗格森这样的“红魔”都不愿意承认的事实,曼联变了,早在格雷泽之前就变了,在全面走向商业化的过程中,逐渐从一家传统俱乐部变成了赚钱机器,然后被深度包装打磨,成了金色的商业招牌,被资本捕食。

    曼联的上座率高局英超榜首,平均上座人数75279人,远高于第二名阿森纳的59944人,这样的数据哪怕在弗格森退休后也不会有什么变化。除此之外前往老特拉福德的球迷成分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外地人远远多于本地人,这里的本地人指的是曼彻斯特市中心往西的萨尔福德。

    千禧年,两者之间的比例差不多是28%比72%,而到了今年,两者之间已经倒了过来,69%比31%。

    曼联变了,这儿的足球不再是那个贝利口中“美丽游戏”的运动;也不再是马特巴斯比教育博比查尔顿,要让劳工阶层为主的社会大众每周六下午三点得到身心享受,“超脱平凡生活”的运动了。在这个球场,在曼联这个金字招牌下,这项百年来桀骜不驯深入人心的“人民运动”已经被驯化成了一项更加适合中产的“娱乐活动”。

    在老特拉福德,足球和其他文化产业还有多少区别?音乐会和电影?为什么观众会在看一场球赛时要疯狂的蹦跳鼓掌?要像投入一场战争一样歇斯底里地呐喊?要把球场和自己的生活结合起来,同喜同悲?

    其他娱乐活动会让观众的情绪如此激动吗?

    有多少社会的中产还能因为看电影而被娱乐得手舞足蹈?现代人不就是好玩的太多就不好玩了。

    曼联变了,支持这家球会的人也变了。

    而像弗格森、大卫吉尔这样的红魔DNA还在坚守着他们来时的路。这种DNA真的后继有人吗?两位老人还在时,格雷泽家族尚且收敛,埃德伍德沃德出任CEO之后,球队商业能力急剧上升,而竞技实力却是逐年下滑。是三德子不给力吗?不是,他很棒,他已经在接手吉尔留下的权利真空,而接手的第一年,曼联的商业收入就首次超越了比赛日和转播权的收入,此后更是成为欧洲最会挣钱的足球俱乐部。

    他利用曼联的影响力在细分市场上迅速开拓,后几个赛季,这家俱乐部坐拥超过70家赞助商,一个赛季商业收入就有2.8亿英镑。排在第二位的巴萨仅仅35家。

    在弗格森治下,俱乐部挣来的钱主要是用来买人和构建俱乐部,吉尔负责把关,俱乐部以竞技为核心,教练拥有生杀大权。而此后的曼联不是这样,俱乐部以商业为核心,挣来的钱主要用来偿还格雷泽杠杆收购导致的巨额债务,到了17赛季,曼联已经为这个美国家族偿还了2.5亿英镑的收购本金和4.3亿英镑的利息。球队理念也从以教练核心屈服为以“球员”为核心的商业逻辑,这样运营一家俱乐部是会出乱子的。莫耶斯才呆了多久?千古奇冤,背后是俱乐部逻辑的变化。

    爵爷留给继任者的不是一个烂摊子,要知道曼联动辄还息七千万还息一个亿的日子已经熬过去了,虽然两三千万镑这个数字在英超仍然高居第一,但曼联是拿得出钱来“亿建联”的。

    商业化不是错误,商业化的目的是拿出钱来服务俱乐部,最终取得更好的成绩。对于俱乐部来说积分榜和财务报表谁更重要?其实是没有答案的,一方面,竞技体育毫无疑问是场上的成绩,比起利润几千万,拿下冠军显然更能满足支持者的期待。另一方面,我们已经看到了太多利兹联、朴茨茅斯这样的球队为了冠军牺牲财务报表,然后因为战绩下滑濒临破产,最终淡出球迷视野。

    曼联商业上的成功和所向披靡,倚靠的是过去二十年孜孜不倦的努力,倚靠着的是出色战绩。而对于历史的消耗是不可能长久的,赞助商会对球队提出要求,获得联赛、足总、欧冠冠军就追加奖金,反之无缘欧冠就削减,最多可以达到50%的资金。

    三德子和大卫的合作其实很不错,曼联很难再找一个这么能挣钱的CEO,也很难再找一个既懂俱乐部又懂球的CEO。

    弗格森退休的四年后,三德子说:“俱乐部会一直投入我们需要的资金来保持冠军竞争力,但是目前投入的可能太多了,未来如果没有好的成绩,我就无法保证了。”于是魔力鸟带来了冠军,魔力鸟的错误从来不是抓内鬼穆三年,而是他不是弗格森。

    球队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说穿了,无论俱乐部的收入是来自门票、转播还是赞助,最终的落脚点都是球迷。

    而球迷始终爱的是曼联,不是钱,对吗?

    这是曼联的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