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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面具

    于莫睁开惺忪睡眼,和白光一起映入眼帘的还有一张人脸。

    一双浓眉大眼正定定地望着自己。

    于莫惊得从床上跳着坐起来,脑子瞬间清醒,猛地往后靠,把被子向上扯了一扯。

    她的视野完全清晰了,面前是方思洋。

    于莫急忙四下张望,确定自己所在的地方是自己的房间,又掐了自己一把,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厉声问道:“你怎么在这!”

    方思洋侧坐在于莫的床沿,从容地微笑着,深邃的眼睛柔情似水。

    于莫昨晚没有喝多,她清楚记得自己怎么独自回家,清楚记得姐姐给她开了门,然后她洗了澡就回床睡觉了。

    “是姐姐给我开的门。”方思洋微笑着说。

    那笑容像一张面具,完美得令人害怕,语气自然得像说的是他自己的亲姐姐,他用他那充满磁性的声音继续说道,“你睡觉的样子太美了,我不忍心——”

    “于可!”于莫打断了那令人满身鸡皮疙瘩的台词,冲着客厅大喊,“于可!”

    “姐姐说她出门有点事。”方思洋轻声说,“昨天给你打电话时,听到你的声音好像哭了,我很担心。”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里?”于莫的眉头紧锁,眼睛警惕地盯住方思洋。

    方思洋很神秘地笑了一下,并不直接回答,他挪动了一下身子,朝于莫又靠近了一点,微笑着问,“饿了吗?我带你去吃早餐吧。我知道一家很棒的面线糊。”

    “出去!”于莫厉声呵斥,她又气又羞。

    方思洋这才站起身来,走出房间,始终面带微笑。

    于莫换好衣服,走出客厅时,看到方思洋端坐在那玻璃鱼缸前的沙发上。

    “慢走,不送!”于莫打开门。

    方思洋姿态昂藏地踱步到门边,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深情款款地落在于莫身上,温柔地说,“于莫,我只是希望在你难过的时候,能够陪在你身边。”

    于莫没有说话,把门敞得更开了一些。

    “那么,暂时告别了。”方思洋微笑着说。

    于莫打电话和许可吵了一架,电话才刚挂上,就听到有人敲门。

    她把门开了一小道缝,门外站着气喘吁吁的方思洋,手里提着一个透明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着一碗面线糊。

    方思洋那总是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型,第一回有了凌乱的模样,几根碎发俏皮地往另一个方向翘,看起来反而亲切了几分。

    “这家面线糊很好吃的。”方思洋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

    他是一口气跑上七楼的,说话时还带着喘气,声音倒不显得那么装腔作势了。

    “我不吃。”于莫说完就要把门关上,方思洋猛地抬起手来,手掌撑在门上。

    “早餐还是要吃的。”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面巾纸,摊开,铺在地上,小心地把面线糊放在上面,“我马上走,这个留给你。”

    说完,方思洋便转身下楼。

    于莫怔怔地望着地上那碗面线糊,包裹着它的塑料袋因热气而蒙上了一层水珠。

    “方思洋。”于莫忽然喊住他,迟疑了片刻,那张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总之,谢谢。”

    “时间会证明一切的。”方思洋回过头来,晨曦照在他的脸上,似乎褪掉了那层面具,留下了最纯粹的笑容。

    于莫挪开了视线,冷冷地说,“再见。”

    ——

    于莫、慧子、小谷,三人考进不同的高中,三个学校之间距离很远,几乎横跨小胡安,互相见上一面都不容易。

    开学三周后,才迎来她们的第一次姐妹聚会。

    见面的地方是小谷的高中同桌推荐的一家花茶店,这家店新开没多久,生意异常火爆,异域风情的室内设计吸引了许多年轻女孩。

    小谷和慧子早早就到了,抢到了花圃边上的好位置,座椅的造型是秋千,两边的铁索缠绕着绿色的藤蔓和淡紫色的仿真牵牛花。

    小谷和慧子并排坐在秋千上,认真研究着菜单,咂舌于每件饮品的单价之高。

    “小谷,你同桌可真有钱啊。”慧子说。

    “是她男朋友带她来的。”小谷羡慕地说,“因为她是五月份生日,所以她男朋友特地选的这家店。”

    这家花茶店的点名叫“五月花”。

    两个人正在感慨小谷同桌那位浪漫的男朋友,楼梯口传来于莫的声音。

    “小谷!慧子!哈哈哈!我来啦!”

    小谷和慧子齐刷刷抬起头,于莫正风风火火地朝她们奔来,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T恤,长到了膝盖,直接做裙子穿,那头短发已经长到锁骨的位置。

    小谷把菜单递给于莫,小声说,“莫莫,这家店的东西好贵,我们点了一壶三人份的花茶,你看看还要点些啥。”

    “不必了!见到你们两个家伙,喝空气也高兴啊!”于莫在两人对面隔桌坐下,气都还没理顺,就急忙问道,“小谷,和你男朋友怎么样?”

    小谷谈恋爱了。

    这得从初三说起,那时于莫忙于备战中考,放学时她妈妈总是准时来接她回家,很长一段时间小谷都和慧子结伴回家,有时候慧子动作比较慢,小谷就到慧子班上去等她。

    这期间,慧子班上有位叫孙立皓的男生,如果慧子做值日,他就找个名堂留得很晚,借机和小谷说上话,还经常“顺便”给她们买饮料。

    报考志愿的时候,他问小谷报哪个学校,于是他的报考志愿单上,只填了这个学校。

    就在两周前,孙立皓表白了。

    “孙立皓真的是太闷了!”小谷抱怨着,脸上却洋溢着幸福,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

    “看你的样子可不像。”于莫拍着膝盖,笑着说。

    “他真的是一根筋了,表白时送巧克力,生日时也送巧克力,这周又送巧克力。”小谷噘着嘴说,“而且还都是同一个牌子的。我第一盒都还没吃完呢。”

    “那你至少还有巧克力收呀。知足吧。”慧子翻了翻白眼,笑着说。

    于莫目光转向了慧子,嘿嘿笑了两声,“你呢?和李昂怎么样了?”

    自从慧子和李昂在一起,于莫和李昂就很少联系。

    这时服务员端上了花茶,一股甜甜的香气扑面而来,透明的玻璃茶壶里装着五彩缤纷的干花,托盘上还有三个精致的小玻璃杯。

    “就那样吧。”慧子淡淡地回应,又觉得回答太过单薄,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他在荔城上学呀,很少回胡安。”

    慧子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端起精致的玻璃茶壶,放在眼前打量了一番,然后仔细地斟满三个小杯子,“听说这个花茶是他们家的招牌。”

    三个人端起了小茶杯,不无仪式感地干杯,放在嘴边小呡一口。

    小谷和慧子都表示赞赏,对这清香的口味很是喜欢。

    于莫嘴角撇成了八字,嫌弃地说,“还是可乐好喝。”

    “莫莫,我刚刚正和慧子聊到我同桌的男朋友呢,简直是小说里走出来的。”小谷兴奋地说,“不仅人长得帅,而且还超级体贴,每天早上说早安,每天晚上再忙都要陪她聊天,睡前跟她说晚安,遇到好吃的好玩的都会马上跟她分享。”

    “还有男朋友能做到这样啊?”慧子不置可否,乌黑的眼睛闪烁着。

    “而且,还是二中的校草!”小谷激动地补充,“我见过,长得确实很帅,据说家里还很有钱。”

    “二中?”于莫心头一惊,脱口而出问道,“名字该不会叫做方思洋?”

    “是啊!莫莫,你怎么知道?”

    于莫愣了愣,陡然大笑起来,嘴里蹦出了两句脏话:“卧槽!垃圾!”

    慧子和小谷诧异地望向于莫。

    于莫掏出手机,打开手机短信信箱给二位姐妹观摩——上百条短信里,除了准点的早安和晚安,还有一堆有趣的生活分享、体贴的关心、矫情的情话。

    “诶!”小谷指着最新的一条简讯惊呼道,“我同桌收到过一模一样的!”

    那条简讯上面写着:时间会向你证明,我和别人不一样。

    “天呐。”慧子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巴。

    “莫莫,你该不会也跟这个人?”小谷身子前倾,小声问道。

    “当然没有。”

    于莫的表情怪异,嘴角上扬,眉头紧紧皱着,嘴里恨恨地说,“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怕是还不止有莫莫和小谷的同桌。”慧子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谢仁杰也是二中的,可能会知道些情况。”

    于莫喃喃念叨,但是谢仁杰表白之后,他们就形同陌路,突然去问他这么件事,未免唐突。

    她的眼珠子机灵地转动,最后目光落在了慧子身上,“你问问李昂。”

    慧子迟疑了一下,下定决心似的说了句,“好!”

    电话拨通后,慧子按了免提外扩,三个人把耳朵凑到了一起,“滴——滴——”的声音听得她们莫名有些紧张。

    电话接通了。

    李昂没有说话,慧子清了清嗓子,声音又细又小,“喂,李昂,是我。”

    “嗯,怎么了?”李昂冷冷地问。

    听到李昂那熟悉的声音,于莫和小谷脑中都自动浮现出他那副装酷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又怕被李昂听到,两个人紧紧捂住嘴,努力不笑出声来。

    两人很快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竖起了耳朵。

    “想问你能不能帮忙问下谢仁杰,认不认识一个叫做方思洋的人?”

    “方思洋,谁不认识?”

    三双眼睛两两相互望了一眼,小谷用口型对慧子说:“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怎么说?”慧子问道。

    “胡安二中出了名渣男。”李昂轻蔑地说。

    “怎么个渣法?”于莫没忍住,着急地问,话刚出口,立马捂紧了自己的嘴。

    听到于莫的声音,李昂有些意外,沉默了片刻,继续说,“脚踏多条船是公开的秘密。”

    “你知道都有谁吗?”慧子问。

    “我怎么知道?”李昂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好。那没事了,你忙吧。”慧子的脸忽然涨得通红,急忙结束了对话。

    电话挂断,三个女孩仍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前倾靠在桌上,脸上是同样愤愤不平的表情。

    “人渣!”于莫牙齿缝里愤愤迸出两个字。

    “莫莫,怎么办?我要告诉我同桌吗?”小谷想到每天沉浸在幸福当中的同桌,根本不忍心开口。

    小谷的同桌叫做曾灵儿,是个可爱的女孩子,长得像布娃娃一样,水灵灵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脸颊有点婴儿肥。她初中就读第二中学,方思洋是第二中学的校草。

    她不是不知道方思洋花心的往事,但是方思洋说为了她,已经洗心革面。

    曾灵儿当然相信他。

    “当然要告诉她!不能让她继续受骗!”于莫咬牙切齿地说,“不止要告诉她!还要揭掉方思洋虚伪的面具!”

    于莫为自己差点相信方思阳是个好人感到恼羞,更为林双木竟然将自己介绍给这样出了名的人渣而感到难过,难过在她的体内化成加倍的愤怒。

    她狞笑着,手握成了拳头,狠狠地锤在桌上。

    慧子的眼睛滴溜溜地环顾四周,轻轻拍了拍于莫爆着青筋的手背。

    于莫手腕上仍戴着那条,很久以前的黑色发圈。

    ——

    江南KTV的包厢内,灯光昏暗,半透明的玻璃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饮料和水果。

    方思洋深情款款地演唱着陈奕迅的《K歌之王》,于莫微笑回应。

    此时她脸上的笑容跟方思洋一样,虚伪得仿佛是一张面具。

    方思洋沉浸在自己的歌声里,唱完后仍抓着话筒,似乎还没有从音乐悲伤的氛围里走出来,煞有介事地垂着头沉吟。

    等到下一首歌开始,他才结束了他的表演。

    “献丑了。”方思洋抬起头来,温柔地望向于莫,微笑着说。

    于莫轻轻抚掌,没有应答,心想这个人真是他妈的不要脸。

    “不知道你会喜欢喝什么,所以把能买的都买了。”方思洋將一排饮料推到于莫面前,有可乐、旺仔牛奶、果汁、吸吸果冻、芬达、果味啤酒。

    于莫脸上不动声色,心里一阵冷笑。

    这时她的手机“滴滴”响了两声,她身子往后靠,快速读了一遍短信内容。然后放下手机,嘴角邪魅一笑。

    她走到点歌台前假装点歌,调低了音箱的音量。

    “方思洋,你真的喜欢我吗?”

    于莫坐回原来的位置,面对着方思阳,手指从那些瓶瓶罐罐上滑过。

    电视机里色彩变动的光映照在她脸上,她的眼睛闪闪发光。

    “当然。”方思洋十指交叉,身体前倾,坦然地直视着于莫的眼睛。

    “你是不是对每个女孩都这么说?”

    “当然不是,你跟所有女孩都不一样。”

    “所有女孩?还有很多其他女孩吗?”

    方思洋摇了摇头,很无奈似的笑了笑,“你可能不知道,校草这个头衔给我带来不少麻烦。”

    于莫看到他的眼里流露着得意,语气充满优越感,不禁内心作呕,继续强装着微笑问道:“那你一定会交往过很多女孩了?”

    “过去一点都不重要,不是吗?重要的是,此时此刻,我的心里、眼里都只有你。”方思洋用他那充满磁性的声音,惺惺作态地说道。

    他说完最后一个字,抿紧了嘴角,目光真挚得让人不容置疑。

    在于莫沉默的间隙,方思洋朝她挪近了一些,一股浓浓的汽车香水味钻进于莫鼻子里,她的胃顿时翻江倒海,脸上仍是造作的微笑,狡黠地盯住了方思阳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可是我听说,你已经有女朋友了。”

    她今天是有备而来的。

    以于莫目前了解的信息,方思洋确认关系的女朋友就不下三个,除了小谷的同桌曾灵儿,还有张滢的初中同学黄潇琳、胡安一中高二的温婉如。同时正在追求的女孩还有好几个。

    于莫诧异于方思洋能同时脚踏这么多条船,但是更加让她震惊的是,当她將方思洋龌龊的渣男行径告知这三位女孩的时候,她们全都不信。

    最初她们坚信自己是唯一一个,当于莫拿出手机短信给她们看之后,她们又改为坚信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于莫说要在她们面前揭开方思洋道貌岸然的面具,黄潇琳和曾灵儿犹豫再三,最后同意来现场,但是直到最后,她们也声称相信方思洋。而温婉如则是完全抗拒,她认定于莫是因为嫉妒,所以挑破离间,因为得不到,所以报复方思洋。

    “我身边确实有很多女孩。”方思洋冷隽地笑着。

    于莫心里一惊,一瞬间,她以为方思洋接下去就会坦白。

    “可是我喜欢的只有你一个。倘若你介意,我会跟那些追求者,保持更远的距离。”方思洋脸上是无比自信的笑容,头朝于莫靠得更近了一些。

    于莫忍不住掩面大笑了起来,笑声如同一串被风吹得止不住响的铃。

    她这一笑,让方思洋以为自己已经做足了铺垫,突然將手搭在于莫的肩膀上。

    于莫猛地将他推开,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方思洋显然没有料到,身体歪歪扭扭地定住,那张完美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错愕的表情,但他立即就调整好自己的姿态,恢复了从容的微笑,“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

    于莫又往后退了几步,身体贴在门上,双手抱在胸前,挑着眉,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轻蔑地望向方思洋,“曾灵儿你认识吗?”

    “认识。”方思洋声色坦然地应答,“以前是二中的,给我写过情书。”

    他说完,很无辜似的耸了耸肩。

    于莫哂笑着点了点头,又问,“那黄潇琳呢?”

    方思洋这次没有立即回答了,他脸上的笑容僵住。

    于莫了解到的信息比他想象的多。

    可是即便知道他脚踏多条船又如何?他只需要故技重施,让每个女孩相信自己是最特别、最重要的那一个就可以了。

    这样的质问以前也曾发生过,他一向处理得无懈可击。

    现在包间里没有第三个人,方思洋的嘴角再次扬起自信的笑,凭他的经验和对女孩的了解,是不会被这样几句话问倒的。

    眼前的于莫,他是一定要拿下的。

    方思洋没有直接回答于莫的问题,说话的声音依然镇定而温柔,“对不起,我会跟她们说清楚的。”

    于莫哈哈大笑,两只手放进了口袋里,对着身后的门说,“你们都听到了吧。”

    这时,包间的门打开,门外站着两位女孩,短发的是黄潇琳,长发齐刘海的是曾灵儿。

    曾灵儿垂着头,嘴巴微张,目光迷离,两只眼珠子不知所措地左右转动,她似乎正在努力消化刚刚接收到的所有信息,悲伤的情绪一点点擭住了她。

    黄潇琳抿着嘴唇,倒吸了一口冷气,扬着下巴,朝方思洋怒骂了一句“禽兽”,便气冲冲走掉了。

    曾灵儿看到黄潇琳走了,失魂落魄地也跟着转身离开。

    方思洋没有追出去,甚至没有多看那两位女孩一眼。

    他的脸色煞白,但没有丝毫懊悔或者难过的迹象。

    “够狠啊,于莫。”他的眼睛发红,狞笑着,他的面具终于被撕掉,露出了真实的嘴脸。

    于莫的目光久久地落在那两个落寞的背影上,心里充斥着一种不可名状的悲伤。

    她想起陈秋红的那句对不起,想起林江摔掉蛋糕离去的模样,想起满身满脸伤的李昂,这些画面在她脑海中串联起来,像一张巨大的网將她擭住。

    一个质问的声音在她脑中不断回响——你究竟凭什么?假正义之名,一次又一次,任性妄为,伤害那些无辜的人?

    于莫感觉有什么东西揪着她的心脏往下沉,全然忘了眼前的方思洋。

    她恍恍惚惚转身要离开包间,突然被一只大手抓住。

    于莫游离的目光缓缓地从那只抓着她的手上挪到方思洋的脸上。

    此时的方思洋,已经收拾好情绪,重新露出了面具般的笑容。

    “放开。”于莫冷冷地说。

    方思洋没有松手,一声震耳巨响,他将门重重关上。

    他的两只大手牢牢抓住于莫的肩膀,脸上仍克制地摆出那副面具,然而青筋爬上了他的额头和脖子。

    于莫掐住擒在她肩头的两只手,白色的法式指甲深陷进方思洋的皮肤,几乎要抠出血来,但方思洋似乎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她的脑中浮现起另一个人,如果那个人知道,自己将她介绍给方思洋这样的败类,如果那个人知道,她会因此受伤,他会后悔吗?

    忽然,于莫脸上闪过一丝让方思洋背脊发凉的怪笑,她放弃了挣扎,手一点点松开,眼珠子完全不动了,那双大大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前方,目光穿过了方思洋的脑袋,不知去向了何方。

    方思洋那张因用力而扭曲的脸凑近了,刺鼻的汽车香水味扑面而来,于莫这才突然清醒了过来,眼睛里重新有了光芒。

    她將全身的力气用在膝盖上,狠狠撞向方思洋的胯下,方思洋痛得一声惨叫,倒退了两步,颤巍巍地弓着身子,手扶在桌角。

    于莫面无表情地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打开门。

    “站住!”方思洋声嘶力竭地冲她喊道。

    她回过头时,看到方思洋拧着眉头,夹紧双腿,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她。

    于莫轻蔑一笑,又重新走到方思洋面前,挥起手臂,重重地朝那张虚伪的面具掴了一巴掌。

    ——

    后来的几天,方思洋还是持续不断给于莫发简讯,内容和以前完全不同。

    有时是赤裸裸的威胁,他说他会让于莫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时又恬不知耻地编造谎言,他说他已经跟所有女孩都切断关系,他是真心喜欢于莫的。

    于莫没有回复,他又会自顾自继续说,想必你当真了吧?别做梦了,谁都不会喜欢你这种女人。

    于莫嘴角浮起一丝不屑的冷笑。

    周五晚上,许静和叶晓鹏约于莫一起去看电影,于莫拒绝了。

    虽然许静和叶晓鹏还没有明确男女朋友的关系,但是两人出双入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于莫明白,他们只不过是还缺少一个契机,她的好闺蜜和这位她多年的追求者,都在酝酿这个契机。

    秋天到了,天空变得很高,夜是黑紫色的,没有半点星光。

    于莫身上仍是夏季校服,凉风吹得她急促了回家的步伐。

    拐进八间巷的时候,她看到了两位女孩。

    于莫认得她们,是方思洋带她去的那家甜品店里的服务员,一位叫做小璇,另一位是那天一直怪笑的收银女孩。

    晓璇穿着一身甜美的粉色裙子,收银台那位和在甜品店的模样反差很大,素颜,短发,穿着一套中性的工装服。

    两位女孩挡在了于莫面前,晓璇站在短发女孩的侧后方。

    于莫的目光淡淡地从两人身上扫过,落在短发女孩那双愤怒的眼睛上,那双眼睛又长又细。

    “真是贱啊,得不到就要毁掉。”短发女孩狞笑着说。

    这么一听,于莫大概知道了她们的出现所为何事,但她无法想象方思洋用了一套什么样的说辞,让她们得到这样颠倒黑白的结论。

    “我不需要故意毁掉他,更不想得到这种人渣。”于莫认真地说,目光平分在两个女孩身上。

    “方思洋说的果然没错,你污蔑起人的样子,还真是义正言辞。”短发女孩又狞笑了一声,回头朝晓璇得意地挑了挑眉。

    “污蔑?”于莫笑了,望向短发女孩身后的晓璇,“方思洋那天带我到那家甜品店时,你们不是也在吗?”

    晓璇抿着嘴,与于莫四目相对时,慌张地挪开了视线。

    “是呀,还是我给你买的单呢。”短发女孩轻蔑地说,“为了讨好方思洋你也挺不容易的,身上都那么没钱了,还要在方思洋面前充大爷?”

    于莫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笑出了声来。

    这一笑望,倒把短发女孩激怒了,她的脸因恼羞而涨得通红,横起了眉毛,恶狠狠地骂道,“不要脸的贱货,还有脸笑!”

    “真是傻子。”于莫放弃了跟她讲道理,心里暗暗赞叹方思洋的演技。

    想起自己都差点被骗,于莫不禁自嘲,这句傻子说的也是她们,也是她自己。

    “你他妈骂谁傻子!”短发女孩这回倒是把于莫的话听进去了,俯身朝于莫冲去,挥起手臂,于莫倏然闪开。

    她另一手又接着朝于莫劈去,于莫侧过身子,抓住了她的手腕,將那只手反扣住。

    “啊!”短发女孩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半屈着身子,头和脖子朝着地面,手臂笔直地向后背延展,整个身体都受制于被于莫抓住的手腕。

    于莫的父亲是个习武之人,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教她这招用来自卫的擒拿手,一旦得手,只要轻轻旋转手腕,就能够將对方筋骨拧断。

    小时候她经常看到爸爸用这招对付妈妈,妈妈被反手扣住,全身不得动弹,但妈妈总是面如死灰,不挣扎也不求饶。

    晓璇在一旁着急得直跺脚,嘴里嘟囔着,“小鹿,算了算了!”

    叫做小鹿的短发女孩咬着牙,喘着粗气,不肯说话。

    “别被人渣骗了。”于莫说完这句话,松开了她的手腕。

    小鹿扭了扭手腕关节,眼里射出狡黠的光,突然再一次朝于莫奔去。

    她的手直直地朝于莫的脸挥去,银色的小刀片在她的拇指与食指之间闪闪发光。

    于莫伸手挡住,手掌划出了一道红色的口子,血液一滴一滴落下。

    “小鹿!你干嘛啊!”晓璇慌了,抓住小鹿往后跑。

    小鹿甩开了晓璇的手,得意洋洋地踱步到于莫面前,比划着小刀。

    于莫没有抬头,盯着那道伤口,脸上浮起了一丝怪异的笑。

    “于莫!”

    是慧子的声音。

    于莫寻声望去,李昂和慧子正朝她奔来,回过头来时,两位女孩已经慌张地从另一个方向逃走。

    “于莫!你没事吧!”慧子抓着于莫的手,看着那道触目惊心的鲜红的伤口,几乎要掉下眼泪。

    李昂一句话也没说。

    “没事。”于莫的赤赤地盯着那道伤。

    “那两个女孩是谁?”慧子着急地问。

    于莫摇了摇头,苍白的嘴唇微微颤动,喃喃念着“林双木”三个字,声音很小,李昂和慧子都没有听到。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这回,终于可以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