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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榕城

    于莫没有食言,考上了榕城大学。

    但是她和林双木说好的海边之约却不得不再次延期,因为林双木这个暑假没有回胡安,据说是参加了一个国家级的实验项目。

    自从上了大学,林双木一直很忙碌,积极参与各项学术研究和文娱活动,还连着两学期拿到奖学金。

    都说高考结束就解放了,但是林双木却比过去任何时候更加努力。

    林双木没有回胡安,于莫决定提前出发去榕城。

    于莫报到的这天,天气晴朗。

    迎新的学长帮她将行李搬上寝室,她还没来得及参观一下自己的学校,就心急如焚地出发去找林双木。

    榕城大学位于郊区的大学城里,金山科技大学在市区的边界,两所学校中间隔着一座榕江大桥。

    55路公交车是榕城大学与金山科技大学之间往来的唯一一班车,也是大学城通往市区的唯一一班车,所以常年拥挤。

    还没到正式开学的时间,公交站等车的人不算多。

    于莫的左边站着一对情侣,穿着玫瑰色条纹的女孩紧紧搂着男孩的胳膊,男孩抚摸着女孩的头发,两人亲昵得旁若无人。

    上了大学果然不一样啊,于莫心想,毕竟已经过了早恋的年纪了。

    于莫右边站着三位女孩,她们高高举着手机,头凑在一起自拍,脸上的笑容灿烂极了。

    她想起了小谷和慧子,她们现在一定正在收拾行李吧?然后她又想起了许静。

    许静最后一次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说她和叶晓鹏分手了。

    她们约好在于莫高考之后一起喝酒,但是等到于莫高考结束,她再也找不到许静了。那个她熟悉的电话号码已经是空号。

    她从许静的邻居那里打听到,许静已经离开胡安,至于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这时公交车来了,车内拥挤,就连车门边上写着“禁止站人”的区域都已经站满了脚。

    “往后挪一挪!”

    司机一声令下,挤作一团的人群躁动起来,很快车门边就腾出了能够挤下半个人的空间。

    腾出的空间太小,等在公交站的那对情侣和几位女孩都放弃上车,悠哉哉地等着下一辆。

    于莫一咬牙,挤了上去。

    她的手臂越过三个人的身体,抓住座椅的靠背,总算站稳了。

    这是她第一次坐公交,小胡安地方小,再远的地方用两只脚都能抵达,懒的时候就随手拦一辆摩的。

    大学城是村中城。

    拥挤的公交车经过翠绿的田野,穿过狭窄的乡村小道,五分钟后爬上一座大桥。

    大桥横在波光粼粼的榕江之上,远处的巍峨大楼像是从水面上生长出来。

    正午已过,夺目的骄阳变得温柔,蓝天上白云悠悠。

    于莫望着窗外的风景,忘记了身边的拥挤,脸上浮起了淡淡的微笑。

    “下一站,金山大学站。”车上的广播播报,说了一遍普通话,又说了一遍榕城方言。

    于莫紧张地挤到门边,生怕来不及下车。

    公交车在一座大山前停下,大山前有一块孤零零的牌子,勉强可被认为公交站牌,站牌对面是垒成小丘的垃圾堆,旁边有一扇歪歪斜斜的小铁门。

    门边上,林双木跨坐在自行车上,身穿白色衬衣,蓝色牛仔裤,目不转睛地在下车的人群里搜寻于莫的身影。

    他们的目光对上时,两张脸上,不约而同地,立刻绽放开灿烂的笑容。

    林双木朝于莫挥舞着手臂,于莫蹦蹦跳跳地朝他奔去。

    “感觉榕城大学怎么样?”林双木笑着问。

    “很大。”于莫说。

    她报到后,跟在引路的学长后面,穿过无数长得一模一样的楼房,恨不得马上到达寝室,放下行李,飞到林双木身边,全无情观摩沿路的风景。

    一路上,她对学长说的唯一一句话就是:还没到吗?

    当时的她心急如焚,只觉得路途遥远,所以对于榕城大学,除了面积大以外,就没有其它印象了。

    “你们学校是榕城最大的学校。”林双木挑着眉毛,骄傲地说,“不过我们学校可是全榕城最美大学。”

    于莫侧坐在自行车后座,愉快地晃着两只脚。

    林双木身上淡淡的柠檬香味把她拉回了许多年前那个网吧包间。

    小单车穿过那扇破败的小门,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

    枝叶扶疏,花团锦簇,校园三面被繁茂的山林环绕。头顶时不时有小鸟唱着歌飞过,树上停着苍鹭和白鹭,林双木说“早上都是被鸟鸣叫醒的”。建筑物的形式简约,造型典雅,有几分民国时期的风韵。随处可见不同造型的花圃,花圃上飞舞着斑斓的蝴蝶。

    他们穿过林荫小道,绕过气派的图书馆,在观音湖前停下。

    正值盛夏,亭亭荷莲在一汪碧水中散发着沁人清香。

    观音湖对面是一条木板桥,桥的尽头有座亭子,里面坐着一对情侣。

    林双木踩着小单车载着于莫继续前行,在一帘瀑布前,他把单车停下,两个人绕到瀑布后面,那里有一片百日草花海,一望无际,恍若人间仙境。

    蓝天白云之下,红色的、紫色的小花点缀在绿丛之间,风一吹,像是一幅会动的水彩画。

    “天呐。”于莫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那双映着绚烂花海的眼睛闪闪发光。

    “快,我帮你拍照。”

    林双木举起手机,单膝跪在地上,煞有摄影师的架势。

    于莫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长裙,站在绚丽的花海中,灿烂地笑着,眼睛越过了镜头,凝望着那个镜头后面的少年。

    “等到春天,这里就会开满油菜花。到时候我再带你来。”

    于莫微笑着点点头。

    ——

    夕阳西斜,自行车在喧闹的小街前停下,这是金山大学的校内美食街。

    小街很窄,只有两人肩宽,拥挤的人群摩肩接踵,各种美食的香气扑鼻而来,五光十色的广告牌令人目不暇接。

    林双木在前面开路,于莫紧紧跟着。

    他们走进了一家主打鸡公煲的餐厅,地上、墙上布满了黄黄黑黑的油渍,门店不大,坐满了人。

    正好有一桌人刚走,林双木招呼服务员过来收拾,服务员掀开粉红色的一次性桌布,把桌上的剩菜残渣一揽子端走。又重新铺上一张新的,三两下就收拾完了。

    林双木点了几个招牌菜后,將菜单递给于莫。

    “我不挑食,你点啥我吃啥。”于莫摆了摆说。

    林双木热切地跟于莫分享着他的大学生活——他加入了学院的舞蹈社,去年元旦晚会还上台表演了;他当选了班长,他说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做班长,明年他还要去竞选学生会主席;他上学期还到贫困山区去做了支教老师,教的是数学。

    林双木谈及这些的时候很兴奋,于莫听得津津有味。

    这时,餐厅里走进来两位男生,熟络地和林双木打着招呼,他们目光怪异地打量着于莫。

    其中一位靠在林双木耳边说了些什么,林双木嘿嘿笑了两声,说道,“这是我老家的朋友。”

    朋友。

    于莫莫名有些失落,垂着头,一双筷子在碗里胡乱地搅着米饭。

    “晚上一起开黑啊。”那两位男生说完最后一句话,走到后面的餐桌去了。

    林双木说那两位是他班上的同学,还顺带说了其中一位很会跳舞,另一位游戏打得很好。

    于莫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这块肉绝对嫩!”

    林双木见于莫闷闷不乐,夹起一大块鸡腿肉放在于莫碗里。

    于莫脸上的阴霾顿时一扫而尽。

    两个人吃完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金山大学距离榕城大学,大约五公里的距离,骑自行车至少要三十分钟,林双木坚持要送于莫回学校。

    在榕江大桥的上坡时,林双木骑得有些吃力,于莫说要下来走路。

    “你是不是小瞧我?”

    林双木孩子气地嘿嘿一笑,身子离开了椅垫,站了起来,两只脚在踏板上奋力踩着,手臂青筋凸起,车身左右晃动了起来。

    于莫抓紧坐垫,不住地咯咯笑起来。

    “这不是就上来了!”

    骑过那段上坡后,满头大汗的林双木回过头来,笑着对于莫说。

    他只顾着得意,忘了马上进入了下坡,车子飞速俯冲,轮子碾过砂石,方向偏颇了一下。

    于莫慌乱中抓紧了林双木的腰,这一抓,林双木浑身一颤,车子差点撞到路边的大树。

    林双木抓牢了把手,控制住方向,两只脚在水泥地上摩擦了一小段,车子终于固定住了。

    身旁一辆大型货车鸣啭着汽笛飞驶而过,车灯从他们脸上急速划过。

    林双木回过头去看于莫时,于莫也正抬头看着他,两个人突然都放声大笑了起来。

    ——

    于莫哼着小曲回到了宿舍,又哼着小曲收拾行李、擦拭桌椅、铺床、洗漱。

    这是她在榕城的第一个夜晚,舍友都还没到,寝室里只有她一个人,但是她一点也不觉得寂寞。

    刚刚告别她最想念的人,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她爬上吱吱呀呀的铁床,心情愉悦地躺下,被单有一股暖暖的太阳的香气。

    她拿起手机想要给林双木发去消息,看到屏幕显示收到新的微博私信。

    微博是她高中毕业以后才注册的,知道账号的人并不多,她用的那个微博号,只偷偷关注林双木一个人。

    点开那条私信的时候,她的脸色瞬间煞白,上扬的嘴角僵住了。

    “我是林双木的女朋友,请你和他保持距离。”

    跟在这条文字信息后面的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林双木和一位女孩靠得很近,看起来很亲密。

    女孩梳着中分刘海,圆脸,高额头,笑起来露出了两颗大门牙。

    林双木咧着嘴憨笑,头发凌乱,赤裸着上半身。

    于莫瞪着干涩的眼睛,久久盯着屏幕。

    杂乱的思绪在她脑中咆哮,最强烈一个声音是不可能!

    她的手指颤抖着点进了发来消息的微博账号,看到了许多和林双木有关的动态——

    运动会时,女孩为林双木做了加油视频,她脸上涂着颜料,跳着搞怪的舞蹈,最后手举横幅,上面写着林双木加油;

    元旦晚会时,他们一起在舞台上表演,在结束后拍了集体合照,林双木和这位女孩一起站在最右边,林双木穿着敞开的黑色西服,里面的白色衬衣松开了最上面的纽扣;

    最令于莫心痛的是,他们一起去了周杰伦演唱会,照片里的他们坐在体育馆的观景台上,笑容灿烂,手里举着写着“JAY”的荧光棒。

    几个小时以前,她还怀抱着对未来最美好的幻想!

    呵。

    那些太过唐突的念想和美好的期盼,总是燃烧在幻想中,然后坍塌在现实里。

    手机屏幕暗了,寝室落入一片漆黑,两行眼泪从于莫的眼角安静落下。

    她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好难过的,林双木幸福就好,她什么也没有失去,将来也不会失去,她会继续以林双木好朋友好兄弟的身份,永远留在他的生命里,她仍旧可以分享他的悲伤和喜悦,什么都不会改变。

    但是心脏听不懂人话,只知道痛。

    于莫摸着床沿的铁栏,从床上爬起来,下了楼。

    宿舍楼下是生活广场。

    白天死气沉沉的灰色广场,晚上大变模样,霓虹灯闪亮。到处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广场中央搭建了一个舞台,一支学生乐队正在热血沸腾地演唱着BEYOND的《真的爱你》。

    舞台前站满了人,男男女女一起挥舞着手臂,时不时传出尖叫声和呐喊声。

    于莫像个幽灵一样穿过人群,经过学校大门,走进小卖铺,抓了几瓶酒,付了钱,又抱着那些酒,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嘿!”

    一位穿着深蓝色T恤、宽松直筒牛仔裤的男生挡在于莫面前,发出兴奋的声音。

    于莫抬起那双黯淡的眼睛,看了一眼挡在面前的脸。

    有点眼熟,但她想不起来了,也不想费力去想。

    “真的是你!”那人又惊又喜地说,见于莫毫无反应,又继续说道,“记得吗?胡安,广岛商城后面的台球桌。”

    他一边说,一边用两只手比划着打台球的姿势。

    这下于莫很快就想起来了,和林双木有关的一切,她都记得清清楚楚,那是她和林双木第一次打台球。

    她记得那时候她和林双木正打得高兴,忽然来了两个要抢桌子的人,眼前的这位就是当初那个没礼貌的刺猬头,他的发型变了,烫着一头皮卡路。

    “我叫郑一望。”

    郑一望从于莫的神色里看出自己被认出来了,整个人更加兴奋,“想不到你竟然考到榕城大学?学霸啊!”

    于莫像是遇到了神经病,眉心微蹩,绕过了郑一望走开。

    郑一望却很不识趣,转过身来,并肩走在于莫边上。

    “真巧啊!我也在榕城上大学!不过我是学渣,上的大专,我是来找朋友的,哈哈哈。”

    于莫静默地往前走,像是完全听不到郑一望说话的声音。

    “我兄弟还正巧是你学长,刚刚还提到你呢!”

    郑一望指了指小卖铺边上的烧烤摊,于莫木讷地转过头看了一眼。

    一桌男生都正望着她,她认出当中最彪悍的那一位,是早上帮她搬行李的学长。

    最先看到于莫的就是这位彪悍的学长,他跟大伙吐槽着,说早上辛辛苦苦帮这个丫头搬行李,没有一句谢谢也就算了,跟她讲话都当做没听到。

    郑一望看着这“丫头”,越看越眼熟,没想到真是他当年遇到的那个刁蛮女孩。

    “你也要喝酒啊?不如一起喝?”郑一望看着于莫手上装着啤酒的袋子。

    “我长得像陪酒小姐?”

    “那当然不是啦。”郑一望咧着嘴笑,一扭身又站到了于莫面前,“桌上都是你的学长,我又是你的老乡,都是自己人啊。”

    “让开!”于莫瞪了郑一望一眼。

    郑一望悻悻然侧开身子。

    帮于莫搬行李的学长走过来,搭着郑一望的肩膀,笑着说,“我就说吧,那丫头非常没礼貌。”

    于莫打不开宿舍楼的大门,这才想起,那位学长白天时好像提到了和门禁有关的事情。

    于是她折回了那个烧烤摊位。

    “改变主意啦?”

    郑一望看到于莫,激动地跳起来,其他男生也齐齐看过来。

    “宿舍楼的门打不开。”于莫盯着彪悍的学长,淡淡地说。

    “我早上就跟你说过晚上10点后进不去。”彪悍的学长幸灾乐祸地说。

    于莫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站在他们面前,眼睛死死盯住彪悍的学长,学长像是没看到一样,抓着骰盅和坐在对面的人玩起猜数字。

    于莫又转而盯住学长对面的那位。

    那人识趣地起身,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了于莫,饶有兴致地站到一旁观望。

    于莫坐下,娴熟地摇晃着骰盅,啪一声盖在桌上。

    “喊吧。”于莫说。

    彪悍的学长难以置信地望着于莫。

    “输的可得喝酒,别说学长欺负你。”

    他朝周围的人笑了一笑,轻蔑地扬着一边嘴角,两腿一跨,手肘撑在膝盖上,一副自信满满地模样。

    然而,结果让所有人都诧异不已,于莫连赢了三把。

    “宿舍楼的门打不开。”她再一次说。

    “你这丫头真的是太没礼貌了。”学长摇了摇头,想发火,又觉得对一个女孩发火不地道。

    周围的人开始起哄,“你就帮帮她吧。”

    彪悍的学长拿起手机,给楼管阿姨打了电话。

    于莫从电话里知道楼管阿姨等下会来开门,头也不回地朝宿舍楼走去。

    彪悍的学长在后面又念叨着,“这丫头真是太没礼貌了。”

    于莫在宿舍门口等着楼管阿姨,郑一望也跟了过去。

    郑一望手插在兜里,嬉皮笑脸地说,“于莫,我们在胡安能碰到,在榕城还能碰到,你说是不是命中注定——”

    “没有那种东西。”于莫冷漠地打断道。

    这时,楼管阿姨骂骂咧咧地走来。

    宿舍楼的门打开,于莫上了楼。

    ——

    寝室已经熄灯,桌上的酒瓶都已经空了。

    于莫趴在桌上,心口堵得慌,眼睛干涩得流不出一滴眼泪。

    她在手机通讯录里翻了一番,最后拨通了李昂的电话号码。

    “于莫?”

    于莫听到李昂的声音忽然就笑了。

    但是当她叫出“李昂”的名字时,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好像“李昂”这两个字是启动泪腺的开关。

    “今天报到不顺利吗?谁欺负你了吗?”李昂着急地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昂的声音好像变了,不再是那么冷冰冰的。

    “没有。”于莫抽泣着说。

    哭出来之后,她感觉自己好多了。

    她將自己来榕城后和林双木出去的事情,以及林双木的女朋友给她发消息的事情都给李昂说了。

    李昂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像过去任何一次一样,他只是安静地听于莫说完。

    等到于莫全部都说完了,也不再哭了,他才开口说话。

    “不高兴就回来胡安,车票钱我出。”李昂说,“你知道的,我永远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