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空空荡荡，一无所有
在做了那个奇怪的梦之后，苏宁安一直处于一种相当迷茫的状态。
那真的是梦么?
尚未可知。
里面的事情虽然没有什么逻辑，但是细节分毫毕现，女友的音言笑貌也还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中。
这不由得让他怀疑——或者说相信：他是到了另一个世界而非做了一个虚幻的梦。那里有着真实的人，发生着毫无逻辑但是确实真真切切存在着的事。最重要的是，他还可以——至少是有机会——再见到她。
虽然他在醒来之后察觉到了，自己在那个奇妙世界中有些奇怪，一言一行都有些不像现实中的自己。
他不知道这是否预示着，那个所谓“奇怪的世界”不过是自己脑海的产物，无论是大楼，还是家具，还是女友亦或者路上见到的人都不过是自己的人格分裂。
他不知道梦中的女友是不是自己的另一个人格，自己是不是实际上喜欢上了自己。
这一切，都未可知啊......
盛姝姝又在苏宁安面前晃了晃手：“怎么了？感觉你怪怪的。”
苏宁安将自己从思绪中抽出，看了看面前的女生。
现在他在教室里，他醒来后一直想着事情，从洗漱到吃饭再到教室里坐着，这些行为都是无意识的，因而就外表看来他不免显得有些奇怪，像个心事重重的人。
他看了看盛姝姝，她坐在他前面，和陈妙言换了一个位置。
“想不通一些事情罢了。”苏宁安说道，他说话不由得带上了一丝叹息。
盛姝姝没有像往常那样露出笑眯眯的表情，而是表情略微有些严肃地思索着。过了一会，她才开口问道：“是又经历了什么吗？我看你今天和昨天差别蛮大的？”
听着盛姝姝的疑问，苏宁安的同桌顾天风有些尴尬，离开座位出到外面去了。
苏宁安看了看顾天风离开的背影，问道：“你是指哪方面，差别？”
“嗯——”盛姝姝右手捂着自己的额头，眼睛朝着自己的额头方向看去，那模样颇似翻白眼。
她说：“就是那种特殊器官的感觉。感觉你经历了一些事情，【经历】变多了是吧？平常一些人过了一天，即使去拯救世界或者经历生死，也不应该增加这么多【经历】的。我明明只是隔了不到一天再看着你，却好像过了一个多月再来看你一样。你懂吧？”
“大概吧。”苏宁安并没有给出什么明确的回答。
盛姝姝又问道：“还有啊。就是你的表情，任谁都看得出来你有心事吧？”
苏宁安惊讶道：“很明显么？”
“还不明显？”盛姝姝捂嘴笑着，“尽管昨天你看起来谁也不理，十分高冷的，可是你的眼睛也还总是注意在一些现实的事情身上的。今天呢？就是你同桌想必都知道你的心思飘到月亮上面去了。
“还有啊，”她这样语重心长地说道，她又看了看苏宁安漂亮的脸，“你现在不戴眼镜了，这种效果更加明显。我指的是引人注目这一方面。”
苏宁安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我也没想到这么明显......”
“你看你看，”盛姝姝拍了一下，身旁的陈妙言，但是后者没有理她，“之前我以为他是这辈子都不会叹气的人呢。结果现在都会叹气了，还在短时间叹了两次。”
苏宁安闻言，本来又下意识地要叹气，但是憋住了，把那股气又吞了回去。
盛姝姝注意到了这一点，惊讶地说：“叹气还能断的？够厉害的了。”
既视感。
苏宁安这回长长叹了一口气。
......
早上仍旧是军训时间。
今天太阳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不过1班的休息时间还是很多的。
大家坐在树荫下闲谈着今天天气多么炎热。苏宁安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而史蔚起已经开始叫苦了：“我感觉我快要融化了。”
魏朝勋恶狠狠地说：“融化好啊，我要把你放进冰箱里，冻成雪糕，然后在玉阁子面前狠狠地舔你。”
周围一群男生发出一声声夸张的“呕”声，当事人史蔚起萎靡地举手说道：
“建议换人，我看直兄就不错。”
霍方直没有在树荫底下休息，而是站在太阳底下，面对着几棵大树下的全体男生，用手轻轻捏着下巴，然后点了点头说道：
“今年天气确实奇怪地热，好多露天工作的人热死了，真的死掉的那种。”
不知道霍方直点头是不是表示同意了拿他做雪糕的事情。
随后他又叹了一口气：“要是长时间这样下去，庄稼什么的想必歉收。”
史蔚起又举手说道：“有人热死是真的，我爸说他见过，就在他单位旁边。”
有人笑着说：“真的是天气热热死的么？”
另一个笑着说道：“尚未可知哦。”
苏宁安注意到另一边，麻梦凝也学着霍方直的样子，没有和其他女同学一样在树荫底下，而是站在大太阳底下和其他同学说话。
苏宁安看得到她脸上带着笑容，不过那种笑容在让人感觉“啊，这个女孩子好可爱”之外，却也只能算是营业性的笑容。
那种笑容下的东西，即使在炎热的夏天，都还没有现在一旁办公楼里空调机吹出的冷风温暖。
他清楚地感觉到了这一点，可惜有些人就是喜欢这样的笑容。
李玉阁不知道什么时候抱着一个大大的纸箱子过来了。
“刚刚，是不是有人说要在我面前干什么坏事来着？”
说着，他放下纸箱子，一手撑着腰，一手甩下额头上的汗珠子。
“没有，李老师。”魏朝勋一脸正经，似乎刚才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他眼睛看着李玉阁拿来的纸箱子，问道：“李老师，箱子里是啥呢？不会是雪糕吧？”
李玉阁打了个响指：“猜对了，带来给你们的，惊喜吧？”
“卧槽！”魏朝勋直接跳起来：“玉哥牛逼！”
“玉哥牛逼！”其他男生跟着说，随后热烈的掌声响起。顾天风鼓掌尤其欢快，整个人因为手上动作幅度太大而摇摇晃晃的，手掌很快鼓得通红。
另一边的女生听见了男生这边的欢呼和掌声，纷纷转头过来看着。
苏宁安看到麻梦凝朝他这里看过来，鸭舌帽之下的脸布满汗珠，毫无表情，只是盯着他的眼睛看。
他不能从中看到什么感情，他看着她的没有波纹的眼睛，如同看到了宿舍楼的混凝土墙面。
李玉阁招呼着霍方直和麻梦凝过来分发雪糕给同学们，苏宁安分到了一个奶油雪糕。
他透过被太阳照得明晃晃的新绿树叶，看着澄澈的天空下膨胀出几团高楼大厦一般的云彩。云们让人不禁地想象那些巨大的云中是否有着另一个城市，那里是否有着另外一些人，他们在更靠近天空也就是更靠近太阳的地方生活着，进行着他们的悲欢离合。
这里太热了，空气都有一些扭曲，叶子被晒得萎蔫下去。
苏宁安想，在那里是不会这么热的。
他看了看一旁开开心心地吃着雪糕的同学，又想到：可那里大概也没有这些人。
他又想到了女友，以及深达六楼甚至七楼的洪水，还有澄澈的水里面的鲨鱼和金枪鱼，加上顶楼晒着太阳的停业者......
一旁的男生们聊着最近听到的一些消息：
“哎你听说了么，那个...有个大律师家里的母亲突然发疯了。”
“细说，怎么疯的？”
“唉不我不太清楚，好像一天睡醒之后就叫嚷嚷地说什么有人要杀他，还煞有介事地说出几个名字，好像是真的一样。”
“我也听说过，不过我的版本好像不太一样，有人说那个老太是鬼上身了，有关部门还介入了。”
“离谱。”
“有什么离谱的？还有一个癌症晚期的老人突然康复，家人不知所措呢。”
“不知所措什么，快点把细节道来。”
“一看就有故事哈哈......”
......
“喵~”【那人！】
白猫的叫声把苏宁安的视线吸引了过去。他看到那只猫在太阳底下走着，不一会跳过树荫，从人少的地方靠近苏宁安所在的位置，随后停在了离苏宁安大约三米的树根下面。
猫的白色毛发被吹来的热风微微抚动，那只带有一双黑色双眼的猫头微微偏过来看着苏宁安。
“喵呜。”【你在这干什么呢？】
“休息。”
苏宁安开口说道，旁边有几个男生朝他这边看过来。苏宁安朝他们点了点头，随后朝着白猫的方向看去。
那几个男生也看到了白猫，不过他们对猫没有兴趣，在点头回复苏宁安之后继续他们的话题。
“喵-喵哦。”【真惨，大热天还要军训。】
苏宁安看了它一眼，想到了一些事情，不过没有说话。
“喵~”【你在干什么呢？】
那只猫又这样问道。
苏宁安想了一下，问道：“你还问人家要东西吃么？”
白猫直接炸毛起来：
“喵！”【要你管！】
它叫了一下，趁着这边男生没有反应过来，飞快地朝女生那边跳过去。
女生们注意到了这只可爱的白猫。
“哇，可爱的猫猫！”
“它好漂亮啊！”
“我好想摸它一下。”
“我去，之前我见过这只！”
“猫猫...嘿嘿！猫猫，我要猫猫......”
......
白猫在众多女生的瞩目之下踏着悠然的猫步，大摇大摆地从树荫底下走过去，留给苏宁安一个优雅的背影。
过了一会，它回头，一双猫眼中透露出一点挑衅的意味。
它不热么？
苏宁安看了它一眼，微微低头舔了舔快要融化的雪糕。
有几个女生借着看猫的方便暗地里向苏宁安这边瞟过来，而麻梦凝则是毫无顾忌地看着他，不过因为她脸上毫无表情，因此这种目光在常人看来似乎带着一种莫名的敌意。而苏宁安则是隐约察觉到这种目光实际上是“无”。
空空荡荡，一无所有。比白色粉刷的墙壁还要一无所有。
苏宁安又在一群女生里找了找，没有找到盛姝姝，连陈妙言都没有看见。
“喂！”
盛姝姝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同时他的右肩被她轻轻敲了一下。
他扭头过去，看见盛姝姝拉着红着脸的陈妙言在他身后，许多聚集在这一片地方的男生察觉到她们而将目光投射过来。陈妙言的脸更加红了。
“怎么了？”苏宁安又舔了一下已经融化大半的雪糕，坐在树荫底下。
“那只猫就是你说的那只？”盛姝姝问道。
“是的。”
“看着它，挺有趣的——我可以从它那里读到一些感情，其他猫那里读不到的那种。”
“炫耀罢了。估计。”
“是哦。”盛姝姝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
“只是这些事情么？”苏宁安继续舔着雪糕，冰凉的奶味在口腔中蔓延着。
盛姝姝收起笑容，正色道：
“唔，可以和我谈谈你经历了什么吗？就最近而言。”
话音刚落，周围地男生自觉地远离了这里。陈妙言刚想走，就被盛姝姝拉扯住。
“你在这里！”
闻言，陈妙言象征性地尝试向外挣扎了一下，发现居然挣扎开了。
她一个趔趄，而后停在原地，有些发愣。她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冷笑着看着自己的盛姝姝。
“过来坐着吧你！”
盛姝姝在她愣神的时候用力把她拉下来坐在她旁边。这回陈妙言没有反抗，而是避开所有人的目光看着远方的天空，以及天空上缓缓平滑地移动的巨型白云。
微风带着甩不掉的热气吹来。
苏宁安问道：“为什么想知道呢？”
他的话语很轻，仿佛刚刚开口就融进了微风中，不留神间就不知道飘到了世界的哪个角落。
但是盛姝姝及时抓住了这个话语，她问道：
“那又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呢，你？”
她带着平常总是挂在她脸上的笑容，如同胜券在握的人。
苏宁安把最后一口雪糕吃完：“只是好奇罢了。”
说完，他将雪糕棍子和包装袋叠在一起，整整齐齐，就像教官要求的叠被子那样——就像他在那个世界每天中午吃完饭会做那样。
既视感。
苏宁安一时间有些恍惚，不过盛姝姝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她说：“我也是啊。只是好奇罢了。”
说完，她笑着等着苏宁安的下文。
“我做了个梦。”苏宁安说。
“嗯？”
话题跨度似乎有些大，盛姝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苏宁安没有顾及她的疑问，而是继续说下去。
“做了一个很清晰的梦，清晰到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梦。里面我有一个女友，每天在不知名的城市里闲逛，中午吃完饭就在不知道哪里的长椅上睡午觉，一觉睡到黄昏，之后晚上回家做饭，看电视节目，看书，然后睡觉。偶尔不出门，和女友一起用老式mp3听歌。”
他这样说着，盛姝姝思考着，另一边陈妙言似乎沉浸在想象之中。
“这不是还算正常么？就这种内容而言的梦，多少还是会有人做的吧？”
苏宁安摇摇头：“不一样，在里面我有清晰的思维，世界按照它自有的一套逻辑运转，而且细节历历在目，触感什么的一切正常。”
他在心中补了一句：过于正常了。
盛姝姝惊讶：“你是指？”
“我一开始还以为我穿越了或是被什么东西绑架了。”苏宁安眼中带着一些茫然，多少有点无奈地笑道。
他又感到有很多目光扫过他的脸。他转头回去看，却只看到麻梦凝那什么含义也没有的眼神。
“啊，这样，所以在梦里你经历了多久呢？”盛姝姝似乎有点懂了，开始提问关键信息。
“一个多月吧，那里没有日期。”
“女友叫什么名字呢？”
“没有名字。”
“嗯？”
“她和我说的，她说大家都没必要有名字，也没有必要有手机。”
“啊，这样。那里应该蛮有趣的吧？”
“除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之外。”
“你有想过你为什么会做这种梦么？”
“想过。”
“结果呢？”
“想不出来。”
......
下午同样是礼堂的讲座，讲的是国防军事类型的。
下午太阳不大，云层很厚，但是带着一股让人心生烦躁的闷热。
“估计要下雨了。夏天一般都是那种疾风骤雨，就像有人在天上把无数盆水同时一股脑地倒下来。这样想，那人可真是喜欢恶作剧啊...不这样想？”
盛姝姝这样说道，看向一旁的苏宁安。他们现在走在去往礼堂的路上碰上了，他们都碰巧地特地选在大部队走完之后，免得在路上被人群堵住，那样要在大太阳下晒好久。
“嗯。”苏宁安同样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陈妙言没有跟在她身边，这有点奇怪。
“你要去礼堂么？”她问。
“你不去么？”苏宁安反问。
“不去。我要去外面，霍方直和几个人出去讨论一些事情，比如之后选班干什么的。哎呀这都是理由，重要的是可以出去玩哎，还是合理合法地、在别人都出不去的时候出校门，你不觉得这很爽吗？”
“没有感觉到有多爽。”苏宁安实话实说。
“你去不去？可以多带几个人去的。”
苏宁安停下脚步，看起来在认真地考虑。盛姝姝也停下来。
走路还不觉得，一停下来，盛姝姝就感觉到自己的体感温度在迅速升高，热得不行。
她“嘭”地一下撑开了随手携带的雨伞，顺势挡在两人头上。
虽然太阳不大，因而主要的升温原因也并非是太阳光，但是撑起伞还是可以作为心理安慰的。
伞足够大，挡住两人绰绰有余。
在整个人被伞的阴影覆盖的那一刻，苏宁安说道：
“我又不选班干什么的。”
盛姝姝笑嘻嘻地说：“你不想出去玩么？总比待在礼堂里听人念经要强。”
苏宁安想想确实如此，他也有要在外面要干的事情，总不能每次都偷偷跑出去。
“好。”
......
到了校外，盛姝姝熟练地带着他左走右走，拐到了一家咖啡厅面前。
厚重的云层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走了，太阳光凶猛地倾泻而下，在咖啡厅的玻璃上反射出刺眼的金色，看不清楚里面的景象。
盛姝姝“咔嚓”一声把伞收了起来，随后推门进入，苏宁安紧随其后。
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温度骤然降了下来。他们如同从一个沉闷粘稠的世界进入了一个清新凉爽的世界，他们闻到空气中飘着一股似有似无的薄荷味，看见玻璃窗旁的郁金香静静地躺在午后的阳光里。
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门左手边位置的几个同学。
他们似乎正在谈笑：霍方直正作出夸张的表情；魏朝勋半站半蹲，屁股离开座位，紧握拳头，面目峥嵘；史蔚起微微后仰躺在藤椅上，带着夏日午后常见的疲倦神情看着两人；麻梦凝和陈妙言动作极度相似——都是右手撑着下巴看着说话的几个男生，都带着一丝神秘的微笑，白皙的耳朵都从散开的头发中探出一部分。
旁边的一些客人也偶尔转头看向这一群学生，只是似乎并不反感他们的行为，想必他们也把握好了玩闹的度，不至于打扰他人以至于引起厌恶。
麻梦凝的视线越过先进门的盛姝姝看到了苏宁安，她的嘴角轻微抽搐了几下，笑容再无法维持，很快她又变回面无表情的状态。
正在无声捧腹大笑的霍方直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顺着她的视线，他看见了苏宁安二人，接着他收敛了表情，抬高手朝两人这边摆了摆，示意他们在这里。
咖啡厅里放着舒缓的音乐：
【我愿意为你刻下一行行字迹】
【为你数下无数夜晚的星辰】
【为你的过往画上属于我的足迹】
......
两人走过来，只剩下一个座位，魏朝勋从旁边又拉了一个椅子过来。
他们就坐的时候，麻梦凝和陈妙言都恢复了正常的坐姿。之后，前者是毫不掩饰地直勾勾地看着苏宁安，不过眼神过于清澈，后者则是不知所措地随处乱看。
很快桌上又多了两杯咖啡。
据霍方直所说，此次行动的经费由李玉阁赞助。
“没办法啊，女生来得这么少。”霍方直感慨道。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苏宁安不知道他说的是他们之前进行着的话题，还是就他和盛姝姝进来这件事有感而发。
“不少了，男生也才有4个，女生3个很少吗？”盛姝姝说。
霍方直叹了口气：“陈妙言不是你拉来凑数的么？”
“可苏宁安也是啊。”盛姝姝据理力争。
“嗯。”霍方直无奈地点点头，“要不是麻梦凝是临时班干，想必她也不来。”
说到她的时候，麻梦凝仍旧盯着已然落座的苏宁安看，好像人家说的不是她，又好像她只是在盯着一面锈迹斑驳的墙面。
“没办法咯，时代已变，现在不比从前。人们不再抢着做这些事了，闲着多好啊......”
“那可不一定，有人还是有热爱之心的，为大家服务嘛。”
“可我想大多数人想着：‘做这些事情不过是为了锻炼自己的能力、以便今后在与别人的竞争中胜出’的吧？”
“那也是一方面，但是......”
他们说着话，苏宁安看向窗外。
这家店的位置很好，虽然在人口密集的街道，但是完全可以透过玻璃窗和城市大厦间的空隙看到蔚蓝的天空和棉花糖一样的白云。在一个凉爽清新的环境中看着一个明亮的地方，尤其能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窗台上放着几个玻璃罐，几朵郁金香插放在其中，窗子映着杯的影。
【我爱你，如同银河亲吻世间】
【就像轻抚河面的柳条】
......
“噫，真肉麻，我去换一首歌。”史蔚起受不了这首歌，起身离座。
他走到前台，说了几句话，又挨个和仅有的几桌客人说了几句话，最后在服务员的同意下在前台的电脑面前操作了一会。
新的音乐从不知道藏在哪里的音响中缓缓流出：
【我关掉电视机，开始给你写信】
崔的《盛夏将逝》。
史蔚起回到座位上，魏朝勋过去搭着他的肩膀：
“没想到你还挺能交际的哈，一开始我见你还以为你是一个内向的宅男。”
【写信告诉你，我无法再忍受烂泥一样的自己】
【告诉你我已经失去全身的力气】
【告诉你我喝了那么多的酒啊，可还是我忘不了你】
史蔚起已经和魏朝勋很熟了，因此毫不犹豫地甩开他的手，说道：
“这是什么交际？不过是有一定程序的动作罢了，说什么做什么都规定好，算什么交际？我只是在面对想要认真或是必须长时间相处的人的时候才会感到有些手足无措。不是么？难道你会在一中每天一次的限时测试中拿出高考时候的全力全开？”
“不是吧？怎么还有限时测试？这个年头了，怎么还搞这一套？”盛姝姝感到很是不爽。
“不知道。”史蔚起无所谓地耸耸肩，“听别人说的。隔壁班的。”
【告诉你有人打电话给我让我起床】
【我穿好衣服走出了门，呵其实不是走而是跑啊】
【但我把那个自己拦住了】
【我告诉他：你病了，很倦了】
【然后，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魏朝勋拐到他正面，面对面地对他说：
“那么我是哪一种？真心的，还是长时间的？或者...两者都有？”
面对一脸真诚的魏朝勋，史蔚起干呕了几下：“滚啊！”
【我等着你的回信，这是我唯一的心愿】
【夏天就要过去了，这该如何是好......】
霍方直和陈妙言、盛姝姝笑笑，麻梦凝仍然盯着看着窗外的苏宁安。
【好在最近天气很合心意，雨已经连下四天了】
【尽管天气预报说，阴天也会很热】
【但其实，在笼罩着我一人的那片阴云之下】
【暂时还清爽舒适，但我依旧忧心忡忡......】
“咳咳...”霍方直发出两声咳嗽，“我们还是先谈正事吧。”
“对，正事！”盛姝姝说道：“我要当生活委员，这是我的心愿。”
大家都看向她，只有麻梦凝简单地瞟了一眼又转回头去。
“我吗？玉阁子微微透露了一些，他大概要选两个班长，不分正副的那种，大概就是我和麻同学了。”霍方直看向麻梦凝。
“如果真的没有人想当的话。”
披着一头黑色直发的麻同学只是点了点头，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仿佛海上漂浮的冰山随着波浪起伏了一下。
大家都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毕竟以前麻梦凝可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唉，明明别的班都不是这样的。就算是现在。”霍方直察觉到了气氛有些僵硬，连忙开口调整一下气氛。
盛姝姝看出了霍方直的心思。她颇为轻松地吹了一声口哨，装模作样地回了一句：
“对啊。不过，我想这才是我们班的特色吧。和别人班一样，那有什么意思？”
【那时日子过得按部就班——我们共享美食把酒言欢】
【尽管窗外也会下雨，但我们过得快乐无比】
【现在呢，录音机也坏掉了】
【我只能静静地坐着，抱着侥幸心理沾沾自喜】
【我等着你的回信，这是我唯一的期冀】
【夏天就要过去了，我已不知所措......】
“妙妙，你呢？”盛姝姝问。
所有人——除了麻梦凝，都看向陈妙言。
她脸红着说：“一定要么？”
“可以的话，尽量吧。”霍方直说，“从一开始的选票就看得出来，女生们似乎互相都不太熟悉，投票都不能完全统一起来，这样下去班干大部分都是男生了，不太合适。”
“嗯...”陈妙言弱弱地点了点头，“那...我觉得文艺委员比较合适吧？我比较擅长画画，音乐也懂一点，舞蹈也凑活。”
“好。”
【窗外正在施工，起重机不停运转】
【街角的那家饭店已经关门五年了】
“我要当体育委员，保管运动会上拿奖！”魏朝勋壮志凌云。
“那我就当宣传委员吧，既然没有人当的话。我也早就想改变一下大家对于宣传的死板印象了，我要让大家感受到推理的魅力。”史蔚起同样自信地说。
“啊，起哥，板报上可不能画凶杀现场唷。”
“一说到推理，你满脑子都是这种东西吗？！还有，别叫我起哥！”
“【起哥】有啥不好，雄起嘛！寓意深刻，望子成龙！”
“【起】这个词总是让人怀疑我先前是不是萎靡不振好吧！而且你最后一个词说的什么？！我年纪大了，耳朵不大好使，需要我的好孙儿给我复述一遍。”
“阿吧...阿吧...”
【我记得那家店的桌子上总是放着罐子】
【罐子里总是插着郁金香，窗户上总是映出玻璃杯的影】
打闹完，大家都看着苏宁安。
霍方直问道：“苏宁安，你想要作什么班干吗？”
“不知道。”
【不知不觉年复一年，时光之轮滚滚向前】
【往三明治上放黄油也不知放了多少次】
大家也没有在意，反正他本来就是来凑数的。
接着他们又谈论起军训完之后要搞什么活动。
苏宁安听了听，发现他们等下还要去采购一些东西。那段时间他或许可以自由行动。
【可是能不能给我们一天的时间】
【哪怕只有一小时也好，让我们从不幸的泥沼中暂时脱身】
窗外的太阳光渐渐变得有些沉重，原本明亮的白光变成了亮黄色的光，仿佛太阳的年纪一下子就老了许多，从中午的青年太阳变成了中年太阳，但是不管怎么说都还是要比傍晚的老年太阳要年轻。
‘下雨了。’苏宁安心中想到。是太阳雨。
雨轻轻地下着，有些落下的雨滴在空中滑过一段距离之后就躲在了阳光的背面。有些行人挡起了伞，几滴雨轻快地跳到郁金香面前的玻璃窗上，却没有引起咖啡厅内众人的注意。雨滴像是春天山中很快地冒出来的蘑菇们，不一会就占据了玻璃窗的大部分，不过路人远远看过去是很难看到雨滴从天而降的，所以这一幕反而像是玻璃窗由于天气太热而不停地冒出汗水。
【我等着你的回信，这是我唯一的心愿】
【夏天就要过去了，这该如何是好】
【我等着你的回信，这是我唯一的期冀】
【夏天就要过去了，我已不知所措】
......
话谈完了，接着他们就要去采购一些东西，据说是要在军训结束那天搞什么庆祝。
“钱大部分还是玉阁子赞助的，少部分是家长们出的。”霍方直说。
“我去，阁子是不是富豪啊？”魏朝勋问。
“估计是。听说他家里在很多一线城市都有好几套房产。”
“妈的，包租公是吧。”
盛姝姝拉着陈妙言的手，对苏宁安说：“等下你要和我们一起去买东西么？还是说你有什么事要做？”
她问这句话的时候，麻梦凝对霍方直说了一句“有事”就先行离开了。
“像那样的？”苏宁安看着麻梦凝的背影，说道。
“不是。”霍方直说，“麻同学说了等会还是会在超商和我们会合的。如果你要做很多事的话，大可不必等我们，在晚上军训前进校门就行了。实在不行就打阁子电话请假。”
“知道了。”
等众人都走之后，苏宁安才慢吞吞地喝完最后一口咖啡。
不好喝。
他打开咖啡店的玻璃门，一股雨后的热风涌过来。风带着一种雨后特有的潮湿，没有之前那么热了。门前的马路被略微地浸湿了，不过又没有那么湿，一如路上的少女被突如其来的小雨打湿了头发，而这种浸湿程度终究没有她洗头的时候湿得透彻。
他前脚刚出门，就见到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的麻梦凝朝着他招手。
他看了对方两秒，才确定麻梦凝确实是在向他而非对其他东西招手。
他走过去，对上的又是她那看凳子一样的眼神。
她立在马路边的一棵行道树下，虽然周围的太阳光昏黄得像是傍晚，但是却并不黑暗，她没有什么表情的脸躲在树的阴影之下。
“我喜欢你。我们交往吧。”
她简明扼要地说。
苏宁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朝着周围无奈地望了望。
“不好。”
“为什么？”虽然是问句，但是似乎没有什么强烈的情感。
“我不喜欢你。”苏宁安这样说着，用同样缺少感情的眼神看着她。就像在回敬某个在天上盘旋着的眼神。
“况且，”他补充道，“你又不喜欢我。我懒得和你玩。”
“我喜欢你。”她像是在强调，尽管语气没有多大变化。
苏宁安点点头：“你只是懒得在我面前伪装罢了。我想。”
麻梦凝罕见的低垂着眼帘，片刻后她说道：
“我不知道。”
“你大约只是体验太少了吧。才把这种感觉当作是喜欢。你得花些时间才能弄清这些感觉吧，总之，过段时间再想想吧。现在我不太有心情管这些东西。”
她没有回应苏宁安之前的话，而是抬起头，看着他说：“你是特殊的。”
“我当然知道。”苏宁安说。
本来他还想耸耸肩，可是这时候突然想到了韩楚媛，于是他便继续保持着正常的站立状态。
......
苏宁安沿着稍微有些潮湿的马路无目的地行进。
路上的行人渐渐多起来，大多是下班了的上班族，偶尔夹杂着一些穿着军训服装的学生。
“你好，可以加个联系方式么？”
一个穿着军训服装的女生离开其他四个女生，微笑着过来问苏宁安要联系方式。
她笑着挺好看的。
“可以加星辰号么？”她问道。
苏宁安不知道如何回答。
“怎么了？”他问。
女生面不改色：“我有个朋友......不对，我有四个朋友，其中有一个之前看到过你，你是一班的吧，听说你成绩挺好，她...不，她们想要和你交流一下。我们都是二班的哦。”
这年头，真的还有用这种搭讪方式的人？
苏宁安往她身后看过去，没有他认识的人。
后面四名女生看到他看过去，有的将头扭开，有的装作和别人说话，有的则是大胆的回视，其中一个还向他眨了眨眼睛。
苏宁安沉吟着在大脑中搜索，确实有见过——只是一面之缘——其中三人，她们似乎也确实是隔壁二班的。
怎么做呢？他思考着。
见到苏宁安不说话，上前搭讪的那个女生心中的尴尬感渐渐增加。
他会说什么呢？是他记不住自己的星辰号，还是他压根不会用手机？
一想到这些无脑的拒绝方式会被用到自己身上，她就不由得有些羞耻。
还好，自己不算亏。她这样想到：至少等下有冰淇淋吃。
“好吧。”苏宁安说。
“谢谢你，嗯？哦好的...”
女孩手忙脚乱拿出手机，顺利地加了好友，然后回头朝着其他四个女生比了个剪刀手，表示任务成功。
“再见。”苏宁安说。
“嗯嗯，再见。”女孩心情很好。
苏宁安顺着行道树的阴影走远了，几个女生进了咖啡店里。
苏宁安在路上拿出手机。
虽然他不是很能清楚加好友的意义，但是万一这对人家很重要呢。
不过要是天天有人加他，也会很烦。
所以他干脆在校园墙上匿名把自己的小号的星辰号发出去了，然后更改加好友的条件。
回答正确即可添加好友：
54*8451+5461-75489=？
也许行了？
不知道。问题用ai每天换一次吧。
刚刚走出十四步，他就无奈地拍了拍脑袋，停下来。
刚才都在做什么。
......
炎热的气息伴随着西落的夕阳渐渐远去，先前小雨残留的水汽近乎无影无踪。
他原地想了想：自己到底是有问题了。为什么呢？想必是女友的消失、莫名其妙的表白和没什么意义的联系方式的送出让人有些不知所措吧？世界到底怎么样了，自己又怎么样了？实在是过于混乱了，以至于自己做出何等混乱的事情。
说到底，他想到，自己终究不是之前末世里的那个感情及其淡薄又几乎没有过去的人了。他现在更像是初中那个对于世界渐渐脱离自己预期而感到惊怒烦躁的少年，迷茫如同暂时被风吹走了的雾气，不久之后又席卷而来。
也许，他也根本没有资格对麻梦凝说出【你大约只是体验太少了吧才把这种感觉当作是喜欢】这种话。
他猜想着：让自己穿越的那个东西也许同时改变了穿越者的性情。
不过，一切终究会过去。
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继续向前走。
......
走到半路，韩楚媛的电话打了过来：
“宁宁！”
“嗯。”
“你出来么？”
“已经在外面了。”
“在哪里？”
苏宁安朝着四周看过去，大致明白自己在哪个位置。
“大约在摇摇家的糖果店旁边。”
“那你去摇摇那里，我待会就过去。”
“好。”
电话挂断。
走到糖果店旁边的时候，发现店门口多了一条狗。
不大不小，不能谓之大狗亦不能谓之小狗，只好叫它狗了。
狗趴在店门口的地上，耸拉着脸，带着白天的猫一般的无精打采，注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苏宁安看见小小的摇摇偷偷摸摸地靠近狗的后面，不过却装出一副正常走路的样子。
狗没有回头。
“哇！”
摇摇闪电出击，一声大喊。
“呜哇！”
狗被吓得一激灵，差点跳起来。不过看到是摇摇之后，又精神萎靡地恢复趴窝的姿势。楚梦摇接着又摸摸它的狗头，表示安慰。
苏宁安有点明白为什么它看起来这么虚弱了。
“哇，宁宁！”
摇摇看见了苏宁安，又喊了一声。
趴在地上的狗一听见“哇”这个字眼就激灵一下，仿佛已经有条件反射了。
苏宁安朝着她点了点头，走了过去。
“爷爷呢？”
“爷爷整理餐桌去了。”
“摇摇吃过饭了？”
“吃过了，宁宁呢？”
“还没有。”
“那要不要去摇摇那里吃呢？”
“等下阿楚过来找我，可能会和她一起去吃饭。”
“哦，啊楚啊......”
摇摇沉吟了一会，说道：
“宁宁，为啥我觉得你更好看了咧？”
摇摇拉着苏宁安在门前的大树的瓷砖下坐着，这里似乎没有受到雨的侵扰，一直是干干净净的。
“大概是因为不戴眼镜了吧？眼镜的重量会压迫脸并使其变形，所以现在好看一点。”
“哦，那你最近都在干什么咧？”
“在学校，军训。”
“为什么摇摇不用去咧？”
“可能是因为年龄不同吧？”
“为什么年龄不同就这样？”
“不同情况就有不同的对策吧？我想。”
“那又为什么这样咧？”
“我也不太明白。”
“哦。”
苏宁安看着门前的狗，对方也在看他。
“这是你们家的狗吗？”
“是咧。之前你来的时候它生病了。听爷爷说，它犯的是一种叫【发青】的严重疾病，不过最后厉害的兽医叔叔阿姨们使用了【烟哥】这种大招，最后虽然狗狗的命保住了，不过它好像都不喜欢玩了，所以我才和它玩咧。”
苏宁安在脑子里还原了本来的场景，为狗子默哀了一点五秒。
“它叫什么名字？”
“叫狗。”
“就叫‘狗’么？”
“是啊。”
“为什么？不会和其他狗的名字重合么？”
“不让它和其他同名的狗见面！”
“好办法。”
......
等了将近十分钟，韩楚媛还没有到，在一旁无聊逗着狗的楚梦摇忍不住问：
“宁宁？”
“嗯？”
“你说世界为什么偏要是大人的样子，而不是小孩的样子呢？”
“不太能理解你说的话。”
“就是...”摇摇有些焦急，想要表达明白，但是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句，“就是，大人说世界是什么样，小孩如果不信的话，世界就会变成那个样子。世界总是变成大人想要的样子，而不管小孩想要什么。”
“你是说，世界是大人说的那样，而不是小孩说的那样？”
“是吧？”摇摇抬起头想了想，又低下头。
“我只知道自己的想法，别人怎么想的我不知道。这样，摇摇还要听我的想法么？”
“要的啊！”
“我觉得：因为大人经历得多，而且脑子的能力相对于小孩有所增长，所以他们能够更加清晰地认识世界。而小孩只是很难认清世界罢了。世界并不由哪个人的意愿而改变，只是有些人依靠他们的经验提前知道了答案罢了。”
“啊？！”摇摇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有听懂。
“举个例子：我在纸上写了一个数字5，摇摇和爷爷去猜，可是爷爷提前知道了答案。结果就是，摇摇说纸上写着1，爷爷说纸上写着5，翻开之后，发现是爷爷说的那样。可是这个数字是我写的，爷爷只是知道而已，摇摇只是不知道而已，可是数字是我写的啊。并不是爷爷有什么魔术把上面的数字变成了他想要的答案，那本来就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所以？！”摇摇有些惊喜，她似乎有些懂了。
“所以，有些人只是知道得多一些罢了，世界并没有因为区区的想法而改变。如果摇摇努力去认知的话，也可以达到那种程度的哦。”
“这样......”摇摇有些领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难过。
“我说的不一定是对的，只是我的想法，是我从世界上取得的观念。如果摇摇自己去认识世界的话，也可以获得一些观念。可终究不能说哪个人说的东西是绝对正确的。人就是人，不要把人看得太厉害了，不要以为大人说的就是对的。”
“可是，如果有感觉是对的东西，可是如果这个是对了，那摇摇以前的一些想法就是错的了......”摇摇有些沮丧。
“所以啊，我们都不知道哪个是对的，大人也一样。”
“那怎么办咧？”
“等吧。等我们长得更大些。”
“哦。”
“可是，”摇摇过了一会，又问道：“宁宁你刚才不是说【爷爷不能自己变出数字，那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是。”
“可是啊，数字不是宁宁你写的么？那么摇摇我找你改数字不就行了？数字不是你写的么？”
“那......”苏宁安一时间无言以对，本来他应该很快就能反驳回去，可是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突然放弃了原本就要冒出口的话。
接着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是哦，摇摇说得对。”
“是吧是吧！！”摇摇在苏宁安面前轻轻跳了一两下，有些手舞足蹈，在她后面的渐渐恢复精力的狗子也绕着她跑了一两圈，在渐渐明亮的傍晚的阳光下伸出舌头喘着气。
苏宁安静静地看着她，她学着苏宁安叹气的样子吐了几口气，像是在朝狗狗吐口水，狗子反而用有些兴奋的眼神望着她。
“唉！叹气好难！”
说完之后，摇摇才反应过来：“我会叹气了耶！”
......
过了几分钟，韩楚媛还是来了。在和摇摇打了声招呼之后，她就带着苏宁安找了个地方吃饭了。
吃完饭之后，两人又在街道上走着。
在这期间，韩楚媛几乎没有说什么话，似乎就只是和苏宁安吃个饭。
苏宁安将要回学校了。
因为现在真正的秋天还未降临，所以天黑得很晚，即使在将近夜晚军训的时间，太阳也顽固地停留在地平线上，迟迟不肯离去。
“阿楚。”苏宁安突然停下脚步。
“嗯？”韩楚媛也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他。
“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不说也行的。我没大碍。”
苏宁安不知怎的想到了那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女友。
“啊...”韩楚媛露出很惊讶的表情，随后缓慢地笑了一下。
“不，我要告诉你。说好了你生日那天告诉你的。再说，我的事情也快处理完了。”
“好。”说完之后，苏宁安露出有些疲惫的神情，引得韩楚媛担忧地问：
“宁宁，怎么了？”
“有点累了。”
“要不要请假？”
“是心里面有点累。”
“为什么呢？”
苏宁安把今天他对盛姝姝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韩楚媛有些严肃地说：“我回去就问米学本，看看有没有更加详细的消息。”
“也只好这样。”
......
苏宁安赶在迟到之前回到了军训的队伍中。
“又是你。一号同学。”李玉阁笑眯眯地说。
“是的。”苏宁安回道。
不知为何，每次和苏宁安说话，李玉阁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是奇怪。”他小声地嘟囔道。
“我也觉得。”苏宁安说。
今晚上还是照常的训练，不过在晚上八点的时候会有和别的班联谊的活动。
说是联谊，实际上就是两三个班凑到一块，每班出一些人来轮流表演节目，还会有拉歌什么的。苏宁安对此兴趣缺缺，不过霍方直却跃跃欲试。
在联谊之前，彭贵屿教官教了一下一些军营中经常会唱的歌，也大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歌，很快就能上手。还有少数听起来有些凄婉悲凉的歌，彭教官解释说，军营里苦，实际上这种歌也不少。
“哎，我们这些人，退役之后还要自己找出路，有些人直接去参加国际比赛，得奖之后直接获得一等功，那是我们这群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
最后一班就近和二班三班进行了联谊，先是有个二班的男生上前展示歌喉，之后又是三班的两位双胞胎女生一起上台跳舞，反响很热烈，霍方直看不过去，直接上去后空翻镇住全场......之后一切回归正轨，大家围在一起玩游戏，刚刚学的歌总算派上用场。
苏宁安发现今晚的麻梦凝似乎格外地正常，至少没有动不动就用那种什么都没有的眼神注视着他。
“喵。”【那边那个人】
大家热闹的声音几乎把这声猫叫压住了，但是苏宁安听见了。
那只白猫就藏在他身后不远的花圃里面。
“怎么了？”苏宁安的声音同样很低，不过也是可以让猫听见的。
“喵喵。”【你看看别人，你真孤独啊。】
“可能吧。”
“喵？喵哦。”【咦，现在怎么这么礼貌？】
“今早上心情不太好，所以有点烦你，而现在不会。”苏宁安嘴皮子几乎没有动，不过照样可以很快地说话。前面有一个男同学似乎听到了一点声音，回过头来看，却看到用疑惑眼神看过来的苏宁安。
男同学笑了一下，又转头回去。
“喵。”【一个人会不会很可怜？】
“不知道。”苏宁安稍微想一想，“你又饿了？”
“喵！”【才没有！】
“嗯。如果你想吃东西，我这里还有一些。”
苏宁安和韩楚媛吃饭后又买了一些东西，准确地说，是韩楚媛给他买了一些零食。
对了，不知道猫能不能吃人类的零食？
“喵？”
意味不明的一声，翻译系统似乎无能为力了？
那边的表演还在继续，一班的同学——主要是男生——起哄着让魏朝勋和史蔚起上场唱情歌，史蔚起死活不愿意，最后双方妥协，唱了一首玩梗曲。
“喵？”【你为什么不上？】
“不会。”看着被众人围观，因为唱歌而脸上涨得通红的两人，苏宁安回答道。
......
节目很快结束，也临近解散时间了。大家今晚上都玩得很开心，尤其是霍方直。
李玉阁拿着手机跟着大家的活动拍了一晚上，看到班上的同学在集体活动中逐渐变得熟悉融洽，作为班主任的他也很开心。
苏宁安在解散的时候看到了麻梦凝。这时候人几乎已经走光了，她作为女生选出的代表留下来处理一些事务，所以这时候留得晚了一些。
“麻同学。”
“怎么了。”她的声音冷冷淡淡，听起来缺乏必要的温润感。
“今天的话。”
“嗯。”
“我想我说的也不对。”
“为什么。”
“我其实也对这种东西一窍不通，更没有资格去对你指指点点。说到底，我也对现状迷迷茫茫一无所知。”
“所以你答应和我一起交往了。”
“没有。”
“哦。”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尽管现在不知道它们是什么，但是我相信它们是存在的，因为我现在也有点累得什么事情也顾不上。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陪你说话......后来我想了，也许我能够帮你进入一种什么也不想的状态，这未尝不暗示着我对你有什么特殊作用......总之，要是你觉得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就尽管提出来好了。”
虽然不知道我会不会去做。他在心中想到。
“好。”她这样说，让人不知道她听没听进去。
末了，她才像刚想起来似的补充道：“谢谢。”
她走了。
白猫从一旁的花圃里面跳出来，走到苏宁安旁边，好奇地看着麻梦凝远去的背影。
“喵。”【你们表白啦？】
苏宁安斜着眼看了它一眼，心想这只猫怎么懂这么多，说道：
“没有。”
他又看了一眼手表。
“现在还早，要不要去吃东西？”
“喵？”【吃什么？】猫的头略微抬起，眼中闪烁着来自一旁路灯的光芒。
“你吃不吃得了烧烤？”
“喵喵。”【其他猫我不知道，反正我可以吃。】
果然，连烧烤都知道，不是一般的猫。
......
苏宁安去食堂买了一些烤串，按照猫的奇怪要求加了一些胡椒。
他坐在一张桌子上吃着，偶尔用一次性筷子撕下来一点肉放到桌子底下垫着的塑料袋上面，白猫躲在底下吃着。
苏宁安打开手机，发现“星辰”上有四条添加好友的信息。似乎很早就发过来了。
第一条：【“毛毛”请求添加您为好友——验证消息：你好我是卢静】
第二条：【“你不是天下第一”请求添加您为好友——验证消息：你好我是卢静的朋友】
第三条：【“蚊子战斗天使”请求添加您为好友——验证消息：你好我是卢静的朋友】
第四条：【“千里的超级无敌小云云”请求添加您为好友——验证消息：你好我是卢静的朋友】
他全都点了同意，然后就是自动回复：
【我们已经是好友啦，快来一起聊天吧！】*4
除了卢静回了一个“你好”之外，其他人一声不吭。
【你好。】苏宁安回了一句。
【晚安。】对方回复。
【晚安。】苏宁安礼貌性地回复。
想起来，苏宁安在班群里面找到了麻梦凝的账号，选择添加好友，吃完烤串时，对方已经通过了。
【你好，有什么事么？】对方说道。
【暂时没有。】
【好的。】
【再见。】
【再见。】
......
剩下的军训时间里，一切都中规中矩地发展着。
苏宁安没有再做奇怪的梦，也没有遇到莫名其妙的表白，没有人再来莫名其妙地要联系方式——就是之前要联系方式的那几人这几天也没有一点动静。
只是白猫经常出现在他面前。
“你每天都在干什么呢？”由此在教学楼的楼道上，苏宁安这样问道。
“喵。”【你猜。】
苏宁安点点头：“不是【要你管】了？”
“喵！”又是意味不明的叫声，无法翻译。
军训的日子很快结束，大家都黑了几个度。
“你看你，黑得跟个木炭似的。”
“你也是。”
现在是军训的最后一天的上午，是这几天训练成果的展示时间，大家正站在大太阳底下听着领导讲话。比起第一天，现在大家对于太阳的接受度上升了不少，而且大家彼此之间都有了更多的了解，因而小话也渐渐起来了。
“听说今天下午有迎新晚会？”
“啥？为啥‘晚会’在下午举行？”
“谁知道，也许只是叫得习惯了。”
苏宁安听着，心想也好，反正无论如何他今晚上要请假出校门，因为今天同样是他的生日，韩楚媛答应他今天告诉他一些事情。
“听说我们班的霍方直也会上场......”
“嘘——到我们班上场了。”
他们运气相当不错，因为是一班，表演的时候第一个上场。
说是“表演”，不过是把之前学的“立正”“齐步走”“向左向右转”等等在全校人面前表演一遍罢了。
虽然一班的教官相当宽容，让他们休息的时间是一般班级的几乎两倍，但他们依旧学得很好，至少在表演中没有表现出和其他班有什么较大的差距。
表演顺利地结束了。不过后来发生了让人不快的事情。
所有班级表演完了之后，自然是各班的教官和自己教的那个班告别。
一班也不例外。在离别面前，许多多愁善感的女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男生们也和彭教官勾肩搭背道着再见。这几天大家都有了不小的感情。
魏朝勋给教官买了一瓶冰水，并向他敬礼：“老彭，给你的！”
他把那冰水抛了过去，彭教官轻松借住，并且笑骂道：“你妈的！用右手敬礼啊！”
魏朝勋悻悻地放下了举在太阳穴旁边的左手。
大家都笑了。
就在这时，总教官走向他们这边，在离一班队伍几十米远的位置停下了脚步，然后他大喊道：
“彭贵屿，你过来！”
彭贵屿教官条件反射般地立正，先是回应道：“是，总教！”然后以标准的跑步走朝着总教官的方向行进。
大家都没觉得有什么，直到他们看着在总教官有些激烈的言语下，彭教官慢慢低下了头，后面甚至还红了眼睛。
同学们都觉得不对劲，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可是没有人敢向前去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李玉阁停下来和同学的说笑，同样面色严肃地走到正在说话的两人那边去，想要弄清楚出了什么事。
“出了什么事了？”
盛姝姝来到苏宁安旁边，问道。
“好像是彭教官之前给我们休息太多次了，现在不知道怎么被总教官发现了，正在批评呢。”即使离得很远，苏宁安也能听得很清楚。
听到苏宁安说的话，大家都很激动。
“怎么能这样，彭教官明明是为了我们着想，难道这也要批评！”一个女生抱怨道。
“哎，毕竟违反了纪律。”另一个女生安慰她。
“你怎么知道他违反了纪律？”又有一个男生插嘴，“就凭彭教官被批评？我不信有这么不讲理的纪律！”
“而且我们明明很好地进行了成果展示，既然我们达到了目标，为什么要多在太阳底下晒那些根本没有必要的时间呢？”
“对！”史蔚起看起来弱不禁风，可是说话却给人种斩钉截铁的坚定感，“假如彭教官真的因此被批评了，我们不能只在这里看着。他毕竟是为了我们！”
“对了，总教官是怎么知道的？”
“估计是我们有人去和别的班的同学炫耀了这件事，然后不知道怎么就漏出去了。而且，说不定有人故意捅出去。”
“怎么这样？！”
大家说着，霍方直和魏朝勋等人已经跑过去了，一众同学也渐渐平息了讨论，同样地朝那边走过去。
看到越来越多的人走过来，总教官渐渐停止了说话。他看向李玉阁。
李玉阁无所谓地笑笑，说道：“李总教，这事不怪彭教官，是我看不得孩子们在太阳下晒，因此提出了多休息一会的建议，彭教官只是迫于我的压力才这样做的。”
彭贵屿听着，嘴巴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
李玉阁的确和他这样说过，不过什么“压力”是完全没有的，因为他也同意让孩子们少受点苦。
“唉！”李总教叹了一口气，看着逐渐围上来的众人，说道：“我也是为了同学们好啊。现在不吃苦，高中三年如何能刻苦起来。”
“这就不劳烦您嘞，我们自有打算！”一道声音从人群中传出，不知道是谁说的。
“卧槽，谁这么勇？”
“嗯嗯，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加一加一。”
“摸鱼有理！”
声音渐渐嘈杂起来，大阳依旧很大，不过很多人都挤在现场，根本分不清是谁在说话，有很多人的汗臭味交织在一起，不过同学们都没时间顾及这些了。
总教官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霍方直见到这一幕，估计着他可能会发飙，于是扯着嗓子喊道：
“尊敬的总教官，是我们胁迫彭教官这样做的，和他本身并没有关系。如果要罚谁的话，干脆罚我们吧！”
“对对，冲我们来。”
“对！彭教官没有错。错的是我们！我们诚挚地向各位教官道歉，是我们的自私导致了彭教官违反纪律。一切罪过都是我们造成的，我们是历史罪人，我们对不起人民和国家......”
彭教官渐渐有些不安起来，虽然他对于大家为他担责很感动，可他也确实很怕一班的同学真的受到处罚。
总教官脸色难看地看向李玉阁：
“李老师，你看......”
李玉阁在烈日下笑眯眯的：“哎呀，同学们都这么说了，这就表明了对教官的无限信任啊！您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总教官脸色黑了下去，他的脸在夏天的上午看起来恶臭无比。不少同学躲在人群后面偷笑着看着这一幕。
他作为学校的外包人员，实际上无权处理学生，最多敲打一下教官。而且他知道李玉阁的身份，知道他背后有些势力，不敢招惹他。况且他也知道，这群学生里面也是有一些他惹不起的人的。再加上这里的情况被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很多人都往这边来凑热闹，之后事情闹大了总不好解决。
他最后艰难地开口：
“嗯...大家认错态度良好，加上天气确实很热，有许多同学在军训期间都晕倒了......所以，其实我本来也是认可彭教官的做法的，只是觉得他用了错误的方式，至少应该和我申请一下嘛......我本来没想怎么批评他的，毕竟有对有错，一半批评一半鼓励嘛......”
他还没说完，人群中就闪起几股冷笑：“呵呵......”
总教官的话止住了，他感觉喉咙里面似乎有一只苍蝇。
霍方直看情况不对，又笑道：“呵呵哈哈，果然我知道总教官一定有自己的打算的，我们相信您的决策，服从您的安排......”接着，他转身向同学们喊道：“大家说，对不对？！”
“对！！！”大家一起喊道，声音很是欢快。
“那就这样吧！没有什么惩罚。祝大家学业有成，我和彭教官先走了。”
他松了一口气，面对50多人的一齐质问，换做任何人都很难不紧张，尽管这些人只是一些15、16岁的孩子。
“教官再见！”
魏朝勋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用两只手聚成喇叭模样大喊道：
“总教官，一定不要罚......”
史蔚起赶紧过去捂住了他的嘴。
“少说几句吧你！”
“呜呜呜......”
等到两人走远了，李玉阁才拍拍手说道：
“大家做得很棒，有那种团结起来的感觉了，我很为大家高兴！”
“阁子也很帅，我也为你骄傲！”
所有人，包括李玉阁，都一哄而笑。
接着有人担心地提到：“要是彭教官回去还被罚怎么办？”
“是哦。”
“妈的，我回去找找那个总教官在那个地方供职，好好监督一下。”
“我助资10元。”
“俺也一样。”
“我出二十。”
“我提供电脑。”
“我提供大脑。”
“6。”
李玉阁笑笑：“我会注意的，保证彭教官人没事。”
“喔——”大家欢呼起来。
在人群外围，苏宁安看着大家。盛姝姝同样在他旁边，抱着手臂含着笑看着这一幕，陈妙言学着她的动作。
“感觉这种氛围，还不错，是吧？”
苏宁安点点头。
......
下午是所谓的“迎新晚会”，苏宁安听说霍方直会上场，不过不是去表演节目，而是作主持人。
高中一年级的大家进入了大礼堂，这几天大家基本每天下午都来这里，或是看所谓“电影纪录片”，或是听什么道德讲座，如今对于就坐已经轻车熟路了。
大家都就坐之后，礼堂的灯光灭掉，只留下舞台上的几盏聚光灯。很快舞台拉开帷幕，先是一个女孩子在上面为今天的演出致辞，说明了一下进程和节目内容，然后鸣谢了赞助商，之后又走到台后。
一班的人预料到了什么，一齐欢呼起来。
果然，霍方直穿着一身得体的正装，笑嘻嘻地上场，步子不紧不慢，那样子就像是回到了家里和家里人说话一般，虽然听起来随意，但是却让人感到再合适不过了。他脸上带着的笑容既不会让人感觉太假太过，又不会让人觉得过于冷谈。说话不仅流利，而且颇能带动人们的感情。
相比之下，之前的那个女孩子有点太端着了，总感觉不能完全融入舞台。不过这也是大多数人该有的正常状态。
不过可能是因为一班离舞台过近因而离舞台前的领导也很近，所以欢呼的时候不免得吵到了领导们，他们有些人毫不掩饰地皱起眉头，有些人则是窃窃地和旁边的人说话，不时看一下一班的方向。
苏宁安注意到了，不过没有说什么。
霍方直以一种优雅的姿态立在台上，介绍接下来的第一个节目，台上台下都洋溢着一种富有张力的氛围，让人感觉分外奇妙。
在霍方直高超的演讲技术下，现场的气氛很快被调动起来，第一个节目开始了，是玄国传统歌舞表演。
嗯，中规中矩，意思就是有点无聊。
隔着一个座位的陈妙言很快睡着了，而盛姝姝则是打着哈欠。
“苏宁安，你知道晚上有什么活动么？”
“有什么？”
“阁子出钱办在班上晚会，可能因为这个迎新晚会才变成在现在举行哦。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毕竟这事情听起来有点离谱。”
“这样，可是今晚上我有事，要请假。”
“啊，真可惜呢。”盛姝姝用遗憾的语气说道，似乎真的感到那么遗憾，她也没有多去问他要做什么事。
“确实。”
节目一个个地过去，一班的同学们每次在中场霍方直上场活跃气氛的时候都兴奋地叫起来，尤其是魏朝勋还大喊“直兄我要给你生猴子”，尽管后面节目一个比一个无聊。
万幸节目在晚上饭点之前结束了，在领导一番缺乏激情的讲话中大家有序离场。
苏宁安去办公室找李玉阁请假，正好遇见霍方直笑着出门，后者向他点了点头。
“嗯，好的。明天下午3点到校就可以了。”
自然，李玉阁批准了。
苏宁安出了门，看见魏朝勋在和霍方直谈话。
“直兄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要紧的。只是以后我大概不会在这里上台了。”霍方直毫不在意地笑着回答。
“我去，为啥啊？今天你表现这么好。”魏朝勋满脸惊愕，不得其解。
“不为啥。”霍方直含蓄地笑笑，“我不太正经。别人说的。”
魏朝勋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
“真他妈的牛逼！”
苏宁安慢慢走出了办公楼，身后的声音渐渐远去。
面前，散发着金红色彩的太阳照常落下，一切似乎渐渐沉寂下来了。
他眯了眯眼，随后将阳光背到身后，踩着自己的影子往东门走去。
那真的是梦么?
尚未可知。
里面的事情虽然没有什么逻辑，但是细节分毫毕现，女友的音言笑貌也还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中。
这不由得让他怀疑——或者说相信：他是到了另一个世界而非做了一个虚幻的梦。那里有着真实的人，发生着毫无逻辑但是确实真真切切存在着的事。最重要的是，他还可以——至少是有机会——再见到她。
虽然他在醒来之后察觉到了，自己在那个奇妙世界中有些奇怪，一言一行都有些不像现实中的自己。
他不知道这是否预示着，那个所谓“奇怪的世界”不过是自己脑海的产物，无论是大楼，还是家具，还是女友亦或者路上见到的人都不过是自己的人格分裂。
他不知道梦中的女友是不是自己的另一个人格，自己是不是实际上喜欢上了自己。
这一切，都未可知啊......
盛姝姝又在苏宁安面前晃了晃手：“怎么了？感觉你怪怪的。”
苏宁安将自己从思绪中抽出，看了看面前的女生。
现在他在教室里，他醒来后一直想着事情，从洗漱到吃饭再到教室里坐着，这些行为都是无意识的，因而就外表看来他不免显得有些奇怪，像个心事重重的人。
他看了看盛姝姝，她坐在他前面，和陈妙言换了一个位置。
“想不通一些事情罢了。”苏宁安说道，他说话不由得带上了一丝叹息。
盛姝姝没有像往常那样露出笑眯眯的表情，而是表情略微有些严肃地思索着。过了一会，她才开口问道：“是又经历了什么吗？我看你今天和昨天差别蛮大的？”
听着盛姝姝的疑问，苏宁安的同桌顾天风有些尴尬，离开座位出到外面去了。
苏宁安看了看顾天风离开的背影，问道：“你是指哪方面，差别？”
“嗯——”盛姝姝右手捂着自己的额头，眼睛朝着自己的额头方向看去，那模样颇似翻白眼。
她说：“就是那种特殊器官的感觉。感觉你经历了一些事情，【经历】变多了是吧？平常一些人过了一天，即使去拯救世界或者经历生死，也不应该增加这么多【经历】的。我明明只是隔了不到一天再看着你，却好像过了一个多月再来看你一样。你懂吧？”
“大概吧。”苏宁安并没有给出什么明确的回答。
盛姝姝又问道：“还有啊。就是你的表情，任谁都看得出来你有心事吧？”
苏宁安惊讶道：“很明显么？”
“还不明显？”盛姝姝捂嘴笑着，“尽管昨天你看起来谁也不理，十分高冷的，可是你的眼睛也还总是注意在一些现实的事情身上的。今天呢？就是你同桌想必都知道你的心思飘到月亮上面去了。
“还有啊，”她这样语重心长地说道，她又看了看苏宁安漂亮的脸，“你现在不戴眼镜了，这种效果更加明显。我指的是引人注目这一方面。”
苏宁安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我也没想到这么明显......”
“你看你看，”盛姝姝拍了一下，身旁的陈妙言，但是后者没有理她，“之前我以为他是这辈子都不会叹气的人呢。结果现在都会叹气了，还在短时间叹了两次。”
苏宁安闻言，本来又下意识地要叹气，但是憋住了，把那股气又吞了回去。
盛姝姝注意到了这一点，惊讶地说：“叹气还能断的？够厉害的了。”
既视感。
苏宁安这回长长叹了一口气。
......
早上仍旧是军训时间。
今天太阳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不过1班的休息时间还是很多的。
大家坐在树荫下闲谈着今天天气多么炎热。苏宁安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而史蔚起已经开始叫苦了：“我感觉我快要融化了。”
魏朝勋恶狠狠地说：“融化好啊，我要把你放进冰箱里，冻成雪糕，然后在玉阁子面前狠狠地舔你。”
周围一群男生发出一声声夸张的“呕”声，当事人史蔚起萎靡地举手说道：
“建议换人，我看直兄就不错。”
霍方直没有在树荫底下休息，而是站在太阳底下，面对着几棵大树下的全体男生，用手轻轻捏着下巴，然后点了点头说道：
“今年天气确实奇怪地热，好多露天工作的人热死了，真的死掉的那种。”
不知道霍方直点头是不是表示同意了拿他做雪糕的事情。
随后他又叹了一口气：“要是长时间这样下去，庄稼什么的想必歉收。”
史蔚起又举手说道：“有人热死是真的，我爸说他见过，就在他单位旁边。”
有人笑着说：“真的是天气热热死的么？”
另一个笑着说道：“尚未可知哦。”
苏宁安注意到另一边，麻梦凝也学着霍方直的样子，没有和其他女同学一样在树荫底下，而是站在大太阳底下和其他同学说话。
苏宁安看得到她脸上带着笑容，不过那种笑容在让人感觉“啊，这个女孩子好可爱”之外，却也只能算是营业性的笑容。
那种笑容下的东西，即使在炎热的夏天，都还没有现在一旁办公楼里空调机吹出的冷风温暖。
他清楚地感觉到了这一点，可惜有些人就是喜欢这样的笑容。
李玉阁不知道什么时候抱着一个大大的纸箱子过来了。
“刚刚，是不是有人说要在我面前干什么坏事来着？”
说着，他放下纸箱子，一手撑着腰，一手甩下额头上的汗珠子。
“没有，李老师。”魏朝勋一脸正经，似乎刚才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他眼睛看着李玉阁拿来的纸箱子，问道：“李老师，箱子里是啥呢？不会是雪糕吧？”
李玉阁打了个响指：“猜对了，带来给你们的，惊喜吧？”
“卧槽！”魏朝勋直接跳起来：“玉哥牛逼！”
“玉哥牛逼！”其他男生跟着说，随后热烈的掌声响起。顾天风鼓掌尤其欢快，整个人因为手上动作幅度太大而摇摇晃晃的，手掌很快鼓得通红。
另一边的女生听见了男生这边的欢呼和掌声，纷纷转头过来看着。
苏宁安看到麻梦凝朝他这里看过来，鸭舌帽之下的脸布满汗珠，毫无表情，只是盯着他的眼睛看。
他不能从中看到什么感情，他看着她的没有波纹的眼睛，如同看到了宿舍楼的混凝土墙面。
李玉阁招呼着霍方直和麻梦凝过来分发雪糕给同学们，苏宁安分到了一个奶油雪糕。
他透过被太阳照得明晃晃的新绿树叶，看着澄澈的天空下膨胀出几团高楼大厦一般的云彩。云们让人不禁地想象那些巨大的云中是否有着另一个城市，那里是否有着另外一些人，他们在更靠近天空也就是更靠近太阳的地方生活着，进行着他们的悲欢离合。
这里太热了，空气都有一些扭曲，叶子被晒得萎蔫下去。
苏宁安想，在那里是不会这么热的。
他看了看一旁开开心心地吃着雪糕的同学，又想到：可那里大概也没有这些人。
他又想到了女友，以及深达六楼甚至七楼的洪水，还有澄澈的水里面的鲨鱼和金枪鱼，加上顶楼晒着太阳的停业者......
一旁的男生们聊着最近听到的一些消息：
“哎你听说了么，那个...有个大律师家里的母亲突然发疯了。”
“细说，怎么疯的？”
“唉不我不太清楚，好像一天睡醒之后就叫嚷嚷地说什么有人要杀他，还煞有介事地说出几个名字，好像是真的一样。”
“我也听说过，不过我的版本好像不太一样，有人说那个老太是鬼上身了，有关部门还介入了。”
“离谱。”
“有什么离谱的？还有一个癌症晚期的老人突然康复，家人不知所措呢。”
“不知所措什么，快点把细节道来。”
“一看就有故事哈哈......”
......
“喵~”【那人！】
白猫的叫声把苏宁安的视线吸引了过去。他看到那只猫在太阳底下走着，不一会跳过树荫，从人少的地方靠近苏宁安所在的位置，随后停在了离苏宁安大约三米的树根下面。
猫的白色毛发被吹来的热风微微抚动，那只带有一双黑色双眼的猫头微微偏过来看着苏宁安。
“喵呜。”【你在这干什么呢？】
“休息。”
苏宁安开口说道，旁边有几个男生朝他这边看过来。苏宁安朝他们点了点头，随后朝着白猫的方向看去。
那几个男生也看到了白猫，不过他们对猫没有兴趣，在点头回复苏宁安之后继续他们的话题。
“喵-喵哦。”【真惨，大热天还要军训。】
苏宁安看了它一眼，想到了一些事情，不过没有说话。
“喵~”【你在干什么呢？】
那只猫又这样问道。
苏宁安想了一下，问道：“你还问人家要东西吃么？”
白猫直接炸毛起来：
“喵！”【要你管！】
它叫了一下，趁着这边男生没有反应过来，飞快地朝女生那边跳过去。
女生们注意到了这只可爱的白猫。
“哇，可爱的猫猫！”
“它好漂亮啊！”
“我好想摸它一下。”
“我去，之前我见过这只！”
“猫猫...嘿嘿！猫猫，我要猫猫......”
......
白猫在众多女生的瞩目之下踏着悠然的猫步，大摇大摆地从树荫底下走过去，留给苏宁安一个优雅的背影。
过了一会，它回头，一双猫眼中透露出一点挑衅的意味。
它不热么？
苏宁安看了它一眼，微微低头舔了舔快要融化的雪糕。
有几个女生借着看猫的方便暗地里向苏宁安这边瞟过来，而麻梦凝则是毫无顾忌地看着他，不过因为她脸上毫无表情，因此这种目光在常人看来似乎带着一种莫名的敌意。而苏宁安则是隐约察觉到这种目光实际上是“无”。
空空荡荡，一无所有。比白色粉刷的墙壁还要一无所有。
苏宁安又在一群女生里找了找，没有找到盛姝姝，连陈妙言都没有看见。
“喂！”
盛姝姝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同时他的右肩被她轻轻敲了一下。
他扭头过去，看见盛姝姝拉着红着脸的陈妙言在他身后，许多聚集在这一片地方的男生察觉到她们而将目光投射过来。陈妙言的脸更加红了。
“怎么了？”苏宁安又舔了一下已经融化大半的雪糕，坐在树荫底下。
“那只猫就是你说的那只？”盛姝姝问道。
“是的。”
“看着它，挺有趣的——我可以从它那里读到一些感情，其他猫那里读不到的那种。”
“炫耀罢了。估计。”
“是哦。”盛姝姝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
“只是这些事情么？”苏宁安继续舔着雪糕，冰凉的奶味在口腔中蔓延着。
盛姝姝收起笑容，正色道：
“唔，可以和我谈谈你经历了什么吗？就最近而言。”
话音刚落，周围地男生自觉地远离了这里。陈妙言刚想走，就被盛姝姝拉扯住。
“你在这里！”
闻言，陈妙言象征性地尝试向外挣扎了一下，发现居然挣扎开了。
她一个趔趄，而后停在原地，有些发愣。她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冷笑着看着自己的盛姝姝。
“过来坐着吧你！”
盛姝姝在她愣神的时候用力把她拉下来坐在她旁边。这回陈妙言没有反抗，而是避开所有人的目光看着远方的天空，以及天空上缓缓平滑地移动的巨型白云。
微风带着甩不掉的热气吹来。
苏宁安问道：“为什么想知道呢？”
他的话语很轻，仿佛刚刚开口就融进了微风中，不留神间就不知道飘到了世界的哪个角落。
但是盛姝姝及时抓住了这个话语，她问道：
“那又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呢，你？”
她带着平常总是挂在她脸上的笑容，如同胜券在握的人。
苏宁安把最后一口雪糕吃完：“只是好奇罢了。”
说完，他将雪糕棍子和包装袋叠在一起，整整齐齐，就像教官要求的叠被子那样——就像他在那个世界每天中午吃完饭会做那样。
既视感。
苏宁安一时间有些恍惚，不过盛姝姝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她说：“我也是啊。只是好奇罢了。”
说完，她笑着等着苏宁安的下文。
“我做了个梦。”苏宁安说。
“嗯？”
话题跨度似乎有些大，盛姝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苏宁安没有顾及她的疑问，而是继续说下去。
“做了一个很清晰的梦，清晰到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梦。里面我有一个女友，每天在不知名的城市里闲逛，中午吃完饭就在不知道哪里的长椅上睡午觉，一觉睡到黄昏，之后晚上回家做饭，看电视节目，看书，然后睡觉。偶尔不出门，和女友一起用老式mp3听歌。”
他这样说着，盛姝姝思考着，另一边陈妙言似乎沉浸在想象之中。
“这不是还算正常么？就这种内容而言的梦，多少还是会有人做的吧？”
苏宁安摇摇头：“不一样，在里面我有清晰的思维，世界按照它自有的一套逻辑运转，而且细节历历在目，触感什么的一切正常。”
他在心中补了一句：过于正常了。
盛姝姝惊讶：“你是指？”
“我一开始还以为我穿越了或是被什么东西绑架了。”苏宁安眼中带着一些茫然，多少有点无奈地笑道。
他又感到有很多目光扫过他的脸。他转头回去看，却只看到麻梦凝那什么含义也没有的眼神。
“啊，这样，所以在梦里你经历了多久呢？”盛姝姝似乎有点懂了，开始提问关键信息。
“一个多月吧，那里没有日期。”
“女友叫什么名字呢？”
“没有名字。”
“嗯？”
“她和我说的，她说大家都没必要有名字，也没有必要有手机。”
“啊，这样。那里应该蛮有趣的吧？”
“除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之外。”
“你有想过你为什么会做这种梦么？”
“想过。”
“结果呢？”
“想不出来。”
......
下午同样是礼堂的讲座，讲的是国防军事类型的。
下午太阳不大，云层很厚，但是带着一股让人心生烦躁的闷热。
“估计要下雨了。夏天一般都是那种疾风骤雨，就像有人在天上把无数盆水同时一股脑地倒下来。这样想，那人可真是喜欢恶作剧啊...不这样想？”
盛姝姝这样说道，看向一旁的苏宁安。他们现在走在去往礼堂的路上碰上了，他们都碰巧地特地选在大部队走完之后，免得在路上被人群堵住，那样要在大太阳下晒好久。
“嗯。”苏宁安同样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陈妙言没有跟在她身边，这有点奇怪。
“你要去礼堂么？”她问。
“你不去么？”苏宁安反问。
“不去。我要去外面，霍方直和几个人出去讨论一些事情，比如之后选班干什么的。哎呀这都是理由，重要的是可以出去玩哎，还是合理合法地、在别人都出不去的时候出校门，你不觉得这很爽吗？”
“没有感觉到有多爽。”苏宁安实话实说。
“你去不去？可以多带几个人去的。”
苏宁安停下脚步，看起来在认真地考虑。盛姝姝也停下来。
走路还不觉得，一停下来，盛姝姝就感觉到自己的体感温度在迅速升高，热得不行。
她“嘭”地一下撑开了随手携带的雨伞，顺势挡在两人头上。
虽然太阳不大，因而主要的升温原因也并非是太阳光，但是撑起伞还是可以作为心理安慰的。
伞足够大，挡住两人绰绰有余。
在整个人被伞的阴影覆盖的那一刻，苏宁安说道：
“我又不选班干什么的。”
盛姝姝笑嘻嘻地说：“你不想出去玩么？总比待在礼堂里听人念经要强。”
苏宁安想想确实如此，他也有要在外面要干的事情，总不能每次都偷偷跑出去。
“好。”
......
到了校外，盛姝姝熟练地带着他左走右走，拐到了一家咖啡厅面前。
厚重的云层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走了，太阳光凶猛地倾泻而下，在咖啡厅的玻璃上反射出刺眼的金色，看不清楚里面的景象。
盛姝姝“咔嚓”一声把伞收了起来，随后推门进入，苏宁安紧随其后。
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温度骤然降了下来。他们如同从一个沉闷粘稠的世界进入了一个清新凉爽的世界，他们闻到空气中飘着一股似有似无的薄荷味，看见玻璃窗旁的郁金香静静地躺在午后的阳光里。
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门左手边位置的几个同学。
他们似乎正在谈笑：霍方直正作出夸张的表情；魏朝勋半站半蹲，屁股离开座位，紧握拳头，面目峥嵘；史蔚起微微后仰躺在藤椅上，带着夏日午后常见的疲倦神情看着两人；麻梦凝和陈妙言动作极度相似——都是右手撑着下巴看着说话的几个男生，都带着一丝神秘的微笑，白皙的耳朵都从散开的头发中探出一部分。
旁边的一些客人也偶尔转头看向这一群学生，只是似乎并不反感他们的行为，想必他们也把握好了玩闹的度，不至于打扰他人以至于引起厌恶。
麻梦凝的视线越过先进门的盛姝姝看到了苏宁安，她的嘴角轻微抽搐了几下，笑容再无法维持，很快她又变回面无表情的状态。
正在无声捧腹大笑的霍方直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顺着她的视线，他看见了苏宁安二人，接着他收敛了表情，抬高手朝两人这边摆了摆，示意他们在这里。
咖啡厅里放着舒缓的音乐：
【我愿意为你刻下一行行字迹】
【为你数下无数夜晚的星辰】
【为你的过往画上属于我的足迹】
......
两人走过来，只剩下一个座位，魏朝勋从旁边又拉了一个椅子过来。
他们就坐的时候，麻梦凝和陈妙言都恢复了正常的坐姿。之后，前者是毫不掩饰地直勾勾地看着苏宁安，不过眼神过于清澈，后者则是不知所措地随处乱看。
很快桌上又多了两杯咖啡。
据霍方直所说，此次行动的经费由李玉阁赞助。
“没办法啊，女生来得这么少。”霍方直感慨道。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苏宁安不知道他说的是他们之前进行着的话题，还是就他和盛姝姝进来这件事有感而发。
“不少了，男生也才有4个，女生3个很少吗？”盛姝姝说。
霍方直叹了口气：“陈妙言不是你拉来凑数的么？”
“可苏宁安也是啊。”盛姝姝据理力争。
“嗯。”霍方直无奈地点点头，“要不是麻梦凝是临时班干，想必她也不来。”
说到她的时候，麻梦凝仍旧盯着已然落座的苏宁安看，好像人家说的不是她，又好像她只是在盯着一面锈迹斑驳的墙面。
“没办法咯，时代已变，现在不比从前。人们不再抢着做这些事了，闲着多好啊......”
“那可不一定，有人还是有热爱之心的，为大家服务嘛。”
“可我想大多数人想着：‘做这些事情不过是为了锻炼自己的能力、以便今后在与别人的竞争中胜出’的吧？”
“那也是一方面，但是......”
他们说着话，苏宁安看向窗外。
这家店的位置很好，虽然在人口密集的街道，但是完全可以透过玻璃窗和城市大厦间的空隙看到蔚蓝的天空和棉花糖一样的白云。在一个凉爽清新的环境中看着一个明亮的地方，尤其能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窗台上放着几个玻璃罐，几朵郁金香插放在其中，窗子映着杯的影。
【我爱你，如同银河亲吻世间】
【就像轻抚河面的柳条】
......
“噫，真肉麻，我去换一首歌。”史蔚起受不了这首歌，起身离座。
他走到前台，说了几句话，又挨个和仅有的几桌客人说了几句话，最后在服务员的同意下在前台的电脑面前操作了一会。
新的音乐从不知道藏在哪里的音响中缓缓流出：
【我关掉电视机，开始给你写信】
崔的《盛夏将逝》。
史蔚起回到座位上，魏朝勋过去搭着他的肩膀：
“没想到你还挺能交际的哈，一开始我见你还以为你是一个内向的宅男。”
【写信告诉你，我无法再忍受烂泥一样的自己】
【告诉你我已经失去全身的力气】
【告诉你我喝了那么多的酒啊，可还是我忘不了你】
史蔚起已经和魏朝勋很熟了，因此毫不犹豫地甩开他的手，说道：
“这是什么交际？不过是有一定程序的动作罢了，说什么做什么都规定好，算什么交际？我只是在面对想要认真或是必须长时间相处的人的时候才会感到有些手足无措。不是么？难道你会在一中每天一次的限时测试中拿出高考时候的全力全开？”
“不是吧？怎么还有限时测试？这个年头了，怎么还搞这一套？”盛姝姝感到很是不爽。
“不知道。”史蔚起无所谓地耸耸肩，“听别人说的。隔壁班的。”
【告诉你有人打电话给我让我起床】
【我穿好衣服走出了门，呵其实不是走而是跑啊】
【但我把那个自己拦住了】
【我告诉他：你病了，很倦了】
【然后，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魏朝勋拐到他正面，面对面地对他说：
“那么我是哪一种？真心的，还是长时间的？或者...两者都有？”
面对一脸真诚的魏朝勋，史蔚起干呕了几下：“滚啊！”
【我等着你的回信，这是我唯一的心愿】
【夏天就要过去了，这该如何是好......】
霍方直和陈妙言、盛姝姝笑笑，麻梦凝仍然盯着看着窗外的苏宁安。
【好在最近天气很合心意，雨已经连下四天了】
【尽管天气预报说，阴天也会很热】
【但其实，在笼罩着我一人的那片阴云之下】
【暂时还清爽舒适，但我依旧忧心忡忡......】
“咳咳...”霍方直发出两声咳嗽，“我们还是先谈正事吧。”
“对，正事！”盛姝姝说道：“我要当生活委员，这是我的心愿。”
大家都看向她，只有麻梦凝简单地瞟了一眼又转回头去。
“我吗？玉阁子微微透露了一些，他大概要选两个班长，不分正副的那种，大概就是我和麻同学了。”霍方直看向麻梦凝。
“如果真的没有人想当的话。”
披着一头黑色直发的麻同学只是点了点头，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仿佛海上漂浮的冰山随着波浪起伏了一下。
大家都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毕竟以前麻梦凝可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唉，明明别的班都不是这样的。就算是现在。”霍方直察觉到了气氛有些僵硬，连忙开口调整一下气氛。
盛姝姝看出了霍方直的心思。她颇为轻松地吹了一声口哨，装模作样地回了一句：
“对啊。不过，我想这才是我们班的特色吧。和别人班一样，那有什么意思？”
【那时日子过得按部就班——我们共享美食把酒言欢】
【尽管窗外也会下雨，但我们过得快乐无比】
【现在呢，录音机也坏掉了】
【我只能静静地坐着，抱着侥幸心理沾沾自喜】
【我等着你的回信，这是我唯一的期冀】
【夏天就要过去了，我已不知所措......】
“妙妙，你呢？”盛姝姝问。
所有人——除了麻梦凝，都看向陈妙言。
她脸红着说：“一定要么？”
“可以的话，尽量吧。”霍方直说，“从一开始的选票就看得出来，女生们似乎互相都不太熟悉，投票都不能完全统一起来，这样下去班干大部分都是男生了，不太合适。”
“嗯...”陈妙言弱弱地点了点头，“那...我觉得文艺委员比较合适吧？我比较擅长画画，音乐也懂一点，舞蹈也凑活。”
“好。”
【窗外正在施工，起重机不停运转】
【街角的那家饭店已经关门五年了】
“我要当体育委员，保管运动会上拿奖！”魏朝勋壮志凌云。
“那我就当宣传委员吧，既然没有人当的话。我也早就想改变一下大家对于宣传的死板印象了，我要让大家感受到推理的魅力。”史蔚起同样自信地说。
“啊，起哥，板报上可不能画凶杀现场唷。”
“一说到推理，你满脑子都是这种东西吗？！还有，别叫我起哥！”
“【起哥】有啥不好，雄起嘛！寓意深刻，望子成龙！”
“【起】这个词总是让人怀疑我先前是不是萎靡不振好吧！而且你最后一个词说的什么？！我年纪大了，耳朵不大好使，需要我的好孙儿给我复述一遍。”
“阿吧...阿吧...”
【我记得那家店的桌子上总是放着罐子】
【罐子里总是插着郁金香，窗户上总是映出玻璃杯的影】
打闹完，大家都看着苏宁安。
霍方直问道：“苏宁安，你想要作什么班干吗？”
“不知道。”
【不知不觉年复一年，时光之轮滚滚向前】
【往三明治上放黄油也不知放了多少次】
大家也没有在意，反正他本来就是来凑数的。
接着他们又谈论起军训完之后要搞什么活动。
苏宁安听了听，发现他们等下还要去采购一些东西。那段时间他或许可以自由行动。
【可是能不能给我们一天的时间】
【哪怕只有一小时也好，让我们从不幸的泥沼中暂时脱身】
窗外的太阳光渐渐变得有些沉重，原本明亮的白光变成了亮黄色的光，仿佛太阳的年纪一下子就老了许多，从中午的青年太阳变成了中年太阳，但是不管怎么说都还是要比傍晚的老年太阳要年轻。
‘下雨了。’苏宁安心中想到。是太阳雨。
雨轻轻地下着，有些落下的雨滴在空中滑过一段距离之后就躲在了阳光的背面。有些行人挡起了伞，几滴雨轻快地跳到郁金香面前的玻璃窗上，却没有引起咖啡厅内众人的注意。雨滴像是春天山中很快地冒出来的蘑菇们，不一会就占据了玻璃窗的大部分，不过路人远远看过去是很难看到雨滴从天而降的，所以这一幕反而像是玻璃窗由于天气太热而不停地冒出汗水。
【我等着你的回信，这是我唯一的心愿】
【夏天就要过去了，这该如何是好】
【我等着你的回信，这是我唯一的期冀】
【夏天就要过去了，我已不知所措】
......
话谈完了，接着他们就要去采购一些东西，据说是要在军训结束那天搞什么庆祝。
“钱大部分还是玉阁子赞助的，少部分是家长们出的。”霍方直说。
“我去，阁子是不是富豪啊？”魏朝勋问。
“估计是。听说他家里在很多一线城市都有好几套房产。”
“妈的，包租公是吧。”
盛姝姝拉着陈妙言的手，对苏宁安说：“等下你要和我们一起去买东西么？还是说你有什么事要做？”
她问这句话的时候，麻梦凝对霍方直说了一句“有事”就先行离开了。
“像那样的？”苏宁安看着麻梦凝的背影，说道。
“不是。”霍方直说，“麻同学说了等会还是会在超商和我们会合的。如果你要做很多事的话，大可不必等我们，在晚上军训前进校门就行了。实在不行就打阁子电话请假。”
“知道了。”
等众人都走之后，苏宁安才慢吞吞地喝完最后一口咖啡。
不好喝。
他打开咖啡店的玻璃门，一股雨后的热风涌过来。风带着一种雨后特有的潮湿，没有之前那么热了。门前的马路被略微地浸湿了，不过又没有那么湿，一如路上的少女被突如其来的小雨打湿了头发，而这种浸湿程度终究没有她洗头的时候湿得透彻。
他前脚刚出门，就见到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的麻梦凝朝着他招手。
他看了对方两秒，才确定麻梦凝确实是在向他而非对其他东西招手。
他走过去，对上的又是她那看凳子一样的眼神。
她立在马路边的一棵行道树下，虽然周围的太阳光昏黄得像是傍晚，但是却并不黑暗，她没有什么表情的脸躲在树的阴影之下。
“我喜欢你。我们交往吧。”
她简明扼要地说。
苏宁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朝着周围无奈地望了望。
“不好。”
“为什么？”虽然是问句，但是似乎没有什么强烈的情感。
“我不喜欢你。”苏宁安这样说着，用同样缺少感情的眼神看着她。就像在回敬某个在天上盘旋着的眼神。
“况且，”他补充道，“你又不喜欢我。我懒得和你玩。”
“我喜欢你。”她像是在强调，尽管语气没有多大变化。
苏宁安点点头：“你只是懒得在我面前伪装罢了。我想。”
麻梦凝罕见的低垂着眼帘，片刻后她说道：
“我不知道。”
“你大约只是体验太少了吧。才把这种感觉当作是喜欢。你得花些时间才能弄清这些感觉吧，总之，过段时间再想想吧。现在我不太有心情管这些东西。”
她没有回应苏宁安之前的话，而是抬起头，看着他说：“你是特殊的。”
“我当然知道。”苏宁安说。
本来他还想耸耸肩，可是这时候突然想到了韩楚媛，于是他便继续保持着正常的站立状态。
......
苏宁安沿着稍微有些潮湿的马路无目的地行进。
路上的行人渐渐多起来，大多是下班了的上班族，偶尔夹杂着一些穿着军训服装的学生。
“你好，可以加个联系方式么？”
一个穿着军训服装的女生离开其他四个女生，微笑着过来问苏宁安要联系方式。
她笑着挺好看的。
“可以加星辰号么？”她问道。
苏宁安不知道如何回答。
“怎么了？”他问。
女生面不改色：“我有个朋友......不对，我有四个朋友，其中有一个之前看到过你，你是一班的吧，听说你成绩挺好，她...不，她们想要和你交流一下。我们都是二班的哦。”
这年头，真的还有用这种搭讪方式的人？
苏宁安往她身后看过去，没有他认识的人。
后面四名女生看到他看过去，有的将头扭开，有的装作和别人说话，有的则是大胆的回视，其中一个还向他眨了眨眼睛。
苏宁安沉吟着在大脑中搜索，确实有见过——只是一面之缘——其中三人，她们似乎也确实是隔壁二班的。
怎么做呢？他思考着。
见到苏宁安不说话，上前搭讪的那个女生心中的尴尬感渐渐增加。
他会说什么呢？是他记不住自己的星辰号，还是他压根不会用手机？
一想到这些无脑的拒绝方式会被用到自己身上，她就不由得有些羞耻。
还好，自己不算亏。她这样想到：至少等下有冰淇淋吃。
“好吧。”苏宁安说。
“谢谢你，嗯？哦好的...”
女孩手忙脚乱拿出手机，顺利地加了好友，然后回头朝着其他四个女生比了个剪刀手，表示任务成功。
“再见。”苏宁安说。
“嗯嗯，再见。”女孩心情很好。
苏宁安顺着行道树的阴影走远了，几个女生进了咖啡店里。
苏宁安在路上拿出手机。
虽然他不是很能清楚加好友的意义，但是万一这对人家很重要呢。
不过要是天天有人加他，也会很烦。
所以他干脆在校园墙上匿名把自己的小号的星辰号发出去了，然后更改加好友的条件。
回答正确即可添加好友：
54*8451+5461-75489=？
也许行了？
不知道。问题用ai每天换一次吧。
刚刚走出十四步，他就无奈地拍了拍脑袋，停下来。
刚才都在做什么。
......
炎热的气息伴随着西落的夕阳渐渐远去，先前小雨残留的水汽近乎无影无踪。
他原地想了想：自己到底是有问题了。为什么呢？想必是女友的消失、莫名其妙的表白和没什么意义的联系方式的送出让人有些不知所措吧？世界到底怎么样了，自己又怎么样了？实在是过于混乱了，以至于自己做出何等混乱的事情。
说到底，他想到，自己终究不是之前末世里的那个感情及其淡薄又几乎没有过去的人了。他现在更像是初中那个对于世界渐渐脱离自己预期而感到惊怒烦躁的少年，迷茫如同暂时被风吹走了的雾气，不久之后又席卷而来。
也许，他也根本没有资格对麻梦凝说出【你大约只是体验太少了吧才把这种感觉当作是喜欢】这种话。
他猜想着：让自己穿越的那个东西也许同时改变了穿越者的性情。
不过，一切终究会过去。
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继续向前走。
......
走到半路，韩楚媛的电话打了过来：
“宁宁！”
“嗯。”
“你出来么？”
“已经在外面了。”
“在哪里？”
苏宁安朝着四周看过去，大致明白自己在哪个位置。
“大约在摇摇家的糖果店旁边。”
“那你去摇摇那里，我待会就过去。”
“好。”
电话挂断。
走到糖果店旁边的时候，发现店门口多了一条狗。
不大不小，不能谓之大狗亦不能谓之小狗，只好叫它狗了。
狗趴在店门口的地上，耸拉着脸，带着白天的猫一般的无精打采，注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苏宁安看见小小的摇摇偷偷摸摸地靠近狗的后面，不过却装出一副正常走路的样子。
狗没有回头。
“哇！”
摇摇闪电出击，一声大喊。
“呜哇！”
狗被吓得一激灵，差点跳起来。不过看到是摇摇之后，又精神萎靡地恢复趴窝的姿势。楚梦摇接着又摸摸它的狗头，表示安慰。
苏宁安有点明白为什么它看起来这么虚弱了。
“哇，宁宁！”
摇摇看见了苏宁安，又喊了一声。
趴在地上的狗一听见“哇”这个字眼就激灵一下，仿佛已经有条件反射了。
苏宁安朝着她点了点头，走了过去。
“爷爷呢？”
“爷爷整理餐桌去了。”
“摇摇吃过饭了？”
“吃过了，宁宁呢？”
“还没有。”
“那要不要去摇摇那里吃呢？”
“等下阿楚过来找我，可能会和她一起去吃饭。”
“哦，啊楚啊......”
摇摇沉吟了一会，说道：
“宁宁，为啥我觉得你更好看了咧？”
摇摇拉着苏宁安在门前的大树的瓷砖下坐着，这里似乎没有受到雨的侵扰，一直是干干净净的。
“大概是因为不戴眼镜了吧？眼镜的重量会压迫脸并使其变形，所以现在好看一点。”
“哦，那你最近都在干什么咧？”
“在学校，军训。”
“为什么摇摇不用去咧？”
“可能是因为年龄不同吧？”
“为什么年龄不同就这样？”
“不同情况就有不同的对策吧？我想。”
“那又为什么这样咧？”
“我也不太明白。”
“哦。”
苏宁安看着门前的狗，对方也在看他。
“这是你们家的狗吗？”
“是咧。之前你来的时候它生病了。听爷爷说，它犯的是一种叫【发青】的严重疾病，不过最后厉害的兽医叔叔阿姨们使用了【烟哥】这种大招，最后虽然狗狗的命保住了，不过它好像都不喜欢玩了，所以我才和它玩咧。”
苏宁安在脑子里还原了本来的场景，为狗子默哀了一点五秒。
“它叫什么名字？”
“叫狗。”
“就叫‘狗’么？”
“是啊。”
“为什么？不会和其他狗的名字重合么？”
“不让它和其他同名的狗见面！”
“好办法。”
......
等了将近十分钟，韩楚媛还没有到，在一旁无聊逗着狗的楚梦摇忍不住问：
“宁宁？”
“嗯？”
“你说世界为什么偏要是大人的样子，而不是小孩的样子呢？”
“不太能理解你说的话。”
“就是...”摇摇有些焦急，想要表达明白，但是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句，“就是，大人说世界是什么样，小孩如果不信的话，世界就会变成那个样子。世界总是变成大人想要的样子，而不管小孩想要什么。”
“你是说，世界是大人说的那样，而不是小孩说的那样？”
“是吧？”摇摇抬起头想了想，又低下头。
“我只知道自己的想法，别人怎么想的我不知道。这样，摇摇还要听我的想法么？”
“要的啊！”
“我觉得：因为大人经历得多，而且脑子的能力相对于小孩有所增长，所以他们能够更加清晰地认识世界。而小孩只是很难认清世界罢了。世界并不由哪个人的意愿而改变，只是有些人依靠他们的经验提前知道了答案罢了。”
“啊？！”摇摇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有听懂。
“举个例子：我在纸上写了一个数字5，摇摇和爷爷去猜，可是爷爷提前知道了答案。结果就是，摇摇说纸上写着1，爷爷说纸上写着5，翻开之后，发现是爷爷说的那样。可是这个数字是我写的，爷爷只是知道而已，摇摇只是不知道而已，可是数字是我写的啊。并不是爷爷有什么魔术把上面的数字变成了他想要的答案，那本来就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所以？！”摇摇有些惊喜，她似乎有些懂了。
“所以，有些人只是知道得多一些罢了，世界并没有因为区区的想法而改变。如果摇摇努力去认知的话，也可以达到那种程度的哦。”
“这样......”摇摇有些领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难过。
“我说的不一定是对的，只是我的想法，是我从世界上取得的观念。如果摇摇自己去认识世界的话，也可以获得一些观念。可终究不能说哪个人说的东西是绝对正确的。人就是人，不要把人看得太厉害了，不要以为大人说的就是对的。”
“可是，如果有感觉是对的东西，可是如果这个是对了，那摇摇以前的一些想法就是错的了......”摇摇有些沮丧。
“所以啊，我们都不知道哪个是对的，大人也一样。”
“那怎么办咧？”
“等吧。等我们长得更大些。”
“哦。”
“可是，”摇摇过了一会，又问道：“宁宁你刚才不是说【爷爷不能自己变出数字，那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是。”
“可是啊，数字不是宁宁你写的么？那么摇摇我找你改数字不就行了？数字不是你写的么？”
“那......”苏宁安一时间无言以对，本来他应该很快就能反驳回去，可是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突然放弃了原本就要冒出口的话。
接着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是哦，摇摇说得对。”
“是吧是吧！！”摇摇在苏宁安面前轻轻跳了一两下，有些手舞足蹈，在她后面的渐渐恢复精力的狗子也绕着她跑了一两圈，在渐渐明亮的傍晚的阳光下伸出舌头喘着气。
苏宁安静静地看着她，她学着苏宁安叹气的样子吐了几口气，像是在朝狗狗吐口水，狗子反而用有些兴奋的眼神望着她。
“唉！叹气好难！”
说完之后，摇摇才反应过来：“我会叹气了耶！”
......
过了几分钟，韩楚媛还是来了。在和摇摇打了声招呼之后，她就带着苏宁安找了个地方吃饭了。
吃完饭之后，两人又在街道上走着。
在这期间，韩楚媛几乎没有说什么话，似乎就只是和苏宁安吃个饭。
苏宁安将要回学校了。
因为现在真正的秋天还未降临，所以天黑得很晚，即使在将近夜晚军训的时间，太阳也顽固地停留在地平线上，迟迟不肯离去。
“阿楚。”苏宁安突然停下脚步。
“嗯？”韩楚媛也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他。
“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不说也行的。我没大碍。”
苏宁安不知怎的想到了那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女友。
“啊...”韩楚媛露出很惊讶的表情，随后缓慢地笑了一下。
“不，我要告诉你。说好了你生日那天告诉你的。再说，我的事情也快处理完了。”
“好。”说完之后，苏宁安露出有些疲惫的神情，引得韩楚媛担忧地问：
“宁宁，怎么了？”
“有点累了。”
“要不要请假？”
“是心里面有点累。”
“为什么呢？”
苏宁安把今天他对盛姝姝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韩楚媛有些严肃地说：“我回去就问米学本，看看有没有更加详细的消息。”
“也只好这样。”
......
苏宁安赶在迟到之前回到了军训的队伍中。
“又是你。一号同学。”李玉阁笑眯眯地说。
“是的。”苏宁安回道。
不知为何，每次和苏宁安说话，李玉阁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是奇怪。”他小声地嘟囔道。
“我也觉得。”苏宁安说。
今晚上还是照常的训练，不过在晚上八点的时候会有和别的班联谊的活动。
说是联谊，实际上就是两三个班凑到一块，每班出一些人来轮流表演节目，还会有拉歌什么的。苏宁安对此兴趣缺缺，不过霍方直却跃跃欲试。
在联谊之前，彭贵屿教官教了一下一些军营中经常会唱的歌，也大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歌，很快就能上手。还有少数听起来有些凄婉悲凉的歌，彭教官解释说，军营里苦，实际上这种歌也不少。
“哎，我们这些人，退役之后还要自己找出路，有些人直接去参加国际比赛，得奖之后直接获得一等功，那是我们这群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
最后一班就近和二班三班进行了联谊，先是有个二班的男生上前展示歌喉，之后又是三班的两位双胞胎女生一起上台跳舞，反响很热烈，霍方直看不过去，直接上去后空翻镇住全场......之后一切回归正轨，大家围在一起玩游戏，刚刚学的歌总算派上用场。
苏宁安发现今晚的麻梦凝似乎格外地正常，至少没有动不动就用那种什么都没有的眼神注视着他。
“喵。”【那边那个人】
大家热闹的声音几乎把这声猫叫压住了，但是苏宁安听见了。
那只白猫就藏在他身后不远的花圃里面。
“怎么了？”苏宁安的声音同样很低，不过也是可以让猫听见的。
“喵喵。”【你看看别人，你真孤独啊。】
“可能吧。”
“喵？喵哦。”【咦，现在怎么这么礼貌？】
“今早上心情不太好，所以有点烦你，而现在不会。”苏宁安嘴皮子几乎没有动，不过照样可以很快地说话。前面有一个男同学似乎听到了一点声音，回过头来看，却看到用疑惑眼神看过来的苏宁安。
男同学笑了一下，又转头回去。
“喵。”【一个人会不会很可怜？】
“不知道。”苏宁安稍微想一想，“你又饿了？”
“喵！”【才没有！】
“嗯。如果你想吃东西，我这里还有一些。”
苏宁安和韩楚媛吃饭后又买了一些东西，准确地说，是韩楚媛给他买了一些零食。
对了，不知道猫能不能吃人类的零食？
“喵？”
意味不明的一声，翻译系统似乎无能为力了？
那边的表演还在继续，一班的同学——主要是男生——起哄着让魏朝勋和史蔚起上场唱情歌，史蔚起死活不愿意，最后双方妥协，唱了一首玩梗曲。
“喵？”【你为什么不上？】
“不会。”看着被众人围观，因为唱歌而脸上涨得通红的两人，苏宁安回答道。
......
节目很快结束，也临近解散时间了。大家今晚上都玩得很开心，尤其是霍方直。
李玉阁拿着手机跟着大家的活动拍了一晚上，看到班上的同学在集体活动中逐渐变得熟悉融洽，作为班主任的他也很开心。
苏宁安在解散的时候看到了麻梦凝。这时候人几乎已经走光了，她作为女生选出的代表留下来处理一些事务，所以这时候留得晚了一些。
“麻同学。”
“怎么了。”她的声音冷冷淡淡，听起来缺乏必要的温润感。
“今天的话。”
“嗯。”
“我想我说的也不对。”
“为什么。”
“我其实也对这种东西一窍不通，更没有资格去对你指指点点。说到底，我也对现状迷迷茫茫一无所知。”
“所以你答应和我一起交往了。”
“没有。”
“哦。”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尽管现在不知道它们是什么，但是我相信它们是存在的，因为我现在也有点累得什么事情也顾不上。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陪你说话......后来我想了，也许我能够帮你进入一种什么也不想的状态，这未尝不暗示着我对你有什么特殊作用......总之，要是你觉得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就尽管提出来好了。”
虽然不知道我会不会去做。他在心中想到。
“好。”她这样说，让人不知道她听没听进去。
末了，她才像刚想起来似的补充道：“谢谢。”
她走了。
白猫从一旁的花圃里面跳出来，走到苏宁安旁边，好奇地看着麻梦凝远去的背影。
“喵。”【你们表白啦？】
苏宁安斜着眼看了它一眼，心想这只猫怎么懂这么多，说道：
“没有。”
他又看了一眼手表。
“现在还早，要不要去吃东西？”
“喵？”【吃什么？】猫的头略微抬起，眼中闪烁着来自一旁路灯的光芒。
“你吃不吃得了烧烤？”
“喵喵。”【其他猫我不知道，反正我可以吃。】
果然，连烧烤都知道，不是一般的猫。
......
苏宁安去食堂买了一些烤串，按照猫的奇怪要求加了一些胡椒。
他坐在一张桌子上吃着，偶尔用一次性筷子撕下来一点肉放到桌子底下垫着的塑料袋上面，白猫躲在底下吃着。
苏宁安打开手机，发现“星辰”上有四条添加好友的信息。似乎很早就发过来了。
第一条：【“毛毛”请求添加您为好友——验证消息：你好我是卢静】
第二条：【“你不是天下第一”请求添加您为好友——验证消息：你好我是卢静的朋友】
第三条：【“蚊子战斗天使”请求添加您为好友——验证消息：你好我是卢静的朋友】
第四条：【“千里的超级无敌小云云”请求添加您为好友——验证消息：你好我是卢静的朋友】
他全都点了同意，然后就是自动回复：
【我们已经是好友啦，快来一起聊天吧！】*4
除了卢静回了一个“你好”之外，其他人一声不吭。
【你好。】苏宁安回了一句。
【晚安。】对方回复。
【晚安。】苏宁安礼貌性地回复。
想起来，苏宁安在班群里面找到了麻梦凝的账号，选择添加好友，吃完烤串时，对方已经通过了。
【你好，有什么事么？】对方说道。
【暂时没有。】
【好的。】
【再见。】
【再见。】
......
剩下的军训时间里，一切都中规中矩地发展着。
苏宁安没有再做奇怪的梦，也没有遇到莫名其妙的表白，没有人再来莫名其妙地要联系方式——就是之前要联系方式的那几人这几天也没有一点动静。
只是白猫经常出现在他面前。
“你每天都在干什么呢？”由此在教学楼的楼道上，苏宁安这样问道。
“喵。”【你猜。】
苏宁安点点头：“不是【要你管】了？”
“喵！”又是意味不明的叫声，无法翻译。
军训的日子很快结束，大家都黑了几个度。
“你看你，黑得跟个木炭似的。”
“你也是。”
现在是军训的最后一天的上午，是这几天训练成果的展示时间，大家正站在大太阳底下听着领导讲话。比起第一天，现在大家对于太阳的接受度上升了不少，而且大家彼此之间都有了更多的了解，因而小话也渐渐起来了。
“听说今天下午有迎新晚会？”
“啥？为啥‘晚会’在下午举行？”
“谁知道，也许只是叫得习惯了。”
苏宁安听着，心想也好，反正无论如何他今晚上要请假出校门，因为今天同样是他的生日，韩楚媛答应他今天告诉他一些事情。
“听说我们班的霍方直也会上场......”
“嘘——到我们班上场了。”
他们运气相当不错，因为是一班，表演的时候第一个上场。
说是“表演”，不过是把之前学的“立正”“齐步走”“向左向右转”等等在全校人面前表演一遍罢了。
虽然一班的教官相当宽容，让他们休息的时间是一般班级的几乎两倍，但他们依旧学得很好，至少在表演中没有表现出和其他班有什么较大的差距。
表演顺利地结束了。不过后来发生了让人不快的事情。
所有班级表演完了之后，自然是各班的教官和自己教的那个班告别。
一班也不例外。在离别面前，许多多愁善感的女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男生们也和彭教官勾肩搭背道着再见。这几天大家都有了不小的感情。
魏朝勋给教官买了一瓶冰水，并向他敬礼：“老彭，给你的！”
他把那冰水抛了过去，彭教官轻松借住，并且笑骂道：“你妈的！用右手敬礼啊！”
魏朝勋悻悻地放下了举在太阳穴旁边的左手。
大家都笑了。
就在这时，总教官走向他们这边，在离一班队伍几十米远的位置停下了脚步，然后他大喊道：
“彭贵屿，你过来！”
彭贵屿教官条件反射般地立正，先是回应道：“是，总教！”然后以标准的跑步走朝着总教官的方向行进。
大家都没觉得有什么，直到他们看着在总教官有些激烈的言语下，彭教官慢慢低下了头，后面甚至还红了眼睛。
同学们都觉得不对劲，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可是没有人敢向前去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李玉阁停下来和同学的说笑，同样面色严肃地走到正在说话的两人那边去，想要弄清楚出了什么事。
“出了什么事了？”
盛姝姝来到苏宁安旁边，问道。
“好像是彭教官之前给我们休息太多次了，现在不知道怎么被总教官发现了，正在批评呢。”即使离得很远，苏宁安也能听得很清楚。
听到苏宁安说的话，大家都很激动。
“怎么能这样，彭教官明明是为了我们着想，难道这也要批评！”一个女生抱怨道。
“哎，毕竟违反了纪律。”另一个女生安慰她。
“你怎么知道他违反了纪律？”又有一个男生插嘴，“就凭彭教官被批评？我不信有这么不讲理的纪律！”
“而且我们明明很好地进行了成果展示，既然我们达到了目标，为什么要多在太阳底下晒那些根本没有必要的时间呢？”
“对！”史蔚起看起来弱不禁风，可是说话却给人种斩钉截铁的坚定感，“假如彭教官真的因此被批评了，我们不能只在这里看着。他毕竟是为了我们！”
“对了，总教官是怎么知道的？”
“估计是我们有人去和别的班的同学炫耀了这件事，然后不知道怎么就漏出去了。而且，说不定有人故意捅出去。”
“怎么这样？！”
大家说着，霍方直和魏朝勋等人已经跑过去了，一众同学也渐渐平息了讨论，同样地朝那边走过去。
看到越来越多的人走过来，总教官渐渐停止了说话。他看向李玉阁。
李玉阁无所谓地笑笑，说道：“李总教，这事不怪彭教官，是我看不得孩子们在太阳下晒，因此提出了多休息一会的建议，彭教官只是迫于我的压力才这样做的。”
彭贵屿听着，嘴巴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
李玉阁的确和他这样说过，不过什么“压力”是完全没有的，因为他也同意让孩子们少受点苦。
“唉！”李总教叹了一口气，看着逐渐围上来的众人，说道：“我也是为了同学们好啊。现在不吃苦，高中三年如何能刻苦起来。”
“这就不劳烦您嘞，我们自有打算！”一道声音从人群中传出，不知道是谁说的。
“卧槽，谁这么勇？”
“嗯嗯，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加一加一。”
“摸鱼有理！”
声音渐渐嘈杂起来，大阳依旧很大，不过很多人都挤在现场，根本分不清是谁在说话，有很多人的汗臭味交织在一起，不过同学们都没时间顾及这些了。
总教官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霍方直见到这一幕，估计着他可能会发飙，于是扯着嗓子喊道：
“尊敬的总教官，是我们胁迫彭教官这样做的，和他本身并没有关系。如果要罚谁的话，干脆罚我们吧！”
“对对，冲我们来。”
“对！彭教官没有错。错的是我们！我们诚挚地向各位教官道歉，是我们的自私导致了彭教官违反纪律。一切罪过都是我们造成的，我们是历史罪人，我们对不起人民和国家......”
彭教官渐渐有些不安起来，虽然他对于大家为他担责很感动，可他也确实很怕一班的同学真的受到处罚。
总教官脸色难看地看向李玉阁：
“李老师，你看......”
李玉阁在烈日下笑眯眯的：“哎呀，同学们都这么说了，这就表明了对教官的无限信任啊！您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总教官脸色黑了下去，他的脸在夏天的上午看起来恶臭无比。不少同学躲在人群后面偷笑着看着这一幕。
他作为学校的外包人员，实际上无权处理学生，最多敲打一下教官。而且他知道李玉阁的身份，知道他背后有些势力，不敢招惹他。况且他也知道，这群学生里面也是有一些他惹不起的人的。再加上这里的情况被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很多人都往这边来凑热闹，之后事情闹大了总不好解决。
他最后艰难地开口：
“嗯...大家认错态度良好，加上天气确实很热，有许多同学在军训期间都晕倒了......所以，其实我本来也是认可彭教官的做法的，只是觉得他用了错误的方式，至少应该和我申请一下嘛......我本来没想怎么批评他的，毕竟有对有错，一半批评一半鼓励嘛......”
他还没说完，人群中就闪起几股冷笑：“呵呵......”
总教官的话止住了，他感觉喉咙里面似乎有一只苍蝇。
霍方直看情况不对，又笑道：“呵呵哈哈，果然我知道总教官一定有自己的打算的，我们相信您的决策，服从您的安排......”接着，他转身向同学们喊道：“大家说，对不对？！”
“对！！！”大家一起喊道，声音很是欢快。
“那就这样吧！没有什么惩罚。祝大家学业有成，我和彭教官先走了。”
他松了一口气，面对50多人的一齐质问，换做任何人都很难不紧张，尽管这些人只是一些15、16岁的孩子。
“教官再见！”
魏朝勋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用两只手聚成喇叭模样大喊道：
“总教官，一定不要罚......”
史蔚起赶紧过去捂住了他的嘴。
“少说几句吧你！”
“呜呜呜......”
等到两人走远了，李玉阁才拍拍手说道：
“大家做得很棒，有那种团结起来的感觉了，我很为大家高兴！”
“阁子也很帅，我也为你骄傲！”
所有人，包括李玉阁，都一哄而笑。
接着有人担心地提到：“要是彭教官回去还被罚怎么办？”
“是哦。”
“妈的，我回去找找那个总教官在那个地方供职，好好监督一下。”
“我助资10元。”
“俺也一样。”
“我出二十。”
“我提供电脑。”
“我提供大脑。”
“6。”
李玉阁笑笑：“我会注意的，保证彭教官人没事。”
“喔——”大家欢呼起来。
在人群外围，苏宁安看着大家。盛姝姝同样在他旁边，抱着手臂含着笑看着这一幕，陈妙言学着她的动作。
“感觉这种氛围，还不错，是吧？”
苏宁安点点头。
......
下午是所谓的“迎新晚会”，苏宁安听说霍方直会上场，不过不是去表演节目，而是作主持人。
高中一年级的大家进入了大礼堂，这几天大家基本每天下午都来这里，或是看所谓“电影纪录片”，或是听什么道德讲座，如今对于就坐已经轻车熟路了。
大家都就坐之后，礼堂的灯光灭掉，只留下舞台上的几盏聚光灯。很快舞台拉开帷幕，先是一个女孩子在上面为今天的演出致辞，说明了一下进程和节目内容，然后鸣谢了赞助商，之后又走到台后。
一班的人预料到了什么，一齐欢呼起来。
果然，霍方直穿着一身得体的正装，笑嘻嘻地上场，步子不紧不慢，那样子就像是回到了家里和家里人说话一般，虽然听起来随意，但是却让人感到再合适不过了。他脸上带着的笑容既不会让人感觉太假太过，又不会让人觉得过于冷谈。说话不仅流利，而且颇能带动人们的感情。
相比之下，之前的那个女孩子有点太端着了，总感觉不能完全融入舞台。不过这也是大多数人该有的正常状态。
不过可能是因为一班离舞台过近因而离舞台前的领导也很近，所以欢呼的时候不免得吵到了领导们，他们有些人毫不掩饰地皱起眉头，有些人则是窃窃地和旁边的人说话，不时看一下一班的方向。
苏宁安注意到了，不过没有说什么。
霍方直以一种优雅的姿态立在台上，介绍接下来的第一个节目，台上台下都洋溢着一种富有张力的氛围，让人感觉分外奇妙。
在霍方直高超的演讲技术下，现场的气氛很快被调动起来，第一个节目开始了，是玄国传统歌舞表演。
嗯，中规中矩，意思就是有点无聊。
隔着一个座位的陈妙言很快睡着了，而盛姝姝则是打着哈欠。
“苏宁安，你知道晚上有什么活动么？”
“有什么？”
“阁子出钱办在班上晚会，可能因为这个迎新晚会才变成在现在举行哦。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毕竟这事情听起来有点离谱。”
“这样，可是今晚上我有事，要请假。”
“啊，真可惜呢。”盛姝姝用遗憾的语气说道，似乎真的感到那么遗憾，她也没有多去问他要做什么事。
“确实。”
节目一个个地过去，一班的同学们每次在中场霍方直上场活跃气氛的时候都兴奋地叫起来，尤其是魏朝勋还大喊“直兄我要给你生猴子”，尽管后面节目一个比一个无聊。
万幸节目在晚上饭点之前结束了，在领导一番缺乏激情的讲话中大家有序离场。
苏宁安去办公室找李玉阁请假，正好遇见霍方直笑着出门，后者向他点了点头。
“嗯，好的。明天下午3点到校就可以了。”
自然，李玉阁批准了。
苏宁安出了门，看见魏朝勋在和霍方直谈话。
“直兄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要紧的。只是以后我大概不会在这里上台了。”霍方直毫不在意地笑着回答。
“我去，为啥啊？今天你表现这么好。”魏朝勋满脸惊愕，不得其解。
“不为啥。”霍方直含蓄地笑笑，“我不太正经。别人说的。”
魏朝勋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
“真他妈的牛逼！”
苏宁安慢慢走出了办公楼，身后的声音渐渐远去。
面前，散发着金红色彩的太阳照常落下，一切似乎渐渐沉寂下来了。
他眯了眯眼，随后将阳光背到身后，踩着自己的影子往东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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