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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退婚

    陈晨走后不久,快递员就送来了清宛新进的一批书,她便拿起剪刀小心地拆着包装,又把一本本书插到相应的格子里。

    全部摆好后,她忍不住拿出那本里尔克的《给青年诗人的信》默默地读了起来。这本书其实是自己大学时期读过的,就记得当时感受很深,但具体什么感受又想不起来了。所以多年之后再次拿起来认真地读上几篇,又有了新的感受。

    她提笔在一张纸上写道:“亲爱的里尔克,突然也想给您写一封信,一封来自相隔半个世纪半个地球的青年的信。您说‘人到世上来,是艰苦而孤单的。青年人的愁苦、青年人的生长,更像那在阴云暗淡的风里、雨里、寒里演变着的春’。原来全世界的感受都那么相似,人到底是人啊。

    如今我也经历了那风、那雨、那寒,狼狈地爬了过来,我变得静默,变得寡淡,我不知道这是最本来的我还是后来的我,您知道吗?”

    写完放笔的那一刻,一滴泪珠正好滑落在纸上,晕染开了那“狼狈”二字,清宛向后靠到椅背上,仰起头,没有焦距地盯着那盏日光灯。

    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会遭受如此的痛苦呢?一定是自己上一世犯了什么错,这一世才有这样的惩罚吧。前二十多年是幸福的,正因为幸福地太深,才在后来失去是痛得太切。

    清宛从来不相信命,不信前世今生,但如今的她,已不是那个她了,她自己都有些不认识了。

    那天直到七点钟也没来几个顾客,清宛倒是有些庆幸,因为这天不知道怎么会如此伤感。所以平时九点钟打烊的她决定7点就提前关门回家了,她想讨好一下自己,回家看一场电影。

    她确实这样做了,在手机上随意找了一部国外的情感片看,看到一半她又开始恨自己怎么又找了一部如此悲伤的电影,惹得自己又眼泪成河。但她转而又想或许自己这样大哭一场也好吧,随即又起身拿了一瓶白酒喝了起来,最后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清宛是带着巨大的头痛醒来的,睁开眼睛,自己躺在沙发上,酒瓶是空了,但地上看来也洒了不少,手机也没电关机了。

    看着自己这样一副样子,清宛真是又想哭又想笑。

    收拾好房间,下楼吃了点包子和胡辣汤,清宛就骑车去超市买了些冷冻食品和袋装的豆浆粉,黑芝麻糊什么的几大袋东西,然后去附近乘坐公交车去了邵阳爸妈家。

    上午同样是把房子大扫除一遍,上次走得急没能大扫除,这次清宛打扫得更仔细了,角角落落,窗户的缝隙里都擦得干干净净。

    站在这栋房子里,清宛的内心是极其沉重的,尽管父母没有怪自己,但她真的放松不起来。所以每次来看父母,买点东西,甚至打扫卫生都像是给自己赎罪一般,能让自己暂时减轻疼痛,又或许是麻木吧。

    如今店里平时有陈晨看着,周末万琪会来,清宛主要是晚上看,所以她一点也不着急回去,下午就又给两位为老人洗了头,理了发才乘公交回去。

    单铖业那天和清宛分别后,就知道俞航会问自己,果然不久就收到了俞航的微信,让自己约会结束后给他回电话。

    其实清宛能够帮自己挑礼物,能陪自己半天,自己本应该很开心才对,但正是因为过于开心过于幸福,才让他更确定自己的内心,才更渴望拥有,才为当下的情况更头疼。

    他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停好车,把电话拨给了过去。

    “什么情况啊你?”俞航迫不及待地问道。

    单铖业把手机放在了支架上,缓缓点上了一根烟。

    “你倒是快说啊,急死我了真是!”俞航在电话里叫道。

    “我要退婚。”短短四个字从沉默已久的单铖业嘴里说得铿锵有力。

    “什么?退婚?为了今天那个女的?你没吃错药吧?”俞航的眼睛恨不得瞪到头顶上去,“你就差结婚这一步了啊,况且你和穆茜不是两小无猜吗?那感情不是很好的吗?这哪里蹦出来的女人说把你们拆了就拆了?”俞航心里一万个疑问,只恨没有三张嘴。

    “你出来,喝两杯,老地方见。”单铖业简单地扔下这句就挂了电话。

    KTV的包间里,烟雾缭绕,电子屏上只是播放着MV,并没有声音。

    “什么?这个就是你那位白月光?”俞航惊诧道,他高中时和单铖业不是一个学校,但因为是发小,也经常在一起,他记得单铖业跟自己提过这个女生,只是当时不是说放弃了吗?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是个什么情况?这么突然又出现了?他觉得自己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又说道:“那她——她现在想和你结婚?”

    单铖业沉默着,灌下了两杯啤酒,才说道:“没有,她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俞航等不及地催促。

    “你记得上次我问过你我为什么一直没结婚吗?”闪烁的灯光下,单铖业不知道看向何处,慢慢地道,“我和穆茜是从小就认识,关系也不差,但我心里就一直有点不太想走入婚姻,甚至有些抗拒,每次说到结婚,我都觉得心里堵得慌,所以我一拖再拖。”他顿了顿,声音突然提高了一些,又说道,“直到她的出现,我觉得我心里的一些东西被唤醒了,我每天都想见到她,想听她说话,这是我对穆茜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俞航简直听愣了,“所以——你觉得你和穆茜之间不是爱情?”

    “不是,我以前不敢肯定,但现在特别确定。”单铖业语气很是笃定。

    俞航沉思了一下,又问道:“你跟她到哪一步了?就你那个白月光。”

    “什么都没说过。”

    “什么意思?你还没跟她说你已经订婚的事,还是没表白过?”

    “都没有。”单铖业斩钉截铁地说。

    “什么!”俞航真是撞墙的心都有了,“你不是吧,兄弟,你这也太浪漫了吧。”他语无伦次地又道,“不是,你这边没说,那边就要去退婚?那白月光什么情况嘛?人家会跟你在一起吗?”

    单铖业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就算她不和我在一起,我也一定要退婚。否则我就是葬送我和穆茜两个人的幸福。”

    俞航觉得自己的下巴简直都要掉了,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伸手把手里的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你当拍电视剧呢啊!还退婚?你想过你爸妈会同意吗?”俞航想了想又说。

    “不管他们同意不同意,他们不同意我的事情多了,我也妥协太多次了,这次绝不妥协。”

    “魔怔了这次。”俞航无奈地摇摇头,说完又不甘心地道,“你好歹跟白月光先表白一下,看看人家的态度啊。”

    单铖业用右手撑住了下巴,脸上略显为难地说:“你不懂,她现在情况比较特殊,不太可能走入新的婚姻,而我这边很急,一旦结婚了,就一切都晚了。所以我现在也没资格向她表白。”

    “什么?新的婚姻?她还离过婚?”俞航更是被雷到了。

    “不是离婚,是丧偶,车祸。”

    “这——”俞航虽知道这发小多情的个性,但真的没想到能多情到这个地步,“这丧偶的女人,你爸妈更不可能接受了啊。”尽管他也很同情这位白月光的遭遇但也不得不提醒好兄弟现实情况。

    “我不介意,也不想管他们的想法。”单铖业坚决道。

    俞航摆着两只手,无语道:“我咋就没看出来你是如此一个情种呢?”说完又感叹了一句,“爱情的力量可真强大!”说完她脑中突然闪现了自己曾经喜欢过的女孩的笑脸,他顿时有一丝羡慕单铖业的感觉,虽说自己和妻子感情也很好,但是曾经青春时最美好的东西终究是抹不去的。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跟穆茜和家里人说?”

    单铖业沉思了一下,道:“还没想好,就最近吧。”

    “行吧,我看我今天和你说啥也都没用,你冷静两天再说吧。”俞航说着就点了一首《死了都要爱》,声嘶力竭地唱了起来。

    两个人喝到深夜才醉醺醺地回家。

    单铖业迷迷糊糊地到家时,准备直接回房间睡觉,却不想母亲披着睡衣走了出来,满脸不悦地说:“一整天跑哪儿去了?店里的生意不用管了啊?还去喝酒!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将来——”

    “行了!知道啦!”还没等母亲唠叨完,单铖业就不耐烦地打断了她,并伸手掏出一个小盒子一把塞进了母亲的手里。

    “什么东西?”母亲边问边打开,尽管还是很生气的,但在看到项链的那一刻,心还是被暖化了,儿子对自己的态度一直不是很好,自己心里也憋着无限委屈。如今儿子终于长大了,知道疼妈妈了,她甚至眼圈都有些泛红。

    正在她发呆之时,儿子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她慌忙上前搀扶着他进了卧室。

    扶着儿子躺好后,她坐在床边念着:“谢谢儿子,你的礼物妈收到了,妈很喜欢,很感动。”说着用手轻轻拭了一下眼角,顿了顿又说,“妈给你擦擦脸,你睡吧啊。”

    她去洗手间拿来热毛巾给儿子擦着脸颊,看着眼前成熟的脸庞,她又不禁感叹,岁月怎么走得这么快啊!不久前还是个小屁孩,如今就已经长成大人了,也要成家了。平时在眼前总感觉儿子什么都做不好,但此刻平静下来想一想,其实他做的已经很不错了,当初想自己出去做生意,也听了父母的话没出去,而是留在了自家店里,几乎每天准时上班,也很能吃苦,搬运沙发、茶几,多重的活都没抱怨过。

    “妈也舍不得你辛苦啊,但舍不得也不行啊,爸妈终归要老的,你以后要成自己的家,要撑起一个家啊!现在不让你苦,以后就更苦啊。”

    母亲红着眼睛絮叨着,却听得儿子醉醺醺地嘟囔了一句:“我不要结婚,我要退婚!”

    母亲当时愣了一下,随即就想是儿子酒后胡言,于是给他扯了扯被子就准备出去了。但没想到身后再次传来儿子几声低语,“我要退婚!我要退婚!”

    这下母亲有些眉头发紧了,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最近是有些不正常,总是整天不见人影儿,而且每次说道结婚的事就各种推脱,难不成真有情况?

    尽管母亲有些疑惑,但也只当是儿子一时迷糊,和穆家的婚事绝不可能受到影响,毕竟两个孩子从小就一块儿玩,感情好着呢。

    第二天单铖业睡到日上三竿才自然醒来,餐桌上摆好了母亲给自己准备好的早餐,他匆匆吃完就去了店里。

    “爸呢?妈。”单铖业问。

    “跟着送货去了。”母亲边算着账边说。

    “他怎么又去送货了!我都说不让他去送了,那么大年纪了,回头再累着了。”单铖业不满道。

    “他能闲得住啊!你甭管他了。”母亲顿了顿又想起来什么似地说道,“你昨天是咋了?”

    单铖业突然有点心虚,眼睛躲闪着道:“没什么啊!”他还没准备好怎么跟父母说那个事,毕竟自己年龄也不小了,他们一直渴望着看着自己成家,如今如果知道自己想退婚,肯定要气晕过去。

    “你不记得你昨晚干什么了吗?”母亲再次试探地问。

    “啊?干什么了?”单铖业突然有些慌乱,难道自己酒后胡言乱语了。

    母亲看见儿子的局促,笑道:“你给了我一根项链。”

    单铖业恍然大悟,心里的一块大石才落了下来,便说道:“哦,对,昨天去给您挑礼物去了,您不是生日快到了吗,以前也没送过您什么,其实一直都觉得挺愧疚的,所以这次一定要好好选一选。”他煞有介事地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