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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残宋悲歌(一)

    天启四年,六月初一。

    西安城被虎贲、神机、鹰扬、羽林四军团团围住。

    神策、武威、千牛、射声四军则向北,兵发延安府,从西夏手中夺回整个永兴路。

    残宋可以割地自保,晁盖却不会眼睁睁看着西军的根基之地沦陷。神策四军将领出身西军,骨干将校也都是永兴路人,他们这几年来跟随晁盖南征北战,习惯了华夏征服四夷的荣光,突然发现残宋竟然为了自保,竟然将他们的家乡割让给了世仇西夏,那股强烈的落差与羞愤感,让他们斗志爆棚,十五万大军急行北上,发誓要给西夏一个厉害瞧瞧,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西军精锐!

    而在西安城这边,不是晁盖自大,凭着武松虎贲军、花荣神机军、张清鹰扬军、岳飞羽林军这十万人马,攻打西安城足矣。

    西安在宋朝的定位不是京城。而是关中的经济中心和征讨西夏的后勤基地。所以它的城防体系自大宋建国以来,便没有改动过,依然延续的是唐朝的格局。

    但即便如此,西安城防的严密,在当今依然是冠绝天下。它的城防不是单一的墙体,而是一个环环相扣的七项措施组成的防御体系。

    第一项,护城河。

    这条护城河,挖掘于大唐初年,宽九米,深四米,通过地下暗河龙首渠引渭水而入,玉带似的护城河环绕着城墙。想要进攻城墙,就得先跨过这道阻碍,从而给城内更多的准备时间。

    第二项,闸楼。

    闸楼作为城防体系前卫,掌控着吊桥的起落。平时,吊桥下落为护城壕上架设的便桥供行人车辆进出城通行。遇有敌情,楼上士兵立即拉动铁索绳索,拽起吊桥,用以护卫城门。

    第三项,月城。

    所谓月城,“临水而建,两头抱水,形如却月”故称月城。是城门外屏蔽瓮城门,并控制护城河吊桥起落的小城,是守卫吊桥的桥头堡。也是士兵们会训练、驻守的地方,楼中会置放刀枪剑戟、弓弩炮石等物资,遇到敌人进攻,就封锁入城通道,消灭进犯城门之敌。

    第四项,箭楼。

    箭楼可谓是城墙上的碉堡,由于楼的外壁与左右两壁开有箭窗故称“箭楼”。箭楼高30余米,外面墙体笔直,箭孔密布,便于眺望和射击。敌人来攻城之时,位于正面48扇窗户中的士兵同时射箭,箭如雨下,密集的火力,威慑力极强。

    第五项,瓮城。

    瓮城形如其名取“瓮中捉鳖”之意,是主城门外拱卫主城门的小城。瓮城的作用在于诱敌,当敌人以为攻破了城门,想要继续深入时,发现面前还有一座城,恰如进入了瓮中,而周围都是埋伏的守军。守军可对进入瓮城的敌人四面攻击,置敌人于死地。

    诸葛亮在城头弹唱空城计,司马懿之所以没有派人闯入城内探查,就是因为汉朝时便已经有了瓮城的设计。派兵少了去试探,瓮城关着里门,试探人员进不去。派兵进入多了,一旦瓮城内有埋伏,进入的人就都得死,凭白折损士气。派兵围城更是不妥,因为司马懿只是击败了街亭马谡的一支偏军,蜀军主力尚在。若是他敢围城,平地野战,胜负难料,不如退去三十里,静观其变。

    这就是瓮城的作用。若是没了瓮城,一眼可以透过城门看清城内的房屋,一生唯谨慎的诸葛亮恐怕也不敢这么玩。因为瓮城存在,假如司马懿真的豁出人命来试探,他也可以利用魏军打造攻城器械的时间脱身而去。万事留一手,这才是诸葛的行事风格。

    第六项,城门。

    西安的四座城门:长乐门(东门),永宁门(南门),安定门(西门),安远门(北门)形制基本一致:城门洞为青砖砌成的拱券式结构,除门扇为木质结构外整体均为青砖结构,有效地避免了难以抵挡火攻的弱点。

    城门洞设计也十分合理。以城门门扇为界,采用“外窄而内宽,外低而内高”的布局结构。面向城里的门洞高大宽敞,而面向城外的门洞,则矮小狭窄,整体呈现出,易守难攻之势。

    第七项,城墙。

    城墙是西安城防体系中的重中之重。

    墙高12米,顶宽12—14米,底宽15—18米,城墙的厚度大于高度,稳固如山,墙顶宽阔平整,上甚至可以跑车和操练。

    这七项组合在一起,形成了西安一套完整的城防体系。即便是面临三十六斤攻城炮的打击,也能坚持半个月不破。

    如果晁盖发发狠,多来几波“流星火雨”,破城也就在一日之间。

    但晁盖却不会这么做。

    因为这是汉唐故都,华夏千古之城,西部长安!

    晁盖可以毫不犹豫的对辽人占据的燕京天降火雨,可以对金人的都城会宁府烈炎焚城。但对于汉人居住故都,他宁可多耗费些心思来琢磨破城技巧。

    在晁盖召集众将商议破城之策时,得到勤王令的各大州郡反应不一。

    成都路得到消息后,以距离偏远,道路难行为由,磨磨蹭蹭。

    利州路倒是积极响应,可刚集合人马。鲁达金刚军、刘唐背巍军从襄阳出发,沿汉水西进,经十堰、安康,直达利州路治所汉中城,利州路自身难保,同时也切断了成都路北上勤王的通道。

    而熙河之地的秦凤路,王寀和徐槐在河州城内接到了勤王诏书,却拖延了两日没有行动。

    熙河开边,始于宋神宗年间。

    投笔从戎的进士王韶在1068年提出《平戎策》,认为自安史之乱后,西域疆土被吐蕃、回鹘、羌人攻占已数百年。现在吐蕃陷入内乱,分裂成许多大小军阀,而占据河湟、青塘一带的吐蕃首领董毡威望不足,虽然接受大宋册封,却不能控制诸羌,麾下各部势力互相残杀,根本无法用来牵制西夏。凭白占据水草丰美之地。洮、河、兰、鄯,都是过去汉代所辖的郡县,应当趁机收复河湟失地,形成统一的力量,从而让西夏腹背受敌。

    宋神宗很意动,宰相王安石大力支持,为此不惜将秦凤路经略安抚使郭逵调走,给王韶让位置。

    1071年,王韶于狄道修筑古渭城,击败吐蕃大将穆尔、结舒克巴。

    1072年,王韶击败了羌族蒙罗角、抹耳水巴等族,改镇洮城为熙州。

    1073年,王韶击败羌族首领木征,攻占河州。之后再克宕州,打通洮河路。九月十八日,宋军入岷州,击败羌族首领瞎吴叱、木令征。旋即,王韶分兵破青龙族于绰罗川,迭、洮州羌族首领相继投降。王韶率领大军转战五十四天,跋涉一千八百多里,拿下五个州,杀敌数千人,缴获牛、羊、马数以万计。

    王韶在熙河诸州行汉化,开边市,招抚、征讨、屯田、兴商、办学相结合,取得了“凿空开边”的重大胜利。吐蕃首领董毡在熙河的政权逐渐瓦解。

    1074年,王韶入朝,被加授为资政殿学士。但对朝廷急于索取熙河诸州赋税之事颇为不满。面对满朝文臣指责熙河诸州租赋收入稀少,物资补给全靠各道援助之事,更是百口莫辩。随后,王安石罢相,王韶被贬谪。熙河之事暂停,偏远州郡又逐渐被羌族势力夺取。

    1098年,在蔡京的支持下,王韶之子王厚,从河州出兵,击败羌酋瞎征,帮助羌酋陇拶(后改名赵怀德)成为青塘之主,第二次收服湟州。但旋即被赵怀德背刺,王厚被赶出湟州。

    1103年,王厚击败赵怀德,第三次收复湟州。

    1105年,王厚一路击败诸多羌族部落,攻占鄯州、廓州,打通青塘与西域道路,赵怀德率部西逃。同年,王厚却因为赵怀德再次寇边而被免职,

    1106年,王厚病死。赵怀德被大宋封为顺义郡王,实际掌控青塘地区。

    第二次熙河开边结束。

    如果按照历史惯性,赵怀德的响厮哆家族建立青塘国,会在北宋灭亡后,被西夏崇宗李乾顺收服,一直到西夏亡国后被蒙古剿灭。

    但是残宋败退西安,西夏为了攻克残宋的延绥之地,便提前与赵怀德联系,让他们作为策应,出兵攻打宋土。

    赵怀德名义上还是宋朝的顺义郡王,但其实畏威而不怀德。见到大宋残了,立刻想要冲上来咬一口。

    宋庭被左右夹击,无奈之下,便启用了道长王寀前往河州主持大局。王寀是开边功臣王韶的儿子、王厚的弟弟,熙河军中有许多王家部将,王寀前往河州之后,不愧天才之名,很快便稳住了阵脚,不但获得了边军将领的拥戴,还发动汉民百姓参军,扩充兵力。甚至发动了几次反攻,击败了赵怀德麾下数支羌族部落,夺得了牛马无数,建立了一支五千人的骑兵部队。

    这又让朝中众人有点不安了。就像王韶拓边成功就被调走,王厚夺回失地就被贬谪一样,朝中文臣对边关大将有种天然的不信任。当时刘延庆还活着,他们不好直接向王寀动手,便以支援的名义,将“百胜神将”铁虎徐槐派去河州担任监军。

    徐槐当年跟着徽宗他们从东京汴梁迁往西安,路上被虎贲军追杀,与朝廷大部队走散。迷茫之中也曾想过是不是回头投靠梁山算了,毕竟自己也算是为梁山崛起做出过杰出“贡献”的。

    但他麾下狗头军师韦扬隐、阴险主薄李宗汤提醒他,之前濮阳之战,跟着童贯、刘延庆决堤黄河,可还有他一份力呢。童贯都因此被斩首了,他徐槐若是落入梁山手中,焉有命在?

    一听这话,徐槐一个激灵,再也不敢有投降的想法,一路跋山涉水,终于抵达西安。

    徽宗见徐槐如此狼狈,仍不改心向大宋之志,非常感动,又给他升官了。徐槐也因此真正进入了文臣核心圈子。

    之后派往河州担任监军,一是监视王寀,二是掌握军权对抗刘延庆。可惜,这个后手还没用上。刘延庆就自己作死,被秦桧和刘琦背刺而死。

    但是现在,却是徐槐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王兄,陛下诏令已经传来两天,我们还在等什么?尽快集合兵马,启程勤王去吧。”

    徐槐明白自己的权力来自赵宋皇权,他对陛下安危,比谁都着急。

    王寀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盯着熙河之地的地形图,在上面点了点河州的位置道:“此次羌蛮、吐蕃寇边以来,湟州、兰州、廓州、洮州相继被夺。如今河州已是关中西面的门户。河州若失,羌蛮、吐蕃必定一路洗劫,杀入关中腹地。如今这关中,可是有五百万汉人百姓啊。”

    “那又如何?陛下危在旦夕,我们难道要做不忠之臣么?”

    徐槐不发神经的时候,思路还是很清晰的。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权力来源自何处:百姓被洗劫了与自己没有大碍。但是陛下要没了,他就完了。

    “何谓忠?忠于百姓,还是忠于一家一姓?”

    王寀却目光凌厉的看向徐槐。

    “你是何意?难道你要叛我大宋?”

    徐槐也毫不示弱,手中捏起一个酒杯。

    “你可知我的父兄?”

    王寀少年神童,但是二十多岁便选择归隐,后来又学习道法,一副游戏人间,不喜荣华富贵的模样。但是此时,他的眼中却迸发着强烈的光芒。

    “我当然知道!他们皆是熙河开边功臣。你乃功臣之后,大宋待你们家族不薄,更应时刻牢记忠孝二字!”

    徐槐捏着酒杯的手有点抖,他觉得王寀提起父兄,是想说明他在军中影响力巨大,在给自己施加压力。

    “我的父兄两辈遗志,皆是想要为国开疆扩土。但是朝廷是怎么对他们的?我父郁郁而亡,我兄羞愤而死。他们打下的州郡又被官家拱手让给羌蛮!这叫待我王家不薄?可笑!”

    王寀不忿的说道。

    “王寀,你好大的担子!在我徐虎林面前敢诋毁朝廷!”

    “啪!”

    徐槐骂了一声,将手中酒杯摔碎在地面上。

    呼啦啦,一群带刀卫士冲了进来。领头两人正是徐槐亲信,李宗汤、韦扬隐。

    徐槐歪嘴一笑道:“王寀,你太过大意了。来人啊,此人意图谋反,给我拿下!”

    王寀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目光鄙视的看着徐槐,就像是在看小丑表演。

    “嗯?”

    徐槐也发现了不动,带刀卫士为什么没有动手?

    “怎么回事?”

    他朝李宗汤、韦扬隐使了个眼色,两人却看都不看他。

    “拿下徐槐。”

    王寀吩咐了一声。李宗汤、韦扬隐连忙应承,反身将徐槐摁倒,拿出绳索捆了个结实,表现的很是积极。

    “你们,你们为何叛我?”

    徐槐吃惊大叫。这两人可是他的同学与同乡,乃是他的心腹啊。昨天晚上还跟他一起商量拿下王寀,夺取河州城军权的细节,今天怎么就叛变了呢?

    “因为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一个声音从屋外传来,不一会儿,一个六尺身高,丹凤眼,卧蚕眉,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唇方口正的黑脸汉子走了进来。

    “宋,宋江!”

    徐槐一看来人,吓的连挣扎都忘了。谁能想到华夏的手竟然伸到熙河来了。

    王寀向宋江行了一礼,李宗汤、韦扬隐更是狗腿似的为宋江擦拭桌椅,让他落座,然后如同哼哈二将一般站在宋江身后。

    “徐大人,我当年被发配江州,据说还有你的功劳呢。此事,我们不妨唠叨唠叨。”

    宋江坐稳之后,悠然的说道。

    “宋大人,我如果说当时得罪您的是一个叫徐虎林的人,与我徐槐无关,您信吗?”

    徐槐眼露哀求道。

    “你说呢?”

    宋江撩了一下额头长发,露出被洗掉的金印浅痕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