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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关门打狗

    高丽王国在全盛时期有三百万人口,但五年前李资谦被金国蛊惑,出兵十万青壮入侵安东都护府,在龙川战役中,被关胜全歼。

    之后四年中央与地方军阀混战,又死伤青壮十余万。

    扶桑入侵后,高丽王都最后的四万兵力被全歼,地方反抗势力被屠杀二十余万。

    里外里算起来,有四十四万青壮被杀,妇女儿童老人死伤者更是不计其数。扶桑人入侵之后,完全没有顾忌,破门杀人犹如嘻戏。

    三百万人口的高丽,如今几乎丧失了整整两代人,几乎家家披丧。剩下的一些老弱,还被扶桑征发了十余万去做苦力,一些漂亮女子被卖到扶桑岛内给贵人们享用。

    高丽这个民族,已经失去了未来。

    尹桑坐在高丽摄政的位置上,面对焚烧大半残垣断壁,充斥焦肉气味,暗红血液遍布地面的汉城。还有那一穷二白,错失春耕,民生凋敝的国家,尹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这就是自己一心想要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可到手之后,面对空荡荡的家业,为什么涌不起丝毫兴奋呢?

    当他听闻北方边境急报,华夏汉军从平嚷出兵,越过开城,翻过大山,不到三日就将抵达汉城城下时,失落变成了惊恐!

    “来了多少?”

    “铺天盖地,无法计数。”

    “太君知道了吗?”

    “早已知晓。”

    “太君怎么说?”

    “他们准备启程渡江南下,前往江南的九老城驻防。”

    “西八!”

    尹桑脱口骂出,又赶紧改口道:“刚才的话忘掉吧,不要外传。”

    “嗨!”

    禀报军情的侍从用一口标准的扶桑语回答道。

    尹桑一头黑线,他差点忘了,自己根本没有军权,连身边的侍从、守卫王宫的侍卫都是扶桑人。那来传军情的自然也是扶桑人。但愿他听不懂自己那句“西八”是什么意思吧。

    但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他要赶紧去拜访太宰大人,询问他为什么弃城而走。

    “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尹桑一定要谅解。”

    大江匡房好整以暇的说道。

    “那到底是什么理由呢?汉城作为高丽坚城,理应加强防守才是。”

    尹桑害怕被对方抛弃,据理力争道。

    “尹桑,你太大意了。难道还没发现吗?”

    “什么?”

    “汉江的水面啊。”

    “水面有什么问题吗?”

    “已经解冻了啊。”

    大江匡房继续解释道:“汉江解冻,水面畅通。来自仁川的华夏水军随时可能会来骚扰截江面来往。我扶桑大军派往各城四万兵马,还有四万五千在这汉城周边。若是断了过江之路,被华夏围在汉城之中,以此城内的物资,又能坚持多久呢?”

    尹桑一想也是,汉城经过扶桑劫掠并屠城三日后,府库没有余粮,城头没有防御物资,连城门都是残破未修补状态,一旦后勤被断,这还能好?崔湧能坚守城池五十天,自己可坚持不了那么久。

    所以我也要跟着跑!

    “太宰大人,既然汉城如此凶险,不如我和我家大王一起南下,前往斧山城暂避......”

    尹桑搓着小手请求道。

    “请恕我拒绝。”

    大江匡房可不会惯着他,他还指望尹桑他们在汉城为自己多争取点时间布置防线呢。于是说道:“尹桑不必惊慌,我渡江南下只是为了防备仁川华夏军的偷袭。一旦渡过汉江,我将派兵南下攻打仁川港,击败那里的汉军,抢夺港口的船只,进而控制汉江,将它变成我们的防线。如此汉城背靠汉江,与我军互相呼应,便可长期阻挡华夏兵马南下。”

    大江匡房可是对仁川港的富庶垂涎欲滴。以前惧怕华夏铁甲,现在他自认找到了破解方法,仗着自己勇猛无敌的扶桑勇士,攻破仁川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源为义佐卫门,我军渡江之后,由你率兵五千坚守汉城。”

    “嗨!”

    “平忠胜佑卫门,你率兵四千前去山道设伏,拖延汉军行动,为我攻破仁川港争取时间。”

    “嗨!”

    “诸君,愿法皇与天皇赐福我们武运长久!痛击华夏大军!”

    “嗨!”

    大江匡房这番安排有理有据,有计划有措施,让尹桑也不好再说其他。只好告辞离去。

    第二天,平忠胜带领一千西国武士外加三千足轻匆匆向北前去埋伏。大江匡房率领三万五千人马乘坐缴获的五十艘商船渡过汉江,准备进攻仁川。

    为什么非要渡过汉江再去仁川呢?

    老于世故的大江匡房明白一个道理,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万一讨伐仁川不成,自己已经渡江,还可以继续南下跑路嘛。

    源为义站在汉城城头,朝大江匡房渡江的身影啐了一口,他们这些腐朽的公卿满脑子勾心斗角,危难之时,还是需要我们武士站出来才行!

    扶桑从汉江城撤出渡江的消息,很快就被快马传到了六十里外的仁川港。

    庞万春、张开、徐京、杨温、梅展和昨天刚到的瓮津守护宣赞、荆忠、王文德在大厅饮宴。

    “扶桑渡江,正是半渡而击的好时候,不明白大都护为何传令不让我们拦截。”

    宣赞有点想不明白。将这些扶桑人堵在汉江以北,来个关门打狗不好吗?说不定一下就把扶桑军太宰权帅而抓了。

    “哈哈哈,宣兄太着急了。若是一下将扶桑主力歼灭在汉城。那我们岂不是替高丽国做嫁衣了吗?”

    庞万春举杯敬了一下,边喝边道。

    “我们难道不是来替高丽复国的吗?”

    宣赞这个老实人有点想不明白了。

    张开这位老将见多识广,缓慢解释道:“大都护虽然没有明言,但传来的军令却是:缓慢进军,逐一夺城。由此可见,我们这次并非要速胜,而是要缓胜。打上一年半载都有可能。待半岛平定之日,这方田地是否还有高丽,那就尚未可知了。”

    十节度的众位老将都哈哈大笑起来,他们本身就是山匪出身,后来被宋庭招安,之后经常领兵出战,但对养寇自重那一套颇为熟悉。养寇时间长了,那地盘自然也就是自家的了。

    “原来如此,倒是我浅薄了。只是时间拖的太长,万一这些倭寇逃了怎么办?”

    “高丽与扶桑之间,已被渤海海军截断,没有船他们可游不回去。躲入山林也只能躲避一时,此次大军南下,征发了近万女真部落猎手随行,那些倭寇躲入山林,也只能被女真猎手当山猪猎杀。”

    “这些扶桑人跑到哪里,我军就可以趁势进攻哪里,攻破的城池自然由我军守卫。区区一个高丽半岛,扶桑人跳不出去的。”

    “这些高丽人也跳不出去。”

    “哈哈哈哈”

    众将不禁大笑,大厅内充满了欢乐的氛围。

    天启五年三月初八。

    正在观看日常训练的庞万春突然接到快马来报,渡江而过的大江匡房竟然集结三万五千兵力向仁川前进。还有江南各城的扶桑军正在向汉江南岸的九老城集结。

    庞万春召集众将,将情报给大家传阅后,众将也是迷惑不解。这扶桑人脑袋里在想些什么?竟然主动来挑衅?

    “莫非是恼羞成怒,怪我军给他们的一月期限措辞太严厉?”

    “应该不会,扶桑这种寡廉鲜耻之国,岂是用言语能撼动的。”

    “难道是截断海上归路的事被扶桑知晓,准备夺船出海?”

    “未必。大海宽广,一次出海十余天很正常,以渤海水军的实力,当不会让扶桑船只有逃走报信的机会。”

    “也许是看我仁川兵少,想要来占便宜?”

    “不会吧,他们难道不知道我军全员披甲,实力强大么?”

    “扶桑人若真有自知之明,也就不会如此嚣张了。”

    “有理。”

    ......

    但是他们依然小瞧了扶桑的见识短浅、嚣张跋扈,哪怕是被扶桑称为“智者”的大江匡房也没例外。

    “我扶桑有一名勇士在仁川城内走失,请让我军入城搜查。”

    仁川城外,在三万五千扶桑军护卫下,大江匡房面容张扬的向城内喊话道。

    “他说什么?”

    庞万春对大江匡房的日式汉语有点听不懂,扭头询问别人。

    “他说想要进城。”

    宣赞咂摸了一下刚才的话,似乎是这么个意思。

    “那就满足他,来人啊,打开仁川城门。”

    庞万春手一挥,四方城门缓缓打开,大开的门洞明晃晃的对着大江匡房。

    “吆西!对方怕了。大大滴好!”

    大江匡房欣喜的点头,想不到自己随口编造的理由,对方竟然真信了!看来这里的兵马一定不多。但是,

    桥豆麻袋!

    万一是反空城计呢?万一里面其实暗藏埋伏呢?大江匡房身为“汉学家”,瞬间想起了著名的诸葛孔明空城计事件。根据情报,这仁川城内还有七千五百汉军,不应该如此懦弱才对?

    嗖嘎!里面一定有埋伏。

    城内将领的计策被我识破了呢!

    但是,万一没有呢?自己岂不是错过了破城的好机会......

    大江匡房突然陷入患得患失,犹豫不决起来。副将日向白目提醒道:“总大将,要进攻吗?”

    “......”

    大江匡房举起了手犹豫片刻,还是下令派遣少量军兵进入试探。对方都打开城门了,自己还不敢派兵进去,那岂不是成了司马懿那样的笑话了么?

    扶桑男儿,无所畏惧!

    结果一炷香时间不到,派进去的三千足轻哀嚎声传来,持续不断,继而归入平静。

    “果然是陷阱吗?”

    但是败的也太快了。正当大江匡房想要继续派兵时,只见十余名武士满身带血,披散着头发哇哩哇哩乱叫着逃出城门,结果在被城头上的神臂弩手接连几箭,射翻在地。

    “塔斯该代!我的欧卡桑还在等我......”

    倒在地上的武士挣扎着向前伸手哀嚎道。

    “嗖嗖!”

    又是几箭下来,彻底结束了他的性命。

    “可嗖!可嗖!”

    “总大将小心,汉军出城了!”

    副将日向白目连忙提醒正在发怒的大江匡房。只见大开的城门里冲出无数铁甲骑兵,人马俱甲,手持三眼火铳。这些战马都是肩高一米六的黑龙江马,加上骑士都有两米多高,对于身高不足一米五的扶桑人来说,简直就是人马巨兽。

    “冲锋!”

    骑兵先是一个直球攻击,战马撞击之下,把扶桑阵型撞的稀烂。身体轻盈的扶桑人甚至出现了被击飞的现象。继而,马上骑士手中沉重的长杆三眼火铳如同狼牙棒一般,挥舞砸下,一砸就是一个脑浆迸裂。

    “太可怕了!”

    “散开,散开!”

    “这些是马么?这些是阿修罗地狱里出来的怪物啊!”

    扶桑人对战马和骑兵的概念突然有了巨大的改变。

    三千骑兵冲撞之后,并不纠缠,而是开始绕后包抄。

    “不要怕,不要怕,我们有对付他们铁甲的钩挠......”

    话未说完,只听“砰砰砰”的声响不断响起,那些铁甲骑兵手中的大棒槌竟然连续射出火光,将扶桑武士和缺少铠甲防护的足轻一片片轰倒。这时候有甲无甲区别不大。

    数千骑兵之后,又是踏着整齐步伐的铁甲刀盾、长枪、朴刀、弓弩手步步逼来。

    “不要怕,我们有钩挠......”

    那些手持钩挠的足轻还没等上前,就被百步外的神臂弩手一箭箭射穿,弓如霹雳弦惊,弩如雷霆炸响。即便扶桑人悍勇,还没摸到对手,就被一片片射倒。

    “我们有钩......”

    这时候不要说什么钩挠了,即便有,面临一万列阵严整,如墙推进的刀盾、长枪、重型朴刀卫,挡在前面的扶桑士兵,无论有铠武士,还是无铠足轻,都是一刀两段的下场。

    战场血腥无情,战线不断推移。

    “巴卡那!绝对不可能!我明明已经找到破解对方铁甲的方法!为什么不管用!而且情报不是说城内只有七千人吗?为什么整整多了一倍啊!”

    大江匡房自入高丽以来,首次遇到过这么大的失败,手下三万五千扶桑军,已经伤亡过万,汉军的杀戮效率实在太高了。

    “总大将,快走,汉军凶猛,需汇合大军方能再战!”

    副将日向白目拉起大江匡房就向江边的船只上跑,陆地已经不安全,周围都有骑兵,难以逃脱。

    结果还没等跑到岸边,只见从仁川港沿着汉江逆流而上更大的汉军战舰,将扶桑人带来的商船包围,从两侧伸出黑洞洞的炮口。

    “轰轰轰”

    商船破碎,留在船上的扶桑士兵被炸上了天。

    “纳尼!那是什么东西?!”

    “总大将,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我们要突围出去!”

    日向白目见水路走不通,只好反身带着大江匡房继续向南突围。

    “撤退,撤退!”

    “快跑啊”

    扶桑人通过击杀高丽人积累起来的自信,在这一战中瞬间化为乌有。日向白目护着大江匡房冲过汉军包围圈,让对方先走,自己率领一些护卫断后。

    “嘭”

    还没等日向白目发挥多少作用,他的脑袋就被一个骑兵挥舞三眼火铳砸成了烂西瓜。

    大江匡房也被骑兵追上生擒活捉了回来。

    “莫再追击,清理战场。”

    庞万春及时叫停了骑兵的追击,只是将包围圈内的扶桑步兵越围越紧,越围越紧,直至屠杀殆尽。

    “逃吧,逃吧,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再等着我们去敲门......”

    庞万春看着那些逃走的一万多扶桑乱兵,自我安慰道。

    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自己一不小心,好像杀的过狠了,不知道会不会对大都护的计划产生不利影响。若是那些高丽人看到扶桑人战败而起来造反收复了失地,那汉军再攻占他们的城池,就有些不太名正言顺了。

    庞万春拍了拍额头,扭头看到宣赞抓上城头的大江匡房,没好气的说道:“都怪你这个家伙,好端端的南逃不好么,非要来惹我。让我很苦恼啊。还有,你来我仁川是为什么来着,我没听清楚?”

    大江匡房嘴巴动了动嘴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没敢言语。

    我是要找一名在仁川城内走失的勇士,但是现在看来,那个人就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