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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五章 破灭

    阿山醒了,对于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来说,突然发觉自己从热闹的聚会来到了黑暗阴冷的石洞里,没吓死就不错了,那惊恐万分的喊叫声根本算不了什么。

    可尖牙和铁尾两兄弟却吓坏了,如今花斑大人正在修炼的关键时刻,万一被叫声分了心出了岔子,那他们可就罪该万死了。

    正束手无策之际,凌晓风自告奋勇前去照看阿山,阿山骤然看到自己的老朋友突然出现在面前,惊恐之心顿时消了许多,喊声也停止了。

    两兄弟大喜,自然将照顾阿山的重任交给了凌晓风,还说只要能让阿山好好地待到花斑大人享用的那一刻,便是立下了天大的功劳。

    “小白,这是哪里?族长呢?”

    等两兄弟走远,凌晓风再次进洞,阿山找到了可以询问的对象,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得懂,只顾急切地问个不停。

    他的眼睛下一刻便睁得如同天上的圆月,因为他看到小白竖起尾巴放在嘴前,作了一个人族十分熟悉的“噤声”动作,然后尾巴在地上划来划去,他跟着低头看去,接着便一屁股蹲在地上,双腿不住地往后蹬,眼神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

    因为地上清清楚楚地用人族文字写着一句话:不想死就别出声!

    阿山急忙用双手紧紧捂住嘴,生怕泄露出半点声音,一条本应灵智全失的蛇忽然变得聪明起来,居然还会写人族的文字,任他有十个脑袋也想不明白。

    凌晓风静静地等着,给他足够的缓冲时间。

    过了半晌,阿山终于站起来,来到凌晓风面前,轻轻擦去地上的字迹,然后从旁边捡起一根断骨写了起来,一人一蛇展开了一场诡异的书面对话。

    “你是谁?”

    “凌晓风!”

    “这是我们人族的名字!”

    “我本就是人,机缘巧合附在了这条蛇尸上。”

    “你真的是人?!”

    “千真万确!”

    阿三没有再追问,话锋一转:“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师父呢?”

    “这里是花斑巨蟒的洞穴,族长欺骗了你,他将你作为祭品送给花斑,好换得花斑的保护!”

    “你……你骗人,师父绝对不会这么做!”

    “我亲眼所见,不然你为何会在此地?难道你不觉得这些天他对你过于好了吗?”

    断骨坠地,然后便是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阿山变成了一尊雕塑,身体纹丝不动,脸色不悲不喜。

    凌晓风静静地等着,他知道这样的真相对于年幼的阿山来说太过残酷,但他还是选择说出来,他是在赌,赌阿山能够挺过去。

    一天一夜,阿山终于从石化状态中走出来,整个人看上去虚弱了许多,眼中的神采也消失不见了。

    “你说的没错……”他无力地写道。

    “真相往往是令人心碎的,阿山,你要挺住,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凌晓风感到有些不妙,他好像有些用力过猛了。

    阿山摇摇头,想了想,写了很长一段话:“师父也没有错,自从父母过世之后,是师父和族人将我抚养长大,没有他们,我早就死了。现在能为族人牺牲保住他们的性命,我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写完,他躲到角落,闭上眼睛不再动弹,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看得凌晓风目瞪口呆。

    “完了,这小家伙心死了!”

    正所谓哀莫大于心死,此时的阿山或许在想,师父要把他送给花斑当祭品,完全可以直说,他一定不会反抗,为族人而死,在他幼小的心灵中是一种荣耀,这是他的父母用生命留下的宝贵遗产。

    真正令他伤心的是师父用不光彩的手段将他骗来此地,意味着族人从未真正接纳过他,只是把他看作随时可以牺牲的保命符。刚才写的话口是心非,他想死,只是因为意识到在这远离故土的地方已经失去了亲人,自然没必要再活着。

    尖牙和铁尾为了准备花斑苏醒连给他们送饭的时间都没有,凌晓风只能溜出洞去采了些野果。回来时,发现花斑身上的皮已经全部褪掉,气息正在逐步回升中,应该很快就要苏醒。

    他大急,如果花斑醒了,阿三决计无法逃出去,时间不多了!

    回到石洞,见阿山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他二话不说用尾巴卷在阿山胳膊上,就算是拉也要把他拉出山洞。

    可凌晓风高估了自己现在的力量,只将阿山拉起来一半,便一起摔进了旁边的骨堆之中,骨堆坍塌,露出了后面的石壁,石壁上竟然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字迹狰狞,望之令人毛骨悚然。

    “伏龙族长,你为何要骗我,我死都不会放过你!”

    “啊啊啊!我死不瞑目!”

    “我恨!我恨!我恨!”

    “为什么?为什么!”

    相比字迹,文字的内容更让凌晓风惊心动魄,里面竟然出现了“伏龙”二字,让他顿时有个大胆的猜测:这些白骨多半也曾是杀龙一族的族人,被伏龙用各种手段骗来成为祭品,他们在临死之际才明白过来,可惜已经晚了。

    他悚然一惊,这里面会不会有阿山的父母?伏龙说他们为了保护族人死在龙族手里,难道指的就是这里的情形?

    他的目光在石壁上飞快地移动着,忽然停在了一处小角落,那里模糊地刻着几个小字,可他看清了,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阿山,好好活下去!”

    他正在想要不要告诉阿山这件事,经历了师父和族人的背叛,再得知父母当年去世的真相,恐怕铁打的汉子也接受不了。

    他回过头,却发现阿山正直勾勾地盯着壁上的字,泪水已经迷住了双眼。

    阿山缓缓走到石壁前,伸手抚摸着父母的遗言,双膝跪地,任凭尖锐的骨渣刺破皮肤,鲜血直流。

    这时,令人震撼的一幕出现了!

    阿山的血像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召唤,竟然开始向同一个方向移动,渐渐地附在了两具残缺的骨架上面!

    接着,骨架缓缓地立了起来,循着鲜血的方向爬到阿山面前,张开骨臂将他抱在了怀中。

    “爹!娘!”

    血脉传来的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让阿山瞬间失去了控制,凌晓风没有阻止,在这种天地间至伟的亲情面前,生死早已显得不太重要。

    只可惜这瞬间太过短暂,骨架坠地崩散,只有空气似乎还残留着余温。

    “不,爹、娘,求你们不要抛下我!”

    阿山低语着,一股戾气从他身上蒸腾而起。

    “不好!”

    凌晓风身上的鳞片都支棱起来,这分明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正想施救时,洞外忽然响起一道惊天的嘶吼,伴随着剧烈的震动,无一不在传递着更坏的消息。

    花斑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