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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谅人何易

    方静姝握着纪庭之的手,惊喜交集,一时间竟是涕泗横流,激动的心情有些压抑不住了。

    “师傅,你们不是随龙少爷走了吗?又怎么会来这儿?”方静姝忙问道。

    纪庭之微微一笑,拉方静姝坐在了一旁。他又回过头来对朱文圭说道:“文圭也坐吧。”

    “师傅你快说,你们是怎么来少林寺的。”方静姝摇着他的手,急切地说道。

    纪庭之叹了一口气,说道:“说来也简单。原来龙少爷救我们另有图谋。他希望我们能扶助他义父龙头老爷做武林盟主。龙头老爷虽是江南武林的领袖,可他毕竟是邪派中人,不被咱们武林正道所容。”

    “嗯,那后来呢?”方静姝又追问道。

    “后来我们就和龙少爷分手了。”纪庭之轻呷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不过很快我们就听到有江湖传闻,说是龙头老爷要上嵩山少林挑战四大神僧。所以我们就快马加鞭赶了来,希望能助少林寺一臂之力。”

    “如此说来……”朱文圭将目光转向了老和尚,说道:“住持大师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老和尚掐着念珠缓缓说道:“是啊。龙头老爷送拜匣来的前一天,纪施主他们就赶来扶助本寺了。老衲真是感激不尽。”

    纪庭之微微一笑,说道:“子云大师言重了,匡扶正义本是我辈应该做的。”

    “师傅,我们也是在襄阳听说了这件事,便也急匆匆地赶来报讯。”方静姝笑道:“没想到师傅你们却是先来一步了。”

    “哦?”纪庭之略感诧异,问道:“你们去襄阳做什么?”

    方静姝便将他们这一路上的曲折故事简略地讲了一遍。讲到葛明礼父子时,子云和惠悯也是连连地摇头叹息。

    方静姝讲完了。大家都是微微低着头,很久都没人说一句话。这样的寂静保持了很久。终于,纪庭之先开口了。

    他侧过脸来对诸葛弘说道:“四弟,你不是很憎恶李名湛吗?他现在死了,你是不是觉得很快意呢?”

    诸葛弘面露尴尬,连忙说道:“三哥你说哪里话,李名湛虽然贪图功名利禄,但也不似朱高煦那般坏。我……我为何快意呢。”

    “名湛哥哥虽然对我很好,但他……但他做了很多坏事。”方静姝的眼圈又红了起来,说道:“他死在汉王的手里也是罪有应得。”

    朱文圭轻轻摇了摇头,说道:“静姝你说错了。”

    “什么?”方静姝回过头来,诧异地问:“我哪里说错了?”

    “李名湛不是死在汉王的手里,他是自尽的。”朱文圭面色凝重地说道。

    “自尽?”方静姝的眼神更加迷惑了,追问道:“难道他悔不当初,因愧疚而自尽吗?”

    朱文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汉王喂他吃了迷乱人心智的春药。汉王还将他和静姝你关在一起,就是想让他来玷污你。从而以此来要挟他。”

    “啊?”方静姝愣住了。她的眼中迷惘与困顿交织,愁苦和伤怀纵横。朱文圭的话仿佛是一盆凉水从她的头上浇下,彻骨的寒冷让她牙关打战,一时说不出话来。

    “是这样吗?”纪庭之问道。

    朱文圭点了点头,又对方静姝说:“李名湛就算有千百个不是,但他对你却是一片真心。别人说他多少坏话都可以,唯独你不可以。”

    方静姝身子一软,从座椅上滑了下来。纪庭之和诸葛弘急忙伸手将她搀住,忙说:“静姝,你这是怎么了,快起来!”

    “是我害死了他。”方静姝喃喃说道。

    “什么?”朱文圭疑惑地望着她。

    “是我害死了名湛哥哥,是我,都是我!”方静姝一把挣开纪庭之和诸葛弘的手,哭着向外跑了去。

    “静姝!”朱文圭望了纪庭之和诸葛弘一眼,也急忙追了出去。

    纪庭之连连叹息,又对子云说道:“住持大师想必也看出来了,我那徒弟是个姑娘。呵呵,让她扰了贵寺的清净,真是不该,不该呀。”

    子云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阿弥陀佛,众生皆是平等。男男女女、形形色色,在我们出家人看来都没有分别。”他又转头问身旁的惠悯:“惠悯,你觉得呢?”

    惠悯躬身答道:“住持说得是,弟子受教了。”

    方静姝一边哭一边跑,朱文圭的叫喊声和脚步声她都听得见,但就是不回头去看他,又或者是不愿回头,不忍回头。

    她跑到了一个无人的幽静处,扶着一棵光秃秃的树哭着。朱文圭快步赶了上来,轻轻扶着她的肩膀,温言说道:“静姝,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但你千万不要为这件事耿耿于怀,更不要内疚。”

    方静姝一抹眼泪,转过脸来,哽咽地说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你就让我永永远远地以为名湛哥哥是被汉王杀了的吧,不要让我知道他是为我而死的。”

    “他不是为你而死的。”朱文圭捏着她的肩膀抢着说:“他是为他的贪欲、为他的富贵梦而死的。如果真要找出一个害死他的人,那个人可以是他自己,可以是汉王,但绝不会是你,明白吗?”

    “文圭。我从小以为他是爱我的,我以为他是爱我这个人的。”方静姝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地泪,眨眼之间,那泪滴也在双眼之间破碎了:“可后来我听到了他和纪纲的谈话,我终于知道他爱的不是我,而是我公主的身份。”

    “他爱的确实是你。”朱文圭说道:“不然,他也不会为你而死。”

    “我的心好乱。他是真的爱我也好,假的爱我也好。但他做了很多伤人心的事,我怎能轻易地原谅他呢?”方静姝说道。

    “这些都过去了。”朱文圭说道:“他宁可死也不忍将你玷污。只凭这一点,你是否可以原谅他了呢?”

    方静姝呆了一呆,点头说道:“你说得对,我应该原谅他。只是……只是我自己的心却难以安宁。”

    这时,一个和尚缓缓走了过来。他侧目一瞧,瞧见了朱文圭和方静姝,便双手合十,施礼道:“两位可是纪施主他们的朋友吗?”

    “哦,是的。”朱文圭忙上前说道:“在下朱文圭,敢问大师法号。”

    和尚忽然抬起头望着他,深邃的瞳孔中蕴藏着难以名状的情绪。朱文圭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情绪,但绝非是快乐或者喜悦的那一类。

    “贫僧法号子净。”和尚微微鞠了一躬,说道:“在子字辈,贫僧是排在最末的。”

    “原来是子净大师,失敬失敬。”朱文圭和方静姝一起向他还礼。

    “阿弥陀佛。”子净轻轻道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朱文圭望着他的背影,喃喃说了句:“我觉得这位子净大师好像在哪里见过。”

    方静姝也冲他瞅了瞅,说道:“僧人的装扮都很相似,你难免觉得眼熟了。”

    朱文圭微微点头,说道:“或许是吧。”

    这天晚上,方静姝和赵三娘住在专供女客休息的禅房中。方静姝记得当日自己和赵三娘有过交手,心里还颇觉尴尬。可赵三娘却是毫不在意,一见到她就拉着她的手说道:“庭之总跟我夸你,说你聪明机灵,人也端庄。嗯……我这一瞧,确实不错。要我说呀,庭之说得可远远不够,你何止是端庄,简直就是仙女下凡,俊俏极了。”

    “赵前辈,咱们之前有点误会,我……”方静姝有些难为情地说着。她的话还没说完,赵三娘就举起手来轻掩她的嘴巴。

    “什么前辈后辈的,你也像庭之一样叫我三娘吧。”赵三娘笑着拉她进屋坐下,说道:“之前的事就不要提了,我不提,你也不许提。”她说着就去给方静姝倒茶。

    方静姝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笑问道:“三娘,你和我师傅他……究竟是个什么说法?”

    赵三娘回眸将她一瞥,反问道:“你知道西施和范蠡的故事吗?”

    “当然知道呀。”方静姝说道:“西施是出了名的美女。她被越王勾践送去给夫差做了妃子。夫差见她美貌,从此沉湎于酒色,不能自拔。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最后打败了夫差,振兴了越国。”

    “呦,你们读书人懂的就是多。”赵三娘端着一杯茶递给了方静姝,笑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方静姝说道:“后来就不知道了。不过有人说西施和勾践的大臣范蠡是一对爱侣。勾践打败了夫差之后,范蠡就带着西施泛舟西湖,做了一对恩爱的夫妻。”

    赵三娘的脸终于有点红了,小声说道:“虽然我没读过书,但我也知道西施是个大美人。我是远远比不上她的。”

    方静姝“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忙伸手将嘴掩住,呵呵笑道:“我懂啦我懂啦。师傅和三娘也想做范蠡西施那样的神仙眷侣。唉,如果真能那样又该多好呀。”

    赵三娘也笑了笑,起身走到了窗边,望向了天边清冷的月亮,淡淡地说道:“是啊,如果真能那样该多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