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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想要与未来无关

    送芮阳回去的路上蒋珑已半醉。车内空间逼仄,酒气很快弥漫开来,他扭头去看芮阳。对方安静的望着窗外,脸上的妆仍旧精致,朦朦的发出柔光,显出一丝难得的甜蜜气息。

    不禁往对面靠过去,蒋珑更加专注的看着她的侧脸。

    芮阳察觉到蒋珑的动静,眼珠子朝他转了一下,就没再反应。

    蒋珑得寸进尺,靠得更近了。

    她转头略带愠意。

    眼周热热的,抬手用指头揩了一把,蒋珑觉得自己真的醉了。

    他心情算不上好,芮阳也是一个惹事的硬茬,可本该凌厉的她在此时却变得异常柔软,楚楚动人。甚至连耳后微微凌乱的几缕发丝都像夏日海边花环少女脸上调皮的雀斑,迷人得很。他忍不住伸出手在上面停留。

    芮阳皱眉瞪起双眼。

    几秒后,她的沉默让蒋珑更加肆无忌惮。

    从前的样子,倔强、冷漠、虚伪、凶狠、疯癫,对了还有假装出的可爱,一一被打破。蒋珑扑过去抱住她,呼呼地喘着酒气。

    “蒋珑。”芮阳小声提醒。

    提醒也被蒋珑当做娇嗔的呼唤了,只将人搂得更紧。

    总归烦闷的时候就抱得更舒服。

    到地方了,芮阳下车,蒋珑紧跟着也下去了。他摆手让司机回去,自己做出一副醉猫样斜依着要芮阳掺他上楼。

    好容易到门口,才打开门,蒋珑掐着芮阳的腰就往里推,反手关上门后,将她抵在墙上低头就啃。

    芮阳没有迎合也没有拒绝,而是引着他往浴室走。

    正是头脑发热的蒋珑哪里注意到这些,手也伸进了她的外套里。

    突然,芮阳突然发力直接将浑身酒气的男人推倒在马桶上。

    蒋珑吃痛,捂着腰抬头,还没看清楚东西,就被花洒怼脸从头浇到尾。

    期初他还摆着四肢模模糊糊喊了两声,看清对方不耐烦的表情后,虽有片刻的呆滞,很快裂开嘴舔着唇大笑起来。

    芮阳继续浇着水,直到将他从里到外浇了个透,才将花洒丢到一边,甩下一句。

    “擦干净了再出来。”

    蒋珑心里有些凉,嘴里也苦苦的。他一边起身一边脱衣服,站稳之后气急败坏地将脱下的衣服一股脑丢了出去,随后又开始脱裤子。

    芮阳站在黑暗的房间点起一根烟,看着从浴室丢出来的外套、衬衣、皮带、西裤、内裤……她抓起蒋珑偷偷留下的睡衣,走到浴室门口,将睡衣丢了进去。

    芮阳倚在门边,吐出一口烟。

    “把干净的换上,脏的自己放篮子里。”

    那身贤淑的打扮与老练的夹着烟的手一点也不搭。

    蒋珑盯了她片刻,突然横眉竖目。

    “出去。我只让人在床上看我的果体。”

    芮阳翻了个白眼,转身将丢在外的湿衣全数踢进浴室,又关上了门。

    蒋珑伏在洗漱台上,摘下眼镜用水冲洗后又戴了起来。后腰摔倒的地方疼得厉害,这疼衬得心里越发的堵。因对芮阳的失态落得这个模样并不让他懊恼,对她的认识,对她的好感,以及对她的距离感,他从没有回避过。心中的堵只是因为他总是不满,总是觉得不够。进入玺元本来是他寄挂了多年的事,如今得了玺元董事的席位,又觉得这个末位不好,人心真是最难填满的巨洞。

    客厅的灯带发出柔和的黄光,蒋珑从浴室里出来径直走到厨房取了瓶苏打,又转头问倚在老虎椅上的芮阳,是否也要一瓶。

    芮阳恹恹的摆手,表示不需要。

    蒋珑又顺了袋火腿,坐到芮阳身边。

    “你动作挺快的啊。”他盯着已经换好睡衣,正敷着面膜的芮阳。

    “冷静了吗?”

    “你自己感受咯。”

    “你要是没吃饱的话”

    蒋珑打断,“不用。”

    芮阳起身在墙边的四角柜里翻找,拿出香在柜顶点燃,几次深呼吸后又躺回椅老虎椅,很累的样子。

    来回打量了她几遍,蒋珑心里有话要说。

    才贴过去就被芮阳阻止。

    “你怨气那么重,明天说吧。我现在脑子不好使。”

    蒋珑嘟嘴,带着森森怨气看了她两眼,摸出手机开始和冯周洲聊天。

    ——“今天和朋友去吃饭。我喝多了,腰疼。”

    没过多大一会儿冯周洲回了。一面关心,一面笑他为什么酒喝多了腰疼。

    蒋珑借势开始跟手机那头的人抱怨。

    手机响了几次,大概是吵到芮阳了,她取下面膜丢到蒋珑身上。

    “就这么喜欢莺莺燕燕啊。”

    蒋珑挑眉暗笑,这哪是我的莺莺燕燕,是你的黄粱一梦啊。

    “你今晚住我这吗?”

    “嗯。不过你可不可以改一改你的待客之道。”蒋珑点头。

    “客人也有为客之道,哪有你这样胡来的。”

    芮阳说的话虽然刻薄,脸上却带着笑。蒋珑趁机嬉笑着将手机丢到一边,凑近过去半开玩笑的。

    “那不如趁现在还早,我邀你共度良宵。”

    “床在里面,我头疼,想自己待着。”芮阳收回笑容。

    蒋珑悻悻的,继续与冯周洲聊天。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就觉得身子乏软,洗漱睡了。

    芮阳摊在椅子上一直没动,半睁着眼睛盯着窗帘的褶皱发呆。

    人心是最黑暗的深渊,她总是凝望着深渊,又频繁进出。这是最危险的行为之一,就像深渊的猎物,猪笼草的食物,百慕大三角的货物。

    ——————

    隔天蒋珑醒得很早,后腰的疼得他直咧嘴,扶着腰好不容易挣扎着起来,对着镜子扭头一看青紫了大块。推门而出正要找芮阳算账,却看到她仍在老地方,脸色憔悴,面前摆了两个空酒瓶和一只盛着残酒的高脚杯,旁边一缸烟头,定是一夜没睡。

    蒋珑走过去,抬手搭在芮阳冰凉的肩上。

    “你一晚没睡吗?”

    芮阳缓缓抬头看着他勉强笑了一下。

    “睡了一会,睡不着。”

    “不舒服?”蒋珑躬身,手也顺着芮阳的手臂滑下,握住她的手腕。

    “没有。我习惯失眠了。”

    “想什么呢?”

    “没有。”芮阳一顿,又问道。“对了?你弟也失眠吧。”

    “谁?”

    “蒋钦啊。”

    “唔,好像是有。”蒋珑回想,好像是有听说过这么一回事。

    芮阳想起昨夜将他推倒在浴室,便伸手去拉对方的睡衣下摆。

    “昨晚摔的挺狠的,我看看。”

    “不要。陪我去吃早餐。”

    “我不习惯吃早餐。”芮阳继续拉起他的衣摆。

    蒋珑稍作抵抗就放弃了,侧身将青紫的地方对着她。

    芮阳先是伸出手指触碰那片青紫,随后又将整个手掌盖在上面。

    “我有的时候,就是会突然想要打人。”

    “我知道。生气的时候?”蒋珑接道。

    “不是,是很突然的时候。”

    这回答有什么差别吗?蒋珑叹气。

    “做完一件事,或者到一个节点,或者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我就控制不住。”

    “例如呢?”

    “例如昨晚。例如看书法的那天。例如,以前帮你分手的时候。我很容易生气,当时就是想很很的打她们,撕她们的嘴,用高跟鞋踢她们,甩她们的脸。”

    蒋珑听着以为是芮阳在不满自己风流的性情,有些理亏。默默转身不让她再触碰腰的淤青。

    芮阳有所察觉,接着说。

    “这是我的问题。我原本不是这样的。”

    这样一说让蒋珑更是觉得惭愧,继而又产生了一股渴望的想法。

    难道芮阳其实……不可能,不是还有冯周洲吗?她望夫石一般单恋对方十多年,这样的深情好容易插进去?

    “对了,你昨晚想说什么?”

    芮阳起身为蒋珑整理衣服。

    “嗯。昨晚。”

    “对啊。记得你是有话要说的。”

    蒋珑浅笑,虽然常有意外他还是喜欢和芮阳相处,觉得舒服。

    “就是我还没跟你说我在玺元做什么。”

    “嗯,做什么呢?”

    “做家具。”蒋珑说完故意朝芮阳看了一眼。见她本来盛着的微笑淡了下去,心里也开始空落落的。

    芮阳心中既为蒋珑叹息,又觉得高兴。你看早就说过这样的开心是一件悲伤的事了。进取的过程风沙很大,想要的东西本来只是一个小窟窿大小,很多阵风沙过后,一粒沙填补了那个小窟窿,却又咬出了更多更大的窟窿。

    与贪念和欲望无关。为一件东西付出过多的努力与用心后,那一件东西早就不能满足你了。

    因为它已经配不上你的付出。

    “你不满意?”

    “怎么说呢?”蒋珑拉不下脸,毕竟先前喊得雷震的“进玺元”,如今得以实现他也不好意思短短一段时间就做陈世美。顿了顿,还是开口。“我知道玺元是做木材家具起家。鸿元也是实贵。但,好像不适合我。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芮阳了然,玺元大把业务和厂子,丢给蒋珑一个开得差不多的老盘子,做得再好也没什么彩头。不过这也是一时之间无法扭转的事,她安慰蒋珑。

    “好好做。你带谁进玺元?”

    “古崇康吧,存佳留在拾意。”

    “嗯。他适合。你还不回去吗?我想休息了。”芮阳摆手。

    蒋珑看着她的黑眼圈和苍白的嘴唇,心里有些触动更是有些不舍。

    芮阳扭身朝储物间走去,边走边说。

    “你帮我带个礼物给你爷爷。事情也别多想,先把手里的活做好了再说。”

    “你什么意思。”蒋珑紧随在后。

    “意思就是你什么也不做,等个二三十年,你蒋家的产业还是你的。”

    “我等不了。而且你为什么觉得都会是我的?”蒋龙伸手拦住她。

    芮阳不耐烦的推开。

    “等不了?那想做什么就去做啊。”停顿了一下,看着蒋珑,“你也不是一个安分猫着的,不然,哼,觉得委屈。”

    蒋珑糊里糊涂。

    芮阳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陶罐,递给蒋珑。他接过,问里面是什么。

    “茶叶。也不贵,几万块钱一斤,只是买不到。”随后看着对方诧异的眼睛。“现下讨好你爷爷还是有必要。你妈败的好感也能拉回来一点。”

    “那……”蒋珑张嘴想问想怎么个讨好法。

    芮阳接过话头,“主要是你的实力得够。你妈也好,其他也好,别被女人拖后腿了。你二叔家为人不坏,没必要一直想着对针他们。想想换做你在他的位置上可能要比他还要坏得多。现在压你一头,是因为大家都在等着蒋钦长大。”她好像很艰难的停顿,最终开口,“不过我看他是不可能接班的。”

    “为什么?”蒋珑吃惊。

    芮阳的眉头轻轻蹙,她有意隐瞒,却也不想对蒋珑说谎。

    “我看他文文弱弱的可能有病。对他好一点,他还年轻,怪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