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最后一次

    我好像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梦里，我说不出话、睁不开眼，难受得不行。等到好不容易从梦境里挣扎出来时，映入我眼帘的就是胡安的脸，他紧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见我醒了，他倒水给我喝。我断断续续地想起了是怎么遇见了他、在他面前晕了，我坐起来，接过水杯，小口小口地喝着。

    “医生说你血压血糖都很低，而且他们很严肃地告诉我，让我转告你，去做全身检查。”胡安的语气很不好，我就觉得自己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不自觉地就想说“对不起”，但我没有那样做。因为这是我自己的身体，就算出了什么问题，也没有对他道歉的必要。

    于是，我说，“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不一定会被谁给捡到，明天要上头条了。”

    他不理会我的玩笑话，仍然很严肃地重复，“医生让你做全身检查。”

    我点头，“记得了。”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却欲言又止，叹了口气。他说，“我出去抽根烟。”

    “你现在抽烟？”问出口我便后悔了，他抽不抽烟，与我何干呢。

    “偶尔。”他这么答着，起身出了门，剩我一个人留在房间里。我拿起床头放着的我的手机看了下时间，是凌晨四点多。我心里一惊——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

    点开通话记录，有两个来自李诗的未接来电，我刚想拨回去，反应过来现在时间不合适，于是作罢了，改成发消息给她。我说：“不小心睡着了，有事吗？”

    她竟然秒回我说：“你醒了？别装了，胡安已经给我打电话说过情况了，你身体这么不舒服为什么不知道和我说。”

    我避开了关于胡安和我身体情况的话题，“你怎么还没睡？”

    “一直忙到现在，估计要通宵了。”

    我关了屏幕，没有再回复。

    很累，特别累，哪里都不舒服。不仅仅是胃疼，我觉得自己的肚子和背都在隐隐的疼。我已经没有了一点睡意，只是闭了眼睛，靠在床头上休息。

    没过多久，胡安回来了。

    “对不起。”他突然道歉，“刚刚不是故意对你态度不好。”

    “没事的。小时候我贪凉吃雪糕吃到肚子疼，我妈我爸也会凶巴巴地训我。”说完这话，我又后悔了——把我和他的关系说得太近了，我们什么时候有那么近了呢？

    他却挺开心似的，坐在了我旁边，“你晕过去时我太心急了，就带你来了最近的这个医院。但是这里的水平我觉得一般，你做全身检查时，去C院检查吧。”一股脑说了一堆，实在不像他以前对我那种惜字如金的样子了。

    “所以……这是哪儿啊。”

    “E大的附属医院。”胡安帮我掖了掖被子，距离一下子拉近了不少，“你不再睡一会了吗？”

    他没有把手马上移开，停留在我能碰到的位置。他的手骨节分明，又瘦又好看，我突然就萌生起想要牵他手的冲动。然后，鬼使神差地，我竟然真的那样做了。大概是因为他刚刚出去抽了根烟的缘故，他的手有些凉，我和他都愣了两秒，是我先反应过来，赶紧把手往回缩，却被他反手握住。

    “我……我……”我支支吾吾了半天，憋出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他笑，“什么不是故意的？”他的声音很低沉有质感，在这空荡的病房里，那样的让人心动。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勇气，平时都不太敢直视他的我此时竟然抬起头，看向了他的眼睛。

    他的手从我手上移开，缓缓地附在了我的后颈上。我心里一跳，几乎马上反应过来将要发生什么。他的动作很轻，我知道只要轻轻推拒就可以拉开距离，但我没有。

    我突然很想再为他勇敢一次、盲目一次、不顾一切一次。

    最后一次。

    于是，我闭上了眼睛。

    如我所想，他的唇慢慢地贴了过来——说来惭愧，这竟然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体会接吻的感觉。胡安的吻技比我想象中要生疏得多，他的气息洒在我脸上，让我觉得有点儿痒。我这么多年的单方面追逐终于在今天有了一个节点，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我竟然落下泪来。他也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赶紧放开了我。

    “怎么哭了？”

    我没说话，只是朝他露出一个笑。聪明如胡安，我知道只要这样他就会知道我的意思。果然，他也笑了，抬手给我擦眼泪，又凑过来轻轻拥抱了我。

    “乖，别哭了。”他的声音第一次这样近的在我耳畔响起，“我再也不会让你因为我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