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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失败

    “没有任何计划是绝对的安全,踏上了宇航员这条路,就早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我为那艘飞船上的同事感到惋惜,如果可以,我想亲自去搜寻飞船的下落。”说完,林晋的目光避开了这个女人,看向了窗台边盛开的小花。

    莎莉审视了林晋几秒,开口道:“看着我的眼睛!”

    林晋硬着头皮看向那双锐利,仿佛能看穿一切的双眼,

    “我听说你在听到那个消息之后,患上了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虽然身体测评里面显示已经恢复,不会影响太空作业,但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恢复过来的。”

    林晋顿了顿,面无表情的说道:“每天按时吃药,做恢复训练,慢慢忘掉当时看到的那副场景,多想想美好的事情。”

    “挺有意思。”莎莉微笑的点了点头:“基本问题已经结束,我们还有最后一个环节。”

    话音刚落,心理咨询室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未婚妻的虚拟投影出现在林晋眼前,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仿佛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知道这是mr(混合现实:增强现实+虚拟现实)生成的投影,并不是真实的。

    但林晋还是下意识的伸手想要触摸那魂牵梦绕的人,即将伸手触摸到的那一刻,投影如同一块即将破碎的玻璃,分裂成成千上万个细小的碎片,每一片都带着他内心那段快乐的记忆,碎片慢慢带着掉落在地上化作泡影。

    画面突然一转,一场爆炸突然将眼前的身影撕碎,他看到未婚妻在显示屏里面大喊求救的模样,看到昔日的战友在努力抢救着失控的飞船,看到飞船朝着预定轨道反向驶去,逐渐消失在漆黑冰冷的宇宙里。

    林晋站在空间站呐喊道:

    “快回来!”

    “陈染,不要怕,我会找到你的!”

    林晋的双眼慢慢蒙上了一层水雾,难以遏制的悲伤和悔恨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知道这是真实的,就跟记忆里发生过的事情一摸一样,他的内心一阵抽痛,抽痛之后,则是无边的绝望。

    他想起当他回到家看到那空荡荡的房间,看到餐桌上那多出来的一副碗筷和衣柜里她遗留下来的衣物。

    泪水慢慢从眼角滑过,林晋整个人像失了魂一样,瘫坐在凳子上剧烈喘息。

    灯光慢慢亮起,那些虚拟投影慢慢消失,仿佛刚刚就只是经历了一场梦境。

    林晋接过莎莉递过来的湿纸巾擦掉眼泪,平静的说道“谢谢。”

    “不客气。”莎莉微笑道:“测评结果已经出来,你的心率已经超过标准值,以你目前的精神状况很难适应太空的生活,所以我们的建议是你先暂时回去调养,等待下一次的测评。”

    “可是我....”

    “你要知道这个事情已经过去一年半了,我们直到现在都没有发现一点踪迹,他们存活下来的概率几乎没有,组织上已经决定一个星期后将事情公布出来并且为他们举办葬礼,然后放弃搜索并将精力集中在火星探索开发上面,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想想怎么跟你未婚妻父母沟通吧。”

    林晋看着窗台边直面迎风的小花独自喃喃道:“是啊,都已经过去了一年半了,飞船上的物资最多只能够他们生存半年,能在冰冷的太空中生存下来,确实不太可能。”

    在结束完心理测评之后,林晋回到家小心翼翼收拾打包好未婚妻的遗物,他一直没敢跟岳父岳母透露关于未婚妻的真实情况,只是告知还在火星上执行任务,具体回来的时间还没有通知。

    而眼下组织已经准备将消息公布出来,他也只能提前回去,安抚两位老人,好让他们有准备。

    三天后,眉州市。

    这里是未婚妻的老家,也是大文豪苏东坡的故乡。

    林晋和未婚妻谈恋爱的时候,就曾经来很多次,对这里的东坡肉以及东坡肘子一直念念不忘。

    小区大门外,林晋提着行李箱和购买的礼物站在马路边上,他下午3点就已经到了,来来回回绕着小区走了好几遍,一直走到下午6点半他都没敢进去。

    之前还能撒谎应付一下,而现在事情马上要被公布出来,他不知道怎么跟二老交待,他也怕二老承受不住这份痛苦。

    “咦,姐夫,你怎么来了。”

    林晋身旁突然传来了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这吓得差点林晋把手里的手机给扔了出去。

    他侧头一看才发现是未婚妻的妹妹-陈萌。

    这个穿着蓝白相间的初二校服,长相有几分像未婚妻的女孩正好奇的看着他。

    林晋点了点头,强颜欢笑道:“我的训练刚刚结束,正好过来看一看你爸妈。”

    陈萌惊喜的蹦跳在林晋身边,一只手挽住他的手臂,一边拉着他走进小区一边埋冤道:“姐夫,你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让老妈给你买你最喜欢的肘子回来,对了,我姐怎么还没从天上下来啊?,我都想死她了,”

    林晋心里一咯噔,连忙打着马虎眼转移话题:“额,我就是刚好路过,没这个必要,对了,你这学期有没有认真听课,老师没有再让你叫家长了吧?”

    陈梦扬起小脸,自豪的说道:“才没有,这次期末考试我考了我们班第6名,以后我也要像我姐一样,成为一名宇航员。”

    林晋没说话,看着陈萌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当宇航员挺好的,不过女孩子还是找份轻松一点的活,免得受劳累。”

    “我才不要,我就要当宇航员。”

    登上电梯。

    6楼靠左的尽头便是未婚妻陈染的家,这是一个老小区,一出电梯陈萌便蹦蹦跳跳的率先来到家门口,一边按着门铃一边呐喊着“老爸,老妈,姐夫来了!”

    老旧的声控灯慢慢亮起,林晋的身影越拉越长。

    他只觉得这条路怎么那么短,他恨不得时间就在这一刻停止。

    两位老人推开门慌忙的擦干手上的水迹迎了过来,接过林晋的行李和礼物,埋冤说道:“你这孩子,都说了来这里就跟自己家一样,下次再买礼物,我可不许你进家门了,你来也不提前说一下,我们也好准备你爱吃的东坡肘子。”

    “染染怎么还没从天上下来啊?真是让人担心,快进屋吧。”

    “萌萌,你赶紧把你姐的房间收拾出来,记得拿一个软一点的枕头,你姐夫喜欢软的。”

    二老和陈萌正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房间走去,却发现林晋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双拳紧紧的攥在手心,于是疑惑的问道:“小林,走啊,你咋过不进屋?”

    窄小的走廊里,声控灯的灯光慢慢熄灭。

    林晋站在黑影里,眼眶发红低着头,然后缓缓朝着二老跪下:“对不起,我没照顾好染染,她在太空里...牺牲了。

    两位老人一阵恍惚,眼前阵阵发黑,感觉整个世界突然崩塌。

    陈萌连忙扶着已经站立不住的父母,带着颤抖的哭腔:“姐夫,你是骗人的吧,你快说呀,你是骗我们的,我姐姐没死!!”

    林晋没有回应,只是重重的以额触地。

    抬起头的时候,发现二老已经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