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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苦痛与獠牙

    雇主发放的辅助用具无一不说明这场狩猎所需要的结果,猎人们也同样未曾将一个小孩子当作对手。一个年幼的、身上几乎没有任何武器的猎物怎么可能会被他们放在眼里?双方装备的差距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何况猎物已被逼入死路,结果早已注定了。

    ……吗?

    在那些洋洋自得的猎人未曾注意的阴影后,有一双赤色的眼睛正沉默地注视着他们。

    皇族成员外出历练不被允许携带扈从,仅携带一台小型迁跃器和少量行李,出发后的各种问题需自行解决。即便如此,途中意外身亡者也寥寥无几。

    稀少的资源,简陋的装备,却还有着如此低下的死亡率,这并不是有人暗中保护的结果。

    君离手中仅有一把长匕首,腿部和腹部在紧急迫降的爆炸中受伤,即便紧急处理过,还是有些许血色渗透了出来,但这样的伤并不会对他的行动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时间会抹去记忆,战争已经远离世界太久,有太多太多生命已然忘却,星际皇族现在的荣誉与地位,是从血海中杀出来的。

    他们体内的这份血性,从未被磨灭。

    少年眸中流转的赤色在黑暗中像凝固的血,幼小猎物那柔弱的外表下,是带毒的獠牙。

    自认为任务完成在即,放松了警惕的猎人们在密林中搜寻。他们大着嗓门开始了比赛,想要看谁能先寻得猎物。

    而这正是君离想看见的结果。

    猎手与猎物的位置从一开始就错了。

    利刃在空中划过,留下微芒,剧烈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面罩之下,男人的面容扭曲,他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他想举起枪,却发现自己的手根本抬不起来。

    小小的少年提着匕首从他背后绕出,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他。

    怎么可能?明明自己穿着最新款的躯体装甲……那人目眦尽裂,拼命使劲想要让自己动起来,可身体却如同沾水的泥巴那样软软倒下。

    一刀断脊,一刀抹喉。

    为阻行动,为止声息。

    下刀的位置和力道非常巧妙,相当精准地切入了装甲的缝隙,可怜的猎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就这么丢了命。

    少年简单收拾下能用的装备,背着枪械和少量补给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完整到几乎看不出已经死亡的尸体面罩镜片上,映照着不远处的破碎矿石生物。不多时,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尸体逐渐被落叶覆盖,最后,消失不见。

    究竟谁是猎手谁是猎物?

    森林注视着,森林沉默着。

    在接连失去几个信号后,雇佣兵们才终于后知后觉般地意识到了什么。被弱小猎物反咬的愤怒引燃了这些亡命之徒的神经,他们终止了猎杀游戏,开始以多人小队的形式进行地毯式搜寻。

    “抓住他,杀了他!”满脸疤痕的领队面目狰狞。

    君离在林中游走,风从他银灰色的发间拂过,不带任何光彩。

    他清楚这是一场生死的博弈,自己的迁跃飞船已经损坏,想要离开这里就只能抢夺那些雇佣兵的,被激发血性的鬣狗不会松口,而他并不打算留下隐患。

    他们知道自己的长相,那就意味着雇主认识或者就是王室成员。蹲坐在树梢之上,用枝叶遮蔽身形的君离举着枪,透过瞄准设备注视着那些在树丛中影影绰绰的人影。

    试炼成员禁止以任何形式自相残杀,这是一条铁律。智脑会观测佩戴者的安全,同样的,如果参与者觉得自己撑不住了是可以寻求救援的,这就相当于退出比赛。

    在被伏击的第一时间君离就认出了那些雇佣兵身上的军用装备,也第一时间向智脑发出了质疑,可直到他被袭击以来已经过去十几个宇宙时了,腕间的智脑都未曾有任何表示。

    要么是未曾参与试炼的人做的,要么就是那些试炼的人旗下的追随者为了讨好自己主子的私自行动。但无论如何,有能力对智脑上提示此视而不见或者出手拦截的人,只能是正端坐于王座之上的那位。

    星际王朝现任主君。同样……也是他的父亲。

    少年感觉到喉头泛起一阵恶心。

    君离是独生子,也正因如此他才更无法理解,那个家,那群人,那些毫无来由的恶意。

    他在这样漆黑的环境中长大,本该对这样的生活毫无疑惑,带着不知由来的负面情绪毫无所觉地活下去,最后凋零在某个角落里。但他的侍从,那个没比他年长多少的哥哥,将他拉出了泥潭,并告诉了他‘家’本该是什么样的。

    哥哥的母亲,安姨同样也是位相当温柔的人,她接纳了这个尚未看清世界的孩子,并给予了他自出生以来从未感受过的爱。

    家是什么?小小的君离思考着。是哥哥和安姨那间小小的屋子,足够三人围坐的火炉,是烛光下的故事。

    他本可以适应黑暗,如果未曾见过光明。

    君离摇摇头清空杂念,将气息放缓,直至整个人与环境融为一体。现在不是思考这些杂七杂八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的麻烦。

    手中重能异化型烈导器周身的光槽微微亮起,发射管中的能量迅速完成了压缩。

    嘭!

    狂暴的能量团在远处炸裂,风压扯碎了周围的植物,猝不及防的雇佣兵们被炸了个正着,呻吟声,痛呼声此起彼伏,动静虽大,但一时半会并没有出现什么伤亡。

    君离皱眉,满蓄力的一击最少也应该能带走几个,而不是只能炸出皮肉伤,他感觉这武器的威力比他印象中弱了不少,这东西大概是被做了什么手脚,仔细检查了烈导器的光槽后,少年在靠近后侧的地方发现了一个细微的缝隙。

    ——用于与那些特制装甲绑定的链接口,简单拆卸后连上终端,黑进系统后君离发现这东西不单单是加了限制锁,还加入了无法拆卸的子系统,在子体遗失并被使用后就会在主系统上显示当前位置的信号。

    而他孤身作战的时候不可能带着笨重的装甲游击,看来提供这些武器的人早有预料,将有人会出手抢夺的可能性都算进去了。

    失策,少年想着,一边迅速转移到了更安全的位置,并将先前搜刮出来的东西全数详细检查了一遍。

    是预料中最坏的情况——除去实在没法动手的医疗用品,基本都是与装甲绑定的类型。

    大量佣兵倾巢而出,带上的武器还是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军用型号。

    仅仅只为杀他。

    多讽刺。

    准备的真充分啊,小少年死死绷住的肩膀徒然塌下。

    他最初……是为了什么才加入了这场试炼的?对了,是要去找被莫名强制送走音信全无的哥哥与安姨,因为所谓的家人那浓稠的,附骨之疽般的‘爱’……小小的屋子变得空空荡荡。

    他想要一个答案,他不知道他们还是否活着,他得去找他们,降临在他们身上的那份苦痛因他而来,也该由他终结。羸弱的他无法对抗高高在上的王权,漆黑的恶念不会等他慢慢成长。唯有赢得比赛,以规则压制那些人,才能以最快速度确保安姨他们的安全。

    至于自己的以后?随便吧。

    君离只是悲戚的希望他们能等到自己这所谓的救援。

    如果没有遇到他,没有对他伸出手,没有出现在那些人的视野里,哥哥与安姨是不是就不会遭遇这一切了?

    远处,雇佣兵们将受伤的人留下待命,其他的全数向君离先前的位置靠近。而早已转移的小家伙用身上所有的爆裂武器做了几个小陷阱,虽然被限制了火力,但只要数量足够,也依然能产生相当可观的伤害。

    足够拖延时间和视线。

    不再管离去的那波人,君离将视线转向在留守原地还在骂骂咧咧的猎人们。

    先前自大的寻猎游戏为受伤幼兽带去了些许喘息之机,现在,是回报这份‘恩情’的时候了。

    嘭!!!!

    压缩能量轰击在小型阵地装甲上,炸开绚烂的流光,刺目光爆下的破甲弹在透明护盾上留下了大片细密的裂纹。袭击相当突然,还没等里面的人反应过来,一把匕首便狠狠地刺入裂隙,握住匕首的那条手臂上肌肉绷紧,强大的爆发力在护盾上瞬间撕出一道口子!

    “怎么可能!!”

    紧接着一个小小的管状物被甩了进来。

    先前盯梢的时候,君离忙里偷闲将烈导器内部的能源仓拆了出来,配合其他‘小’玩意儿制成了形态不稳定但不再被限制锁压制的‘炸弹’。

    轰!!

    原本用于保护的防御工时顷刻间变成了死亡囚笼,高温在瞬间融化地表,里面的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烧成焦炭,阵地装甲也没能撑住多久,轰然炸裂,而罪魁祸首早已离开。

    佣兵团先锋小队全灭。

    君离高杀伤性资源耗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