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其他小说 » 墓志铭! » 暗涌1998 第二十一章 七曲山大庙

暗涌1998 第二十一章 七曲山大庙

    1998,我们高考之年的那个春天,MR刘带领我们远足七曲山。

    影子无尽在我们身边徘徊的MR刘自己一天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不说,还恨不得给我们每个人都打了鸡血。这种行事有个性和精力极度旺盛的人容易给人造成一种“想起一出是一出,做事缺少行为动机”的错觉,所以对那次远足的原因当年我们并不知晓,也不很关心,所谓知晓的也是实在无聊的时候所做的推测或者八卦。比如我的推测是:因为是最后一次,所以郊游改成了远足,有纪念告别的意思;而他们的八卦则是:MR刘暗恋MR杨。这完全文不对题,根本无关乎MR刘带领我们远足的动机,但这倒很符合八卦的特点。当然八卦也缘于偶然的巧合,那次的巧合是:不知MR刘向科任老师做了全面邀请没有,反正最后只有美丽的数学老师MR杨出现在了我们远足的队伍里。

    多年以后,在学校上面有人的冯少才向我们揭密:MR刘远足七曲山,是为我们高考祈福——这既让我们知晓了原来MR刘做事也是有动机的,更让“MR刘暗恋MR杨”的八卦变成了彻底的谣言。有了冯少的揭秘,曾经的不正常都变成了正常,比如:为什么泛黄老照片里的每个人都神采奕奕?为什么就算我们很随意的唱歌MR刘也没有生气?显然MR杨在场的解释并不充分,但如果加上虔诚礼佛,沐浴喜气的解释那就比较有说服力了。

    距离容易让人产生错觉:地图上梓潼离剑阁如此之近,以致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让我误以为梓潼属于剑阁。而实际路程之遥,以至于行车到古木参天处,我们不得不集体请求浇树。但那次我们越是舟车劳顿,反而越显精神。一泡尿撒完,端公轻松的格外幸福。看到路上前晚抛锚的货车,他兴奋的给我讲起了他的暑假的冒险之旅:他姐夫开长途货运车,为解孤寂拉他一道跟车,他觉着新鲜就应了。为了能早去早回,姐夫是夜以继日的行车,凌晨三点左右,端公觉着能讲得鸡零狗碎都讲完了,更何况人一疲倦,有话也不想说,于是渐渐地就自行迷糊过去了,当他在迷糊中无意一睁眼,居然发现姐夫闭着眼在开车!端公说他当时尿都吓得快出来了。不知是他憋尿就会有快感呢,还是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神往,反正端公给我叙说的时候很是兴奋。

    “你相信有鬼吗?”讲述完毕他也不在乎听众的反应,自顾自的陶醉一阵儿后突然问我——哪种隔空对话的声调把我吓得一哆嗦。

    “你不是端公吗?问你自个儿去?”当时被吓了一哆嗦,对他那空灵的声音有点应激反应。

    “我觉得有——有MR刘在,啥都没有。”鬼故事讲完一年多,我罚款都交了,还问这么幼稚的问题。

    “下车了,下车了,我们走着去前面的觉苑寺”我们还闲扯着,MR刘已经招呼我们下车了——我似乎应该给他说“无鬼,有神。”

    插着文化旗帜重建翻修的寺庙全然没有了历史的沧桑,大同小异的格局根本吸引不起我们的兴趣,虽然觉苑寺是有点历史的,但他真正厚重的历史和我最深的印象并不在这还算气势的寺庙里。现在还留有一点印象的就是有点特色的一百零八罗汉——特色不是说他数量多看起来有气势,其实任何物体只要有了成百上千的量的堆积就都会有气势,就是一百零八坨牛粪摆在一起也显得很有气势。数量显现的气势显然不是特色,他的特色是数量的不专业:罗汉我们差不多都知道是十八,一百零八那是是少林寺的罗汉阵。把一百零八个罗汉塑成一排一排的算是怎么回事呢?

    在觉苑寺我们并没多做停留就继续前行直奔七曲山。七曲山小山一座,但山不在大,有庙就行,更何况这庙也确实大,山因庙显,一点也不会委屈。当然并不是因为庙大就叫大庙,原是叫文昌庙的,后来张献忠入川认了文昌帝君张亚子作本家,于是改为太庙,“太”和“大”相通,后来慢慢的就叫成了大庙。我对张献忠的了解更多的缘于传说,尤其是他嗜杀屠川还写了“七杀碑”:“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杀杀杀杀杀杀杀”,后来才知这所谓的“七杀碑”实为张献忠“圣谕碑”:“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鬼神明明,自思自量”。大庙中他的塑像凶神恶煞犹如恶鬼一般,看来被传说误导的人只是我。

    大庙里现在还能清楚记得的只有文昌宫、广场和晋柏三个地方了。

    文昌宫的台阶很有特色,不但很长,而且中间还嵌着一副与石阶等长,雕龙琢凤的石刻画,就像一条地毯从上面铺展下来,差不多每个人都在这里留了影。很多游客把钱丢在石画中,但我只想捡钱。

    所有人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广场,而这深刻的印象全拜在七曲山之行里痛并快乐着的朱金生所赐。朱金生,绰号单名一个“朱”字。人高马大,憨厚淳朴;口阔唇厚,声如洪钟;短发络腮,鼻挺眉浓;行动风风火火,性情恍恍惚惚。兴奋了不是来个《乌苏里船歌》,就是让人炮制些诸如“上课和唐佳睡觉”之类的绯闻。消沉了不是抑郁装酷,就是一言不发突然暴怒。一枝花对他的评价是:“‘朱’时不时会装个处!”但就朱的人生轨迹来看,消沉让他苦尽甘来,而兴奋却总是让他尝尽乐极生悲的苦头,所以他确实需要时不时的装个处。

    九八高考失利,朱就一言不发的回到了老家,更名朱方旭,在合林职业中学悬梁刺股,九九年东山再起,最终与绯闻女友唐佳在川师院成功会汇合,当然还有唐牛、光头、色蛋一干人等。

    我和朱是老乡,九九年暑假的开学前夕我们在合林场镇邂逅。朱拿着一个打开的密码箱兴奋的在大街上风风火火地奔走,脚步声咚咚作响。

    “嗨,朱!”朱兴奋而愕然的回头,彼此少不了一阵关切的询问,并互通一年以来的消息。

    “你咋不把密码箱关上?”就要举手长劳劳了,我还是忍不住有点好奇的询问。

    “哦,日妈的,哪个卖箱子的告诉我了咋开没有告诉我咋关,我又不好意思问别个。”

    “你买这么高级的玩意干啥,准备装啥金包卵——我给你试试”我把箱子放地上,不知咋搞的“啪”一声就给他关上了。

    “哈哈!你真他妈聪明,那我走了”朱兴奋的提着箱子就要走。

    “等等,我也没搞醒火就关上了,你把初始密码告诉我,我再试试?”我有点不放心他这高级货。

    “还要密码?我没有记啊”朱又是一脸愕然,“我日,我还得找他再给我打开。”

    而在大庙的广场里,他也是因为兴奋才招致了不幸。广场应该在文昌宫的上面,面积很大,一堵长约十米,高约四米的照壁尤其引人注目。照壁上端刻有“壮观天地”四个大字,距地面约一人高的地方有一个大大的“福”字。据说从广场这一端闭着眼,能直直走过去摸到“福”字的人就会在一年里很有福气。朱一开始很低调,但在看到几个人没有成功后他就按捺不住的兴奋了:“我来!我来!”在MR刘的微笑里朱闭上眼睛开始寻摸他的幸福。朱走得很快,也走得很直,我们都觉得他铁定能摸上。但我们预料准了结果,却没有预料准他独特的方式——朱用的不是手,而是牙齿。

    照壁下面原来是有一排水沟的,在广场的这头根本看不见,朱闭着眼睛走得太着急,一脚踩空,身子便猛得失控前倾,结果嘴巴深深的吻在了“福”字的下面,立时折却门牙两颗,嘴唇破裂,鲜血迸流。阳光下美丽的MR杨看着朱的惨象,感同身受般的一颤,毫不嫌弃的递上自己的水杯让朱漱漱口(朱懂事的拒绝了),我们赶紧的闭上了自己刚刚裂开的大嘴。也许直到那天大家才知道MR杨有多么的美丽、多么的善良,但MR杨的美丽、善良可不只是在那天才表现出来的——这,我是最有感受的。

    整个四年里以正常的作息时间而论,我绝对是剑中校第一个最早起床最后晚睡的另类。我也不知具体缘于何时何因就有了要“野蛮其体魄”的强烈念头,于是便从较热的夏天开始早晚各洗一次冷水澡。没想这一坚持还上瘾了,要是哪天少洗了一次也会觉得严重不爽。九五年冬天的某个早晨,男生院停水,我在校园寻摸了一圈终于在教工食堂后面找到了水,虽然起床铃已经响了,但我还是一咬牙脱了个溜光,冒着

    曝光的危险兜头浇了两盆冷水才匆匆作罢。因为这样上瘾的坚持,四年里我的衬衫才和雪花在相同的季节一起飘飞。虽然现在我仍能穿得很少,但已经是迫于生活“有多少钱穿多少衣服”的无奈,无论是境界还是风采,都不可同日而语了。

    九七年的冬天,寒风凛冽。某次课间,我从综合楼前飘过时撞见了正在唠嗑的MR刘和MR杨。MR样突然极为惊讶地叫住我问我冷不冷,我当然说不冷。这样的惊讶对我来说已经是见怪不怪怪自败,我的回答也早已没有一丝还残留着自豪的痕迹。我本来不冷,在MR杨母爱四溢眼神的注视下倒反觉温暖了。但MR杨却极为怀疑的看着MR刘:“这么冷的天,他还穿衬衣呢。”MR刘是了解我的,所以只是呵呵一笑:“他不怕冷。”我原想那也不过是像先前遇到的,因为不了解而表现出的极为正常的惊讶和关切罢了——但我错了。那天下晚自习后,阿毛匆匆把我扯出寝室“乌鸦,MR杨找你?”那语气既惊讶、羡慕又惶惑、关切,十分的复杂。我立马也很忐忑起来,因为MR杨现在可是政教处副主任,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上门,尤其是美丽的女鬼。

    MR杨在院子里候着我,我一看到她手里捧着的毛衣就立马明白的一塌糊涂了。叫了声“杨老师”,便感动的几乎失语。

    “我没有其它意思,只是觉得你冬天还是应该穿得暖和一些——这几件毛衣有我带给你的,也有你们历史老师(MR李勇杰)的妹妹(MR李英杰)托我捎给你的。”MR杨还小心的呵护着我的自尊,尽量把话说的很温婉。

    “哦——原来是这样的啊——那不好意思了啊。”当我把自己当时的真实情况以及家庭环境简单介绍了一下,还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这样可以避免在大冬天少洗衣服的好处时,MR杨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但她这么一不好意思,我立马就后悔了:我只是不能说我是一个孤儿罢了,怎么就不能适当的夸张一下自己的困难呢?再说和“文重四少”、少东家他们比起来,我确实是地地道道的贫民啊。我让MR杨善良的愿望落空,总觉着对她是一种残忍。看着MR杨远去的背影,我真恨不得追上去要回毛衣,从此不洗冷水澡:“杨老师,其实我真的好冷。”

    我有机会在这里表达一下对MR杨深深的思念,这还得托朱的“福”,感谢他为摸着幸福而牺牲掉的牙齿。

    晋柏,较为神怪:无皮、无枝、无叶,却老当益壮,因为神怪所以四周就用半人高地围栏圈起来。所有男生在这里来了张合影:想与晋柏亲密接触的就站在围栏里面;想张扬青春的就坐在围栏的栏杆上;觉着不过就拍张照片的就慵懒的随意依着围栏一矗。虽各有姿态但都还算中规中矩。在快门即将按下前,原本随意一矗的大嘴突然出乎意料地在众人面前摆了一个极为夸张的“白鹤晾翅”的造型,于是我们的各种姿态都黯然失色的为他做了陪衬。这张照片很让男生火愤,但女生却倍加喜欢,连赞大嘴造型新颖、自然、酷、帅!大嘴在女生面前被MR刘整得所剩无几的形象,又意外地依凭这犹如神灵相助的造型,一股脑儿的给挽了回来。

    庙再大,也还是那些神仙,香火再鼎盛,也缭绕不出一个神仙来。转了一圈很快就没啥兴致了,但我和savage意外的在庙宇之外发现了一个与庙宇建筑风格迥乎不同的庄园式建筑群。里面亭台楼榭,小廊回合,与大庙游人如织的喧嚣比起来这里分外的幽静,虽然豪华轿车密密匝匝的停了一片,但它们只是看起来拥挤热闹,却没有一辆出声的。我和savage决定对这个神秘的地方一探究竟。但仅仅只走过一条回廊就发现了持枪的武警。我们一下子就明白了八九分:这应该是公仆们的休闲疗养之地——好一个天上人间,你甭说还真会挑地方。我和savage只好在水池边拿着树枝,无趣的逗玩了一会儿水中的金鱼。当时间把大家的兴致消磨的差不多的时候,MR刘就带领我们踏上了归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