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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

    送走渊然,她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拂起袖子,胳膊上赫然缠着的那圈纱布,血迹渗透了布料,留下一圈红印。灵雨看着那块血迹,长叹了口气。

    渊然说有事不是敷衍她,柴风那边从两天前就有了消息,可他这两天被青门宗搅得焦躁不已,没什么心情去应付那边,今儿得了空打算去见见他。

    柴风知道煜心宫的事想要尽快了结不容易,其中真正牵连的人虽然不多,但大多都是有头有脸的,哪怕是渊然也得忙活好一阵子。

    因着渊然和父君的约定,渊然没法和他在上仙界见面,他这次就只好来到下仙界帮忙,不想刚说明来意就被渊然毫不客气地甩了一件差事。

    两个人这几天都没闲着,柴风废了不少劲儿才将人揪出来。

    他带着渊然来到一间破败肮脏的房间外,“人在里面,早就入了魔了。”

    渊然颔首,推门而入,一身脏污的兰吟看到他来立即兴奋地站起来,“渊然,你来了,你坐,我,我给你倒茶”,她将手中粘了灰的馒头扔在地上,然后手仔细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想要帮他去倒水,却被眼前的一道结界墙堵住,怎么也出不来。

    渊然蹙眉,“不是说入魔了吗?怎么连人都不正常了?”

    对于这位兰吟上神,柴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还能因为什么?喜你成疾呗”。

    “何意?”

    柴风坐到屋中的小木凳上,瞅着对着结界墙癫狂的人,道:“兰吟上神求而不得,觉得自己活得痛苦,给自己下了暗示,做了催眠,亲手制造了一个幻境,幻境之中大约是把你和她绑在了一起。

    最初还能明白自己执念太深,可是心性太强,没有收手的打算,到后来就分不清现实与幻境了,行事也越来越偏激,你去提亲后她就受到了严重的刺激,自那时起就隐约有些不正常了。

    听我派去的人来报,她最后也察觉到自己的异常,有心扳回来,再怎么也是个上神,谁愿意落得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七七四十九天的闭关,距离出关还有一天的时候青门宗去了煜心宫,本来这事传不到她耳朵里,可兰吟这些年的动作都被人看在眼里,她身边有个跟了她多年的丫头,听闻此事后多了句嘴,鬼使神差地跑到石壁之外去告诉她了。

    刹那邪念入心,功亏一篑不说,还成了堕仙。”

    渊然道:“也就是说,她在煜心宫的时候就已是入魔的状态了?”

    “不错,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煜心宫人的身上,没人去关注她,倒也让她躲过了一劫。

    不过兰吟个性孤傲,受不了这个事实,不久就从上仙界跑下来了,我追了几天才在这里找到她,但是找到的时候人已经成了这样了,已经……疯了。

    渊然,人我给你找着了,你准备怎么做?”

    渊然一阵沉默,准备怎么做?他也没想过。当初之所以让柴风追查此人,心里也是存了几分不平,想为他们出一口气,同时也除去一个隐患来着。谁能想到因果报应来得这么快,她会变成现在这样?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既然都在这儿安家了,那就继续待着吧,好歹是个上神,不至于被人欺负死。”

    柴风惊呼,“就这样?渊然,她是个上神,变成这样你都不管管?”

    渊然白他一眼,“本座为什么要管她?本座与她毫无瓜葛,她欺负煜心宫在先,本座没有落井下石已是仁至义尽了”,说着他将目光转向兰吟,警告地说道:“兰吟,这一次本座可以饶了你,若是下一次再找他们麻烦,本座会亲手送你下地狱。”

    兰吟被他吓得退后一步,身体微微颤抖,“渊然,你好凶,你怎么这么凶啊?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渊然阴鸷地看了她半晌,而后甩袖离去。

    柴风急忙扯着嗓子喊道:“诶诶诶,渊然,你去哪儿啊?不是,我好不容易把人找着了你就这样?”

    直到人不见了踪影,他才停声,回头看向一脸茫然的兰吟,抱着双臂道:“兰吟上神,你说说你,好好的上神怎么就偏偏看上那个家伙?要是没有喜欢过他,你现在在上仙界也算是小有威望的上神了吧?

    唉,孽缘。你这成了堕仙,上仙界肯定回不去了,人界也不太平,你容貌万年不变,迟早被当成怪物,魔界也不行,那里太寒碜了,妖界……我寻思着也就三千城能让你待了,这么一看渊然也不算是赶尽杀绝”,他一边唠叨一边解了结界,好心地嘱咐道:“提醒你一句,能听懂就听,听不懂就算了。

    尽量去些偏远的城池,在那些地方,上面来的仙人都少,不会太快认出你,你也不至于冲撞了渊然他们,”说完话就转身走了。

    兰吟呆呆地站在屋里,盯着门口的方向,眼中涌起水雾,她的眼中一片清明,不似之前的那般疯狂,更像是数万年前最初化形时的那种清澈,如同晨起时分的出谷幽兰,惹人怜惜。

    一步错,步步错,终究是她奢望了不该属于自己的人,才陷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之地。

    一梦万年,太久了,太累了,她也该醒了。

    ……

    生活渐渐归于平静,要说还有什么令人头疼的,那无疑就是青门宗了。

    青哲接二连三的往三千城跑,吃了闭门羹也不在意,大有你这次不见我那我下次来,下次不见我就下下次来的架势,闹得众人皆是拿他没辙。

    自从上次的事之后,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青哲真的变了不少,他自小就被当成天界第一大仙门的继承人来培养,从父亲到教习仙君,从书童到侍卫,每一个人都认为他是当之无愧的青门宗的顶梁柱,再加上青门宗护短,尽可能的在很多方面都宠着他,顺着他。

    在这种环境的浸泡中,日复一日,青哲越来越高傲,虽然性格上没什么大的问题,但有时连与他最要好的莫齐仙君都受不了他。

    这一次去煜心宫一趟,当真是用事实在他的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青哲看着闻天拼死护着自己的师父,幽阳宁死也要保住灵雨,灵雨为了他们险些入魔,进而弑神……他羡慕那样幽阳和闻天他们之间的亲近的师徒关系,纵使是他的父亲青栩,在他有记忆以后也从未抱过他。

    他明显发现他们就是所谓的恶人,周围仙人看着他们的神情中带着憎恶和嫌弃。

    一人弃我,许是他错;众人厌我,难道我真的错了?

    他开始质疑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慢慢的发现曾经的青哲除了盛气凌人就是咄咄逼人。

    现在的他的身上少了许多傲气,多了不少谦逊,相处起来让人很有好感,这也是明明被缠了一个月,渊然却少见的没有冷着脸的让他赶出去的缘由所在。

    渊然给自己倒了杯茶,悠然地道:“你好歹也是青门宗宗主了,没有一点点宗主的样子,三天两头往本座这儿跑,不嫌丢人?”

    青哲笑道:“门宗之内有父亲和爷爷帮忙看着,难得上神不嫌弃青哲,青哲就想来看看妹妹。”

    渊然晃着茶杯,看着杯中的茶叶沉浮落下,“妹妹?你们门人是个什么态度本座不在乎,不过灵雨前些日子跟本座明确表示过,此生不会再与青门宗相认,你可明白?”

    青哲的眸子黯淡了一些,但很快恢复过来,道:“上神,我知道我们所为确实过分,让灵雨回去的确难为她,青哲不求她认祖归宗,但可否能请上神代为转达一声,无论她对青门宗什么态度我们都认,但能否请她别对我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末了他补充道:“父亲和爷爷也是这个意思。”

    渊然听罢似笑非笑地道:“你这身段放得够低啊,不过青栩和老宗主?你确定?”

    青哲没想到自己一眼就被看穿,功力不到家,尴尬地道:“我会劝说他们的。”

    “凭什么?”

    “凭我是现任宗主。”

    渊然啧了两声,“不错,有胆识,灵雨比本座幸运多了。不过你们这些年的做派令本座大为不解,怎么前后……”两副面孔?

    青哲苦笑,“世人当真是误解青门宗至深。”

    “哦?”

    “青门宗乃天界第一仙门,高处不胜寒的道理上神比我们更明白,上神面对的是一个天帝,青门宗伫立了太久,面对的是整个仙界的神族。

    当年姑姑和……姑父的事让门宗丢了面子,可是门宗嫡系的亲事哪能由得了自己做主?

    爷爷有一子一女,心里对两个孩子心怀愧疚,父亲只能继承门宗宗主之位,但姑姑还有机会。可是愧疚归愧疚,门宗嫡女和自家收养的灵狐走到一起,任谁都咽不下这口气,青哲不认为爷爷的决定不妥,若是易地而处,我怕是会直接杀了他。

    然而毕竟是姑姑的选择,她和姑父私奔后爷爷和父亲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边嚷嚷着找人一边给他们放水。

    上神怎么没想过,那么大的仙门真要找人怎么会任由他们在外面过那么些年?姑父是只雪山灵狐,我们废了他的灵力,若真要找寻他们怎么会悉数放过雪山反而从天人两界大肆寻找?”

    青哲所说的渊然不是没有想过,以前虽有疑惑,但从未认真考虑过,如今再次重提,发现其中也有诸多疑点,“那后来怎么会变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