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三 最后一吻
亚罗大陆西部，弥撒亚教廷反抗军驻地。
刚刚战败的神圣骑士们忍着疼痛与屈辱，在一根木桩十字架前，虔诚地祷告着。一部分士兵希望获得上帝的护佑与生存下去的力量，另一部分士兵祈求着宽恕与灵魂回归天堂的权利。驻地内只有一位修女，此刻并没有为他们祈祷。
“阿莲娜修女，请问有什么事吗？”亚兰记得现在是祷告时间。
阿莲娜抚摸着亚兰的亚麻色短发，满脸忧虑地说：“亚兰，你已经十五岁了，现在教廷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真的吗？”亚兰对于自己已经长大这件事暗自欣喜。
“当然，你要去执行一个卧底任务，加入敌方的军队，为反抗军获取情报。”阿莲娜修女语气一改往日的柔和。
“卧底！敌人那边……我需要一些情报。”亚兰辗转几番后，摆出自己最为成熟的一面。
阿莲娜对亚兰幅这姿态很满意：“我会告诉你所有的信息。放心吧，亚兰，敌人会接纳你的，你是一个英俊而无害的少年，最终会成为一个英雄。”
亚兰面对阿莲娜修女如此高的期待，心中泛滥着骄傲，但也潜藏着不安与羞耻。
阿莲娜在胸前划过十字架，面色虔诚地向亚兰诉说敌人的恶行：“圣神指引，敌人的军队无法逃避我们同胞的眼睛。围剿教廷是他们编造的卑劣的谎言，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在搁浅海滩建立一座要塞。”
“搁浅海滩，那不是……”亚兰忍不住惊呼出声。
阿莲娜示意他不要打断自己，但还是温柔地解释道：“是的，亚兰。搁浅海滩上悬浮着地狱之门，恶魔在那片土地上肆虐。但是敌人与魔王达成了交易，他们从恶魔尸体中获得了力量，现在他们开始反击——掠夺地狱之门圈出的领土，讨伐从地狱中脱逃的恶魔。而他们征服领土、建立要塞的第一步，就是用我们被俘虏的同胞作为祭品，逼迫他们携带机器踏入被恶魔之血污染过的土地，清除那片区域中的恶魔辐射。我们的同胞被冠以羲和联合开拓者的蔑称，在地狱的土地上，燃烧着自己的灵魂。”
修女说到此处，不自主的留下泪水，她无比怜悯逝去的同胞，也无比忧心亚兰的未来。
亚兰想安慰修女，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嘴唇开阖，却只发出了呜呜咽咽的颤音，在窘迫中徘徊了半天，才是鼓起勇气发誓：“阿莲娜修女，我会为同胞们报仇的！我要解放他们的灵魂！”
阿莲娜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重新向上帝祷告，同时整理好自己情绪：“除了清除辐射，敌军还需要讨伐从地狱中脱逃的恶魔。虽然他们获得了力量与武器，但是必须先知道恶魔的名字，才能安全地击杀恶魔。这项工作的风险太大，于是敌军另外成立了一类特殊部队——调查部队，并向社会公开招募士兵。世人受到蛊惑与诱骗，加入这支必定丧命的军队，而敌军许诺给他们的所有荣誉都只是恶魔授予的愚昧勋章。亚兰，教廷委派给你的任务，就是加入这支军队。”
“和恶魔正面战斗，而且必死……”亚兰一时语塞。
“我当然不会将你送进地狱，亚兰。调查部队的运作原理很简单，拿起军队配发的ID识别码，在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冲向怪兽，打入识别码。驱动其他队员冲在最前的引擎，是长期的教育，以及许诺给他们的荣誉与奖赏。但是你的智慧已经丰满，你只需要坚守住渴望生存的欲望，谁也无法逼你去送死。一次任务中可能会牺牲一个，或者多个战友，但你无需承担愧疚与责任，上帝会负责救赎他们。”阿莲娜安抚着亚兰的情绪，但她连自己都难以说服。
“我能够直面那些恶魔，阿莲娜修女。”亚兰不会轻易放下誓言。
“这是最重要的亚兰！你今晚就要行动，我在驻地东部烂掉的帐篷里藏好了你需要的一切，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你拿到行李后就直接向东边跑。遇到了敌人就说你是南方逃难来的孤儿，希望加入军队。”
“今晚！？”亚兰感觉有些突然。
“形势已经很危急了。”阿莲娜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
“我能……和莉莉丝告个别吗？”
阿莲娜神色微动：“亚兰，这是教廷委派的重要任务，需要完全保密，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我明白了，阿莲娜修女。”亚兰神色有些落寞。
“现在去好好休息吧，你的人生将在今晚彻底转变。”阿莲娜为亚兰祷告着。
傍晚时分，留守在东线的侦察分队逃回了驻地，修女在替为数不多的幸存者紧急治疗。亚兰找到了在一棵被冻死的梧桐树下吟诵《圣经》的莉莉丝。
“我可能要离开营地一段时间。”
“嗯？为什么？”莉莉丝合上书，歪着头看着亚兰。
“秘密，我要离开也是秘密，不可以和别人说？”亚兰挠挠头，勉强维持着认真的表情。
“那你告诉我干嘛？带我一起走好不好？”莉莉丝起身走到亚兰身后。
亚兰没有回头，对着死去的梧桐树低声说：“我要去的地方有点危险，但是我能应付。”
“那你还回来吗？”
“当然！”亚兰语气坚定。
“等你回来，我们可能已经不在这里了。”莉莉丝的指尖靠在亚兰的后颈上。
“教廷会联络我的，无论你在哪，我都会找到你。”
“这是约定吗？”
“当然！”亚兰伸出小拇指，做出拉钩的姿势。
莉莉丝不禁笑出声，她拉过亚兰的手，单膝下跪，在手背上留下轻轻一吻。看着面色赤红的亚兰，莉莉丝笑着说：“这是骑士与公主约定的仪式。”
晚餐的铃声敲响，莉莉丝轻快地跑回营帐，独留亚兰在深秋的寒风中冻结。
夜色三分，亚兰钻出营帐。为确保明天撤离的路线安全，巡夜的士兵全都被调往驻地西侧巡逻。营地东侧只有阿莲娜修女在烂掉的帐篷边等候着亚兰。
当亚兰悄声走到帐篷边，月光下静穆的修女塑像慢慢恢复了生机，挂在她发梢的露珠一一抖落，颤射出四散的月华。
“阿莲娜修女？”亚兰很意外修女会在此等候着为他送行。
“亚兰，以后好好照顾自己，一定要活下去。”阿莲娜的脸深埋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我会活着回来的，阿莲娜修女。”亚兰扛起行李，举了举，示意自己很强大。
阿莲娜捧起一团泥土，在亚兰的头发上，脸上，衣服上揉开，同时，嘴中呢喃着：“跑吧，快跑吧，亚兰。”
最后将一件破损的皮衣披在了亚兰身上。“出发吧，小乞丐。”阿莲娜声音哽咽。
“再见了，阿莲娜修女。”亚兰向修女告别，同时回头看了一眼驻地，向莉莉丝告别。
听到修女的称呼，阿莲娜心中涌起一股冲动：“亚兰，你……”
“你……一路小心，记住我说的话。”阿莲娜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亚兰抱了抱阿莲娜，然后直接钻进了狰狞、扭曲，全然一股死气的树林，单薄的背影奔跑着，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中。
看着亚兰的消失的背影，阿莲娜终于支持不住跪倒在了地上，不舍、愧疚撕扯着她的内心，她欺骗了亚兰，违背了上帝。
明天，弥撒亚反抗军将要启程，强行突破羲和联合在西北侧的防线，然后横渡英芒海峡，最终逃往到威苏尔岛上。制定这个计划的人将这条路称为通向天堂的捷径，除非上帝真正降临，否则，踏上这条路的信徒只会有两种结果，葬身于枪炮，或葬身于大海。
现在唯一支撑着阿莲娜的是亚兰的承诺，一定会活下去的承诺。阿莲娜的眼泪流干了，她慢慢感受到释然。哪怕下一秒她就被送上绞架，等待上帝的审判，她也不会后悔。弥撒亚教廷的所有人都是上帝的孩子，但亚兰是她的孩子，在她从废墟中抱起亚兰的那一刻，天命已经注定了。
但是没有人能让此刻依旧未眠的莉莉丝释然，她会一直等待着亚兰，直到死去，甚至死后。
转眼已是黎明。
亚兰强撑着身体向前迈步，晨风凛冽却吹不开他的汗水，尘土、露水、汗滴混成的泥浆渗进他的眼睛里，然后被刚刚升起的太阳晒干。即使什么都看不清，他依旧茫然地前行着，直到他撞上些什么。
亚兰感受到一只大手将他扶起，然后是一块柔软的布质揉开他脸上的污秽。他强撑着睁开眼，一个满脸胡须的男人挤满了他的瞳孔。不安、挣扎，亚兰突然记起他的使命：“我、我是……我是孤儿……”
胡须男人当然不明白亚兰在说什么，他吩咐道：“让医疗部队派一位护士来。”
亚兰的发声器官还在内斗：“请软、让我留在这拟、里！”
“孩子，我不能让你留在这里，这里是战场。”一位护士赶来，男人将亚兰推到护士怀里，“照顾好这个男孩，等后勤部队跟上后，找个社区安置他。”
“是，上校阁下。”护士想带亚兰离开，但亚兰还在反抗。
“我要加入军队。”亚兰的表情意外地打动了上校。
“先去社区接受教育直到成年，军队现在不需要小娃娃。”上校说完便不再看亚兰一眼，重新投入到战斗指挥中。
三年，亚兰心中抖落出一个时间，这只是任务正式开始所需要的时间，执行任务呢？他还能回去吗？一个个问题崩裂，亚兰眼角晕开泪水，一夜的疲惫在他防线倒塌时涌起。再次醒来时，他已经乘坐在返回社区的军车上。
五年后，羲和联合驻泑水社区商会大楼。
亚兰来此参加战友常平的葬礼。
装满了死者遗物的纪念盒摆在高台正中，社区负责人站在一旁慷慨陈词：“感谢常平先生对社区、对人类做出的卓著贡献，在动荡不安的年代为人类争取了生存的希望，在即将步入辉煌的年代前，以身铺路。我们将永远铭记他的功绩。当然，同样感谢依旧奋战在第一线的亚兰先生，让我们衷心祝愿他平安健强。”
跟随负责人的手势，亚兰上前、陈词、哀悼、退场。他已经完全熟悉这套程式。
台下有很多人注视着亚兰，目光中包含着各种情感，或是温柔、或是嫉妒、或是敬仰、或是爱慕，其中有他的家人。但亚兰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家。
刚刚战败的神圣骑士们忍着疼痛与屈辱，在一根木桩十字架前，虔诚地祷告着。一部分士兵希望获得上帝的护佑与生存下去的力量，另一部分士兵祈求着宽恕与灵魂回归天堂的权利。驻地内只有一位修女，此刻并没有为他们祈祷。
“阿莲娜修女，请问有什么事吗？”亚兰记得现在是祷告时间。
阿莲娜抚摸着亚兰的亚麻色短发，满脸忧虑地说：“亚兰，你已经十五岁了，现在教廷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真的吗？”亚兰对于自己已经长大这件事暗自欣喜。
“当然，你要去执行一个卧底任务，加入敌方的军队，为反抗军获取情报。”阿莲娜修女语气一改往日的柔和。
“卧底！敌人那边……我需要一些情报。”亚兰辗转几番后，摆出自己最为成熟的一面。
阿莲娜对亚兰幅这姿态很满意：“我会告诉你所有的信息。放心吧，亚兰，敌人会接纳你的，你是一个英俊而无害的少年，最终会成为一个英雄。”
亚兰面对阿莲娜修女如此高的期待，心中泛滥着骄傲，但也潜藏着不安与羞耻。
阿莲娜在胸前划过十字架，面色虔诚地向亚兰诉说敌人的恶行：“圣神指引，敌人的军队无法逃避我们同胞的眼睛。围剿教廷是他们编造的卑劣的谎言，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在搁浅海滩建立一座要塞。”
“搁浅海滩，那不是……”亚兰忍不住惊呼出声。
阿莲娜示意他不要打断自己，但还是温柔地解释道：“是的，亚兰。搁浅海滩上悬浮着地狱之门，恶魔在那片土地上肆虐。但是敌人与魔王达成了交易，他们从恶魔尸体中获得了力量，现在他们开始反击——掠夺地狱之门圈出的领土，讨伐从地狱中脱逃的恶魔。而他们征服领土、建立要塞的第一步，就是用我们被俘虏的同胞作为祭品，逼迫他们携带机器踏入被恶魔之血污染过的土地，清除那片区域中的恶魔辐射。我们的同胞被冠以羲和联合开拓者的蔑称，在地狱的土地上，燃烧着自己的灵魂。”
修女说到此处，不自主的留下泪水，她无比怜悯逝去的同胞，也无比忧心亚兰的未来。
亚兰想安慰修女，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嘴唇开阖，却只发出了呜呜咽咽的颤音，在窘迫中徘徊了半天，才是鼓起勇气发誓：“阿莲娜修女，我会为同胞们报仇的！我要解放他们的灵魂！”
阿莲娜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重新向上帝祷告，同时整理好自己情绪：“除了清除辐射，敌军还需要讨伐从地狱中脱逃的恶魔。虽然他们获得了力量与武器，但是必须先知道恶魔的名字，才能安全地击杀恶魔。这项工作的风险太大，于是敌军另外成立了一类特殊部队——调查部队，并向社会公开招募士兵。世人受到蛊惑与诱骗，加入这支必定丧命的军队，而敌军许诺给他们的所有荣誉都只是恶魔授予的愚昧勋章。亚兰，教廷委派给你的任务，就是加入这支军队。”
“和恶魔正面战斗，而且必死……”亚兰一时语塞。
“我当然不会将你送进地狱，亚兰。调查部队的运作原理很简单，拿起军队配发的ID识别码，在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冲向怪兽，打入识别码。驱动其他队员冲在最前的引擎，是长期的教育，以及许诺给他们的荣誉与奖赏。但是你的智慧已经丰满，你只需要坚守住渴望生存的欲望，谁也无法逼你去送死。一次任务中可能会牺牲一个，或者多个战友，但你无需承担愧疚与责任，上帝会负责救赎他们。”阿莲娜安抚着亚兰的情绪，但她连自己都难以说服。
“我能够直面那些恶魔，阿莲娜修女。”亚兰不会轻易放下誓言。
“这是最重要的亚兰！你今晚就要行动，我在驻地东部烂掉的帐篷里藏好了你需要的一切，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你拿到行李后就直接向东边跑。遇到了敌人就说你是南方逃难来的孤儿，希望加入军队。”
“今晚！？”亚兰感觉有些突然。
“形势已经很危急了。”阿莲娜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
“我能……和莉莉丝告个别吗？”
阿莲娜神色微动：“亚兰，这是教廷委派的重要任务，需要完全保密，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我明白了，阿莲娜修女。”亚兰神色有些落寞。
“现在去好好休息吧，你的人生将在今晚彻底转变。”阿莲娜为亚兰祷告着。
傍晚时分，留守在东线的侦察分队逃回了驻地，修女在替为数不多的幸存者紧急治疗。亚兰找到了在一棵被冻死的梧桐树下吟诵《圣经》的莉莉丝。
“我可能要离开营地一段时间。”
“嗯？为什么？”莉莉丝合上书，歪着头看着亚兰。
“秘密，我要离开也是秘密，不可以和别人说？”亚兰挠挠头，勉强维持着认真的表情。
“那你告诉我干嘛？带我一起走好不好？”莉莉丝起身走到亚兰身后。
亚兰没有回头，对着死去的梧桐树低声说：“我要去的地方有点危险，但是我能应付。”
“那你还回来吗？”
“当然！”亚兰语气坚定。
“等你回来，我们可能已经不在这里了。”莉莉丝的指尖靠在亚兰的后颈上。
“教廷会联络我的，无论你在哪，我都会找到你。”
“这是约定吗？”
“当然！”亚兰伸出小拇指，做出拉钩的姿势。
莉莉丝不禁笑出声，她拉过亚兰的手，单膝下跪，在手背上留下轻轻一吻。看着面色赤红的亚兰，莉莉丝笑着说：“这是骑士与公主约定的仪式。”
晚餐的铃声敲响，莉莉丝轻快地跑回营帐，独留亚兰在深秋的寒风中冻结。
夜色三分，亚兰钻出营帐。为确保明天撤离的路线安全，巡夜的士兵全都被调往驻地西侧巡逻。营地东侧只有阿莲娜修女在烂掉的帐篷边等候着亚兰。
当亚兰悄声走到帐篷边，月光下静穆的修女塑像慢慢恢复了生机，挂在她发梢的露珠一一抖落，颤射出四散的月华。
“阿莲娜修女？”亚兰很意外修女会在此等候着为他送行。
“亚兰，以后好好照顾自己，一定要活下去。”阿莲娜的脸深埋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我会活着回来的，阿莲娜修女。”亚兰扛起行李，举了举，示意自己很强大。
阿莲娜捧起一团泥土，在亚兰的头发上，脸上，衣服上揉开，同时，嘴中呢喃着：“跑吧，快跑吧，亚兰。”
最后将一件破损的皮衣披在了亚兰身上。“出发吧，小乞丐。”阿莲娜声音哽咽。
“再见了，阿莲娜修女。”亚兰向修女告别，同时回头看了一眼驻地，向莉莉丝告别。
听到修女的称呼，阿莲娜心中涌起一股冲动：“亚兰，你……”
“你……一路小心，记住我说的话。”阿莲娜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亚兰抱了抱阿莲娜，然后直接钻进了狰狞、扭曲，全然一股死气的树林，单薄的背影奔跑着，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中。
看着亚兰的消失的背影，阿莲娜终于支持不住跪倒在了地上，不舍、愧疚撕扯着她的内心，她欺骗了亚兰，违背了上帝。
明天，弥撒亚反抗军将要启程，强行突破羲和联合在西北侧的防线，然后横渡英芒海峡，最终逃往到威苏尔岛上。制定这个计划的人将这条路称为通向天堂的捷径，除非上帝真正降临，否则，踏上这条路的信徒只会有两种结果，葬身于枪炮，或葬身于大海。
现在唯一支撑着阿莲娜的是亚兰的承诺，一定会活下去的承诺。阿莲娜的眼泪流干了，她慢慢感受到释然。哪怕下一秒她就被送上绞架，等待上帝的审判，她也不会后悔。弥撒亚教廷的所有人都是上帝的孩子，但亚兰是她的孩子，在她从废墟中抱起亚兰的那一刻，天命已经注定了。
但是没有人能让此刻依旧未眠的莉莉丝释然，她会一直等待着亚兰，直到死去，甚至死后。
转眼已是黎明。
亚兰强撑着身体向前迈步，晨风凛冽却吹不开他的汗水，尘土、露水、汗滴混成的泥浆渗进他的眼睛里，然后被刚刚升起的太阳晒干。即使什么都看不清，他依旧茫然地前行着，直到他撞上些什么。
亚兰感受到一只大手将他扶起，然后是一块柔软的布质揉开他脸上的污秽。他强撑着睁开眼，一个满脸胡须的男人挤满了他的瞳孔。不安、挣扎，亚兰突然记起他的使命：“我、我是……我是孤儿……”
胡须男人当然不明白亚兰在说什么，他吩咐道：“让医疗部队派一位护士来。”
亚兰的发声器官还在内斗：“请软、让我留在这拟、里！”
“孩子，我不能让你留在这里，这里是战场。”一位护士赶来，男人将亚兰推到护士怀里，“照顾好这个男孩，等后勤部队跟上后，找个社区安置他。”
“是，上校阁下。”护士想带亚兰离开，但亚兰还在反抗。
“我要加入军队。”亚兰的表情意外地打动了上校。
“先去社区接受教育直到成年，军队现在不需要小娃娃。”上校说完便不再看亚兰一眼，重新投入到战斗指挥中。
三年，亚兰心中抖落出一个时间，这只是任务正式开始所需要的时间，执行任务呢？他还能回去吗？一个个问题崩裂，亚兰眼角晕开泪水，一夜的疲惫在他防线倒塌时涌起。再次醒来时，他已经乘坐在返回社区的军车上。
五年后，羲和联合驻泑水社区商会大楼。
亚兰来此参加战友常平的葬礼。
装满了死者遗物的纪念盒摆在高台正中，社区负责人站在一旁慷慨陈词：“感谢常平先生对社区、对人类做出的卓著贡献，在动荡不安的年代为人类争取了生存的希望，在即将步入辉煌的年代前，以身铺路。我们将永远铭记他的功绩。当然，同样感谢依旧奋战在第一线的亚兰先生，让我们衷心祝愿他平安健强。”
跟随负责人的手势，亚兰上前、陈词、哀悼、退场。他已经完全熟悉这套程式。
台下有很多人注视着亚兰，目光中包含着各种情感，或是温柔、或是嫉妒、或是敬仰、或是爱慕，其中有他的家人。但亚兰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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