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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逝者遗留

    玻璃的碎渣洒落在地,辗转的火红落日刺破了天际,宛若一朵朵血色之花盛开在碎渣之上,这是一场注定的意外,或许是一场必然的悲剧。

    痛苦的哀嚎声从前方传来,姜沉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渗出了层层细密冷汗,在他的便衣衣角上,染上了枉死者的鲜血。

    “哈,哈,这,这都是什么事啊?”

    姜沉双腿发软,望着眼前的尸体,短暂的茫然之后,一股洪水般的恐慌袭上心头,冲垮了他内心的防线。

    他连连倒退,直到撞上电线杆,才瘫软地坐下来。

    “报警!快报警!”

    马路边围观的人群中已经有人报了警。

    他们大多数于姜沉一样,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尸体有点不知所措,也有少数皱着眉抬起了头,望着百货大楼高层的玻璃窗缺口。

    倒霉!

    惋惜和同情是再正常不过的想法,不过姜沉现在可没有这个想法——劫后余生的喜悦也不存在,唯有恐惧,毫不留情的摧毁了他的神经。

    “我...”

    他惊惧的说不出话,几秒之后,抬头看向了盘旋在天空中的几只乌鸦。

    哇——哇——

    低沉而哀婉的叫声,更像是来自死神的呼唤。

    十来分钟后,闪着灯光的警车赶到了现场。

    驱散人群,封锁现场,寻找事故来源。

    以及安抚唯一一名被吓到的普通人。

    时至黄昏,距离事故已经过去两个小时,警局内,姜沉身旁坐着一名中年警察,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疏导后,姜沉的脸色已经好了不少。

    警察看了眼手机发来的信息,轻轻拍了拍姜沉的肩,

    “这只是一场意外。”

    良久,姜沉才沙哑着开口:

    “这真的只是意外吗?”

    “是,螺丝钉老化导致那块玻璃脱落了。”

    “那乌鸦是怎么回事?”姜沉头一回在聊城里看到这种漆黑的生活。

    “可能只是偶尔路过。”

    “那...”姜沉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

    “我可以走了吗?”

    “你真的没问题吗?”中年警官明显有点惊讶,他表情严肃,劝说道:

    “心理疏导很重要。”

    “不,不用了。”姜沉再一次看向挂钟。

    “那...留个联系方式,你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来找我们。”

    “好。”

    中年警察起身,问道:

    “你去哪?回家吗?我可以送你。”

    “不麻烦你了。”姜沉断断续续喘着气,“谢谢。”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警察和蔼的再次问道:“真的不需要做个心理疏导吗?”

    “不用了,不用了。”姜沉再次拒绝。

    见此,警官也没有再强留,加了联系方式后,他一路跟着姜沉来到了地铁口,才挥手告别。

    夹杂着人们忙碌的脚步声,地铁站内一派熙熙攘攘的景象,在这喧嚣的环境中,姜沉默默地购票进站,之后他在拥挤的车厢里摇摇晃晃,脑海中回忆起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一幕。

    那时,他和一个陌生人身处一线,命运之轮毫无意外的将他们带向死亡。

    “乌鸦......”他低语着,眼底的疑惑越发沉重。

    当时,几声来自苍穹的惨叫引起了他的注意,让他停在原地仰望,幸运地保住了一条生命。

    “难道这只是个意外吗?”他自言自语道。

    车窗外一片漆黑,看不到一丝光亮,耳边则充斥着嘈杂人声,姜沉陷入了沉思,而地铁却已经驶过了一站又一站。

    “本次列车已到达终点站淮南站......”

    通往终点站的地铁没什么人,一眼望去,姜沉只见到了寥寥几人收起倦意离开,在一阵不怎么强烈的晃动中,他从长椅上站起,走向缓缓打开的车门。

    出了站,姜沉打开手机迅速的打了车。

    路上,司机搭起了话:

    “听说那边本来是打算做成旅游景点的。”

    姜沉也对自己的目的地有所了解,自然而然的接上了话:

    “嗯,不过后来施工到一半就停了,听说是开发商跑路了。”

    “嘿,这谁又说的准呢。”司机笑了笑,继续道:“一个小时估计就能到了。”

    “嗯。”

    姜沉应了一声,渐渐缓和了眼。

    哇——哇——

    一声鸦叫,短梦终尽。

    司机开口之前,姜沉就睁开了眼。

    天色已暗,但仍能看得清前路,车停在荒凉的路边。

    “到了。”司机解锁了车门。

    天灰蒙蒙的,在这之下,姜沉下了车,在这片只有甬长马路的荒野中渺小如尘埃,身后,是城市的光辉轮廓,闪烁着文明的科技之火,前方,亦有着模糊的高大建筑,犹如远古中巨兽的骸骨。

    看了眼时间,才八点多,姜沉拨通了几天前打来的电话。

    嘟——

    响了十几秒后,陌生的号码接通了,未知那端传来一阵沉哑的声音:“你今天不打算来了吗?”

    “路上出了点事。”

    姜沉重重地踢开路边的石子,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响声,他从衣兜里取出一支烟,用火柴轻轻点燃。

    微弱的火星在烟雾中闪烁,渐渐在狭窄的公路上移动着。

    电话那端陷入了沉默,几秒钟的静默仿佛拉长了时间。

    “那你还是尽快赶过来吧。”

    “好。”姜沉冷着声说道,嘴里嘀咕着,

    “最好真的跟你说的那样。”

    “你来了就知道了。”

    嘟——

    电话挂断了,姜沉骂骂咧咧的把烟掐灭,耳边的鸦叫却迅速掩盖了他的骂声。

    哇——

    在黑夜的掩映下,几只乌鸦停驻在十几米外的路边,它们黑色的羽毛与夜幕融为一体,齐刷刷举目注视着姜沉,仿佛在诉说着某种不可言喻的真相。

    哇——

    灌着冷风的荒地上,两种声音交织着,乌鸦们无规律的在公路上跳动,漆黑的眼却在夜中明亮,盯着这里唯一的人。

    姜沉无视了它们,加快了步伐。

    倒不是他想更快的去拿到‘遗产’,而是眼下的气氛让他有点怕,再回想起下午那个惨死在面前的家伙,他不由得小跑了起来。

    身后依旧有着鸦叫,随着他一路小跑,几分钟后,周围便只剩下了哗哗风声。

    “呼...”

    喘着粗气,姜沉已经来到了废墟的建筑旁,这里地势开阔,有屹立的高楼,也有别样的雕塑,它们立于两侧,被爬着青藤的铁篱笆网封锁。

    熄灭的区域中,唯有一栋庭院中有着光亮。

    “看起来还不错?”

    姜沉评价了下,朝着庭院走去。

    这里的围墙上并没有野生植物盘踞,而且透过铁门,里面的布置也看得一清二楚。

    院子的面积不大,里面有水池,有小花坛,但最吸引他目光的,还是那栋三层的复古黑白方形楼房。

    他心中欣喜,再一次拨通了电话,

    “我到了。”

    “直接进来吧,我在里面。”

    铁门并没有锁,姜沉没多想,直接推开了铁门。

    ——哇

    不知何时,几只乌鸦站在围墙上。

    “没完没了是吧?”

    姜沉没有管它们,径直走向复古楼。

    大门依旧虚掩,里面的灯光透出,照亮了前方的石子路。

    黑夜伸展无边,姜沉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砰砰直跳的心。

    ——吱呀

    木门点点敞开,房内的一切却并不像姜沉想的那般奢华。

    一条长走廊,两侧是数个贴有门牌号的房间,门口有个不大的客厅,前台在靠右处。

    “这是间旅馆?”

    考虑到这里本来是用作旅游景点而修建的,有个小旅馆姜沉也没感到什么意外。

    不过人呢?怎么没人?......姜沉心里疑惑,走向只放着纸笔的前台。

    姜沉一边拨通电话,一边拿起前台上的纸,

    “合同?”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电话那端就传出了声音:

    “签下它,旅社就是你的了。”

    姜沉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看起了合同。

    在确认了这只是一份普普通通的财产转让合同后,他开口道:“没问题。”

    “不过,你人呢?”

    他很好奇这位‘好心人’究竟是谁?

    “这重要吗?”电话里的声音始终都一个样,没有半分情绪波动,

    “你反正是奔着遗产来的,现在签完字,就能得到这座房子里一个,之后随你怎么处置都行。”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没理由不吃,然而,这种突如其来的果实却使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疑虑,如同湖面荡起的涟漪,让他的内心充满了不安。

    再加之几只乌鸦一直跟随在他身旁,其存在似乎与白天发生的种种事情交织在一起,让他内心深处产生了一丝迟疑。

    签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哇——哇

    鸦叫打断了他的思绪,寻声看去,那几只乌鸦站在门口,机械般的盯着他。

    这一次它们的叫声同下午般凄惨,像是在奏响一曲哀乐。

    “你在发呆做什么?”电话里的人催促起来。

    “哦哦。”姜沉拍了拍头,自嘲的笑了笑,

    “真是的,几只乌鸦而已,搞得我乱想。”

    他重新拿起笔,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了,房产证啥的什么时候给我?”

    “现在,你过来拿吧。”

    “你在哪?”

    “地下室。”

    对方留下三个字后,电话再一次被挂断了。

    哇——哇——

    乌鸦们振翅腾空,飞向走廊口。

    “挡我的路?”

    眼下虽然有些奇怪,但在巨大的利益下,仍谁都不会停步。

    姜沉无视了乌鸦,搞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在地下室见面,他沿着走廊,在尽头处找到了向下的楼梯。

    里面黑暗幽深,没有半点光芒。

    “都不开灯的嘛?”

    姜沉没有贸然走下去,而是拨打了那通电话。

    嘟——

    黑暗中,有了声响和光亮。

    就在楼梯的转角口,躺着一个人。

    那个人的身躯似乎被邪兽残忍地撕扯殆尽,四肢散落在一片血水之中,他的破碎衣衫挂在楼梯上,如同残骸的断片,其身躯向着姜沉倾斜,胸口深处裸露出一道可怖的伤口。

    这个人的面容已经模糊不清,仿佛被某种恶魔的力量抹去了所有的特征,姜沉第一眼见,只感自己的大脑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撞击。

    楼道更下方,闪烁着手机屏幕的微光。

    嘟——

    同一种声音从两部手机中发出,

    “来地下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