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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山巅之雪

    咳咳,咳咳...

    怪老头左手捂着口鼻,不停咳嗽着!

    抬手端详着掌心的鲜红,深知命不久矣...

    这是一尺雪因一片冰心寒彻骨而昏迷后的第三日,他的身体每况愈下,面色一下子苍老许多。

    哗哗哗

    溪水生生不息地奔流着。

    他支撑着虚弱的身体来到浅滩,左手浸在水中,冲刷血迹。

    清洗完,稍微整理下仪容,他可不想徒儿醒来,看到自己一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

    抬眼看了看,山清水秀,心中唏嘘:也好,长眠于此,落得清幽。

    正当他感慨之际,一席黑袍不合时宜地出现在溪水对面。

    “看来不需要我动手,你这老东西自己就要归西了!”

    怪老头一脸冷漠,没有应声,而是指了指自己脚下踩的泥沙。

    被一个糟老头如此轻视,黑六心头一股想要杀人的冲动复现。

    “老家伙,你找死!!”

    怒吼着向溪边冲刺。

    怪老头一步未退,事实上他也无路可退。好在他故意激怒黑六,没有注意一旁即将苏醒的一尺雪。不然自己投鼠忌器,连还手余地都没有,二人就要交代在这里。

    至少现在自己缠住黑六,可以让徒弟逃命。

    只是他连抬起胳膊都十分费力,更别说与之缠斗。

    短时间内,他两次强行透支,身体早已破败不堪。

    每一次的透支,都是过度使细胞分裂增生,所以衰老起来也十分迅速。

    可能前一刻还是半白灰发,转眼就苍苍白发。前一秒还是些许褶皱,下一秒可能就满脸沟壑。

    一如他现在的状态,垂垂老矣。

    一尺雪昏沉间依稀听到一声怒吼,艰难睁开双目,见着黑六,满眼焦急,双手胡乱撑着地想要起身。

    眼睁睁见着拳头砸在他身上,她终于站起来,接住呕血不止的师父,怒容满面。

    “黑六!”

    黑六不屑一顾:“交出你们收获的宝贝,我可以考虑放你们一马。”

    “呸,你不配!”

    一尺雪轻啐了声,转而低声对师父说了句:“徒儿替你清理门户!”

    轻轻放下怀中不停示意让她快跑的师父,看着黑六强而有力的一拳只有咫尺之隔。

    她没有退让,而是伸出手掌,抵挡着他的攻势。

    自从经过冰肌玉骨功的洗练,她的躯体早已有了质的改变。

    此时的她,别说登堂境的攻击,就算是登峰境一拳也能受得住。

    这归功于前辈存留的一片冰心,虽然随着时间流逝,许多冰心都已消散,但是保留下的还是相当可观的。

    她此刻的体质比铜筋铁骨还要高出数筹,所以能轻松接住黑六一拳。

    见着一脸诧异低头看她的黑六,并不想浪费口舌解释,先给他打趴下!

    还在愣神的黑六,没想到她有此等能耐,骤然间腹部遭受重击,喉咙一股苦水咳出。

    重新拉开距离,他不敢再继续轻视。

    “小丫头,几日不见能力见长?这是那老头子守着的秘密的功劳吧!”

    “我们打个商量,只要你交出秘法,我保证不为难,放你们走。如何?”

    一尺雪懒得理会那无耻之徒,紧握着拳头。

    “要打就打,哄小孩子的把戏收了!”

    见欺骗无效,黑六终于认真起来,褪去黑袍,裸露出健硕的身躯。

    只见他强壮的身躯又扩展一圈,好像浑身上下只剩肌肉。

    “先前不注意,让你捡了便宜。如今不会了,等送你们上路,东西自然归我。”

    强而有力的一拳破空而来。即便黑六已经强行透支,她还是没特别费劲地就接下来。

    他不信邪的连续出拳,可是她连半步都没退。

    黑六虽然恼羞成怒,但是他十分惜命,眼见着自己的所有手段都失效,他就开始准备撤离计划。

    还没实施,只见一尺雪一个箭步,两拳将他撂倒在地。

    重重的一拳轰击在他身上,每一拳下去都伴随着惨叫。

    “这一拳,是替师父打的,让你欺师灭祖!”

    “这一拳,是师父这些年受的苦难!”

    “这一拳,是师父不屑,但我不得不打的!”

    咚咚咚

    十数拳重击砸在脸上、身上,黑六鼻青脸肿着说不上话,因为那拳头并未停止挥动。

    直到他没有力气挣扎,直到头破血流。

    一尺雪像拽着一条死狗,将不能动弹的黑六丢向这处银色巨蚺都无法进入的结界之外。

    闻着血腥味,高大的巨蚺赫然出现在眼前,此刻它不再是银白色,全身覆盖着青色鳞片。

    离化蛟只差临门一脚。

    来不及惨叫的黑六,直接被巨蚺给吞下,化作腹中餐。不停朝一尺雪怒吼着,大致想吃掉眼前的美餐,却做不到而感到愤怒。

    重重甩尾,拍打在结界上,未激起一丝涟漪。

    大致是受到鲜血的激活,它身上仅有的几片银色鳞片脱落,显露出青色,头上长出一对角,腹下生出四爪,身躯延展至十丈长。

    就在它完成化蛟的一瞬间,外围结界直接崩毁。

    由于这结界内像是一片温室,外界零度的环境与之接触,迅速形成一股强大的气流。

    引导着附近山巅的积雪全部涌入山林间,毁坏着林木,掩埋着大地。

    只是片刻,原本生机盎然的一方小世界,招受灭顶之灾。

    原本苍翠的茂林变成白皑皑的积雪,原本飞流的瀑布,变成冻结的冰凌。

    那青色的蛟龙顶着这股气流,腾飞于空。

    不停吼叫着,向这个世界宣誓着。

    一方面是恢复蛟龙身,另一方面是终于能离开这个破地方,从此海阔天空,任由它踏云而飞。

    怨毒地看了一眼将它困在此处不知年月的地方,随后翩然而去。

    好在她们所处的地方结界并未因此而消散,外界毁灭万物的劲风并未对他们造成威胁。

    一尺雪轻轻抱起命不久矣的师父,放声大哭。

    哇啊...哇...哇啊...

    “师父!师父!你不要离开我,我不要,我不要!”

    怪老头抬起苍老的手,想要抹去她流个不停地眼泪。

    她哭得撕心裂肺,听得让人心如刀割。

    “师父,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雪樱花么?你起来啊,带我去呀!”

    “你不是说不会离开我么?啊,为什么?为什...什么要骗我。”

    “师父。哇啊...师父。你起来啊。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可是不管她如何叫喊,怪老头都没能再站起来,气若游丝地躺在她娇小的怀中。

    “为什么?为什么!要一个一个离开我。为什么,要抛下我...”

    不知是心疼哭得声嘶力竭地徒弟,还是回光返照,他用最后一丝力气抚摸她的头说着:“徒...徒儿,你看...那山巅...山巅的雪,你要作那奔涌而下,铺天盖地...铺天盖地的雪,不要作万人脚下的一尺...一尺雪...”

    说完,那搭在她头顶,令人心安的手臂无力地垂在地上。

    “不!师父...师父...不要丢下徒儿!”

    哭得越发可怜无助,那是她挽留无果的伤心欲绝。

    不知何时,从林间闲逛回来的小雪樱,听着她绝望地哭喊,它的眼眶盈盈,泪水不停打转。亲昵地蹭着一尺雪的小腿,像是告诉她:还有我在,你并非独自一人。

    附着她身体的幽灵醒了,毫无触动地看着眼前感人的一幕,它本就只是幽灵,没有一丝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