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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抽身退步

    一行人从水榭出来,往北走上一盏茶就看到了花厅。章蔓清好奇,这花厅四四方方,可好似紧挨着荷花池水面。进去一看,这花厅,名副其实,周围花草似种在其中,又或者花厅是依花草而建,厅内一角的吊钟海棠垂下来,四周还有吊竹梅、万年青、旱金莲这些章蔓清叫得上名字的,其余估计是些香草以驱虫蚁。

    进得花厅便觉脚下生凉,想起远看这花厅紧挨水面,豁然明白,竟是引着水流贴着地下而过,类似冬天的水龙地暖。章府的吃穿用度已是了得,再看了这王府别业,真是小巫见大巫。

    郭清也怪叫起来:“表哥,难怪黄掌柜跟你哭穷,这花厅可算得上黄金屋了!”

    陈予望也附和:“可不是么,这广南路的吃穿用度,倒比我们京东路的祖宅舒适多了!”

    章节南不语,他从川峡到广南,民生多艰看得比他们多,对于为求高中一朝踏入荣华富贵的寒门子弟,他从不鄙夷。这也是郑以驰拿万卷斋问他时,他诚心实意想办法,被扔了个烫手山芋也不曾推辞的原因。

    座次仍是上次在鹿鸣酒家那样,丫鬟小厮摆好吃食退了出去。章蔓清看了看,面食居多,是了,今日四位公子俱是北地人,想必魏王的厨子必定是自己带过来的。饭后上了茶,因章蔓清年幼,单给她上了一碗薏米百合糖水。

    午后困顿,云山安排众人歇息。别业虽无女眷,但胜在房屋甚多,章节南一行三人歇在魏王书房西边两处小院,章节南和郭清一个院子,章蔓清一个院子。陈予望回自己院子歇着。

    章蔓清看李嬷嬷和春棠早就累得不行,赶紧躺下好让她们也得打个盹。这六岁多的身体也是撑不住,转瞬就睡着了。

    隔壁魏王书房里,郭清与郑以驰相邻而立,看着桌面一张广南舆图。图是郭清带过来的,他指着惠庆县说:

    “表哥你看,惠庆县与潮海相距近七百里,马车也要三天才能到,便是到广南府城也得一天半的路。潮海林家,三邑苏家、潘家,梅岭梁家、白家,都是鹿鸣书院捐款的大户,银子数量上不相上下。山长是林谦,海阳人,先皇开和十二年的举人,之后十载屡试不中,心灰意冷之下回到广南路。据说是潮海知州去请,林谦宣平七年再次落第后做了山长。”

    自从上次郭清让落日送来那份名单,郑以驰就知道他的外家,是无论如何要趟这趟浑水的了。虽然自小因着生母对镇国公心生芥蒂,此刻他们却是真心实意地帮。

    而他能靠的,也不过这个外家。

    “说说万永良。”

    “二叔说,万永良原本是挑出来做家将,为人勇猛却不冒进,颇有为将之才。开和十四年河东和利州军里所有郭家将领,全部散往各路驻军。祖父去世后,联络渐少。可万永良是兴远路人,三叔就任永清军后,暗地里查了万永良家眷,吃穿用度甚是普通,与一般农户并无不同。三叔便私下照顾,如今万永良的一个侄儿,还有表亲的小儿子,都入了三叔军中。”

    郭清一扫平日里的不拘小节,细致周密地回复郑以驰。随即,从怀中取出一物:

    “此为祖父军中所用将旗,唯有家将认得此物。”

    郑以驰接过这面巴掌大小的旗,打开一看,竟是分成两面,红底黑边,绣的篆书“郭”字一分为二,分别在两面旗上,合在一起又成了一个“郭”字,精巧异常。

    “此将旗一共五面,原为郭家军东、西、南、北部署各一面。郭家将分散殆尽后,三叔带了一面到永清军中,关西路通远军中刘永胜留有一面,淮南路天安军杨帆一面,父亲手上还有一面,表哥这里是第五面。”

    说是分散殆尽,这东西南北,也就是京东路的泰宁军中不曾安插人。郑以驰乜斜着眼,似有若无地哼了一声。

    郭清不以为意,论脸皮厚,郭清与他这个表哥不相上下,继续自顾自地说:

    “荆湖一路往南,武安军、平海军,乃至这万永良所在的清海军,原本章家的旧部居多。可忠国公似不曾上心,章皇后去后,就更不知道深浅了。万永良职位不高声名不显,便不曾伸手。至于京东路,那有燕王和陈贵妃呢。”

    郑以驰沉默不语,度着步。伸出了手,想缩回去可就难了。只怕镇国公一府,与他不是一条心。猛地停下脚步,回转身坚定地说:

    “先章皇后与我有半母之情,太子与我亲如兄弟。”

    郭清只觉忽有雷霆压顶,咚一声跪下:

    “父亲说了:‘镇国公满门,从无二心!’”

    说完磕了一头,继续:“天下承平三十余载,太子仁义有德,人人皆知。太子是官家亲手带大的,官家的雄韬伟略,太子定是要继续完成。若官家要留一个海清河晏的天下,镇国公府只求能抽身退步。”

    郑以驰捏着那面旗子,简直想甩他脸上,这是抽身退步?

    郭清也明白,便解释:“郭家若想进一步,当年便不会挑中淑妃送入宫中。”

    说完,瞄了眼郑以驰的脸色,这淑妃可是郑以驰的生母,是郑以驰多年来与郭府的心结。见郑以驰没说话,赶紧细说:

    “二叔说,从旁支里挑个庶女,是他的主意,少时自以为聪明玩弄心机,却害了无辜女子性命,愧疚至今,他的债,该由他还。二叔留心了这些年,有些眉目,会寻机会说与表哥。”

    郑以驰心里顿时惊涛骇浪,郭清这话,便是当年生母去得不明白确有隐情!这二叔还远在京城,只怕事情机密,不便递书信,连郭清递这几句话都担着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