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海风过后

    从前年王弥远示意私进此物，且要他们沿海送往明州，林花等人提着的一口气就从没放下过。市舶司提举虽只是从五品，广南路也不是没有比他大的官。一来他们靠不上，也不敢靠，二来这市舶司算是京城专委的，知州知府虽有协助之说，却无监管之权。

    想至此，林花明白大哥意思。这魏王，或许是他们的机会。她随即点了点头：

    “沈了了前日来信说，魏王府里有个叫赵修平的，常跑市舶司，也爱听曲儿，常往市井里钻。听着，像是极擅财货。我去瞧瞧这人。若是能靠上去……”

    林花说到此停了下来，满眼担忧地看了看大哥。高辛明白他意思，摆了摆手不以为意：“海上这些年，就是条走到黑的路，早晚而已。”

    林花眼睛酸了酸，硬声说：“是。若是能靠上去，怎么也给哥儿和姐儿寻条生路。”

    林花原定第二日就进城，因着飓风耽搁了两晚，第三日一早听说路通了，便动身赶往府城。码头那边，哪次飓风不是损失惨重，只不过大家有经验，不至太过慌张。

    而林花和施常不知的是，三佛齐商人的船不得卸货，好不容易疏通了躲进港湾，到底还是损失了近两船的货。原本海运就是凶险万分，十条船能有一半靠岸就不错了，这样到了地方却不得卸货卖货，这飓风简直就是对心急如焚的几个人火上浇油。

    施常又不在，伍船本就是船夫苦出身，十分心疼那些辛苦，便悄悄帮他们卸了船放进了货栈，只等林花那边能疏通公文好买卖。谁知道，这就埋下了祸根。

    那日风雨过后，燕洲涌水溢，魏王安排车马送章蔓清与哥哥还有郭清从陆路回的章府。几个主子不在，水虽然漫进了章府后院，府里倒还没乱。

    原来先生何言树知道本地飓风的厉害，风雨未起时，寻了周管事，周管事又叫了府里有头脸的管事嬷嬷，一通安排，贵重物件能往高处垒的都放高处，能拿走的让嬷嬷带着钥匙，或者锁进前院书房，或者锁进夫人屋里。丫头都避到了前院厢房，小厮们要么在门房要么在倒座房，众人无碍。

    三个小主子回来，府里依然井井有条。周管事在前院，章蘩沚的常嬷嬷今日没跟去，就在后院，各自统总着清点损失的物品。章蔓清收拾妥当，到了母亲白氏院里时，各嬷嬷丫头已经等着回话。章节南和郭清各自带着小厮，一个去寻白氏和章蘩沚，一个去旁边府衙寻章柏流。

    章节南才到路口，便看到章府徽记的马车回来，果然是母亲和妹妹。风雨虽惧，白氏一族在岭南已久，不是没见过，何况今日去的又是白氏自家的安仁堂，一切自然妥当。白氏听儿子说章蔓清和郭清都已回府，放下心来。

    众人回到府里，郭清也回来了，说飓风怕是损了不少沿海村镇，章柏流忙得不可开交，还让白氏帮忙筹集协调药物。白氏听了，立刻起身去了章柏流的书房。此后几个月，章府的日常逐渐都统领在章蔓清这里了，只偶尔问问母亲。好在府里主子不多，事情算不上太繁杂，白氏原本就已经理得十分妥帖，章蔓清跟着惯例，尚能应付。

    章蔓清又开始了上午与大哥和郭清跟着先生读书，下午带着妹妹章蘩沚听各管事嬷嬷回事。离上次去魏王别业已月余，已是小暑，府里每日都备了消暑的绿豆莲子，或是薏米百合。

    这日休学，章蔓清又和哥哥到了府后门边的燕洲涌，一边小口嘬着糖水，一边享受难得的片刻清凉。今日那船娘早早来过，依然是郭清的小厮落日交接的。

    章蔓清看看矮几上的水果，倒没什么特别，乜斜着看了眼每隔一会儿眼睛瞄向后门的郭清，明显在等什么。章蔓清似有若无地哂笑了一下，这只狐狸明明能藏尾巴却不藏，这事肯定和自己还有大哥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