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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如臂使指

    万永良第一次见魏王长史谢宏道的时候,听见对方姓谢,便问:“长史可是陈州淮阳谢氏?”

    谢宏道一眼就认出了万永良,谦虚中透着恭敬:“确是同一宗,只不过,我这一支早已迁至贝州。”

    “哦?贝州,军中指挥使谢梓坚亦是贝州人氏。”

    “万指挥使好眼力!谢梓坚确实是我同宗同支的侄儿。读书上头少些天赋,求了永清军郭指挥使郭乘骥,谋个出身。”[1]

    谢宏道一边夸赞,一边谦让,从始至终,那份恭敬让万永良有些莫名其妙。

    入了七月,二人见了数次,渐渐熟络。

    一次看完军械簿籍,万永良习惯性甩甩胳膊,左手捏着右肩按了按。

    谢宏道笑问:“万指挥使右肩可是有旧疾?”

    万永良一愣,他右肩习惯脱臼,镇国公知道,郭清知道,可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需要告诉长史?

    “旧疾谈不上,不过容易脱臼。从荆湖到广南,湿热了这些年,怕是更严重了些。”

    谢宏道笑道:“万指挥使的拳脚功夫了的,我少时随家父去给老镇国公磕头,见过万指挥使打擂台。”

    万永良瞬间明白谢宏道的恭敬哪儿来的。若谢宏道的父亲也是镇国公府出身,即便他现在是魏王长史,万永良也能算得上他叔父辈。

    二人自然亲近不少。

    “镇国公一门三子,真是得天独厚!”万永良不禁感慨。

    谢宏道笑着点头:“谁说不是呢。”

    怕是早在魏王还在京城,镇国公已经布下了各路棋子。

    中秋节当日,万永良一向体恤下属,节庆都自个儿留守军营,让其余将领休息团圆。

    万永良早早得了谢宏道的消息,今日,事情有些多。他一早在十千脚店吃好,可刚走进军营不久,白禹明找到他。

    自白禹鸣到清海军,底下的人一个没动过。对于潘智谦他们,态度也是不远不近中规中矩。他是万永良不轻举妄动的原因之一。

    开国四国公,谁知道哪家什么打算。何况从闽浙往南,按说应是忠国公的地盘。他一动,谁知道牵着哪条机引。

    待到见过郭清和魏王,万永良大概知道,至少广南府里那个忠国公府的二老爷,章知州章柏流,是友非敌。于是白禹明那里,潘智谦等试了几次。可他仍然一触即退。

    不得王爷明示,万永良不敢等闲视之。国公府,几房几支,旁系姻亲,各有心思。各家有各家的难处。

    今日白禹鸣寻他,颇有些意外。

    “万指挥使,今日佳节,瞧着您也没回家,给您送两盒自家做的团圆饼。”

    今日诸多安排,谢宏道都与他商议好了。白禹鸣的突然亲热,生生让万永良汗毛竖起。

    战场上,老兵不死,那是场场拼杀攒下来的警觉。本能的,万永良觉得要出大事。

    进了万永良的指挥所,白禹鸣见无人,脸上一片肃穆:“万指挥使这里说话可方便?”

    万永良身边只有一个老仆信伯,自幼跟着他。其他杂事都是杨姨娘打理。今日在指挥所,杨姨娘自然不在。

    万永良便让信伯在门口守着。

    “白指挥使何事?”

    “昨夜,不,今晨城门开后,章知州身边的俞师爷,遣人告诉我,章知州昨夜遇刺。”

    白禹鸣一边缕着思绪,一边继续道:“俞师爷说,章家大爷已与王爷联手,想找出背后的人。”

    万永良先是一窒,后是惊心,公然残害朝廷大员,这是下决心反了吗?

    “章府那边,可需要人手?”

    万永良第一反应,是先护章家周全。白禹鸣立刻明白他的善意,略一沉吟:“应已妥当。章家,白家,都有些人。”

    白禹鸣话说地模糊,万永良却心底清明。白家在广南路经营数十年,杂途上没有人那就是笑话。

    ”何况,还有镇国公的郭少爷。”

    白禹鸣又加了句,说完,扫了一眼万永良。郭清能用上万永良,那他手里的人,肯定不止万永良。

    “万指挥使应已猜到,我来清海军其实是章知州的意思。只是,先前不知王爷意思,不敢贸然突进。俞师爷说,镇国公郭少爷,已告知万指挥使与高辛等人所谋之事。”

    白禹鸣顿了顿,看万永良脸色并无变化,看来确实如此。

    “今时不同往日,章知州这一难,多少是因少了防备。”

    听白禹鸣的话,万永良心下有些怆然。他们每一个,已成了别人的眼中钉绊脚石。

    他自己镇国公出身,也就算了,站不站队,他额头都刻着镇国公府。可潘智谦,媳妇刚生了个闺女。谢宏道的侄儿,媳妇过门没多久,正说着啥时候跟过来……

    这一场事,须尽全力毕其功!

    “章知州现今如何?”万永良将思绪拉回来关切地问。

    “不知。”白禹鸣亦不无难过地答:“郭二爷吩咐高辛去查,若万指挥使这里有什么发现……”

    “明白,”万永良接过话头,高辛那边一向与他联络较多:“只怕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白禹鸣也有些萎顿:“这广南路,盘根错节,就我那营里,听名字都似父子兄弟的不计其数!”

    听着白禹鸣跑题的牢骚,万永良心里明白他的困顿。白家算是全族依附于忠国公,如今章知州却在这广南路上,他们白家起家之地,生死未卜。

    “今日仓库出酒,白指挥使可能帮忙?”万永良这一问,不过想让白禹鸣有些事做。干等最急人。

    白禹鸣听见就来了兴致:“酒库一开,黄金万两。万指挥使,这项收益,动的可是军中诸人的钱袋子。”

    万永良如何不知,不患寡而患不均。若利益均沾,可以达成空前的团结。他若只想揭这一项贪腐,那真是与直接撞南墙无异。

    “出酒也就罢了,只怕出的不一定是酒。”

    白禹鸣双眼发光。万永良笑了,这双眸子,夜里肯定看得清楚,便说:“你是广南府地人,夜里你与潘智谦一起去看看。潘智谦毛毛糙糙的,又听不懂本地土话。”

    白禹鸣心思转了又转。这些日子他瞧着,万永良估计是在找哪儿能截出几笔银子,好让王爷建那个望舶巡检司。

    可这酒,若不是为着那百三的税前,还能有什么?酒库可挨着军械库呢!

    看见白禹鸣眼里蹦出的光,万永良竟有些欣慰。荆广路熬了这些年,也就这一两年,他终于有可信之人,可用之才。一个指挥使,有什么比如臂使指更让人愉快的!

    [1]指挥使大致从上往下分厢指挥使,都指挥使,还有营一级的指挥使。为着方便,只简称指挥使。架空历史,考据党勿喷。你说的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