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出山

    目送着两人缓缓下山后，洛竹紧紧握着珞一的手，守在院门边，久久不愿回屋内。

    也不知算不算不欢而散。

    眼见着两人彻底走远，身影隐没在林间，洛竹这才缓缓回首，目光平静的径直注视着珞一。

    而越是这般被师父平静的注视着，珞一便越是觉得压力山大，纵使刻意去克制，目光都会不自觉间发生躲闪。

    “你个小家伙，今日之后，为师还真得对你刮目相看。”

    只不过，珞一并不知道，师父是在夸自己，还是在骂自己，究竟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珞一越是这般去仔细思考，便越是心虚、越是不安。她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自己总是不能拒绝地心安理得。

    “走吧，回屋。”

    珞一却迟迟没有迈开脚步。

    “师父，您……觉得我做错了么？”

    洛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目光放得极远极远：“就在此时，除了脚下的这一方土地外，四域说不定还有某个角落的一方百姓，同样在忍饥挨饿。只要征伐不断，苦难便永不停息，然天行有常，世间之事，哪有那么多是非对错，世人不过皆是在求一份心安而已。

    此国灭亡，被大国兼并，不过早晚之事，待得百千年后，又会分裂为诸多小国，分分合合，轮回不止，四域皆如此，亘古不变。一切生灵唯有追寻大道，方能跳出这无穷无尽的轮回。

    只不过，在此地这次生死轮回之中，不知又有多少生灵，得承受血肉分离之痛，阴阳相隔之苦……”

    “师父，您觉得我应该去帮他们么？”珞一眼中满是迷茫。

    “为师不做任何表态，既寻此道，便早已不再过问凡间之事。对任何一个国家而言，一名玉衡阶以上的修行者亲自下场，都将是毁灭性的打击。谁又能保证，自己所行之事，便一定符合天道？还不如从最初的源头便进行约束，不念、不望、不为。

    若珞一你非要为师做出建议不可，为师也并非全无看法。

    珞一你本就为此间之人，此刻在遭受劫难的，是你的同族、同胞，而隔岸观火，实乃不义之举。”

    “可那小子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笨死他得了！跟着他，也未见得就能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洛竹却轻轻抚了抚珞一的发顶：“这不更加印证了你的同族们需要你么，既然如此，珞一为何不自己造个好主公呢？”

    洛竹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如同在干涸的大地上，撕开了一道沟通天地的口子，清冽的地下泉水如井喷般汩汩而出。

    “弟子多谢师父指点迷津！”

    “去吧，记得早些回来。”洛竹大手一挥，望着珞一乘剑飞速追逐而去的背影，欣慰的笑了笑。

    ……

    山脚下，两道灰头土脸的身影从密林中穿出，落在一块空地上短暂歇息，如同被人夺走了魂魄一般。

    “我早就说，不过一面之缘，非亲非故，还是咱们冒犯她们！她肯定不会出山的！”

    叶长庚颓唐的靠在一旁的巨石上哀声载道，一边清理着钩在长袍上的苍耳。

    “倘若真是如此，那日仙人她又为何要手下留情？为何要刻意留下信物？”

    萧珩双手仍旧宝贝似的捧着那块护心镜，上方仍旧泛着一丝荧光，如溺死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如冻毙之人掌心的最后一缕火柴。

    “你傻啊！白来的工具人可供差遣，谁不乐意呢？也就你愿意被人当傻子一般逗！还被个黄毛丫头劈头盖脸一顿训！也就我这傻子愿意跟着你这傻子！”

    叶长庚语气极冲，将怨气全都撒到了袍子上的苍耳球当中。

    萧珩似是自嘲的笑了笑。

    见这他这极度窝囊样子，叶长庚很想很想一拳直接打上去，可心底一软，嘴上还是收了收功力。

    如不是行至山穷水尽，谁又愿意当着这愿打愿挨的傻子……

    “喂喂！你们两位傻子。”

    就在这时，上方的林叶间，忽而吹拂起一阵清风，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一柄长剑缓缓降下，少女侧坐于其上，双腿活泼的摇着，一脸打趣的看着两人，银铃般的声音传来：

    “你可愿，赠吾一间居室，两张炊饼，三名随从，四季收留我这名居于山中，无家可归的弱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