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相思经流年不忘 » 第三十一章 穿白袍的--庸医

第三十一章 穿白袍的--庸医

    乔青楚感觉床垫向下一陷,有人在身侧躺下来,将手臂环在她腰间,鼻端便闻到她熟悉的草木香,混合着些微的啤酒味道。

    徐择飞将脸孔埋在她颈窝,深深嗅着她身上的玫瑰花香。

    一颗泪珠滑落下来。

    “怎么了?”

    乔青楚有些吃惊。

    冰凉的;泪珠顺着她颈窝流到胸前。

    “没什么。”

    徐择飞略带鼻音的声音闷声传出来。

    没什么,只是,有些心疼你。

    “你又喝酒了?”

    “嗯,一点点。”

    “所以。。便醉了?”

    瞧这孩子虚的。

    一定是平时拍戏练舞,没有注意保养好身体。

    “快回去睡吧,睡得太晚,身体便更不好了。”

    唉,怪不得平时那么爱流汗,啧啧,小小年纪,真是可怜。

    徐择飞身体突然僵了僵。

    “你说。。什么?”

    更,不好,她说他身体不好,还说了更。。

    难道在她心里他身体不好,并且需要更来加强语气了吗。

    怎么,虚到连话都听不太青楚吗?

    乔青楚略一沉吟,影响听力,还盗汗,嗯。。八成是肾虚。

    “我说。。唔。。”

    趁着乔青楚嘴唇半开的时候便吻了上去,唇舌纠缠,气息交织,攻略城池。

    周身的温度随着鼻唇之间的灼热气息逐渐升腾而起,蓬勃青草气息混合着玫瑰香气,也不知吻了多久,乔青楚勉强从疾风骤雨里挣出头来,堪堪换了一口气。

    身子滚烫,脸上也是滚烫。

    “青楚。。”徐择飞喃喃的唤了一声。

    “嗯。。”乔青楚便低低的应一句。

    “我爱你。。”

    我知道。

    “青楚。。“

    徐择飞又唤了一声。

    “我在。。”

    乔青楚便再应一句。

    “对不起。。”

    乔青楚,对不起,我应该早一些出现,应该早一些再遇到你,应该将你牢牢的护在怀里,应该死死的将你保护好。不应该让你独自去承受那样的折磨,无助,诋毁,孤独。

    他应该再不让她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他应该让她与自己长长久久的在一起,许她一个光彩明亮的未来,他应该拒绝那个提议,或者说,命令。。

    乔青楚,真的,真的,对不起。。

    傻瓜。

    乔青楚听着他细微而均匀的呼吸音,在黑暗里淡淡的微笑。

    对不起,这一年来,没有人对她说这三个字,周明光没有,他妈妈没有,医院没有,那些医闹的患者家属也没有,倒是她自己,这一年里,每一个清醒着的夜晚,都要满身冷汗的从噩梦里惊醒,然后蜷缩在角落,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对不起。

    可如今,这个傻孩子,怎么会轮到他来跟自己讲对不起。

    门外,两只耳朵贴在门外,一上一下,悄悄地移动着位置,试图将门内的声音听得更见清晰。

    “你听得到什么么?”

    任宇蹲的位置低,抬起头压低声音轻轻问。

    “听个鬼。你想听到什么声音?”

    呻吟声,欢爱声,还是叫床声?

    蒋小荷没有好气的白他一眼。

    “不应该啊。。”

    任宇一边自语般念叨着一边又换了个位置。

    “无聊。”蒋小荷嗤声道,在任宇揶揄的眼光中立刻意识到自己也在做着自己口中无聊的事情,于是立刻一下子从门边弹开。

    她抱着肩膀,“这下怎么办。”

    她的房间被掠夺了。

    “不然。。你跟我一张床将就将就?”任宇坏笑着凑近蒋小荷,“没关系,我不嫌弃你。”

    “好啊。”

    蒋小荷拉起一抹冷笑,眼神变得阴森森,冷飕飕的说道,“正好这一夜的时间够我好好给你讲一讲我从业这十二年来见过的所有科学解释不通的灵异事件。”

    她一边说一边朝着脸色大变的任宇一步一步的慢慢逼过去。

    “话说。。”

    乔青楚大睁着两眼,遥遥从黑暗中望出去,望向屋顶,耳边是徐择飞安稳的呼吸声,他手臂牢牢环在自己腰上。

    似乎,从他第一次与自己醉酒后睡在一起,便一直喜欢保持这一个姿势。

    那是去年的七月二十一号的晚上八点,乔青楚记得清清楚楚,她刚刚手术回来,几十斤的铅衣穿在身上几个小时,压得她全身都酸乏得厉害,夏日里闷热,她头发里面都是汗珠,一身的湿黏。

    替她顶岗的医生打过招呼后匆匆的走了,她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抚着后颈,电脑上的时间刚好八点,她还有漫长的一夜,准备开始写写病志。

    何小洁端着杯子走进来,瓷白的杯子上面印着两只兔子的图案,“乔乔姐,今天累坏了吧,手术连夜班,明早九点还有一个院会吧,真是够你熬得了。”

    “呵,还好还好,你姐姐我还扛得住。”

    乔青楚点开自己其中一个患者的病志页面,突然想到,“小洁,你上班前吃饭了没,给你点一份餐吧。”

    “不用了乔乔姐,”

    何小洁接满水后笑得幸福里面略微有些羞涩,“吃过了,我现在不能随便吃外面的东西,祥子说外卖油大,调味料太重。”

    “噢。。你老公还真是心疼你。”

    乔青楚打趣她,忽而又有些疑惑,“可是我们不是一直这样吃过来的?”

    她有时四十八小时都泡在医院里,餐餐外卖,大家就是这样吃过来的,怎么突然就油大调味重了。

    “嗯。。我怀孕了,两个多月了,昨天刚刚检查出来呢。。”

    “真的?”

    乔青楚惊喜的从她那摞病志里面抬起头,何小洁小她两岁,气虚体弱加上常年夜班作息不规律,熬夜伤精魄心血,结婚多少年才成功怀孕,乔青楚由衷替她高兴。

    “你真的怀孕了?”

    “是啊姐,我今天上午已经与护士长申请了,上完这套夜班我就不倒班了,想休假修养一段时间,以后大概你和圆圆一起对班了。”

    “姐,”何小洁轻抚着小腹,笑得略带羞怯和希翼,“姐,你说会是个女儿么,我和我家祥子都希望会是个和你家妹妹一样漂亮懂事又乖巧的女孩儿。”

    懂事又乖巧,嗯,有的时候是,但是有点时候又皮得要命。

    就连妹妹这个小名儿都是她自己给自己取的,她说她要做妹妹,未来希望妈妈再给她生一个哥哥。

    “会的,“乔青楚笑得露出颊边梨涡,“我们都会达成所愿的。”

    “11-2床呼叫,11-2床呼叫—”

    呼叫器划破宁静,走廊里面响起歇斯底里般的呼喊,“大夫—大夫—”

    乔青楚与何小洁对视一眼,立即冲出门去。

    家属在老人窗前围成一圈,七手八脚的搬弄着老人,胡乱叫喊着。

    “请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何小洁费力的将家属清离床旁,拉开这个那个又围了上去。

    七嘴八舌的叫“爸—”“爸—你醒醒—”

    心脏的有效抢救时间只有四分钟。

    “让开—”

    乔青楚看着监护屏上面不规则的波群,一把拽过除颤仪,厉声喝道,“都出去,你们不要耽误抢救时机,立即除颤,非同步电复律200焦,家属立刻让开,否则会误伤。”

    听到自己会被误伤,一大家子男女悻悻退了出去,围在门外探头探脑。

    涂上耦合剂,充电完毕,乔青楚低声喝道,“离开床旁。。”

    双手加压将电压版按在老人胸前放电,没有反应。。

    “再一次,充电,离开床旁—放电--”

    依旧没有反应。。

    “小洁,肾上腺素一毫克静脉推注。”

    “是,肾上腺素一毫克静脉推注。”

    何小洁大声重复一遍后迅速抽出药品给老人用了进去。

    仍然没有反应。

    乔青楚固执的跪在床边一起一落地挤压着胸骨进行心肺复苏,老人身体已经逐渐冰冷僵硬,满身上下一层冰冷粘腻的冷汗。

    不行,不可以,不可以死--

    床头的监护仪发出“嘀—“的尖长锐利的警报音,一切生命指征都已经显示不出,心律位置上那一条直线已经在宣告着患者临床死亡。

    乔青楚停下手,慢慢直起腰来,看了看屏幕上的时间,九点二十八分,默默走了出去。

    七八个男女围着乔青楚,面面相觑,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站在乔青楚最面前的一个男人,五十岁左右,理着一头精短粗硬的平头,其中参杂着不少白发,凸凹不平的皮肤上两只大眼瞪得滚圆,直愣愣地听着乔青楚说完话。

    他眨了眨眼睛,“你说,我爹—没了—“

    他身旁一个矮小的瘦骨伶仃的女人,精明的迅速转着三角眼睛,伸出枯干的指节粗大的手来悄悄拽了那男人衣服一下,“那房子老爷子还没有交待明白。。”

    那男人似乎一下子缓过了神,一把扯住乔青楚领口,“你说,我老爹好好的怎么就死没了?你是咋给我爹弄死了?你给我说,你什么意思?”

    他身后的每一个人好像一下子触动了某根神经,呼啦啦围上来,个个争先恐后的伸出手。

    “放屁,我爷爷怎么会死。。”

    “是不是你给我们老爷子弄死了,你给他用了什么药?啊,怪不得你刚才让我们都出去,好方便你们祸害老爷子是吗。。”

    “你这个狗屁不如的大夫,你这个庸医,你草菅人命—”

    乔青楚摇摇晃晃地被他们拉来拽去,脖子上一阵疼痛,不知道被谁划破了道口子。

    这一群人只顾着鬣狗般撕扯着乔青楚,却没有一个人想起最后去瞻仰老人遗容。

    “请你们冷静一些。。”

    何小洁正忙着通知保安和总值班的领导,见状忙抢上前来试图来开他们。

    “你不要过来—”

    从缝隙间看到何小洁,乔青楚急着喊,谁料何小洁被人一脚踹倒,“呀”的一声捂着肚子倒在地上。

    “小洁—”

    眼见那个踹倒何小洁的男人直奔着她过去,乔青楚试图拨开人群冲过去,然而不过是面上又徒劳的挨上几记巴掌,这些人干惯了粗活,又粗糙又僵硬的手掌打在脸上更是格外的疼。

    “请你们听我解释—”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眼见何小洁被那男人压在地上拳打脚踢,乔青楚猛地推开面前的女人冲过去,将那男人格开。

    黑暗里乔青楚悠长的叹了口气。

    恨吗?

    恨。

    可是当时最令她愤恨的却不是那群蛮不讲理的浑人,而是自己满心热爱的白袍。

    因为这一袭白袍加身,这个职业便神圣及神化,便被赋予了多少期许与责任,便要承担多少风险与压力,肩负了多少人的生命和误解。

    便又有多少东西被制约。

    倘若是她没有穿着这一袭白衣,那么她是不是也可以反抗,可以还击,可以不要那样受制于人,可以保护自己和何小洁周全。

    那天何小洁是因为保护自己才冲过来的。

    鼻息里面全身蓬勃朝气的草木香,似乎是一股檀木与雪松混合的味道,再参杂了一丝麝香或者香草,这是徐择飞的味道,他身体散发出来的味道。

    可是那一天,她的鼻端闻到的,全部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还有一股肮脏恶臭的,腐败的人性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