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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大结局

    这时节,能用来酿酒的东西有很多。

    青梅,桑椹,还有荷花,以及园里的百样新鲜花卉。

    交浅之时,便知他无酒不欢,后来来往多了,体会到他过得有多苦,关于贪酒的厌恶,反倒淡了。

    不光淡了,还开始主动酿很多的酒,仿佛那时起,便知道将来会有人将她亲手酿下的佳酿一坛坛喝光似的。

    只不过,预感不曾落空,喝酒的人却一直没醒来。

    一定会醒来的,正如钟相所言,多亏离开魙境时他倾空了丹海里的修为,体内空空如也,正好是最佳的器,才能乘下大部分的山神之力。

    虽然一直没醒,也不知何时会醒,但他还活着。

    胡子每日覆盖脸庞,青丝越来越长,指甲生长得奇快,甚至从脉搏到心跳,都与平常无异。

    以致于她更愿意相信,他不是昏迷,而是魂游到了他处。

    或许是在西方的三途河尽头徘徊,也许是伫足于罗浮山的秀丽,那时许下的心愿,他独自一人先上了路,等将一切美景看遍,再醒来和她一一说道。

    于是只能等,还会等,等到何时他玩心倦了,想起她来,到时再缓缓归矣便是。

    陌上花开,指日可待。

    “教习,”有常从外头跑了进来,一脸高兴地说:“昨日烧的那批东西我全部取出来了,有好几样成色都很不差。”

    黄鞠尘放下手里的刻刀,立马跟他走了出去。

    小萝卜甩着肚子跟在她身后。

    小家伙仗宠贪吃,吃得越来越胖,肚皮几乎快要磨到地面,走起路来摇摇摆摆,十分可笑。

    她不光将小萝卜照看得很好,还有走哪带哪的辟邪芝,早在今年开春时就苏醒了过来。

    开口第一句,便没头没尾地称她“娘亲”,害她又恼又羞,立马更正它道:“不许这样叫我,否则我吃了你!叫我……叫我嫂嫂!”

    “娘……”

    “嫂嫂!”

    可是好不容易才别过来的。

    她似乎已经没了以前的记忆,也想不起过去的名字,可奇怪的是,仍然喜欢年蘸月。

    每一夜,都非要趴在他胸口上,才能睡踏实。

    年蘸月也不介意——也许介意,可谁让他不早点醒过来说呢!

    黄鞠尘从未赶过她,甚至求之不得。辟邪芝是难得的灵物,被她认定的主人,往往都能辟邪趋吉。

    在她绕到后院去观望那批新烧的陶件时,小辟邪芝也跟了出来。

    有常将东西全一字排开,摆在一旁的长案上,她凑到桌前,细细拿起来端详了一番,有几件的成色真心不差,有几件却坏得十分可惜。

    捡出两个酒盏,她分派道:“包好了,给严助教拿去。”

    有常笑嘻嘻地点点头。

    “其他的放进库里,来日谁再上门来要,只管赠出,不必来问。”

    “一个都不留吗?”有常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黄鞠尘摇摇头,“能看的,就只有这两个盏子,其他的既好,也不好,谁看得上谁便留下吧。”

    有常不再多说什么。

    黄教习的性子,经过这两年的相处,他已经摸得一清二楚,但凡是她看得上的东西,哪怕只是一根不起眼的刻刀,谁碰都不行,看不上的东西,就算价值连城,她都不会多看一眼。

    交代完后,抱着小辟邪芝掉首回屋,多走几步,乍然觉察到一分异样。

    一低头,小萝卜不见了。

    以双足为中心,目及范围成圈的扩散,找了许久,却怎么都没找出它的影子。

    也许是先回房了?

    虽然这种情况不多见,但也不是没发生过。

    凭着作罢的心情,正要抬脚离开,小辟邪芝却跳开了。几步之遥,猛然回首,望着她说:“嫂嫂快来。”

    难道……她心有预感,或许是小萝卜出事了?

    就冲着这两年的朝夕相处,她也不能不顾,匆匆一路跟随,却来到了之前捡到小萝卜的那片萝卜田里。

    放眼望去,翠绿的萝卜叶田田相连,就连风拂面,都是特殊的萝卜香气。

    小辟邪芝又跳回了她的肩头。

    “小萝卜!”她轻轻唤了一声。

    紧接着,田拢边的蒹葭丛中,一道身影迤迤走出来。

    在带着萝卜味的风中,她蓦然一怔。

    仍是那眉那眼,那副好看的面孔,再多看一百年也不会厌倦。

    淋着光,他冲她微微一笑。

    四周除了多出一个他,还多出一些细小的嗷嗷之声。

    一埋头。

    才发现,原来小萝卜不是变胖,而是当娘亲了。

    刚刚生产完,耗去不少力气,它把头埋在叶荫下面,肚皮上下波动,一个劲儿地喘着粗气,看见黄鞠尘来,也没多余的力气示好,只是呜呜了两声,她听到,眼泪落了下来。

    谁能想到呢?

    足足沉睡了两年才醒来的人,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找心上最挂念的那个人,反倒是跑到萝卜地里来当接生婆。

    足足盼了两年殷殷等了两年的人,没为突然醒来终于醒来还好醒来的人落泪,眼泪倒是留给了一头微不足道的雪猁。

    “它一定是在这附近出生的,才会回到这里产子,不得不说,动物的记性真是好得出奇。”年蘸月轻声说。

    她没有答复,主动拿住他的右腕,为他搭起脉象,半盏茶后,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很好,恭喜你,虽然为时两年之久,但山神之力已经和你的身体融合得天衣无缝了。”

    他翻手牵住了她,眼中的温柔与感激已无法复加,“这样一来,岂不是能长寿一些?”

    她笑里却有苦意,“岂止是一些,不过……这件事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我差就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你这辈子都……”

    “我若是一辈子不醒,你便守我一辈子?”

    她点点头,一脸真恳,“嗯,约好的嘛,我从不食言。”

    他不再多说什么,伸出手来,轻轻揽她入怀。

    “我到底睡了多久?”

    “严珏都已经纳侧室了,严秋泓听说也正在议亲。”

    “是吗?”

    “严珏是助教了,严秋泓是秦城王了。”

    “是吗?”

    “小辟邪芝重新苏醒了,白萝卜都当娘亲了。”

    “是吗?”

    “年蘸月,我好想你。”

    “鞠尘。”

    “嗯?”

    一埋头,天地无声,他终于得偿所愿,吻到了自命不凡的黄鞠尘。

    而她轻轻颤抖着,为他积攒多年的泪,静静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