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不知所措
“怎么了庆国，机器昨天不是都试好了吗？”
郑小燕上前两步，站到了李庆国身边盯着机子，然后往右边看了看此时正蹲着翻书包的李庆生。
此时大厅里的话筒声突然消失，传来了熟悉的闭场音乐。
郑小燕连忙又走到门口看了看里面大厅内情况，和李峰对望了一眼后，回头看了看李两兄弟。此时她清晰看到了两兄弟身上的伤，大概猜到了怎么一回事。
“不着急，庆国，慢慢弄，还有些时间。是不是没电了，这里有插头！”
郑小燕不慌不忙地说完，把桌子下面的插线板拿到两人面前。
“就是开不了机！”李庆生着急地说着，无辜的眼神裸露着彻底的无助。
一旁地李庆国不断地按着开关，开了半天还是没有开起来，他心里清楚，多半是刚刚机器摔出了问题，外面虽没摔坏，里面线路可能摔坏了。
此时，李庆生刚从包里找到POS机器的充电器，李庆国立刻停下手上的尝试，眼神聚焦到了李庆生手上，无比渴望地看着弟弟。
李庆生先是把机器一边的插口和充电线连接好，把机器和线放到胶凳上，准备插电时，发现插电板的线有些短。一旁的李庆国连忙把手中的机器直接放到地上，左手接过插线板，右手把插电板的线往自己这边轻轻地扯了一下。
郑小燕见势，连忙让坐在电脑前的两个工作人员起身，亲自把地上杂乱的电线弄了弄，终于插线板的线长了一截，但地上不远处的电脑线、话筒线等还是一团糊。
眼看大哥准备把插线板放到胶凳上，李庆生连忙拿起充电器的插电头腾出位置。等李庆国放好后，李庆生拿起充电线的插电头，往插线板上一插。这五座的插线板很新，一看就是新买不久，上面还插着两台笔记本电脑的电源头。李庆生试了好几个孔都没插进去。
李庆国看着彻底急了，连忙用右手从李庆生手上抢过充电头，左手滋溜地拿起插线板，准备自己亲自弄。李庆生乘势拿起机器。李庆国在反复揉捏了五秒后，终于插了进去。众人也立即把目光都转向李庆生手中的机器上。
试了几次，屏幕没有亮。
再试了几次，黑色的屏幕上依旧只能看到李庆国自己的焦虑的神情。
紧接着，李庆国拿起地上的另外一台机器，换了插孔后又试了起来，试了半天还是没亮。接着他又一个人把机器和充电器都单独拿着，转身四处找了下插座，在房间里来回转了1圈，终于看到沙发旁还有一个电源插座，直接打算小跑上去。而在跑过去时，李庆国脚上绊到了之前插线板的一团电源线，刚一走，差点把一旁桌子上的电脑给拽到地上，人也差点摔倒，还好坐电脑前的两人反应快扶了下电脑，李庆生和郑小燕见状赶忙扶了扶李庆国。
没有摔倒，似乎用尽了李庆国最后一丝运气，他插上电源，机器还是没有反应。
就这样，李庆国继续反复试着机器，从没有过的失望涌上心头，从头上到脚底，整个人散发着绝望的气息，加上头发被风吹得凌乱，腿上、手上又有伤。像一只受伤的野兔，躲在野草窝里，不停地舔着自己的伤口。
郑小燕看到李庆国脸上的样子，此时已开始按捺不住，直接从李庆生手中抢过一台机器，反复按着开关。昨天在李庆国家里，她已经学会如何使用，按了几下也无果后，他大声地看着机器说道，
“这个不是充电的吗！你插什么电！电昨天看还是满的。你怎么给我保证的！怎么会出现这种问题！”
李庆国和李庆生都没有说话。
郑小燕试了几下，还是开不了机，最后把机器扔回给了李庆生怀里，嘴里低声念叨着什么，然后看着一旁的李庆国。
此时李庆国眼里泛着微弱地泪光，依然在努力尝试，这会儿，他打算拆开机器背后的电池，但发现需要螺丝刀，最终只能坐在地上看着机器发呆。
李庆生接过机器，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才发现，电脑屏幕也已碎了，屏幕中间有一处明显的裂痕，扫码盒拿出来，下面塑胶底座已经松掉，里面的电路板直接摔到了地上。
“庆国，到底怎么了！”
李庆国如同小孩子受委屈了一般，
“早上还行的！出发前我们还试过了！”说完，李的一颗眼泪掉了下来，落到了黑色屏幕上，慢慢从上滑到下。
“马上需要收钱了，你说怎么办吧！”
郑小燕有些不耐烦了，双手叉着腰。李庆国什么也没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旁李庆生则急忙用微信联系邓逸飞，几秒钟没回，又给邓打起了电话，由于音控室这边信号不好加上会场声音有些大，于是急忙拿着一台机器跑到走廊上跟邓接起了视频。
郑小燕看着机器一直黑屏，眼看靠李庆国这边是不行了，此时多说也毫无帮助，她很清楚李庆国大概是怎样一个人，尤其在此刻，眼里的泪水一滴一滴滑落，滴到了他自己受伤的右膝盖上。
见此景，郑小燕怒火无奈地消了。
此刻正厅内的讲解活动早已结束，会场全是喧闹的沟通声音。郑没有再理两兄弟，而是直接走到活动会场里，走向李峰所坐的位置。
已经接受现实的李庆国，头脑渐渐清醒，被之前门口的短发女子扶着坐回到一旁沙发上，眼睛里已没有泪水，右手依然拿着一台机器。此刻他明白，既然没法做，也一定要给郑一个交代，一抬头，看到门外的郑小燕刚走到了李峰的身边。
此刻，李庆国内心无比害怕，害怕看到李峰的脸会突然一绷，但他还是想看。不过，让他十分意外地是，似乎在郑说完情况以后，李峰的神态并没有多大变化，表情里没有愤怒没有失望，甚至没有丝毫的意外。他一直盯着两人说话，眼神一刻也没离开。半分钟后，李峰突然眼角一歪往这边看了看。两人刚好对视了一眼。
发现李峰在看自己后，李庆国连忙转移视线，看了一眼坐在李峰右边的短发男子，然后迅速低头，继续拿起手上的机器来回按着。
李峰也只是盯了李庆国一眼，并没有一直看着他，在跟郑小燕说了几句后，他起身往正厅的另一边走了去。说完郑小燕回头往音控室又走了过来。
李庆国看到此时郑的脸上，相比之前着急、发怒的神情，已经缓和了许多。不过，郑小燕走到一半，又返回去了，去了和李峰一样的一个方向，往主席台另一边的收款区走去。
事实上，这次招商活动，郑小燕夫妻俩是想把全部款项，转到两人自己新注册的公司上，但由于时间仓促来不及准备收款工具，因而才找李庆国帮忙。刚刚郑小燕才知道，原来李峰早已准备后手，并没有把希望全部押在李庆国身上，前几天另外联系了北山县本地的一家公司以及一家银行做了二手准备。此外，李峰刚才告诉她，会场主持人小田做了调整，今天现场刷卡付钱的人不会太多，给销售们没有留下太多压单的调价空间，现场估计最多收款只有五六十万，有意向的客户他们会再组织一次“闭门活动”。
尽管事情基本解决了，但此时的郑小燕，并没打算把这些告诉李庆国，说了反而会刺激他，不如不说。郑小燕没想到李庆国今天会发生意外，事情居然会如此凑巧，前几天有人电话联系过她，让其不要跟李庆国合作。当时郑小燕现场就拒绝了，对方没有说原因，而且，她发现老公李峰也有些不对，从表情来看，似乎知道这事儿。
郑小燕渴望能帮到李庆国，但此刻的她也无能为力。
20分钟过去了，音控室就剩下李庆生还在弄机器，他把能拆的塑料盖都给拆了，旁边的李庆国眼泪早已干净，虽两眼无光但却恢复了正常神态，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会场里面，左脚左边放着一台机器。之前李庆生跟邓逸飞接了视频，邓逸飞还专门找来了小赵，但最后都毫无帮助。
李庆国虽然之前看到了李峰的那个眼神，内心深处似乎知道了些什么，但又猜不到是什么，自己努力地在往那个方向想。他并不想把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身上，但看着弟弟，他又不得不这样做，毕竟车祸是自己造成的。
又过了十分钟，会场已经基本安静，李庆国让李庆生把机器收好，准备收拾走，就在这时，李庆生手上的机器突然亮了一下，不过过了两秒又自动关了机。李庆国虽然看到，但还是让庆生把机器装回了书包。
李庆国起身走出音控室看了看会场里的情况，此时正厅已经没有多少人，只在主席台右边的前面三排还围坐着两圈人，他仔细瞧了瞧，此刻郑小燕、李峰并不在这群人里面。
李庆国手上什么都没拿，一个人走到正厅中间位置，前后来回看着这空荡荡的会场，看着主席台上屏幕里打着的各种套餐价格，时间仿佛回到了1个多月前在明尚科技公司的那会儿，场景是那样的相似，同样的红底白字ppt，同样的一群人围坐在一起。那时的李庆国心中只有一个词“money”，此时心里也只有这一个词。
这会儿郑小燕送完一波客户，从正大门推开门走进了会场，边走路边指挥身边的两个工作人员开始收拾东西，没一会儿走到李庆国身前，
“庆国，我可是真的想帮你，但不想出现这事儿。不过今天也没事儿，公司损失也不多，有些我们想了办法，你不用太自责，人没事儿就好。”
李庆国此刻已经没有心思关心这些，站后面的李庆生手上提着包，看着旁边刚刚走过去的最后一波会场客人后，转过头看着郑，道起了歉，
“郑姐，真的不好意思，没想今天会这样。”
“没关系，小生，做事业不能心急慢慢来，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情况，今天我们没损失多少，要合作的客人后面都会打款过来，不合作的客人怎么也不会给我们钱，跟你们这个不能收款关系不大。”
说着，之前的短发女孩又给两人拿来两瓶水，李庆生上前接了过来。
“你俩我猜估计在来的路途中出了事儿，赶紧回去包扎一下。庆国，你看你手腿上。”
“嗯，小问题。那我们先走了。”李庆生回答道。
此时的李庆国眼神凝滞，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
郑小燕见状连忙继续说道，
“你和你哥也回去看看，到底是啥问题，是机器出故障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是谁的原因，该负责任就要负责任。对不对！”说这句时，郑小燕故意放大了口气。
李庆生点了点头，慢慢又扶起坐着的李庆国，
“好，那我们先走了。”
此时，面对两人的好言好语，李庆国至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他搞不明白今天为何会这样，想不通李峰的那个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始终不敢看郑小燕。
说完，李庆生扶着李庆国慢慢走出了会场。李庆国依然一个字没跟郑小燕说。
出了厅大门后，两人慢慢走着，四周此时也无人，几百平米的行道里，突然看不见任何人影，空空荡荡。华丽而宽深的一座座大厅门，整齐地排列着，如同哨兵一般，跟身着破衣的两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李庆生看着远处的几处楼梯空旷而绝望，不知道往哪里走更近，旁边的几个会厅里也没有人出来，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顺带拿出一张纸擦了擦自己肩膀里的血迹，擦完也不知该往哪里扔，最后只能一直攥在手心。
李庆国出大门后一直没有看方向，只是安静地被弟弟搀扶着往前拖着腿。
两人走了两百米后，终于遇到一男服务员，李庆生连忙上去问道，
“你好，请问这一层的电梯在哪里？”
服务员指了指两人来的方向，李庆生这才想起，电梯入口就在之前大厅入口的右边小道里，他连忙继续扶着李庆国准备往回走。
突然，李庆国身体站直，往前迈了一步，转头看着李庆生，
“对！好一个谁的责任谁负责，谁的责任谁负责！”
李庆生看着大哥的眼睛，没想清楚大哥为何突然要说这一句，下意识地回复道，
“大哥别想了，回去我们先看看机器！万一我们找不到原因，反正机器外面啥都没坏，我们寄给明尚科技换两台就行了！后面我们继续搞！继续弄！没事儿！”
“对，都是他们机器的问题，明尚科技要负责任！”
说完，李庆国开始从李庆生的裤子里翻手机，最后在左边裤子里找到，然后又从李庆生背包后面拿出一台机器和充电器往回跑，腿仿佛没受伤一般。李庆生赶紧追了上去。
此时郑小燕已经离开，现场还剩下三四个工作人员在收拾东西。李庆国直接进了正厅，跑到右边有人的地方，然后打开手机摄像头。他让弟弟李庆生拿着机器，自己开始对机子进行开机操作，嘴上还说着，
“明尚科技，你们的机器用不了，开不了机!现场几百个客户都刷不了卡！你看看你们的机器！就这种体验！今天害我损失好几万！你说怎么办！”
视频最后，李庆国还顺带拍了主席台右边还未拆下来活动横幅，故意避开没人的主会场。李庆国总共录了两遍，并把第二遍录制好的14秒短视频发给了邓逸飞。等发过去后，他又找了一个有插座的位置给机器插上电。这次他让李庆生拿着手机，自己拿着机器开始各种操作。这一次，他只录了一次就得到了想要的效果，并立即又发给了邓逸飞，然后就一屁股坐到地上，靠在墙笑了起来。
一旁的李庆生似乎懂了大哥在做什么，看着大哥，眼睛里渐渐湿润，什么也没说。
兰花厅里这会儿只剩下几个财务在收拾东西，李庆国下意识地往这边看了看，突然看到了一个橘黄色的图案，那图案似乎有些熟悉，但他想不起来，傻傻望着发着呆。
过了五分钟，整个大厅只剩下兄弟两人，没有保安，也没有做保洁的阿姨。
郑小燕上前两步，站到了李庆国身边盯着机子，然后往右边看了看此时正蹲着翻书包的李庆生。
此时大厅里的话筒声突然消失，传来了熟悉的闭场音乐。
郑小燕连忙又走到门口看了看里面大厅内情况，和李峰对望了一眼后，回头看了看李两兄弟。此时她清晰看到了两兄弟身上的伤，大概猜到了怎么一回事。
“不着急，庆国，慢慢弄，还有些时间。是不是没电了，这里有插头！”
郑小燕不慌不忙地说完，把桌子下面的插线板拿到两人面前。
“就是开不了机！”李庆生着急地说着，无辜的眼神裸露着彻底的无助。
一旁地李庆国不断地按着开关，开了半天还是没有开起来，他心里清楚，多半是刚刚机器摔出了问题，外面虽没摔坏，里面线路可能摔坏了。
此时，李庆生刚从包里找到POS机器的充电器，李庆国立刻停下手上的尝试，眼神聚焦到了李庆生手上，无比渴望地看着弟弟。
李庆生先是把机器一边的插口和充电线连接好，把机器和线放到胶凳上，准备插电时，发现插电板的线有些短。一旁的李庆国连忙把手中的机器直接放到地上，左手接过插线板，右手把插电板的线往自己这边轻轻地扯了一下。
郑小燕见势，连忙让坐在电脑前的两个工作人员起身，亲自把地上杂乱的电线弄了弄，终于插线板的线长了一截，但地上不远处的电脑线、话筒线等还是一团糊。
眼看大哥准备把插线板放到胶凳上，李庆生连忙拿起充电器的插电头腾出位置。等李庆国放好后，李庆生拿起充电线的插电头，往插线板上一插。这五座的插线板很新，一看就是新买不久，上面还插着两台笔记本电脑的电源头。李庆生试了好几个孔都没插进去。
李庆国看着彻底急了，连忙用右手从李庆生手上抢过充电头，左手滋溜地拿起插线板，准备自己亲自弄。李庆生乘势拿起机器。李庆国在反复揉捏了五秒后，终于插了进去。众人也立即把目光都转向李庆生手中的机器上。
试了几次，屏幕没有亮。
再试了几次，黑色的屏幕上依旧只能看到李庆国自己的焦虑的神情。
紧接着，李庆国拿起地上的另外一台机器，换了插孔后又试了起来，试了半天还是没亮。接着他又一个人把机器和充电器都单独拿着，转身四处找了下插座，在房间里来回转了1圈，终于看到沙发旁还有一个电源插座，直接打算小跑上去。而在跑过去时，李庆国脚上绊到了之前插线板的一团电源线，刚一走，差点把一旁桌子上的电脑给拽到地上，人也差点摔倒，还好坐电脑前的两人反应快扶了下电脑，李庆生和郑小燕见状赶忙扶了扶李庆国。
没有摔倒，似乎用尽了李庆国最后一丝运气，他插上电源，机器还是没有反应。
就这样，李庆国继续反复试着机器，从没有过的失望涌上心头，从头上到脚底，整个人散发着绝望的气息，加上头发被风吹得凌乱，腿上、手上又有伤。像一只受伤的野兔，躲在野草窝里，不停地舔着自己的伤口。
郑小燕看到李庆国脸上的样子，此时已开始按捺不住，直接从李庆生手中抢过一台机器，反复按着开关。昨天在李庆国家里，她已经学会如何使用，按了几下也无果后，他大声地看着机器说道，
“这个不是充电的吗！你插什么电！电昨天看还是满的。你怎么给我保证的！怎么会出现这种问题！”
李庆国和李庆生都没有说话。
郑小燕试了几下，还是开不了机，最后把机器扔回给了李庆生怀里，嘴里低声念叨着什么，然后看着一旁的李庆国。
此时李庆国眼里泛着微弱地泪光，依然在努力尝试，这会儿，他打算拆开机器背后的电池，但发现需要螺丝刀，最终只能坐在地上看着机器发呆。
李庆生接过机器，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才发现，电脑屏幕也已碎了，屏幕中间有一处明显的裂痕，扫码盒拿出来，下面塑胶底座已经松掉，里面的电路板直接摔到了地上。
“庆国，到底怎么了！”
李庆国如同小孩子受委屈了一般，
“早上还行的！出发前我们还试过了！”说完，李的一颗眼泪掉了下来，落到了黑色屏幕上，慢慢从上滑到下。
“马上需要收钱了，你说怎么办吧！”
郑小燕有些不耐烦了，双手叉着腰。李庆国什么也没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旁李庆生则急忙用微信联系邓逸飞，几秒钟没回，又给邓打起了电话，由于音控室这边信号不好加上会场声音有些大，于是急忙拿着一台机器跑到走廊上跟邓接起了视频。
郑小燕看着机器一直黑屏，眼看靠李庆国这边是不行了，此时多说也毫无帮助，她很清楚李庆国大概是怎样一个人，尤其在此刻，眼里的泪水一滴一滴滑落，滴到了他自己受伤的右膝盖上。
见此景，郑小燕怒火无奈地消了。
此刻正厅内的讲解活动早已结束，会场全是喧闹的沟通声音。郑没有再理两兄弟，而是直接走到活动会场里，走向李峰所坐的位置。
已经接受现实的李庆国，头脑渐渐清醒，被之前门口的短发女子扶着坐回到一旁沙发上，眼睛里已没有泪水，右手依然拿着一台机器。此刻他明白，既然没法做，也一定要给郑一个交代，一抬头，看到门外的郑小燕刚走到了李峰的身边。
此刻，李庆国内心无比害怕，害怕看到李峰的脸会突然一绷，但他还是想看。不过，让他十分意外地是，似乎在郑说完情况以后，李峰的神态并没有多大变化，表情里没有愤怒没有失望，甚至没有丝毫的意外。他一直盯着两人说话，眼神一刻也没离开。半分钟后，李峰突然眼角一歪往这边看了看。两人刚好对视了一眼。
发现李峰在看自己后，李庆国连忙转移视线，看了一眼坐在李峰右边的短发男子，然后迅速低头，继续拿起手上的机器来回按着。
李峰也只是盯了李庆国一眼，并没有一直看着他，在跟郑小燕说了几句后，他起身往正厅的另一边走了去。说完郑小燕回头往音控室又走了过来。
李庆国看到此时郑的脸上，相比之前着急、发怒的神情，已经缓和了许多。不过，郑小燕走到一半，又返回去了，去了和李峰一样的一个方向，往主席台另一边的收款区走去。
事实上，这次招商活动，郑小燕夫妻俩是想把全部款项，转到两人自己新注册的公司上，但由于时间仓促来不及准备收款工具，因而才找李庆国帮忙。刚刚郑小燕才知道，原来李峰早已准备后手，并没有把希望全部押在李庆国身上，前几天另外联系了北山县本地的一家公司以及一家银行做了二手准备。此外，李峰刚才告诉她，会场主持人小田做了调整，今天现场刷卡付钱的人不会太多，给销售们没有留下太多压单的调价空间，现场估计最多收款只有五六十万，有意向的客户他们会再组织一次“闭门活动”。
尽管事情基本解决了，但此时的郑小燕，并没打算把这些告诉李庆国，说了反而会刺激他，不如不说。郑小燕没想到李庆国今天会发生意外，事情居然会如此凑巧，前几天有人电话联系过她，让其不要跟李庆国合作。当时郑小燕现场就拒绝了，对方没有说原因，而且，她发现老公李峰也有些不对，从表情来看，似乎知道这事儿。
郑小燕渴望能帮到李庆国，但此刻的她也无能为力。
20分钟过去了，音控室就剩下李庆生还在弄机器，他把能拆的塑料盖都给拆了，旁边的李庆国眼泪早已干净，虽两眼无光但却恢复了正常神态，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会场里面，左脚左边放着一台机器。之前李庆生跟邓逸飞接了视频，邓逸飞还专门找来了小赵，但最后都毫无帮助。
李庆国虽然之前看到了李峰的那个眼神，内心深处似乎知道了些什么，但又猜不到是什么，自己努力地在往那个方向想。他并不想把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身上，但看着弟弟，他又不得不这样做，毕竟车祸是自己造成的。
又过了十分钟，会场已经基本安静，李庆国让李庆生把机器收好，准备收拾走，就在这时，李庆生手上的机器突然亮了一下，不过过了两秒又自动关了机。李庆国虽然看到，但还是让庆生把机器装回了书包。
李庆国起身走出音控室看了看会场里的情况，此时正厅已经没有多少人，只在主席台右边的前面三排还围坐着两圈人，他仔细瞧了瞧，此刻郑小燕、李峰并不在这群人里面。
李庆国手上什么都没拿，一个人走到正厅中间位置，前后来回看着这空荡荡的会场，看着主席台上屏幕里打着的各种套餐价格，时间仿佛回到了1个多月前在明尚科技公司的那会儿，场景是那样的相似，同样的红底白字ppt，同样的一群人围坐在一起。那时的李庆国心中只有一个词“money”，此时心里也只有这一个词。
这会儿郑小燕送完一波客户，从正大门推开门走进了会场，边走路边指挥身边的两个工作人员开始收拾东西，没一会儿走到李庆国身前，
“庆国，我可是真的想帮你，但不想出现这事儿。不过今天也没事儿，公司损失也不多，有些我们想了办法，你不用太自责，人没事儿就好。”
李庆国此刻已经没有心思关心这些，站后面的李庆生手上提着包，看着旁边刚刚走过去的最后一波会场客人后，转过头看着郑，道起了歉，
“郑姐，真的不好意思，没想今天会这样。”
“没关系，小生，做事业不能心急慢慢来，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情况，今天我们没损失多少，要合作的客人后面都会打款过来，不合作的客人怎么也不会给我们钱，跟你们这个不能收款关系不大。”
说着，之前的短发女孩又给两人拿来两瓶水，李庆生上前接了过来。
“你俩我猜估计在来的路途中出了事儿，赶紧回去包扎一下。庆国，你看你手腿上。”
“嗯，小问题。那我们先走了。”李庆生回答道。
此时的李庆国眼神凝滞，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
郑小燕见状连忙继续说道，
“你和你哥也回去看看，到底是啥问题，是机器出故障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是谁的原因，该负责任就要负责任。对不对！”说这句时，郑小燕故意放大了口气。
李庆生点了点头，慢慢又扶起坐着的李庆国，
“好，那我们先走了。”
此时，面对两人的好言好语，李庆国至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他搞不明白今天为何会这样，想不通李峰的那个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始终不敢看郑小燕。
说完，李庆生扶着李庆国慢慢走出了会场。李庆国依然一个字没跟郑小燕说。
出了厅大门后，两人慢慢走着，四周此时也无人，几百平米的行道里，突然看不见任何人影，空空荡荡。华丽而宽深的一座座大厅门，整齐地排列着，如同哨兵一般，跟身着破衣的两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李庆生看着远处的几处楼梯空旷而绝望，不知道往哪里走更近，旁边的几个会厅里也没有人出来，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顺带拿出一张纸擦了擦自己肩膀里的血迹，擦完也不知该往哪里扔，最后只能一直攥在手心。
李庆国出大门后一直没有看方向，只是安静地被弟弟搀扶着往前拖着腿。
两人走了两百米后，终于遇到一男服务员，李庆生连忙上去问道，
“你好，请问这一层的电梯在哪里？”
服务员指了指两人来的方向，李庆生这才想起，电梯入口就在之前大厅入口的右边小道里，他连忙继续扶着李庆国准备往回走。
突然，李庆国身体站直，往前迈了一步，转头看着李庆生，
“对！好一个谁的责任谁负责，谁的责任谁负责！”
李庆生看着大哥的眼睛，没想清楚大哥为何突然要说这一句，下意识地回复道，
“大哥别想了，回去我们先看看机器！万一我们找不到原因，反正机器外面啥都没坏，我们寄给明尚科技换两台就行了！后面我们继续搞！继续弄！没事儿！”
“对，都是他们机器的问题，明尚科技要负责任！”
说完，李庆国开始从李庆生的裤子里翻手机，最后在左边裤子里找到，然后又从李庆生背包后面拿出一台机器和充电器往回跑，腿仿佛没受伤一般。李庆生赶紧追了上去。
此时郑小燕已经离开，现场还剩下三四个工作人员在收拾东西。李庆国直接进了正厅，跑到右边有人的地方，然后打开手机摄像头。他让弟弟李庆生拿着机器，自己开始对机子进行开机操作，嘴上还说着，
“明尚科技，你们的机器用不了，开不了机!现场几百个客户都刷不了卡！你看看你们的机器！就这种体验！今天害我损失好几万！你说怎么办！”
视频最后，李庆国还顺带拍了主席台右边还未拆下来活动横幅，故意避开没人的主会场。李庆国总共录了两遍，并把第二遍录制好的14秒短视频发给了邓逸飞。等发过去后，他又找了一个有插座的位置给机器插上电。这次他让李庆生拿着手机，自己拿着机器开始各种操作。这一次，他只录了一次就得到了想要的效果，并立即又发给了邓逸飞，然后就一屁股坐到地上，靠在墙笑了起来。
一旁的李庆生似乎懂了大哥在做什么，看着大哥，眼睛里渐渐湿润，什么也没说。
兰花厅里这会儿只剩下几个财务在收拾东西，李庆国下意识地往这边看了看，突然看到了一个橘黄色的图案，那图案似乎有些熟悉，但他想不起来，傻傻望着发着呆。
过了五分钟，整个大厅只剩下兄弟两人，没有保安，也没有做保洁的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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