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江南避祸
周府内院。一大早。
苏元站在母亲身后，听着母亲和周家老太太寒暄。
“老太太，给您请安了。”苏太太身着石青色缎缀绣八团花卉纹褂子，年约三十五上下，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含笑朝座上的周老太太问好。
上首坐着精瘦矍铄的老太太，衣着考究，坐姿却十分随意，两条腿大喇喇地撑在椅子档上，双手上下舞着，笑着向苏太太回礼问好。
苏元见母亲开口，也拉着妹妹苏仪，站出来向老太太请安问好。
苏元身穿暗绿绣花小褂，下着淡绿色十幅罗裙，身量高挑，一张鹅蛋脸光滑水嫩，黑溜溜的丹凤眼笑意盈盈，乌黑油亮的长头发一丝不苟地束成小髻儿，十分清爽秀丽。
跟在她旁边的苏仪尚且稚嫩，圆圆的脑袋上扎着两个小鬏鬏，粉嫩喜人。
“姑娘们好哟。你们家这两个孩子，可真的爱煞人，水灵灵跟玉兰花儿似的。都说京城水土干燥芜杂，怎么就养出这么有灵气的小姐来！”周老太太温和地打量两个女孩，对着苏太太道。
“老太太谬赞，都是一些野孩子，猴子似的，让她们爹和我惯坏了。”苏太太道，“以后要多叨扰了。昨天初到府上，承蒙老太太、姐姐、姐夫关照，早早给我们收拾了住处，派人帮我们收拾箱笼，府上众人被我们折腾得人仰马翻一整天。我想着昨天没有好好向老太太道谢，今儿一早就记挂着过来，来老太太面前应个卯儿。”
“姨太太说哪里话，都是一家子骨肉。就该你帮衬我，我帮衬你。谁家还没有个难事呢。”老太太蹙眉轻叹，“可苦了姨太太和两个娇姑娘，大老远地过来。住下就别走了吧。”
“唉，都怪我识人不明。原以为老爷过世了，家里仅有这两个女孩儿，人丁过于单薄。想着过继个侄子给老爷继承香火，也算有个后。谁成想竟是个爱闯祸的，这次为了争风吃醋，把一个本本分分的读书人打得半残。当场被人抓住，关了进去。”苏太太说着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姨太太莫伤感，这样子的人，关进去也不可惜。我只可怜你，怕被牵连，影响女孩儿们的前程。一个妇道人家，指挥着这许多人，背井离乡拖家带口地出来。”老太太眼中隐有赞赏。
“那有什么办法。牵连我是不怕的，好歹老爷当了那么多年的官，总有些老交情在，照拂我们母女三人不在话下。我就怕那祸水出来后纠缠不清，没得清净日子过。趁着他关在里面，托人写了文书，断清了关系，给他留了一笔傍身的钱和一座宅子，以后就不搭界了。办好了这些，我想反正我们在京城也没啥挂碍了，不如躲得远远的，省得再为此类事烦心。”苏太太用力扇了几下扇子，似乎在驱除什么。
“姨太太真是雷厉风行，办事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有决断、有魄力，好，好。”老太太连声赞赏，竖起大拇指，“两位姑娘有这样的母亲，真是有福气。”
“我不过是个寡妇人家，再有能耐也不能顶了天去，以后就看她们自己的造化了。”苏太太看着两个女孩，尤其爱怜地看着左边的苏元，笑了笑，又叹了口气。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瞧着她们福分还不小嘞。不是我老太太托大，他们都说我一向眼光毒辣，一瞧一个准。我敢打包票，你家女孩儿以后一定是嫁入高门大院，当风光主妇的。特别是你家大小姐这又弯又长的眉毛，厚厚的耳垂，都是大富大贵之相。”
“哟，那就谢谢老太太吉言喽。”苏太太被逗得一笑。
苏太太本是个京城贵妇，丈夫在朝为官，自己在太太圈里也颇为混得开，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有儿子。
只因他丈夫一心想先立业再成家，娶妻时已年近四十，婚后只生了嫡女苏元，眼下正是三五年华，最是明艳聪慧。
生了女儿后，苏太太身子受了损，不能再生育，就张罗着给丈夫纳了妾室。可惜苏老爷年纪渐大，力不从心，只得了一个小女儿，仍交由苏太太扶养。小女儿眼下才四五岁。
后来苏老爷一场急病去世，苏太太过继一个苏家侄子为子，因该子闯祸，故带着两个孩子下江南，暂且寄居在姐姐家。
“说起来，我的元儿在京城时，也是一家女百家求，风风光光。去年的这时候，三个官家太太已经明确提出结亲之意。谁知竟出了这档子事。事后，我想也别去问了，都是场上混的，没得臊个没脸。”
“母亲别提这茬了。”苏元终于开口，声音清脆，咬字清晰，宛若黄莺婉转，“老太太，这江南水土真养人。元儿莽莽撞撞的，许多年没见姨母，也记不清模样了。一开始见到您，刚想开口喊姨母呢，还好被母亲拦住了。”
“瞧瞧元丫头这张嘴。看老太太慈善，就这般没大没小的。”苏太太笑着把她揽到怀里，做势要拧她的嘴。
周家老祖宗周老太太哈哈大笑，“哟，那可是许久没来了。姨太太悠着点，可别拧坏了我们嫩豆腐一样的小脸蛋儿。”
“还是老太太疼我。”苏元挣开母亲的怀抱，款款走到周老太太身后，摆摆手支开丫鬟，亲自给老太太敲起肩膀来，转向她母亲道，“姨太太，请您自重。”
“这小猴儿。”苏太太嗔道。周老太太大笑。
“我就喜欢你们这样亲亲热热和和气气的。不像我们家，按下这头，起了那头，没个消停。”笑了一会儿，周老太太敛容对苏太太道，“老婆子说话直，姨太太别见怪。你姐姐是个不爱管事的。放任得几个孩子没边没谱。近来事情闹大了，我才巴巴地从老家赶过来，帮着料理料理。”
两个人正谈着，丫鬟过来报信，太太小姐们来请安了。苏元正色，敛敛衣容，回母亲身后，拉着妹妹站好。
苏元站在母亲身后，听着母亲和周家老太太寒暄。
“老太太，给您请安了。”苏太太身着石青色缎缀绣八团花卉纹褂子，年约三十五上下，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含笑朝座上的周老太太问好。
上首坐着精瘦矍铄的老太太，衣着考究，坐姿却十分随意，两条腿大喇喇地撑在椅子档上，双手上下舞着，笑着向苏太太回礼问好。
苏元见母亲开口，也拉着妹妹苏仪，站出来向老太太请安问好。
苏元身穿暗绿绣花小褂，下着淡绿色十幅罗裙，身量高挑，一张鹅蛋脸光滑水嫩，黑溜溜的丹凤眼笑意盈盈，乌黑油亮的长头发一丝不苟地束成小髻儿，十分清爽秀丽。
跟在她旁边的苏仪尚且稚嫩，圆圆的脑袋上扎着两个小鬏鬏，粉嫩喜人。
“姑娘们好哟。你们家这两个孩子，可真的爱煞人，水灵灵跟玉兰花儿似的。都说京城水土干燥芜杂，怎么就养出这么有灵气的小姐来！”周老太太温和地打量两个女孩，对着苏太太道。
“老太太谬赞，都是一些野孩子，猴子似的，让她们爹和我惯坏了。”苏太太道，“以后要多叨扰了。昨天初到府上，承蒙老太太、姐姐、姐夫关照，早早给我们收拾了住处，派人帮我们收拾箱笼，府上众人被我们折腾得人仰马翻一整天。我想着昨天没有好好向老太太道谢，今儿一早就记挂着过来，来老太太面前应个卯儿。”
“姨太太说哪里话，都是一家子骨肉。就该你帮衬我，我帮衬你。谁家还没有个难事呢。”老太太蹙眉轻叹，“可苦了姨太太和两个娇姑娘，大老远地过来。住下就别走了吧。”
“唉，都怪我识人不明。原以为老爷过世了，家里仅有这两个女孩儿，人丁过于单薄。想着过继个侄子给老爷继承香火，也算有个后。谁成想竟是个爱闯祸的，这次为了争风吃醋，把一个本本分分的读书人打得半残。当场被人抓住，关了进去。”苏太太说着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姨太太莫伤感，这样子的人，关进去也不可惜。我只可怜你，怕被牵连，影响女孩儿们的前程。一个妇道人家，指挥着这许多人，背井离乡拖家带口地出来。”老太太眼中隐有赞赏。
“那有什么办法。牵连我是不怕的，好歹老爷当了那么多年的官，总有些老交情在，照拂我们母女三人不在话下。我就怕那祸水出来后纠缠不清，没得清净日子过。趁着他关在里面，托人写了文书，断清了关系，给他留了一笔傍身的钱和一座宅子，以后就不搭界了。办好了这些，我想反正我们在京城也没啥挂碍了，不如躲得远远的，省得再为此类事烦心。”苏太太用力扇了几下扇子，似乎在驱除什么。
“姨太太真是雷厉风行，办事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有决断、有魄力，好，好。”老太太连声赞赏，竖起大拇指，“两位姑娘有这样的母亲，真是有福气。”
“我不过是个寡妇人家，再有能耐也不能顶了天去，以后就看她们自己的造化了。”苏太太看着两个女孩，尤其爱怜地看着左边的苏元，笑了笑，又叹了口气。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瞧着她们福分还不小嘞。不是我老太太托大，他们都说我一向眼光毒辣，一瞧一个准。我敢打包票，你家女孩儿以后一定是嫁入高门大院，当风光主妇的。特别是你家大小姐这又弯又长的眉毛，厚厚的耳垂，都是大富大贵之相。”
“哟，那就谢谢老太太吉言喽。”苏太太被逗得一笑。
苏太太本是个京城贵妇，丈夫在朝为官，自己在太太圈里也颇为混得开，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有儿子。
只因他丈夫一心想先立业再成家，娶妻时已年近四十，婚后只生了嫡女苏元，眼下正是三五年华，最是明艳聪慧。
生了女儿后，苏太太身子受了损，不能再生育，就张罗着给丈夫纳了妾室。可惜苏老爷年纪渐大，力不从心，只得了一个小女儿，仍交由苏太太扶养。小女儿眼下才四五岁。
后来苏老爷一场急病去世，苏太太过继一个苏家侄子为子，因该子闯祸，故带着两个孩子下江南，暂且寄居在姐姐家。
“说起来，我的元儿在京城时，也是一家女百家求，风风光光。去年的这时候，三个官家太太已经明确提出结亲之意。谁知竟出了这档子事。事后，我想也别去问了，都是场上混的，没得臊个没脸。”
“母亲别提这茬了。”苏元终于开口，声音清脆，咬字清晰，宛若黄莺婉转，“老太太，这江南水土真养人。元儿莽莽撞撞的，许多年没见姨母，也记不清模样了。一开始见到您，刚想开口喊姨母呢，还好被母亲拦住了。”
“瞧瞧元丫头这张嘴。看老太太慈善，就这般没大没小的。”苏太太笑着把她揽到怀里，做势要拧她的嘴。
周家老祖宗周老太太哈哈大笑，“哟，那可是许久没来了。姨太太悠着点，可别拧坏了我们嫩豆腐一样的小脸蛋儿。”
“还是老太太疼我。”苏元挣开母亲的怀抱，款款走到周老太太身后，摆摆手支开丫鬟，亲自给老太太敲起肩膀来，转向她母亲道，“姨太太，请您自重。”
“这小猴儿。”苏太太嗔道。周老太太大笑。
“我就喜欢你们这样亲亲热热和和气气的。不像我们家，按下这头，起了那头，没个消停。”笑了一会儿，周老太太敛容对苏太太道，“老婆子说话直，姨太太别见怪。你姐姐是个不爱管事的。放任得几个孩子没边没谱。近来事情闹大了，我才巴巴地从老家赶过来，帮着料理料理。”
两个人正谈着，丫鬟过来报信，太太小姐们来请安了。苏元正色，敛敛衣容，回母亲身后，拉着妹妹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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