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被遗忘的过往（末）
父亲牵着孩子的手，漫步在冻结的湖面上，雪花在空中飞舞，孩子打了一个很大的喷嚏。
“你还是去高等学院吧，人们都说你很聪明，确实，你现在对知识的理解甚至比我还高。卡尔，我的孩子，不要走上家族的这条路，我右边的残臂就是证明。”
孩子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睛漠视着前方。
“明明我是如此爱你，但我又无法正面表达我的心意。”
脚下打滑的孩子抓住了父亲右边空空的衣袖，触碰的一瞬间，孩子又松手了，他撞在了冰面上，却没有表现出疼痛，而他只是个七岁的孩子。
“你没事吧！”父亲着急地扶起孩子。
“为什么？为什么我无法开口？我只想说出我的真实的心声！”
孩子刚想看向父亲。父亲却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他独自留在这冰天雪地中。
“为什么要留我一人......”
一张纸不知从何处飘来，落在孩子手中，上面是父亲的死讯。
“为什么要抛下我一个人！”孩子喊了出来，但已经没人听到了。
“不要离开我！”卡尔手伸向前方，眼睛猛然睁开，汗水打湿了他的衣襟。
“我刚才......怎么了？”
“你醒了啊。”一个穿着蓝色外套的人坐在床的一角，对躺在床上的卡尔说道。
“这里是？”
“你晕倒在了外面，你不记得了吗？我把你带回了我的房子。”
“那怪物呢！那个怪物它杀了一家人！”
“怪物？你能告诉我具体的信息吗？”
于是卡尔将自己在被杀害的那家人那里所经历的一切告诉了对方。
“我会马上派人去调查的。”
“话说，我刚才似乎做了一个很重要的梦。”卡尔心想。
“我先离开一会，你就在这里休息片刻吧。”
卡尔看向窗外，外面是一个小镇，不过天气是大雾天，看不太清，可以肯定外面有很多人在走动，因为有嘈杂的脚步声。
“那些人在干什么？”卡尔有些疑惑，他想下床，但使不上劲，看向下半身，那里什么也没有。惊讶倒是没多少，但下半身消失了自己还没察觉就太可怕了。伤口也没有，只有完全痊愈的皮肤。
“这样能活下来真是奇迹。”卡尔心想，“不，我能遇见这一连串的怪事，这也不足为奇了。”
“家，对我来说，代表着什么？为什么有关那里的回忆我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家人，他们如此和睦，相亲相爱，那是怎样的感觉呢？”
离去的人回来了，不过卡尔抢先问道：“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可以。”
“家对你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
“对我来说，我所居住的这片土地，即是家。很多年前，我的先祖们来到了这里，他们开阔了大地，创建了文明，我们正是他们的子孙后代，而我们自出生之时便在此处，我们的灵魂是属于这里的，我们的亲人也在这里，这些所有我们所爱，所思念和坚守的组成了家。而它，是我不可失去的存在，没有家的人，是没有灵魂的。”
“那也就是说，我已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了吗？”卡尔心中默念着。
“我们正在建造防御工事，针对你口中的怪物，我们也有见过。那是一段悲惨的经历。那天我独自骑马去小镇北部地区，那里已经数天没人来往了。结果在那里，我看到了被劈砍成两半的铜像以及上百具惨不忍睹的尸体，脑袋和身体已经分开了，四肢四散在周围，大量内脏聚集在铜像下，尤其是那些脑袋上的表情，尽是些木讷的神情，没有一丝痛苦。那片空间仿佛充满了死寂一般令人喘不过气来，现在回想起还是心有余悸。”
听着这些话语，卡尔想象着，那是地狱的景象。
等回过神来，卡尔已躺在了一个手术台上，灯光照着他，使他无法直视眼前的景象，旁边有两个人在对话。
“你听说了吗？这具尸体是休伦上校。”
“那个独自战胜敌方一个团兵力的休伦吗？他怎么死了？可惜了。”
“是啊，明天就要举办葬礼了。”
“看他的样子，还很年轻，就死在了战场上，唉。”
“话说他的身上几乎没什么伤口啊，只有胸部有一个弹孔，也没有大面积的淤血。”
“这就奇怪了，我看看。嗯，切开皮肤看看。”
卡尔听到了自己的身体的前半部分的皮肤被切开了。
“为什么弹孔又在胃部？理论上应该击中了心脏，而且伤口及周围器官也没有腐蚀的迹象，损坏迹象也没有，这简直就像是拿铁棍穿透了布娃娃一样，只有弹孔。你确定这是从战场上刚转移来的吗？”
“确定，但这样未免太奇怪了。”
“这样下去这具尸体会被送去研究的，休伦家族世代都是烈士，好好埋葬他吧。”
“行，就按你说的办吧。”
随着灯光的扑灭，卡尔内心失落至极，他自始至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动不了。
曾经的记忆，刹那间涌入脑海，却是碎片记忆，他无法看到完整的记忆。
“你还好吗？”有人喊道。
卡尔的眼前出现了那个穿蓝色外套的人。外面已是黑夜，却不时有光芒穿过，还有炮火声。
“怪物已经袭来了，你快走吧，我必须待在这里，守护这片土地！”说完，那人冲出门外。
卡尔呆滞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他看向下半身，不知怎的，消失的下半身又回来了。他迅速下床，跑向外面，只见一圈圈围墙外闪烁着火光。卡尔想亲眼目睹怪物的真面目，他走到围墙下，围墙上有可供攀爬的梯子，卡尔爬到围墙上，上面还站着一个人，是刚才的那个人。
“你怎么来了？这里很危险的！”
凭借火光卡尔可以看到墙外有很多尸体。
“战斗早已开始，我们却不知道敌人在哪里！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我们只是在做无所谓的抵抗而已。”对方以自己最大的声音喊道。
来不及回应，墙体突然倒塌，塌下去的墙体成了千万个碎片。
有什么东西在从那个豁口走进来。
“赌上一切，捍卫我们的家园！”举起手中的剑，那人跳了下去。
几秒后，什么声音也没有，偶尔有金属碰在地面上的声音，那绝不会是那个人用剑在地上划出的。
卡尔向后倒去，他在等待着死亡，闭上了眼等待。
一片寂静中，那些记忆碎片组成了一条完整的记忆链。
他已经没有家了。
他的父亲是个光荣的战士，战死在了战场上，就在他十六岁时。之后他的母亲也离开了他，死于一场车祸。
他所爱的，已经消失了。
那个所谓的家，不过是一栋空荡荡的房子罢了。
自己进入军队就是为了守护这个家，但家却在自己的未来中破灭了。
此时，泪水从他的两颊滑落。
一时之间，他忘记了自己身处危险中，巨大的空虚和迷茫包围了他。
无家的人犹如一株遇风就倒的野草，只有很小一部分根茎还在土里。
但为什么回忆中的自己会那般淡定呢？为什么他会那般冷漠呢？他发自肺腑地呐喊着，试问自己。
“嗨，卡尔，我只想让你明白，你并不一定要走上这条路，尽管我们家族世代如此，也因此获得了荣誉和财富，但这是一条不归路，我希望你能改变一下心意，以你的才华，去干别的什么事都会有所成就的，你可以成为出色的科学家、工程师，大可不必冒着死亡的风险。”如此熟悉，温暖的灯光从卡尔的背后照来，让他的不安和迷惘消失殆尽，他好奇地向后方看去，在转过头的一瞬间，他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了，面色苍老的父亲正微笑面对他，他放声痛哭起来。是的，他想起了他与父亲之间的对话。
“人不正是要追逐梦想吗？我想成为一名伟大的战士。”那一天他这样说道。
“我的孩子，我真的很爱你，我不想失去你，你看看我身上的伤痕，这些都是在战争中留下的，说不定我的生命也会有一天突然离去。”父亲说。
“住口！”
卡尔的脸上早已泪流满面。
“难道你以为我不爱你吗？”
“每次你回家后，身上多出的伤口都让我心痛！”
“我正是为了保护你，追随你，你是我心中的光啊！”
“我只想代替你。走上战场，守护你和这个家。”
“我也怕......失去你啊......”
那时的卡尔，心中所想的正是这样。
而现在站在眼前的父亲，似乎听到了那些心声。
“孩子，不要哭。人终有一死，死亡是不可避免的。我对你的爱从未消失过，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我希望你能坚强地走下去。”父亲说道。
“我会的。”
“我一定会的！”
卡尔任泪水向下流淌。
父亲随同炽光一起消失了。
卡尔跪在地上，双手拂过光的余烬。
十几声枪响打破了宁静。
眼前仍是一片黑暗，但卡尔能听到歌唱声，脚步声，哀悼声。
“放枪！”
又是十几声枪响。
他突然看到了蔚蓝的天空。四个士兵抬着他向属于他的坟墓走去。
在被放入棺材的那一刻，他看到的父亲的墓碑，就在他的墓碑旁边。
他没有再喊，他清楚喊了也没用。
就这样，随着棺材板的遮盖，卡尔·休伦这一英雄进入了长眠。
外面放着礼炮，士兵们仍在为他悼念。
几位将军向他献上了鲜花，也向他的父亲一并献上了。
“回家了。”
“你还是去高等学院吧，人们都说你很聪明，确实，你现在对知识的理解甚至比我还高。卡尔，我的孩子，不要走上家族的这条路，我右边的残臂就是证明。”
孩子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睛漠视着前方。
“明明我是如此爱你，但我又无法正面表达我的心意。”
脚下打滑的孩子抓住了父亲右边空空的衣袖，触碰的一瞬间，孩子又松手了，他撞在了冰面上，却没有表现出疼痛，而他只是个七岁的孩子。
“你没事吧！”父亲着急地扶起孩子。
“为什么？为什么我无法开口？我只想说出我的真实的心声！”
孩子刚想看向父亲。父亲却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他独自留在这冰天雪地中。
“为什么要留我一人......”
一张纸不知从何处飘来，落在孩子手中，上面是父亲的死讯。
“为什么要抛下我一个人！”孩子喊了出来，但已经没人听到了。
“不要离开我！”卡尔手伸向前方，眼睛猛然睁开，汗水打湿了他的衣襟。
“我刚才......怎么了？”
“你醒了啊。”一个穿着蓝色外套的人坐在床的一角，对躺在床上的卡尔说道。
“这里是？”
“你晕倒在了外面，你不记得了吗？我把你带回了我的房子。”
“那怪物呢！那个怪物它杀了一家人！”
“怪物？你能告诉我具体的信息吗？”
于是卡尔将自己在被杀害的那家人那里所经历的一切告诉了对方。
“我会马上派人去调查的。”
“话说，我刚才似乎做了一个很重要的梦。”卡尔心想。
“我先离开一会，你就在这里休息片刻吧。”
卡尔看向窗外，外面是一个小镇，不过天气是大雾天，看不太清，可以肯定外面有很多人在走动，因为有嘈杂的脚步声。
“那些人在干什么？”卡尔有些疑惑，他想下床，但使不上劲，看向下半身，那里什么也没有。惊讶倒是没多少，但下半身消失了自己还没察觉就太可怕了。伤口也没有，只有完全痊愈的皮肤。
“这样能活下来真是奇迹。”卡尔心想，“不，我能遇见这一连串的怪事，这也不足为奇了。”
“家，对我来说，代表着什么？为什么有关那里的回忆我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家人，他们如此和睦，相亲相爱，那是怎样的感觉呢？”
离去的人回来了，不过卡尔抢先问道：“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可以。”
“家对你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
“对我来说，我所居住的这片土地，即是家。很多年前，我的先祖们来到了这里，他们开阔了大地，创建了文明，我们正是他们的子孙后代，而我们自出生之时便在此处，我们的灵魂是属于这里的，我们的亲人也在这里，这些所有我们所爱，所思念和坚守的组成了家。而它，是我不可失去的存在，没有家的人，是没有灵魂的。”
“那也就是说，我已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了吗？”卡尔心中默念着。
“我们正在建造防御工事，针对你口中的怪物，我们也有见过。那是一段悲惨的经历。那天我独自骑马去小镇北部地区，那里已经数天没人来往了。结果在那里，我看到了被劈砍成两半的铜像以及上百具惨不忍睹的尸体，脑袋和身体已经分开了，四肢四散在周围，大量内脏聚集在铜像下，尤其是那些脑袋上的表情，尽是些木讷的神情，没有一丝痛苦。那片空间仿佛充满了死寂一般令人喘不过气来，现在回想起还是心有余悸。”
听着这些话语，卡尔想象着，那是地狱的景象。
等回过神来，卡尔已躺在了一个手术台上，灯光照着他，使他无法直视眼前的景象，旁边有两个人在对话。
“你听说了吗？这具尸体是休伦上校。”
“那个独自战胜敌方一个团兵力的休伦吗？他怎么死了？可惜了。”
“是啊，明天就要举办葬礼了。”
“看他的样子，还很年轻，就死在了战场上，唉。”
“话说他的身上几乎没什么伤口啊，只有胸部有一个弹孔，也没有大面积的淤血。”
“这就奇怪了，我看看。嗯，切开皮肤看看。”
卡尔听到了自己的身体的前半部分的皮肤被切开了。
“为什么弹孔又在胃部？理论上应该击中了心脏，而且伤口及周围器官也没有腐蚀的迹象，损坏迹象也没有，这简直就像是拿铁棍穿透了布娃娃一样，只有弹孔。你确定这是从战场上刚转移来的吗？”
“确定，但这样未免太奇怪了。”
“这样下去这具尸体会被送去研究的，休伦家族世代都是烈士，好好埋葬他吧。”
“行，就按你说的办吧。”
随着灯光的扑灭，卡尔内心失落至极，他自始至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动不了。
曾经的记忆，刹那间涌入脑海，却是碎片记忆，他无法看到完整的记忆。
“你还好吗？”有人喊道。
卡尔的眼前出现了那个穿蓝色外套的人。外面已是黑夜，却不时有光芒穿过，还有炮火声。
“怪物已经袭来了，你快走吧，我必须待在这里，守护这片土地！”说完，那人冲出门外。
卡尔呆滞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他看向下半身，不知怎的，消失的下半身又回来了。他迅速下床，跑向外面，只见一圈圈围墙外闪烁着火光。卡尔想亲眼目睹怪物的真面目，他走到围墙下，围墙上有可供攀爬的梯子，卡尔爬到围墙上，上面还站着一个人，是刚才的那个人。
“你怎么来了？这里很危险的！”
凭借火光卡尔可以看到墙外有很多尸体。
“战斗早已开始，我们却不知道敌人在哪里！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我们只是在做无所谓的抵抗而已。”对方以自己最大的声音喊道。
来不及回应，墙体突然倒塌，塌下去的墙体成了千万个碎片。
有什么东西在从那个豁口走进来。
“赌上一切，捍卫我们的家园！”举起手中的剑，那人跳了下去。
几秒后，什么声音也没有，偶尔有金属碰在地面上的声音，那绝不会是那个人用剑在地上划出的。
卡尔向后倒去，他在等待着死亡，闭上了眼等待。
一片寂静中，那些记忆碎片组成了一条完整的记忆链。
他已经没有家了。
他的父亲是个光荣的战士，战死在了战场上，就在他十六岁时。之后他的母亲也离开了他，死于一场车祸。
他所爱的，已经消失了。
那个所谓的家，不过是一栋空荡荡的房子罢了。
自己进入军队就是为了守护这个家，但家却在自己的未来中破灭了。
此时，泪水从他的两颊滑落。
一时之间，他忘记了自己身处危险中，巨大的空虚和迷茫包围了他。
无家的人犹如一株遇风就倒的野草，只有很小一部分根茎还在土里。
但为什么回忆中的自己会那般淡定呢？为什么他会那般冷漠呢？他发自肺腑地呐喊着，试问自己。
“嗨，卡尔，我只想让你明白，你并不一定要走上这条路，尽管我们家族世代如此，也因此获得了荣誉和财富，但这是一条不归路，我希望你能改变一下心意，以你的才华，去干别的什么事都会有所成就的，你可以成为出色的科学家、工程师，大可不必冒着死亡的风险。”如此熟悉，温暖的灯光从卡尔的背后照来，让他的不安和迷惘消失殆尽，他好奇地向后方看去，在转过头的一瞬间，他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了，面色苍老的父亲正微笑面对他，他放声痛哭起来。是的，他想起了他与父亲之间的对话。
“人不正是要追逐梦想吗？我想成为一名伟大的战士。”那一天他这样说道。
“我的孩子，我真的很爱你，我不想失去你，你看看我身上的伤痕，这些都是在战争中留下的，说不定我的生命也会有一天突然离去。”父亲说。
“住口！”
卡尔的脸上早已泪流满面。
“难道你以为我不爱你吗？”
“每次你回家后，身上多出的伤口都让我心痛！”
“我正是为了保护你，追随你，你是我心中的光啊！”
“我只想代替你。走上战场，守护你和这个家。”
“我也怕......失去你啊......”
那时的卡尔，心中所想的正是这样。
而现在站在眼前的父亲，似乎听到了那些心声。
“孩子，不要哭。人终有一死，死亡是不可避免的。我对你的爱从未消失过，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我希望你能坚强地走下去。”父亲说道。
“我会的。”
“我一定会的！”
卡尔任泪水向下流淌。
父亲随同炽光一起消失了。
卡尔跪在地上，双手拂过光的余烬。
十几声枪响打破了宁静。
眼前仍是一片黑暗，但卡尔能听到歌唱声，脚步声，哀悼声。
“放枪！”
又是十几声枪响。
他突然看到了蔚蓝的天空。四个士兵抬着他向属于他的坟墓走去。
在被放入棺材的那一刻，他看到的父亲的墓碑，就在他的墓碑旁边。
他没有再喊，他清楚喊了也没用。
就这样，随着棺材板的遮盖，卡尔·休伦这一英雄进入了长眠。
外面放着礼炮，士兵们仍在为他悼念。
几位将军向他献上了鲜花，也向他的父亲一并献上了。
“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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